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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倒计时45天(一棵水杉)


我很乐意。
他咬牙切齿挤出的一句“欢迎光临”,已经让我拿到了参与他们人格之间隐秘之事的入场券。
穿过沉浸在光晕中的栈道,小庄回了家,我看着眼前横竖成行的街道,车水马龙笼罩在路灯的光亮里,转了个弯,拦下一辆出租车。
窗外的风景疾速倒退,冷风灌进来,把发丝吹得狂舞。
令林渡舟束手无策的林沉岩,我倒是很乐意与他碰见。
我给林渡舟打电话,那头接通得慢悠悠,良久传来低哑而迷糊的嗓音,听起来如同暗夜里轻语的大提琴。
“怎么?”林渡舟问。
这声音和昨天的不太相同,不是林沉岩的狠戾,也不是小黄豆的单纯,更远离了小黄豆昨日轻软的示弱,只剩了大片的静谧与安宁。
在某些时候,我也偶尔恨他的冷清。
“这么早就睡了?”我坐在小区外的花台上,周身都湮没在光影里,“我还想邀请你和我共度春宵呢。”
林渡舟似乎是被噎住了,半晌没应声。不多时,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挲的窸窣声响,紧接着是在地板上行走的脚步声。
“你在哪儿?”那头问道。
“果然还是色狼,一说到这个就来劲了,”我继续逗他,任由发丝在晚风中飘扬,遮住了眉眼,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定,“在你家楼下,快来。”
林渡舟问,“外面冷吗?”
“不是冷,”我笑道,“我等不及了。”
晚风中摇荡出了人影,林渡舟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向我走来,头发温驯地落在额前,臂上耷着一件外套,掌心的手机发出白光,上面还停留在通话界面。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从听筒里来到现实的世界,越来越近,脚步声中生长出血肉,组合拔节,成了眼前的身形。
林渡舟停在我身前,难得地说了句好听的人话,“抱歉师哥,久等了。”
我仰头看见他昏沉夜色中的眉眼,路灯从他头顶洒下光辉,边缘的发丝镀上鎏金,而面容隐在黑夜之中,看不清情绪。
昨天中午,安抚好小黄豆之后,他告诉我林渡舟在和林沉岩争吵,非常激烈。
而在林渡舟回来的时刻,当小黄豆的目光黯淡下去,当抬眼之间又是那双沉静的眼眸,一瞬间我分不清来临的是谁,林渡舟倾身向前的靠近让我本能地后退。
我很后悔。
只是轻轻的退后,却能将林渡舟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勇气与试探击溃。
林渡舟将外套递给我,低头挂断了电话,目光不与我相遇,绕过我们的荒原,犹如枯草上盘旋而不肯降落的孤雁。
彼此相安,又若即若离。
我穿上外套,甩了甩过长的衣袖,问道:“怎么睡这么早?九点就上床。明天要起早吗?”
林渡舟沉默片刻,把外套衣袖卷起来,艰难地开口,“没有。没什么事做,就睡了。”
好在隔得近,我总算看见了他说这话的神色,呆呆的。
我了然一笑,抬头指向前路,手揣进兜里,“陪我走走?”
林渡舟眨眨眼,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似乎有些难堪。
我将手一抽,倒吸一口冷气。林渡舟倏然忘却了睡衣的事情,霎时间紧张起来,飞快地把手伸进外套兜里,皱眉道:“你别动,我来。”
我本来只是想骗他兜里有小倒刺,摸着疼,见他这反应,又觉得这样的玩笑并不有趣。
在温暖的衣兜里,我握住了他宽大的手,从掌心滑进去,十指间错相扣,腕骨贴着冰凉的表盘。
我说:“什么也没有,林渡舟。”
他的手一僵,人也呆愣愣的,看着我,良久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
在兜里隐秘的牵手,狭小的空间他只能也握住我,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起码我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我摇了摇他的掌心,表盘一点点被捂热。我低声道:“弟弟,陪我走走吗?”
林渡舟思忖片刻,站到我身侧,反握住我的手,应声道:“嗯。”
我们并肩走出小区外的区域,转入狭窄的小巷,在无人的寂静里,林渡舟默然一路,终于开了口,“师哥,昨天……”
“林渡舟,”我打断了他的话,“上回的蔓越莓蛋糕还喜欢吗?”
身边的人似乎没想到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语,疑惑地看向我。
我仰头看着他,在飞舞的发丝之外,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笑道:“从这里骑车过去,需要一个小时。”
“我们再去尝尝那个味道,”我细细摩挲着他的手背,“我坐在后座,和你说一路的话,然后回家,洗澡,做爱,缠绵,像过去每一次约会一样。”
“好吗?”看见林渡舟复杂的目光,我拨开重叠云雾,走到他身前,低声呢喃,“宝贝。”

第30章 【34天】我拥有他唯一的灵魂。
这世界上存在一些完美而浮动的圆,从始至终,由终回始,构成一个不见头尾的闭环。
比如舞蹈动作中踮起脚尖收起膝盖的转圈,衣料在肌肤上若即若离地飞扬,斑驳的阳光落在身上,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跳跃成灵动而欢脱的光斑。
比如洗衣机转筒飞快的旋转,连带着低吼与震颤。听着它发疯似的低沉的咆哮,仿佛走过狂风骤雨的夜晚。
而有一些动作会刺破周而复始的圆,形成优美而有力的弧线,例如腰腹的轮廓,身体的相遇,灵魂的共鸣……
一段反复勾勒的弧线打破完美无缺的圆,一个成百上千的动作描绘出不知疲倦的钟摆,一句翻来覆去的呢喃呼唤出深处的爱,一个又一个片段、一片又一片破裂的残骸、一声又一声含糊颠倒的呼喊,将碎片依次拾起,重建成高大巍峨的山。
我想起梦幻的夜晚,飞驰的自行车,静谧的街道,昏黄的路灯,倒退的树影。
还有咖啡店清脆的风铃,汤匙搅动敲在杯壁上细碎的声响,米咖色的原木书桌,悬在空中轻晃的吊灯。
手里的蛋糕和咖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包装袋,坚硬的后座,眼前衣裳鼓成帆的爱人。
迫不及待被打开的门,跑来迎接的小猫,昏黄的落地灯,浴室升腾的水汽……
轻柔而酥痒的撩拨,对我是嗜血的洪水猛兽。我甘愿沉沦,放弃理智与尊严,成为他手中庄严的祭品。我为情爱献祭,神龛上供奉着他唯一的灵魂。
眼前的灯光变得模糊不定,深吻中的氧气抽离。
晚风急剧地撞着窗扉,我在他的靠近中沉醉。
世间远去了窗扉扣动的响声,淡化了街区吵嚷的窸窣,隐匿了滚筒疯狂旋转的轰鸣,在万籁俱寂的时刻,我终于被林渡舟再次占有。
“一滴水落入大海,或者空气包裹着一粒细小的尘埃,都并不会轻易为人所感知。而当我们意识到水滴和尘埃的存在,它们就构成了导致感觉来临的最小刺激量,在与导致感觉消失的最大刺激量之间,形成绝对感觉阈值,”林渡舟哑声低语,气息落在我心口,“在日复一日的生存中,我学会将世界的攻击嘲弄,赶向察觉不到的阈上刺激和阈下刺激,但是……叶清川,你永远在我的刺激阈里。”
每一个字钻入耳中,剩下语音和字符的碎片。
兜兜转转,我把他落下的音节拾起来,细细地品味过后,垂眸看见他额角晶莹的汗珠滑落,仰头笑道:“弟弟,你在表白吗?”
林渡舟没承认,开口道:“师哥,你可以爱我吗?”
他继续靠近,“可以给我承诺吗?许给我誓言,告诉我哪怕年华老去,哪怕情爱被日夜消磨,哪怕众多人格占据生命,你都坚定不移地爱我……告诉我,亲口对我说。”
林渡舟的声音落在耳边,灼热的呼吸让人沉迷,我头脑发昏,看见墙壁上倾斜拉长的影子,浮跃起落,像潮水的律动。
他嗓音低沉,声音轻而低地钻入耳廓,我听见他的话,“说……你全心全意,永远属于我。”
我低语,“我爱你,我属于你……”
林渡舟微微眯起了眼,勾起嘴角,我听见他的呢喃,“好哥哥,真乖……”
我爱他,我属于他。
夜间我把这话咂吧琢磨了好几遍,林渡舟半边脸都陷在枕头里,发丝垂落,遮住了眉眼,水润的唇色占尽风情,呼吸轻柔,小心地落在我的脸侧。
阳台的衣服已经被晾起,晚风吹动衣摆,月光随着衣裳摇动,一个静谧而温和的良夜。
我悄悄抚摸他的脸颊,再滑到耳侧,在夜风里入了梦。
第二天是星期三,街区里叫嚷着卖菜的吆喝声,林渡舟一大早就起了床,窗外透进朦胧熹微的晨光,我躺在被子里,眯着眼,看见床前的身影。光从他身侧穿过,显出起伏流畅的轮廓。
我把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林渡舟轻手轻脚地拿起自己的睡衣,抓起来闻了片刻,摇摇头,放下了。
我忍俊不禁,哑声道:“一股腥味儿。”
他闻声转过头来,垂眸看向我,轻笑点头,“嗯。”
“穿我的吧,”我瞥了一眼扔在一旁的睡衣,敞开的纽扣上残留着昨夜的污渍,没忍住耳根发烫,“有大点儿的尺码,你自己挑一挑。”
林渡舟没有动作,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才倾身过来,在我的鼻尖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温热的气息挠人心神。
“师哥,”林渡舟将被子往下掖了些,露出了我的整张脸,他手足无措地摸摸我的额头,又隔着被子拍拍我的肩膀,“……你还好吗?”
“我还想问你还好吗,才睡多久就起来了,”我闭上眼继续睡觉,喃喃道,“怎么还老当益壮了呢?”
不等他回应,我接着说:“十九岁没见你这么能折腾,二十九岁了硬生生干到大半夜,看给孩子憋的。”
不用睁眼我就能料想他是怎样的神情,只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衣柜被打开,林渡舟翻翻找找,似乎没找到中意的。
我了然于心,“内裤在抽屉里。”
身后传来抽屉被打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是翻翻找找的窸窣,弟弟还是没有逃出我的手掌,我又提醒他,“衬衣在左边的隔间。”
后面没有了动静,我翻了个身,面向他,睁眼道:“哦,西裤有点短。”
林渡舟光着上身,宽肩窄腰一览无余,肩上的牙印印证着我的手笔。我裹着被子从背后拥住他,在他耳畔轻声道:“弟弟,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上半身穿衬衫,下半身穿沙滩裤出去。”
他不置可否,反手从我腰间穿过,把我抱到他身前,手钻进了被子里,细细地摸索。
我皱起眉头,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不稳,“还来?”
林渡舟不理会,带着我的手摸到了腿内侧,指尖轻柔地磋磨,神色认真,是问诊的姿态,“疼吗?”
我倒吸一口凉气,制止了他的动作,“疼,林医生。”
林渡舟的手换了个位置,又仔细地揉了一番,反复问,“这里呢?”
“也疼,”我勾着他的脖颈,“但是弟弟,你忙活到半夜还要去上班,我心更疼。”
林渡舟难得地浅笑起来,眉眼弯出了好看的弧度,低声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就可以这么嘲讽我了?”
“到底谁嘲讽谁呢,”我撇撇嘴,“你凌晨三点给纪南发消息说我要请假,难堪的是我好吗?”
林渡舟裹好被子,把我放下去,“为什么难堪?”
“纪南早就不是我的上司了,现在我才是首席,”我在被子里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的腕上摩挲,“也就是纪南还没起床,等他醒了,肯定能打一百个电话。”
林渡舟听得兴致索然,松开了我的手,继续在衣柜里寻找能穿的衣服。
我倒是来了兴趣,想起他所说的“某个别人”,笑道:“林渡舟,你那天为什么说会有人代替你出现在我身边?你把谁当假想敌了?”
正翻着衣柜的手一顿,林渡舟一脸的一言难尽,从角落里扯出他好几年前的衣服,大步往外走,“还没喂猫。”
“都放六年了,一股霉味,比你的睡衣味道还重,”我无情地揭穿,“原来你嫉妒纪南啊?我俩是发小,你吃哪门子醋?”
客厅传来猫粮倒入碗里的清脆声响,我拿起手机,把林渡舟凌晨三点四十八分的消息又欣赏了一遍。
“他需要休息,明天不能上班。林渡舟。”
傻弟弟。
我笑着关掉聊天窗,手机忽地震动一瞬,弹出了一条回复。
“庄临意:好的……林医生辛苦。【抱拳】【咖啡】【太阳】”
我嘴角一抽。
他怎么还群发啊?!
作者有话说:
围脖@一枝水杉出墙来
久等了小伙伴们!放出小黑屋了(跳跃

第31章 【34天】地毯。
“叶清川,你他妈跟你男人重归于好了非要大半夜通知我是吧?”纪南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你们俩人都指定有什么毛病,老子在两千公里开外,你在床上起不来了干我屁事,我是不是该写个请帖祝贺你们三十岁吃回头草啊?神经。”
我还躺在床上,听见开门的动静,手机对准了卧室门口。
风吹开了窗帘,光影明灭,透过窗帘落在地面,又被轻巧地掩藏。落下的窗帘勾勒出了光的形状,在暗处走来一个身影,他穿过暖光,带着一身温热的气息,逐步靠近。
高大的傻弟弟走到床前,手里的豆浆油条冒着热气,他温声道:“别玩手机了,起来吃早餐。”
我没理会他的言语,仍旧盯着屏幕一动不动,林渡舟倾身靠近,脸凑到手机前,闻了闻我指尖的味道,最后轻轻吻了一下,睫毛下落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他沉声道:“能起来吗?”
我是色胚转世,脑子里飞快地筛过了他的言语,只晓得他的眼睛在温和的日光中现出清亮而静谧的琥珀色,我从安宁的早晨走进了一个梦幻的秘密花园,一个绮丽而旖旎的温柔乡。
“靠……”手机里传来纪南的骂声,“林渡舟,你就成天逮着叶清川一个人晃悠吧,你也别做你那个破节目,他也别跳舞了,你俩就共结连理,比翼双飞。他那腰也不想要了,成天给你睡到半夜三四点,你看他后空翻还能翻起来吗……”
眼前的人愣怔了一瞬,神色依然自若,抿成线的唇还是出卖了他。
“纪南,”林渡舟握住我的手腕,手机倾斜,他的脸庞出现在屏幕里,“好久不见。”
屏幕那端的纪南一愣,被他噎住,半晌没回上话来。
我扔掉手机,勾着林渡舟的脖颈,引他往后倒,林渡舟一条腿跪在了床沿,抬起手里的东西,压着嘴角的笑意,“豆浆要洒了。”
傻弟弟在我这里没怎么赢过,每当我放出长线,他总是兴致勃勃地来咬钩。
我说:“放下。”
林渡舟想起身,我勾着脖颈的手没有放开,他的耳尖泛红,将热气升腾的早餐放在了床头上,低声耳语,“师哥,我待会儿要上班。”
我被他逗笑,捏着他的脖颈,“我只是想起,昨天你向我讨了那么多好话,怎么没回我一个甜头?”
不等林渡舟开口,两人眼神一对上,我就知道他在憋什么坏,先抢了他的话头,“昨晚的蛋糕不算,抹在我身上,都被你舔干净了,我什么也没剩下。我要的是情话,礼尚往来的交换。”
林渡舟垂眸,目光落在我胸口,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我伸手去捂他脸的功夫,林渡舟立即起身,转身大步走出卧室,门框碰了一下头,客厅里传来倒猫粮的声音。
当天下午我就给纪南发了个侧翻、前空翻、后空翻的集锦视频,惊得庄临意手机都快拿不住了,嘴也没合上,委婉道:“师哥,林医生不是说你……需要休息吗?”
我摆出姿势,“我还能做飞天转加旋风转。”
庄临意连忙上来拦住我,“师哥,没必要,没必要。”
我瘫倒在地上大喘气,用手捶酸痛的老腰,不禁感叹,“三十几岁和二十几岁确实差别挺大的,激情不似从前了。”
庄临意瞪大了眼睛,一脸狐疑地看向我。
我:“我是说跳舞。”
小庄松了口气,我靠在储物柜上休息,庄临意继续练功,时不时瞥我一眼。
我道:“有话就说,老瞧什么呢,这死小孩儿。”
庄临意说:“师哥,上次你说因为很多年轻人没有休息室,所以把自己的专属休息室让出去了,那为什么不在自己的练舞室摆个椅子之类的,也方便休息。我还看见杨师姐的练舞房里有沙发,纪南师兄的练舞室里有午休床呢。”
地板上坐着凉,尤其到了冬天,C市又没有暖气,哪怕开了空调,地上还是凉飕飕,每次累了想坐会儿,都是用自己的棉衣羽绒服摆开,勉强在上头打个坐,像菩萨坐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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