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指挥官,在线训狼/废土之上,不死不休(钓系招财猫)
天狼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胸腔里的情绪再一次忍不住翻涌。
他想让楚霁闭嘴,想让他不要再唱了,想冲出去死死掐住他的咽喉厉声质问——
想剖开他的胸腔,看看里面跳动着的心脏是不是真的是黑的,是冷的。
但他最后只是扶着洗漱池,打开水龙头,将头伸了过去。
冰冷的水接触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门外的摇篮曲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又或许从始至终,都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水流顺着皮肤汇成一束,淌进漆黑的下水管道,天狼的脑子随着水温稍微冷静了一点,开始思考到现在为止发生过的一切。
他不知道楚霁为什么要骗他,也不知道楚霁为什么要救他。
他分不清楚霁说过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也分不清他的哪个举止是做戏,哪个是发自内心。
但事已至此,楚霁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们相处间发生过的每一个曾经让他心动欣喜的细节,已经全都失去了可信度。
天狼抬起头,再次向镜子里看去。
他想,他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尼洛威尔说的没错,布拉韦里还在等他,他的同胞、他的下属……他们都在等他回去。
还有卡索厄那个狼子野心的叛徒。
他得回去,给同胞们一个交代,也让叛徒知道背叛的代价。
尼洛威尔是个能用的人,虽然他未必像啤酒箱那么忠心,但整座气泡垒里,现在只有这么一个能为自己所用的变异种。
他之后得再想办法和尼洛威尔见上一面。
刚才的空档似乎是楚霁专门贴心地留给他整理情绪的时间,他梳理完脑子里的思路,关上水龙头,然而再次看向卫生间紧闭的大门时,难以抵挡的刺痛感还是顺着心脏,一路蔓延向四肢。
他对这里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从他进入气泡垒以来,除去在避难所的那半个月,每天晚上,他都睡在外面那间卧室的床上。
每天早晚,他都和楚霁一起站在这面镜子前,一起收拾洗漱,这个过程通常还伴随着黏黏糊糊的亲吻和数不清的小动作。
他现在一闭上眼,甚至可以清晰地想象出楚霁等在门外的样子。
心脏的刺痛感不断加剧。
天狼的指甲陷入掌心。
他要怎样才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怎样才能若无其事地谋划着离开这里。
他要怎样才能纯粹地去恨楚霁,去恨这个把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的人。
……怎样才能剥离掉那些愚蠢的爱意。
大概是他在里面安静了太久,终于,楚霁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进来:“天狼,还好吗?”
天狼胡乱抹了两把头上和脸上的水,通过不断地深呼吸,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必须得出去了。
半夜惊醒,又进来了这么久,楚霁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大概率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天狼向前两步,抬手握住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些微的停顿后,按下把手,向外一推。
“咔哒”一声轻响,反锁随着转动把手的动作解除。
推开的门后,楚霁坐在靠近卫生间一侧的床边,安静地抬头向他看来。
“怎么了?”他起身,一步步向天狼靠近,“大半夜的,怎么跑到卫生间去冲凉?要是感冒了,医药费的钱可得让林晞从你的工资里扣。”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想要摸摸天狼湿透的头发。
可是很难说清楚是基于怎样的条件反射,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天狼的那刻,对方却稍稍后退了半步。
楚霁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天狼?”
房间里始终没有开灯,寂静的夜色里,天狼微垂着眼看着他,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那眼神里有一种深到让人心惊的东西,甚至第一次让楚霁隐隐产生了将要失控的错觉。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错觉被尽数冲散。
天狼带着一身寒意骤然靠近,刚才退后的那不到五厘米的距离被加倍地补了回来,他摁住楚霁的后脑,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俯身吻了上去。
唇齿在夜色中激烈地纠缠、碰撞,这甚至已经完全不能算是一个吻,而是赤.裸又直接的撕咬。楚霁的舌尖和嘴唇全都瞬间见了血,他在多巴胺浓度的迅速上升中两次试图推开天狼,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第三次抬起手时,天狼索性直接把他的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别在身后,接着将人向后一推,扑倒在了床上。
楚霁让他弄得有点起火,正要发作,天狼却猝不及防地用舌尖卷掉了他唇角的血珠,咬住了他的耳尖。
楚霁感受到这人身上被冷水冲出来的、还未褪去的寒意,心头的火瞬间散了。
他捏住天狼的后颈,盯着他的眼睛,问:“昨天才自己跑去喝了那么多,现在又拿着我折腾,到底怎么了?说。”
天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他以比往日更重的力道,叼着楚霁的喉咙磨了好一会儿的牙,才哑声开口:“楚霁,明天我不想去诊所了。我想自己去气泡垒里到处走走看看。”
楚霁没有拒绝。
房间里潮气漫开,他盯着天狼的眼睛,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后,问:“只是看看吗?”
“嗯。”天狼回答的声音很低,“只是看看。”
天狼和很难形容接下来的后半夜他是怎样度过的。
他和楚霁之间像是平地拔起了一道屏障,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又切切实实地存在着。
他们依旧躺在同一张床上,共享着同一床被子,甚至一部分的体温。楚霁的呼吸声清晰地从相隔不到半米的地方传来,他曾为了追求这道让他感到安心的呼吸声,跨越了数百里冰原,如今却在策划着怎样远离这一切。
等到外面天将将亮起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楚霁起床的细微动静。
他没有动。
那阵细微的窸窣声断断续续传到耳畔,仅仅是从声音里,他就能分辨出来,楚霁在解扣子,楚霁在套衬衫,楚霁走进了卫生间……
楚霁没有叫他。
卫生间里有水声响起,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地难熬。天狼一向过分健康的胃部极其罕见地抽痛起来,他微微蜷起身子,就在这时,听到卫生间的门被第二次推开。
楚霁走到了他面前。
一双微凉的手拨开额前的碎发,轻轻盖上他的额头,楚霁的声音从极近的地方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天狼,怎么了,不舒服吗?”
直到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天狼才恍然惊觉。
他原来一直在等着楚霁开口。
他不能让楚霁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可是极其矛盾的,他却希望对方能够察觉到点什么,能够主动开口来问他。
天狼不明白自己脑子里究竟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在自我厌弃中咬着牙摇了摇头:“没事。”
楚霁却并没有走开,而是继续问道:“哪里疼?是不是昨晚起来冲凉水冲病了?我带你去找师兄看看。”
“不用,我没事。”天狼单手死死拽住被子一角,克制着体内将要爆发出的某种冲动,“我昨晚没休息好,想再睡一会儿。你今天不是还要去医疗中心那边吗?你先去吧。”
楚霁果然没有再吭声。
在原地蹲了两秒后,他站起身,走出了卧室。
脚步声渐行渐远,天狼的手松开又握紧,以为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一种无由来的愤怒从胃部挣脱而出,他从床上坐起身,想要不顾一切地追出去。
他想,果然昨晚他就应该把楚霁掐死在床上的,也许楚霁死了,他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也许……
然而没等他真的追出去,那道原本已经离开的脚步却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一个药盒和一杯热水。
天狼愣了一下,先前脑海里的种种想法,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随着楚霁的出现卡了壳。
楚霁看着他挑了下眉:“不是说要再睡一会儿吗,怎么起来了?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做梦咬到舌头了?”
天狼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表情,只是盯着他手里的药盒和热水,良久,问:“你怎么没走?”
楚霁把热水放到了天狼身旁的床头柜上,接着从药盒里拿出两板颜色不同的药,回过头对天狼说:“我不确定你哪里不舒服,头疼吃这个,胃不舒服的话吃绿色这个。不过别空腹吃,我让副官去给你买早点了,吃完早点再吃药。
“医疗中心情况有点麻烦,我来不及了,得先走了,你睡醒要是想出去走走,就自己去吧,有什么事随时用通讯器联系我。”
他一边说,一边倾身在天狼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很轻的吻。天狼瞳孔微缩,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他就已经转身离开。
屋外传来大门关上的声响,这次是真的走了。
楚霁的副官来得很快,在天狼把思绪彻底理清前,敲门声便率先响起。
大概是有楚霁的提醒,副官买的是天狼平日里最喜欢吃的那家的包子,顺带还附赠了一杯热粥。
天狼的胃疼在楚霁离开后便奇异地得到了缓解,他三两口应付完副官买来的吃的,没有搭理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独自出了门。
居民区的街道两旁,一部分昨天没有开门的商家今天也开了门。和布拉韦里不同,这里拥有明媚的阳光和富饶的食物,生活在这里的人永远不需要面对弱肉强食、充满血腥与厮杀的生活。
天狼走在街道上,无端想起刚到气泡垒时,楚霁说过的那番话。
那时他说,这座堡垒里拥有着这个时代最珍贵的东西:阳光、空气、水,还有希望。
天狼不得不承认,楚霁说的是对的。
……如果这一切不是建立在变异种被驱逐压迫的前提之下,他想,他大概真的会很喜欢这个地方。
出神间,耳边传来一声猫叫,接着是一个女孩有点急切的声音:“绒球!别乱跑!”
天狼回过神来,余光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完全是下意识的,他弯下腰,精准地将仍在试图到处逃窜的小家伙捞了起来。
小猫在他手里不断发出“喵喵”的叫唤声,天狼总觉得它看上去似乎有点眼熟,还没想起来是在哪见过这只猫,之前那个追在小猫后面的女孩已经跑到了天狼面前。
她大口喘着粗气,正要向天狼道谢,在抬起头看清天狼的脸的那刻,眸子却忽地一亮:“天狼医生,是您!”
天狼想起来了。这是之前他在诊所救过的那只猫,算起来,也算是他独自救过的第一条生命。
这个女孩,也是第一个叫他“医生”的人。
女孩从他手里接过还在不断挣扎扑腾的小猫,一双圆圆的眼睛弯了起来:“谢谢您,天狼医生!您又帮了我一次,您真是个好人!”
天狼手指下意识一蜷。
……好人么?
女孩没有注意到他的怔愣,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到了天狼手里:“天狼医生,请您吃糖!如果您不忙的话,要去家里坐坐吗?今天中午母亲下厨做饭,她做的饭可好吃了!”
女孩的笑容明媚而真诚,天狼却蓦地一僵,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幅溢满血色的画面。
火光、尸体、无数人类的鲜血与残肢……
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拒绝道:“不用了。”
女孩似乎感到有些奇怪,但想起上一次带绒球去寻求医治的时候,天狼医生好像就跟别人不太一样,于是没有多问,依旧笑盈盈地对天狼挥了挥手:“好吧,那我就先带绒球回去了。再次感谢您,今天能遇到您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天狼攥着手心里的糖,糖果的塑料包装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
直到此刻,直到被迫面对着一个与他仅仅有过短暂交集的人类,他才惶然意识到了一件无比可怕的、一直被之前的自己刻意略过了的事——
即便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人类与变异种之间横亘了数十年的、血淋淋的仇恨。
即便他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回到布拉韦里。
但就像他昨晚没能快刀斩乱麻地杀死楚霁一样。
他在对过往的记忆一无所知的时候,就感受过这里的阳光,和这里的人共享过食物与感情,共同经历过节庆与灾难。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对这座人类的堡垒下手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冰原上骤然生出的巨大冰裂,在意识到之前,他就早已一脚踩空,随着无尽的崩塌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胃部的疼痛以变本加厉的架势卷土重来,楚霁曾对他说过的话一句又一句在耳边回放:
“我们共同生活在一片土地下,共同生活在一座堡垒里,体内流着一样温热的血,这其实也是一种羁绊。”
“……我想有一天,人类与变异种不再为敌;我想有一天,气泡垒城门大开,所有的人类基因携带者并肩站在一起……”
“天狼,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与气泡垒之间隔着深重的仇恨,不得不与气泡垒为敌,与我为敌。那么,你会选择把这个地方毁掉吗?”
“……”
直到此刻,天狼才终于明白过来,楚霁一直在对他做的事是什么——
楚霁欺骗他,引诱他,让他来到气泡垒,让他一步步融入这里,见识到人类的渺小与强大。
然后反过来,让这些成为束缚他的枷锁与牢笼。
何其狡诈,何其……狠毒。
可他偏偏却成功了。
剧烈的疼痛让天狼忍不住蜷起身子,扶着墙蹲了下去,大口喘息着。
大概是他此刻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吓人,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一个路过的妇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怎么啦,孩子?哪里不舒服吗?”
天狼咬着牙关摇了摇头,站起身,推开那个妇人,逃也似的跑了。
他要去找尼洛威尔,就算无济于事,他也要离开这里。
离开气泡垒,离开楚霁,回到布拉韦里去。
这不过是一段腐烂的脓创而已,忍着痛把烂肉剐掉,总有一天,新的皮肉会长好。
只要离开这里,他全都可以忘掉。
全都可以重来。
他对人类的恨、对楚霁的恨,依旧存在。
日出酒馆今天和昨天一样人迹寥落,大概是因为有了昨天的经历,对于他的突然造访,尼洛威尔并没有表现得像之前那么吃惊。
只不过在对上天狼视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天狼大概是都想起来了。
隐约的笑意在他的眼底浮现,他先是像昨天一样,关上了酒吧大门,随后将右手放至胸口,行了一个象征效忠的礼:“王。您想起来了?”
天狼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有理会尼洛威尔的话,找了个靠近吧台的位置坐下,扶着桌面深呼吸了几口后,抬头看向尼洛威尔,单刀直入地问:“布拉韦里那边的情况现在怎样?”
尼洛威尔露出一个习惯性的笑容:“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您知道的,我……”
天狼皱起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跟卡索厄有暗中来往,我现在不想追究这些,但你最好老实一点,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不知道尼洛威尔透过他的话语联想到了什么,微微打了个寒战后,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王,请您相信我对您的忠心。我与卡索厄之间只是一些虚与委蛇的逢场作戏而已,如果您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将我与他们联络的内容……”
天狼眸色微敛,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某种难以形容的威压霎时间盖过整间酒馆,尼洛威尔捏了把汗,不敢再废话,回答道:“具体情况我的确不清楚,我只知道上一次攻城战您没回去,所有人都在传言说您死了,说是您被……楚指挥杀了。那群叛徒拥立卡索厄为新王,似乎也有一部分人不肯接受,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毕竟没有人能证明您还活着……”
他说完,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天狼一眼。见天狼没有吭声,他又试探着问道:“您看起来似乎状态不是太好,需要我给您倒杯热水吗?”
天狼“嗯”了一声,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要凉的。”
尼洛威尔没有多嘴,点头照做了。
天狼喝完半杯凉水,胃里的疼痛并没有得到缓解,但至少脑子里那根一直在锯个不停的弦终于消停了一点。
尼洛威尔刚才的话和他设想中布拉韦里的处境差不多,他很了解卡索厄是个怎样的货色,像一只阴沟里的蛆虫,满脑子上不了台面的算计,格局与实力都不足畏惧。何况他有十足的把握,只要他能活着回去,布拉韦里的人心一定会追随于他,哪怕卡索厄从他手里偷去了个王位,到时候也只能乖乖把王位拱手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