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洛丽丝每天处理公务到很晚才回来,因此起床时间会比众人晚一些。今日的早餐桌上只有一个小男孩,陆寻昨天见过,知道他是德洛丽丝的小儿子。
阿伦一边叉起盘中的三文鱼往嘴里送,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位刚刚落座的男人。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打破了母亲教给自己餐桌上不要多嘴的规矩,开口问到:“你是谁?”
“我叫陆寻,是你母亲的合作伙伴。”陆寻向他伸出手,想与他握手。
闻言,阿伦心中立刻拉响了警铃。长得英俊,又与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男人无法让他不产生危机感。
但不对啊,这个男人明明看上去和尤瑟更为亲近,阿伦年轻的小脑瓜里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关系。
只好直白地问到:“那你为什么会和尤瑟哥哥睡在一起啊?”
“少爷!”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一旁随侍着的小优打断,“这种话不可以乱讲。”
阿伦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他刚才确实看到这个男人是从尤瑟的房间里走出来的啊。
陆寻:……
好吧,他终于看懂小优那副奇怪的表情了。
第22章 画作
好不容易挨过这顿气氛尴尬的早饭,等到唯一的小孩离开餐桌。陆寻终于能够接上刚才那个话题,对着上前收拾残局的小优,有些无奈地说到:“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倒不是觉得这件事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主要是怕传到了尤瑟那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除了方才那样情急之下打断少爷的话,小优大部分时间里都像一个合格的贵族管家,表面上一丝不苟,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会儿也是一样,她正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餐盘,眼神中不见一点飘忽。
不过口中的话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小优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到:“先生放心,我不会将此事和夫人乱说的。”
陆寻:……
原来十九世纪的西方人就这么开放了啊。
看她这想法,显然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陆寻不打算解释了,这种事情只会多说多错。
更何况他自己想想,也觉得他们两人昨夜的举动看起来不太清白。
陆寻所幸改了话题,指着桌上剩下的那盘香煎三文鱼对小优说到:“帮我把它加热一下吧,你们表少爷应该快醒了,我直接端上去送给他。”
小优利索地点头端起餐盘,转身之前,还是没忍住多嘴说了一句:“表少爷确实特别喜欢吃这道菜。”
陆寻:……
果真是多说多错,自己面前这盘一口未动过的菜肴,看起来就像是给某人特地留的。
唉,这事闹的。
一顿早饭的功夫,尤瑟已经从回笼觉的美梦中苏醒过来了。
陆寻推开门时,落地窗的帘子刚被拉开了大半,明媚的天光正轻盈地照进室内,在大理石的墙面上投射出点点光斑。
看来今天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尤瑟趴在床尾,估计是昨晚在水中待习惯了没能缓过劲来,双腿还在无意识地前后摆动着。
他手中端了一块画板,正在细细打量。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尤瑟转头看向来人,顺便将画板也倾斜了四十五个度让对方能够看清楚。
他问到:“你画的是我吗?”
色彩黯淡的画布正中隐约能看出一个人形,鎏金的长发顺着月色倾斜而下,然而下半身隐没在湖里,只能望见一点淡蓝。
陆寻的绘画功底就是普通人偏上的水平,环境修饰很粗糙,只能模糊地判断出画中人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座海岛。
不过仅有的几个特征都很明显,这幅画画的就是尤瑟。
陆寻微微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餐盘放置于身旁的桌台上。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画板,又在鱼尾上加深了几道昨夜未完成的光影,画面瞬间变得更加灵动了几分。
尤瑟凑近观察他的动作,评价到:“我觉得,你这次画的更像我一点。”
画笔停顿了一下,光影瞬间在鱼尾上断成了两截。
陆寻只在尤瑟面前画过两次画,一次是设计稿上的速写,一次就是现在。所以他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小人鱼口中说的究竟是哪副。
然而尤瑟并没有察觉到他突变的脸色,还在兴奋的说着:“我好喜欢这幅画,你可以送给我吗?”
他也许并不是很懂画。
陆寻望着鱼尾上那截断开的光影,出神地思考了一下。
尤瑟喜欢这副画,很可能只是因为这是他画的。
就如同昨天夜里,他明明说了和德洛丽丝一样的话,但尤瑟就是选择相信了自己。
很可能也只是因为,这句话是他说的。
尽管如此,陆寻还是对尤瑟说:“当然可以,这幅画本来就是画给你的。”
“太好了!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画!”尤瑟立马翻身下床拿过画板,在四处的墙面上比对了起来,“好想把它裱起来,可惜我现在住在别人的家里。”
察觉到尤瑟的尾音落了下来,陆寻再次从他手中接过了画板,截断了这个话题,道:“先去吃早饭吧。”
小人鱼的注意力很好被吸引,见今天的菜色是自己特别喜爱的香煎三文鱼,他又立马跑到了桌台前。
陆寻稍微拦了一下,说到:“先去洗漱。”
“幸好你提醒,我有时候差点忘记了,人类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洗漱。”说着,尤瑟便自言自语地晃进了卧室中配备的洗浴间。
见他的身影消失于屋内,陆寻再次低下头看向了那副画作。
半晌后,他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可惜在这个空荡的房间内,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得见。
接下德洛丽丝委托的陆寻,日子开始过得无比繁忙了起来。
除了打通辛勒茶的售卖市场,雅加克利亚石的热处理工艺也需要他的实时指导。
好在多年以来的企业管理经验,让陆寻拥有了极其卓越的用人眼光。工作流程上的这些事,不可能全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但幕后的调配与推动都离不开他的亲历亲为。
近期的日程,很像他初入M.E时那般昼夜颠倒。陆寻有时都会觉得,也许是自己骨子中所携带的基因作祟。
他天生就是从事商业的料,这样时刻面临挑战的生活,反而更会让他的精神感受到放松。
不过他的繁忙,也就意味着有人闲了下来。
德洛丽丝将代理权完全委托给陆寻之后,自己除了海关总署的日常公务就无事可做了。
起初还能观察一下陆寻的动向,后来发现他比自己认识的任何人都要专业上数倍,也就完全放任他去了。
只不过陆寻这次来向自己谈及业务流程时,德洛丽丝还是没忍住多抱怨了几句:“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都快把我养废了,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能交给我做的?”
陆寻早就觉得德洛丽丝和自己很像,都是一出闲不下来的货色。不过这次来,他确实有点事情需要拜托德洛丽丝,并且这事恐怕也只有她能够做得到。
“我想问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陆寻道。
“问啊。”德洛丽丝擦拭着手中的烟斗,无所谓地说到,“我们之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冒昧的了。”
最近这段时间里,他们二人的关系确实不错,陆寻不想卖关子,直言到:“我发现澳格镇上性别比列不太协调?大部分青壮年人口都是丧偶或离异的妇女?”
闻言,德洛丽丝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将烟斗摆放到一旁:“不一定是离异,但大部分确实都是丧偶。早先那场登陆战中死了很多士兵,大部分都是男性。还有一部分男人早年外出经商,在战后想回来,却被蚕食者挡在了海港之外。纵使海关控制权在我手中,也无法完全帮到他们。”
陆寻见她逐渐凝起的眉头,这个话题的冒昧点就在于这里。他们二人从另外一种程度上来讲也很像,都是失去挚爱的可怜人,他能够感同德洛丽丝的身受。
陆寻在心中微叹了一口气,他说这话的目的不是为了戳德洛丽丝的痛处,于是先安慰了一句:“您节哀。”
“没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德洛丽丝轻轻扯了扯嘴角,不过最终也没能扯出一个完整的笑容来。
只好接着话题继续说到:“所以呢?你和我提起这件事是要做什么?先说好,会伤害到她们的事情我可不做。”
“并不,我反而是想帮她们。”
德洛丽丝果然提起了兴趣,从沙发上坐直身体,道:“快说来听听。”
如同安德森一家,澳格镇上的大部分家庭都有自己的产业。或大或小,但都在城镇的商业运作中发挥着螺丝钉的作用。
十九世纪的社会,青壮年男性大都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他们的离开,意味着运作和支配产业的权力,都被动地移交到了配偶和子嗣手中。
德洛丽丝的家庭情况,就是澳格镇中极为常见的一个缩影。
但其实极少数的妇女会拥有她这样的好命,能够出身贵族,从而接受教育,已经超越极大多数的人了。
更多与她命运相似的人,只能握着空洞的权力,感受它们正从自己手中一点一点地流失。
坐吃空山,不是她们的本意,反而是她们的无奈。
陆寻将自己的想法和德洛丽丝描述了一遍,见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想让她们执掌起亡夫的产业?但是正如你所说的一样,她们大多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普通妇女,何来这样的能力呢?”
陆寻看向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说到:“有现成的模板可以学习。”
接收到这份目光,德洛丽丝的神色晃了晃,问:“你是说我?”
陆寻点了点头。
“可是你也知道,这座镇子上的大多数人都不太待见我。”她有些纠结。
似乎是从自己登上海关总司的那一日起,身边的人就在逐渐离她远去。在这个时代里,女人太过锋芒毕露并不是一件好事。
曾几何时,她也和澳格镇上的大多数贵妇人有着旧交。虽然谈不上亲密,但好歹也是份人脉,不至于像陆寻到来之前那般孤立无援。
温莎公馆的大堂建造得何其豪华,因为那里就是她们曾经开办各种沙龙和舞会的场所。
只不过后来逐渐地就荒废了。
这份回忆被面前男人沉稳的嗓音截断,德洛丽丝听见他说:“摧毁偏见绝非易事,但所有人都知道所见大于所闻。只要你能让她们明白,这件事对于她们自己来说是有利,她们便会开始信任你。”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多多考虑一下的。”
德洛丽丝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将这些荒废的产业全都带动起来,对于澳格镇的影响会有多大。
但这是她曾经想也未敢想过的挑战。
德洛丽丝很想知道,这个来自远方的异邦人,为什么会为澳格镇考量这么多。
忽然而然地,她联想起了自己带回家的那个小孩。
脸生得很美,不似人间应有的容颜。
难道陆寻是因为尤瑟的关系,才一步一步做出了这么多吗?
德洛丽丝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状似无意地提问到:“先不谈这个话题,你最近过来温莎公馆,怎么都不去找那个名叫尤瑟的小孩了?”
一时之间,陆寻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德洛丽丝形容不出来,仿佛是他想叹息,却生生止住了。
等待片刻后,也只是道:“我不应该经常去见他。”
第23章 失踪
德洛丽丝是个聪明人,只要下定了去做的决心,便不需要别人从旁指教着她一步步应该怎么做。
这也是陆寻放心把这件事交托于她的原因。
从德洛丽丝主动向旧交们分发邀请函,于温莎公馆中重新召开主题沙龙,再到具备组建本地商会的条件,期间只花费了不到一个月。
大多数有产业的家庭,在日常工作中也能够培养出一定的潜在直觉。部分镇民开始转变了对德洛丽丝的态度,支持的声音变得多了起来。
陆寻会对德洛丽丝提出这样的建议,当然也存了一点别的心思。他是澳格镇近期一切变化的幕后推动者,同时也是底牌。
蚕食者的胃口不小,控制着澳格镇的同时,还在开拓其他的原材料市场。
他们对澳格镇的关注度暂时不高不低,在明面上开办沙龙,对光明之下的贸易也有掩护作用。
巡逻队就被这股动静吸引来排查过一次。
然而与会众人的性别身份给予了她们很好的保护色,德洛丽丝硬说这是贵妇们的茶话会,亨利对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互不干涉对方的决策,看似是两条毫不相交的线,背地里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不过应该没人能够想到,他们之间的媒介会是一条什么都不懂的小人鱼吧。
似乎是觉得人类的生活不太方便,尤瑟最近将他那头金色长发剪短了一些。陆寻只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了一眼,便离开了温莎公馆。
直到尤瑟即将变回鱼尾的日子里,陆寻才会正式去见他。其余的时候,都是像这样匆匆地一瞥。
德洛丽丝后来再也没有问起过上次那样的话题,但她多半是理解岔了。
以为自己心中带有一些将尤瑟被迫做了人质的愧疚感,所以不敢见他。
愧疚是没错,然而导致愧疚的原因不是这个。
陆寻想,恐怕也没有人能够猜得出来吧。
海岛的夏日,阳光很丰沛,接连整月都是晴日也不足为奇。
在管理进出口贸易之余,陆寻还是会定期去到绸缎庄完成自己的顾问工作。
毕竟安德森先生,也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的第一个伯乐。
绸缎庄的门面采用了全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在光照充足的午后,只有屋顶上悬挂着的铜制扇叶,偶尔能在这份盛夏烈阳中带来一阵徐徐凉风。
不过这个时代里,风扇刚被发明出来,尚且需要人工登着梯子亲自上发条才能启动。
陆寻觉得有些新奇。
绸缎庄内部人员不多,大多数时间里只有安德森夫妇和两名年轻的接待员小姐。这项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工作,只能落到陆寻这个年轻力壮的劳动力身上了。
好在整个绸缎庄中就装了这么一台风扇,气温过高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聚集到大堂中共同享用。
午后的澳格镇一派祥和。
陆寻坐在前台制定绸缎庄下个月的经营计划,近期的采购工作让他收获了一点心得。
澳格镇有些成衣配件也会采用雅加克利亚石,如果能够搭配销售,应该会实现不错的效果。
前台附近摆了张摇椅,正发出一阵轻微的晃动,是安德森先生坐在上面翻看晨报。
两位接待员小姐也各自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风扇附近忙着手中的针线活计。这是陆寻昨日提议的,让她们先做出几件样衣试试。
门外的天光正好,比起两百年后物欲横流的大都市,这般小镇生活的确闲适非常。
被人从外推开的玻璃大门,很短暂地打破了这份宁静。一阵卷进室内的热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来人是安德森太太。
她方才出门取信,此时正翻看着手中的函件,臂弯里还夹着剩下的一大沓,只能靠着半边身子开门。
“我竟然收到德洛丽丝太太的邀请函了,她邀请我去参加明日的沙龙。”安德森太太凑近邀请函瞧了瞧,“上面还说,可以携带一名同伴。老头子,你陪我去吗?”
被太太点名,安德森先生只好从报纸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将老花镜推下鼻梁,道:“都老头子了我还去什么。”
眼见太太眯起了眼睛,他又连忙补充到:“让小陆陪你去吧,听说德洛丽丝最近在搞什么商会,让小陆过去也可以研究研究。”
“好像有些道理。”安德森太太转头看向陆寻,“小陆,你明天有空吗?”
听话题拐到了自己身上,陆寻停下了手中的笔,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安德森先生被报纸遮住的整张脸,正在朝自己使眼色。
认识了这么久,他知道安德森先生天气热得时候就容易犯懒。
想想自己还没正式参加过德洛丽丝的沙龙,陆寻便同意了他们的安排。
温莎公馆一楼的大堂,稍加装饰后便有了宴会厅的模样。
陆寻观察着今日到访的众人,大都是些澳格镇上层社会的贵妇人,还有不少塔塔集市中的女性经营者。
当然也有些比陆寻年纪稍轻的青少年男性,想来应该是与阿伦身世差不多的家族继承人。
陆寻待在其中,正好被误认成了安德森太太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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