钓系指挥官,在线训狼/废土之上,不死不休(钓系招财猫)
雷诺和雷曼伏在地上,巴不得自己是个不会喘气的死物。屋内的一切像是静止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天狼才终于回过神来,一步步走上前去。
接着弯下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放在了楚霁的鼻下。
一秒,两秒。
就在天狼的手指微微带上了一点颤意时,终于感觉到了面前这个人微弱而滚烫的鼻息。
……还活着。
是活着的楚霁。
是活生生躺在自己面前的楚霁。
天狼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怕惊碎一个梦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还记得刚得知楚霁“死讯”的那几天,他独自坐在冰冷的王座上,浑浑噩噩间,有时会想,楚霁甚至都没有死在自己手里,那群人怎么敢。
更多时候,他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冒出另一个荒唐的想法。
假如,假如自己真的一直没有恢复记忆,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跟楚霁在气泡垒过上一辈子,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第一次产生这个想法时,天狼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无法原谅自己居然会产生如此懦弱的想法,但盯着墙壁上一束行将熄灭的火把看了很久后,他最终却还是不得不承认——
很多事情并非他想忘就可以忘记,想丢就可以丢掉。
于是他又想起自己送给楚霁的那只鸢尾花。
楚霁那个时候只告诉他,鸢尾花的花语是“长久的思念”。
但很久很久以前,天狼的母亲也曾和他提起过。
鸢尾花还有另一个花语,“绝望的爱”。
他曾经不断告诫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楚霁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他卑鄙、狡诈、不择手段。
可是……可是。
抛却所有的外因,抛却所有的硝烟与战火,鲜血与仇恨。
他知道楚霁所有的不堪。他恨他入骨。
可是当他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当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楚霁的时候。
强烈的痛苦与绝望却先于所有情绪,从心脏挤进四肢百骸。
牢房里阴冷昏暗,天狼闭了闭眼,像是想借此将过多的情绪暂时压下。
然而大概是他的神情太过可怕,守在一旁的唐茉下意识往楚霁面前移了移,满脸警惕道:“你要干什么?天狼,我不知道你跟楚指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专门从气泡垒来到这里找你,我们穿越了四百多里的冰原……”
她话没说完,便听到天狼终于开口,哑声问:“……他怎么了?”
唐茉被打断了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什么怎么了?”
天狼又问了一遍,目光依旧没有从楚霁身上移开:“他这副样子,是怎么了?”
“……他怎么了?”唐茉这次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睁大了眼睛,“你问我他怎么了?当初在城墙上,那三枪全都是你亲手开的,你现在来问我他怎么了?”
她说着,话音里再次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哭腔:“他伤口感染,又一路奔波,已经发了好几天的高烧,现在就快死了!”
楚霁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再在之前那间阴暗的牢房。
虽然这里不是气泡垒,但或许是墙体较厚、又摆放着充足的火盆的原因,现在他所在的这个房间,居然意外的暖和。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躺在床上,试探着动了动,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处理过了,虽然烧还没完全退下去,但至少比之前在牢房里时,要好受了很多。
像这样的床和被子在气泡垒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是极为难得的。楚霁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一回头,发现床边的柜子上居然还放着一碗水。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就连之前那身被血浸透的衣服,也被换成了更为保暖厚实的长袍,摸上去似乎是某种动物皮毛的织物。
尽管猜到天狼不会杀他,但这种照顾的妥帖程度,也已经超出了楚霁的预期。
他想叫来唐茉了解一下情况,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浑身覆满白色羽毛的少年就先推门走了进来。
对方一看就是一个基因融合者,楚霁下意识想去摸枕下的枪,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他现在已经没有枪了,而这里也不是他以前在气泡垒的房间。
少年手里端着个药碗,四目相对间,他大概是意识到了楚霁的紧绷,率先开口道:“这里是布拉韦里,我是王的侍从,奉王的命令暂时照顾你。你可以叫我啤酒箱。”
楚霁点了下头:“多谢。”
“不客气。”啤酒箱说得很直接,“你是气泡垒的人,我原本也不想管你,只是服从王的命令而已。”
楚霁没有回应这句明显带着点刺的话话,看着他问:“天狼在哪?我想见他。”
“王现在有事在忙,不想见你。你可以先把你的伤养好再说。”啤酒箱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放下了手里的那碗药,“这是消炎退烧的药,在布拉韦里是很珍贵的东西,你趁热把它喝了吧。”
楚霁看着那碗温热的液体,没有矫情,干脆利落地喝了下去。
这药不知道是用什么熬出来的,苦得人舌头发麻,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啤酒箱本想看楚霁吃瘪的表情,没想到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喝完了,末了,放下碗,淡声道:“我身体情况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然这药珍贵,之后就不必浪费了。”
说完,他顿了顿,又问:“那个跟我一起来的女孩现在在哪?”
“你是说那头北极熊?”啤酒箱道,“你不用担心,她现在很安全,布拉韦里欢迎所有的基因融合者,王也给她安排了落脚的地方。不过王现在不想让你见她。”
楚霁挑了下眉:“为什么?”
“不为什么。”啤酒箱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王之间有过什么瓜葛,但王能让你留下,还这么细致地照顾你,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我劝你不要忤逆王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霁知道自己跟这个人在这儿多费口舌也没有意义,点了下头,最后问道:“那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在你的伤彻底结痂之前不行,否则要是你不小心死在了布拉韦里的街上,会很麻烦。”
后半句话一听就能猜到天狼说的,楚霁提了一下嘴角,露出了自醒来以后的第一个笑:“那意思是等我的伤口结痂之后,就可以出去了。”
“随你。”啤酒箱似乎想到什么,露出了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不过我劝你不要离开这间房间太远,虽然王可能暂时不想让你死,但布拉韦里的大多数人,应该并不这么想。”
楚霁再次点了点头:“感谢提醒。”
那之后三天的时间里,除了啤酒箱每天三次会来给楚霁送饭外,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入过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并不大,甚至连扇窗户也没有,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已经无聊得快要发疯。
不过楚霁一向很耐得住寂寞,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房间里进行一点不影响伤口愈合的活动,心态甚至比在气泡垒的时候还要好。
到了第四天,啤酒箱帮楚霁给肩膀的伤口换了纱布和药,门上之前一直挂着的那把锁,也终于被卸了下来。
楚霁在啤酒箱走后,才悠哉哉离开了房间。
这个房间建在山体内部,想要出去,还需要经过一段漆黑的山石通道,难怪那么暖和。
通道两边燃着火把,出去的路上,楚霁注意到附近似乎还有两个别的房间,不知道是什么人住在这儿。
他一路顺着通道走到了尽头,出去的那刻,鲜明的寒意迎面扑来,让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温暖的楚霁微微打了个冷战。
面前是一条石头搭成的阶梯,并不算长,阶梯的下方通往一条街道。
和楚霁预想中一样,这里依旧保留着人类矿洞的大致形态,几乎一切建筑都是依托在矿洞的基础上建成的。
因为在山体内部,这里终年不见天日,只有挂在墙上的火把和煤油灯,是唯一的照明工具。
楚霁在明灭的火光中向下走去,这座矿洞巨大无比,简直像是把整座山都挖空了,一抬头,就能看见在火光映衬下的、粗糙且漆黑的巨大山壁。
和气泡垒不同,这里的街道两侧并没有琳琅满目的商铺,有的只是一栋栋用黑色岩石建造而成的房屋,每一户的屋檐下都挂着一盏煤油灯。
街上行人稀少,房屋大多数也都关着门。楚霁缓缓向前走去,偶尔遇到两个路过的人,全都会对他投以饱含敌意的冷漠目光。
楚霁在这些目光中泰然自若地向前走着,转过一个转角后,终于在另一条街道的几户房门前,看到了几个贩卖小玩意儿的摊子。
他好奇地走上前去,还没看清卖的是什么东西,身后就传来一道有些不屑的声音:“你就是楚霁?”
楚霁转过头,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一头雪豹。
雪豹缓步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他一圈后,嗤笑一声:“我听他们说,还以为是个多么厉害的人,没想到是个这么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楚霁重伤初愈,和布拉韦里许多身形强壮的基因融合者比起来,的确也算得上一句“弱不禁风”。
他不打算在这头一看就是来挑事的雪豹身上浪费时间,正要转身离开,下一秒,面前的雪豹却龇起獠牙,猛地向他扑来——
他扑得不算重,原本也只是想给这个嚣张的人类一个下马威。
楚霁早有防备,正要闪身避开,电光石火间,一头巨大的狼却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挡在了他面前。
看到那道银白色身影的那刻,楚霁蓦地一愣。
一声颇具威慑力的怒吼从他耳边传来,那头雪豹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叼住后颈,直直甩了出去。
可怜的雪豹哀嚎了一声,刚爬起身,就听天狼站在楚霁身前,沉声道:“我记得我说过,未经我的同意,布拉韦里的任何人都不许碰他。
“怎么,你现在是想造反吗?”
雪豹立刻慌张地辩解道:“不是的王,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我……”
“教训?”天狼睨了他一眼,“布拉韦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做主了?”
“我不敢!但王,他是气泡垒的人,他……”
雪豹说到一半,一抬头,就对上了天狼的眼神。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背上的毛炸成一片,再也不敢分辨半句:“……我错了,王,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天狼没再抓着他不放,转过身道:“滚吧。”
雪豹脚底抹油般跑了。
空旷的街道一时间只剩了他们两人,天狼身上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然而楚霁站在原地,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对方回头。
道旁屋檐下的煤油灯里,跳动的火星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让人无端联想到他们在冰原上的山洞里度过的那段日子。
天狼大概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待楚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抬腿打算离开。
只是才刚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了楚霁的声音:“天狼,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么?”
天狼脚步微顿:“没有。”
楚霁于是缓步走上前,走到了他身侧。
他稍稍偏过头,借着一点微光,看向天狼的侧脸:“那你能陪我走走吗?我不认识这里的路。”
天狼语气生硬地继续拒绝:“不能。”
这个回答没有留下任何余地,楚霁在他身旁站了两秒,了然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自己随便走走。刚才谢谢你。”
他说着,刚要转身,天狼却突然回过头,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后背与冷硬的岩石相接触,发出一声闷响,楚霁猝不及防地被天狼压在爪下,忍不住“嘶”了一声,紧接着,听到天狼像是压抑着某种极为强烈的情绪,开口道:“楚霁,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东西?”
楚霁张了张嘴:“我……”
天狼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咄咄逼人道:“你当我是你养的一条狗,还是可以被你随意玩弄于鼓掌间的傻子?”
楚霁想要解释,却在这时,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颈侧。
他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大概是天狼这辈子第一次在人前落泪,偏偏这个人还是楚霁。
他屈辱地侧过头,松开了对楚霁的桎梏,转头要走,楚霁却再一次叫住了他。
“天狼。”
乍一听上去,他的声音居然是很温柔的,这次他没有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也没有再试图解释什么,只是忽而问:“你还记得气泡垒的西侧农业区吗?”
天狼没有说话。
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和气泡垒有关的话,可是楚霁却枉顾他的意愿,自顾自说了下去:“西侧农业区里,有一种作物,叫作青稞。我听那天带你去参观农业区的研究员说,他向你介绍过青稞,那个时候你说,要是布拉韦里也有这种东西就好了。”
天狼闭了闭眼睛,已经预感到了他要说什么,眼眶再一次开始发烫。
果然,下一秒,就听楚霁用那种很温柔的语气,不徐不疾地继续道:“天狼,这次来布拉韦里,我带来了青稞的种子。种子我放在了我的物资袋里,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护着,你知道那个物资袋现在在哪里吗?”
冷黑色的街道间火光明灭,天狼没有回答,就和他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地久久僵持着。
楚霁耐心地等待了很久,终于,看到天狼微微偏过了一点头,问:“为什么?”
楚霁像是没有听明白他在问什么:“什么为什么?”
天狼转过身:“为什么带青稞种子来布拉韦里?”
“那个研究员应该跟你说过,青稞的生命力很顽强,抗旱耐寒,只要有一点点贫瘠土壤,它就会拼尽全力,生长存活。”
楚霁轻轻弯了弯眼尾,一步步向天狼靠近:“哪怕这里是冰原,环境恶劣,但我还是想试试。如果这里能种出青稞,至少不会再有那么多冰原上的基因融合者,忍饥挨饿而死。”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天狼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人类,这里是变异种的聚居地,你为什么愿意把青稞种子带到这里?”
“为什么吗?”楚霁抬起头,向着漆黑一片的穹顶看去,“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爬上气泡垒的哨塔,去看日出的那次吗?”
他说着,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天狼,语气认真:“天狼,虽然有很多事我的确骗了你,我很抱歉。但是那天在哨塔上,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全都发自内心。
“就像我曾经告诉过你的那样,我的母亲和老师,也都是基因融合者,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和基因融合者为敌。人类和基因融合者的敌人不该是彼此,我是真的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我们所有人并肩站在一起,共同对抗这漫长的严寒和黑暗。”
听完他的话,天狼却冷笑了一声:“楚霁,你是气泡垒的指挥官,死在你手里的基因融合者,不比死在我手里的人类少。你这句话可以骗骗那头失忆的小狼崽子,但你觉得我会信吗?”
“所以现在我不是指挥官了。”楚霁说,“人类与基因融合者之间的恩怨持续了太多年,很多事情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暂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就像如果……如果我没有在冰原上遇到你,如果你没有失忆,我甚至不会有告诉你我真实想法的机会。”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苦衷’,是吗?!”天狼突然吼道,“所以你把我当一个傻子一样骗,所以你始终冷静又清醒地看着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干出一桩又一桩蠢到令人发笑的事……”
原本压抑着的情绪瞬间汹涌而至,他盯着面前的人,一字字质问道:“楚霁,看着我像一条狗一样一点点被你驯化,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没有。”
楚霁否认完,看着天狼剧烈痛苦的神情,忍不住皱起了眉:“天狼,对不起,我……”
“我不想听你道歉。”
天狼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像是在维护自己仅存的尊严那样,转移了话题:“你的物资包在我那,我现在带你去拿青稞种子。布拉韦里有懂种植技术的人,也有一块可以用作实验的土地。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想让布拉韦里好起来,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但楚霁,如果你敢有任何别的心思……”天狼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我会亲手杀了你。”
天狼口中的那片实验田,在布拉韦里的最深处。
因为依托于矿洞建成,布拉韦里的整体构造是纵向的,越往下,越靠近地心,温度也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