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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金枝(冬天的柳叶)


“陛下,队伍离京城不到五十里了。”
自从辛柚在白云县遇险,兴元帝就要求每日加急传报关于她的消息,因而每日队伍走到哪里了,歇在什么地方了,最多晚上一两日就能知晓。
“好好好,终于回来了。”兴元帝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欣慰他与欣欣的儿子平安归来,心酸分别十几年,回来的却是欣欣的灵柩。

兴元帝决定亲自前往城外迎接,这个打算自然招来不少反对声。
面对劝阻的几位大臣,兴元帝脸色冰冷:“朕接皇后回家,哪里不合规矩?”
礼部尚书壮着胆子道:“皇后乃一国之母,后宫表率。辛氏离宫出走十几年,离经叛道,闻所未闻,怎当得起陛下出城亲迎?”
“朕觉得当得起。”
“臣等知道陛下是重情之人,可若陛下出城亲迎,让子民觉得坏了规矩也无妨,不利于社稷安定啊。”礼部尚书苦口婆心。
兴元帝拂袖冷笑:“有些帝王,酒池肉林,纵情享乐,把江山折腾垮还要折腾几十年。朕出城亲迎亡妻,就不利于社稷安定了?”
帝王冷沉目光缓缓扫过反对的大臣,额角凸起的青筋显示出他克制的怒火:“朕出身微末,清楚百姓在意什么。百姓没那么闲,闲的是你们,有对朕家事指手画脚的工夫,不如把心思放在赈灾济民,充盈国库上!”
这话丝毫没留情面,噎得礼部尚书面红耳赤,大感难堪。
兴元帝面无表情看礼部尚书左右环顾,一副想找柱子撞的样子,心道赶紧撞,早就想换个对脾气的礼部尚书了。
许是察觉到皇帝歹毒的小心思,礼部尚书机智不吭声了。
又不是他一个人反对,凭什么他得罪皇上寻死觅活,稳稳当着清贵体面的礼部尚书不好么?
见礼部尚书消停了,兴元帝问其他人:“还有人对朕的家事有意见吗?”
众臣低了头,齐声道:“臣不敢,陛下圣明。”
兴元帝要出城,百官自是要跟着。走在队伍中的邓阁老紧紧皱眉,与章首辅低声说话。
“今日劝不住皇上出城迎接辛皇后灵柩,改日阻止辛皇后葬入皇陵恐怕难了。”
若是没有辛木的存在,辛皇后以皇后的名分葬入皇陵,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辛皇后当年再得人心,没有娘家势力,没有子嗣延续,一副枯骨葬在何处有什么关系。
可有辛木在就不一样了。一旦辛皇后保住了皇后之名,辛木就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嫡皇子,甚至进一步成为大夏的君主。
一个受了辛皇后思想熏陶的继承人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章首辅望了一眼前方,眼神深沉:“皇上执意出城相迎,何止因为辛皇后”
恐怕正是辛木此次南行做下那么多大事,收获那么多民心,让皇上看到了此子的能力,才定要保住辛皇后的皇后之名。
只能说,此子确实争气。
章首辅深深叹了口气。
兴元帝出城十里,望见了缓缓行来的队伍。
那队伍慢慢前行,十分庞大。
作为一位上过无数次战场的帝王,兴元帝一眼就觉得不对。
人数对不上,多了。
带着微微的疑惑,兴元帝加快速度赶去。
“殿下,陛下率百官亲自来接了。”
听了禀报,秀王立刻去看辛柚。
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父皇是来接他的。
辛柚骑在马上,望着往这边行来的队伍。
那个人亲自来迎娘亲灵柩?
她回头,看了一眼队伍中马车拉着的棺椁。
“辛待诏,我们快些过去吧。”秀王温声提醒。
辛柚微微点头。
队伍中以秀王为首的几人快马加鞭,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请安。
兴元帝下了车,上前一步,声音有些抖:“快起来。”
他的视线牢牢落在辛柚面上,并不掩饰激动之情。
牵挂多日的少年站在了面前,虽有着赶路的疲惫,精气神却比他想得要好许多。
“总算回来了。”当着百官勋贵的面,兴元帝没有说太多,冲辛柚点了点头。
“让陛下担心了。”辛柚微微低头,令人看不出情绪。
“这次南行,你救百姓,灭匪患,没有辜负你母亲的教导。”
也没有辜负朕的期许——兴元帝在心中默默道。
哪怕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对文武百官来说,皇上的态度也十分明显了。
皇上是真的看重辛木,反而对秀王
不少人悄悄瞄向秀王,却见秀王一脸平静,甚至唇角还噙着笑意。
秀王竟丝毫不在意?
“微臣只是凭心而为。”站在百官对面的少年,宠辱不惊道。
“好一个凭心而为!”兴元帝冲辛柚伸出手,“来,陪朕一起去接你母亲。”
辛柚低头拱手:“是。”
兴元帝伸出的手晾在半空,讪讪收回去。
瞧见这一幕的人心道辛木还是不够机灵,皇上让他搀扶,这么大的荣耀都没接住。
秀王看在眼里,睫毛动了动。
护送辛皇后灵柩的队伍已经近了,兴元帝干脆步行,迎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侍卫见天子走来,避让两旁跪下,后面的人跟着跪成一片,露出最前面马车上的那口棺材。
兴元帝一步步走了过去,泪水涌出眼眶。
他扶着漆黑冰冷的棺,声音哽咽:“欣欣,咱们回家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被风送至辛柚耳畔。
辛柚紧紧抿着唇,低头跪在辛皇后棺椁面前,一滴滴泪掉下来,砸在冷硬的路面上。
哭泣声传来:“嫂嫂——”
昭阳长公主一手扒着车辕,一手抚摸黑棺,眼泪簌簌而落。
孔瑞扶着母亲,向跪在地上沉默流泪的少年投去担忧的眼神。
此情此景,百官勋贵无论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都默默跪了下来。
章首辅跪下后,听到了邓阁老不甘的叹气声。
天子亲迎,长公主哭棺,这种情形下谁能不跪呢。可这一跪,何尝不是对辛皇后名分的一种默认。
不知过了多久,昭阳长公主倾泻了心中悲痛,对孔瑞道:“去扶你表弟起来,地上冷别着凉。”
孔瑞走过去,俯身去扶辛柚:“辛表弟,起来吧。”
辛柚默默站了起来,轻轻挣开孔瑞的手:“多谢表哥。”
队伍开始回城,本来的长龙变得更长了。
前来迎接的一名武将小声对身边人道:“有没有觉得人数不对?”
“是不大对,不过这也不是咱们操心的。”
两百来名山匪走在队尾,等走进了古朴巍峨的城门,小八一把抓住六当家手臂。
“怎么了?”本来就精神紧绷的六当家吓了一跳。
“腿,腿软。没想到咱们就这么进来了。”

街头的百姓看着缓缓前行的长长队伍,热闹议论着。
“这是接先皇后灵柩回京的队伍啊,万岁爷爷竟然亲自出城去接”
“你们看,万民伞!”
“哪儿呢?怎么会有万民伞?”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辛公子亲自去接辛皇后灵柩回京,路过白云县赶上了水灾,幸亏辛公子救助才使两个村子的人没被洪水卷走。这可是无量功德,一对万民伞算什么。”
“我还听说辛公子力主剿匪,端掉了杀人劫财的土匪窝从哪儿听说的?有个姓段的行商去南边做生意,差点折在山匪手里。前不久他带着商队回京了,我恰好听到的。”
“辛公子是谁?辛公子是辛皇后的儿子啊。”
“辛皇后的儿子?嘶——那岂不是皇子了?”
“这还用说。”
百姓们嗡嗡的议论声飘进兴元帝耳里,兴元帝沉痛的心情好了许多。
木儿这一趟南行在民间收获了巨大声望,也让他将来的打算少了许多阻碍。这一次出门出对了,就是实在危险了些。
等到了皇城,没有百官什么事了,辛皇后的灵柩暂时安置在别苑,辛柚几人随兴元帝进了宫。
乾清宫中温度适宜,立在角落的宫人轻轻挥着扇使空气流动,是出门在外远不能比的舒适。
赐了座,兴元帝目光落在辛柚面上:“这次出门,辛待诏受苦了。”
瘦了,倒是没晒黑。
“能亲自接先母灵柩进京,是微臣的福气,完全不觉辛苦。”
兴元帝看着不卑不亢的少年,叹了口气:“朕知道你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但凡事要量力而行,便是不考虑自己,也想想你母亲。”
“微臣知道了。”
秀王坐在一旁,静静听兴元帝与辛柚对话。仿佛说话的才是一对父子,而他是彻底的局外人。
“你掉落山坡后失踪多日,是怎么获救的?”兴元帝问。
急报上只说最要紧的事,种种细节并不能体现。
辛柚看了贺清宵一眼,面上露出几分感激:“微臣侥幸生还,多亏了贺大人”
听辛柚说完,兴元帝向贺清宵投去赞赏的眼神:“清宵也辛苦了,朕果然没有选错人。”
被赐座的贺清宵忙起身行礼:“保护辛待诏是微臣的职责。”
兴元帝满意点头,又问起剿匪的事。
辛柚站了起来:“陛下,微臣有一事禀报。”
“你说。”
“以李强为首的一些叛军占据了乌云寨,杀人夺财,残酷无比,使得周边百姓人心惶惶,夜不能寐。而乌云山易守难攻,若是硬攻会造成我方大量伤亡,微臣说服乌云寨原来的人一起合作解决了这一祸患”
兴元帝微微点头:“朕听说了。”
陵县知县的脑袋,还有李强那些叛军,无论生死都押送到了京中,也算近来朝中颇受瞩目之事。
“乌云寨的人大多是走投无路的百姓,这次之后他们想要重回正路,微臣便自作主张收下了他们,请陛下责罚。”辛柚说着跪了下去。
兴元帝眼神闪了闪。
难怪他瞧着队伍人数不对,原来还混进去不少山匪。
“他们都随你进京了?”
“是。”
“有多少人?”
“两百左右。”
“咳咳咳——”兴元帝被口水呛了一下,脸色复杂,“辛待诏有没有想过如何安置这些人?”
他帮着养不是不行,可两百人委实有些多了。要是动用国库养一群土匪,户部尚书估计会和他拼命,动用私帑的话——他也不宽裕啊!
“微臣还有些积蓄,打算在京郊买一处农庄,让这些人种田去。”
兴元帝有些意外:“他们愿意种田?”
辛柚深深看兴元帝一眼,不动声色道:“他们本是失去田地无以为生才去当土匪的,能重新有田地种求之不得,怎么会不愿意。”
这话令兴元帝微微失神。
百姓失去田地沦为匪盗,豪强占据越来越多的良田还不纳税,国库空虚却要增加剿灭叛乱的军饷。长此以往恶性循环,一个王朝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便是走向末路。
这是欣欣力主革新时对他说过的话。
辛柚看到了兴元帝的失神。
带山匪进京,对选择合作的山匪守信诺是一方面,再一个便是她存了这份心思,让这人真切感受一下。人对远方发生的事很难感受深刻,这些山匪留在京城,安分种地,就会一直提醒这人百姓失去土地的后果。
看起来还能听进去,那她这番心思也算没有白费。
“既如此,朕便赐你农庄一处,良田五百亩。”
辛柚拱手:“微臣愧不敢受。”
“怎么不敢受?叛军若不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何时能剿灭,那些村民也因为你才没有丧生洪水中。有过当罚,有功当赏,这是你应得的。”
辛柚没再推辞,大大方方道谢:“微臣谢过陛下。”
两百来个山匪在这人面前过了明路,就不怕有人挑事了。
就在这时,宫人传报:“太后驾到——”
兴元帝心头一跳,起身去迎。
昭阳长公主跟在后面,已是变了脸色。
母后这个时候过来,定是听说嫂嫂的事了。
太后虽年近古稀,但吃得好,操心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种好日子过着身体比很多四五十岁的人还结实。随着宫人传报声落下,老太太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母后怎么过来了。”兴元帝上前搀扶太后胳膊。
“怎么,怕哀家知道这边的热闹?”
“不是,儿子是觉得天热,一走动就一身汗。您要有什么事找儿子,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太后才不听这些,一双虽浑浊却不小的眼扫过拜倒的众人,视线落在一个少年身上:“哀家听说,辛氏在南边故去,她的养子亲自接她的灵柩进京来了。这里面哪位是她的养子啊?”
辛柚站出来,低头拱手:“微臣辛木,见过太后。”
果然是这少年。
太后眼里闪过嫌恶,淡淡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辛柚低垂着眉眼,慢慢抬头。
太后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这么看了一会儿,忽地一笑:“与辛氏倒是半点不像。”

太后这话一出,兴元帝暗暗皱眉,昭阳长公主更是俏面微沉。
辛柚却十分平静回话:“先母只是微臣的养母,并非生母,原就没有血脉关系,自然不像。”
“哦,没有血脉关系。”太后点点头,一双眼望向儿子,来时的气势汹汹缓了许多,显然辛柚这番话令她颇满意。
太后满意,兴元帝心里却觉懊恼。
母亲惯与欣欣不和,厌屋及乌,不乐见他与欣欣的孩子回来在预料之中。木儿直言是欣欣养子,虽暂时安抚了母亲,却对他以后的打算不利了。
怕太后再找辛柚麻烦,兴元帝淡淡道:“你们长途跋涉,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臣等告退。”
太后冷眼瞧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少年退下,视线落在昭阳长公主身上:“哀家记得你和辛氏一直要好。既然她的养子回来了,你就多陪陪。”
昭阳长公主嘴角动了动。
她留下就是想知道母亲要对兄长说什么,免得木儿不知不觉中吃了亏。没想到母亲还会借着嫂嫂的名义名正言顺赶人了。
兴元帝担心母女二人吵起来,开了口:“昭阳,你也回去吧。朕知道,木儿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你都睡不好。”
昭阳长公主屈了屈膝,离开皇宫。
等女儿走了,太后立刻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皇帝,辛氏灵柩回宫,你打算如何安排?”
兴元帝知道早晚要与太后说这个事,在心里叹口气道:“欣欣是我的妻子,自然该葬入皇陵。”
太后大怒:“什么妻子?从她身为皇后离宫出走,让你一个皇帝成了许多人眼里的笑话,她就不配当你的妻子了!”
活着的时候随心所欲,肆意妄为,死了还要荣华加身,葬入皇陵,好事都被她一个人占了?
“母后别激动。”兴元帝抚了抚老太太后背。
太后板着脸:“你答应哀家不许辛氏葬入皇陵,哀家就不激动。”
“母后,欣欣离宫出走,是儿子失信在先——”
“什么失信?”一提起这个,太后更激动了,“你是皇帝,她生不出孩子来,难不成我陈家就要绝后?你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最后交给别人的儿子坐?你娘我是没见识,不识字,但也知道要是由着你这么做了,将来到了地下没脸见你爹”
兴元帝苦笑:“母后,欣欣不是生不出,她离宫出走时已经有孕三个多月了。”
提起这个,兴元帝就忍不住后悔。
他当年若能再坚持一段时间,顶住母后和朝臣的压力,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那又怎么样?她能生,你身为皇帝就守着她一个了?”
兴元帝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儿子不是听您的了嘛。儿子与欣欣毕竟是结发夫妻,想到她孤零零不能葬入皇陵,心里就难受。不瞒母后,儿子心口不舒服好些日子了。”
太后紧张起来:“让太医看过没?”
“看过了,就是早年征战亏了身体,年纪一上来各种小毛病就来了。”
“心疾可不能大意,再让太医院会诊,拿个章程出来”太后顿时把辛皇后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念叨着儿子的身体。
兴元帝耐心听完,放软了语气:“想到欣欣的灵柩在别苑停着,儿子的心就无法安定。母后,您就答应了吧。”
太后紧绷唇角,神色不断变化,最终还是心疼儿子身体,选择退一步:“那你要答应哀家,别哪一日突然又说辛木是你和辛氏的儿子。哀家可不承认。”
兴元帝顿了一下,笑着点头:“母后放心吧,辛木不都说了,欣欣是他养母。”
得了儿子承诺,太后这才满意离去。
兴元帝缓缓坐下,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他不再是多年前会轻易动摇的年轻帝王了,就算是母亲,也不能阻碍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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