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点点头。
任清崇自始至终都将脑袋埋在沈玉的胸前,陈定虽然也想帮忙,但也恪尽职守地记得任清崇的毛病,只能虚虚地跟在沈玉背后,时刻注意着帮衬一手。
临到门前,陈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任总接下来可能会请一段时间的假,剧组的事麻烦李导费心了。”
李乐山忙道:“自然自然,养身体要紧。”
谁知沈玉顿了顿,也道:“那李导,我下周一可以也请个假吗?”
李乐山皱了皱眉:“你是什么原因?”
沈玉没细说:“家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李乐山恍然:“哦,行。我看看能不能和大家协调一下排期。”
“给您添麻烦了。”沈玉道歉得很诚恳,“如果实在没办法调日期……”
李乐山却表现得很大方,估计是因为把酒精过敏的任清崇灌醉了,眼下有些心虚,所以很好说话:“没事,出不了什么大事,你放心去吧。”
直到看着三人坐上车,李乐山才松了口气。
看着背后一众茫然四顾的小崽子们,李乐山有点心累,冥冥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又有点说不上来。
他扫视了一眼:“梁琛呢?”
唐咏云站出来:“他说他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李乐山纳闷:“怎么一个两个平时身体好得很,出来聚个餐就全倒了?”
他招呼众人回到酒席,继续聊方才没结束的话题。等几杯酒下肚,凉意顺着喉管进入腹中,李乐山被酒精影响到困于思考的脑子才骤然反应过来——
任清崇不是没喝酒吗?他过的哪门子的敏?!
陈定上车就缩成一只鹌鹑,尽职尽责地当他的哑巴司机。
沈玉扶着任清崇上车,帮他系好安全带,扭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等待的陈定。两人隔空对视了一下,陈定只好尴尬一笑。
沈玉倒觉得没什么,那次在瑞鑫大厦他就已经把里子面子掉了个精光。
他问道:“袁叔呢?”
“啊?”陈定一愣,他没想到沈玉记得袁洪,“哦,袁叔家里最近有点事,任总就让他回家了。”
任清崇翻了个身,陈定立马闭嘴。
怀里的动静有点大,沈玉被拉回注意力,一边稳住任清崇的身体,一边对陈定道:“走吧。”
陈定却问:“要去哪?”
沈玉怔了怔:“不是去雲天?”
陈定视线一错,飞快地在任清崇身上瞟了一眼:“任总的私人医生离雲天有些远,赶过来恐怕已经到后半夜了。”
“哦。”沈玉想了想,“那去我家吧。”
陈定露出了一个适当的惊讶:“原来沈先生家就在附近?”
岂料沈玉微微抬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黑沉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仿佛看穿了他。于是陈定迅速给自己的嘴装上拉链,问都不问,一脚踩上油门飞驰而去。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聚餐的位置的确离沈玉家不远,这片小区虽然比不上雲天,但环境也算不错。
陈定帮沈玉将任清崇扶进去,就脚底生烟溜了。
开关一开,屋内的布置就暴露在人造灯源之下。
家具、软装都很整洁,整洁得就像无人居住,普通人的仓鼠属性是一点都没在沈玉身上体现。在人进来之前,光洁的地板反印出来的人影都是沉默且孤独的,直到有人踉踉跄跄走上来,脚步声才将这一整片的冰冷切碎。
沈玉将任清崇安顿在沙发上,反手打开空调,离开前还悉心地给人盖了条毯子。他从浴室找了条新毛巾浸上热水,就蹲在任清崇身前给他擦脸。
照顾人的动作异常熟练,就像曾经做过无数遍那样。
阖眼休憩时的任清崇显得异常安静,平时只要不生气,身上也没什么领导的架子,沉睡时外表上的温和更是占了上风。虽然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却一点也看不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蹲下身后,任清崇眼皮上的小痣就看得愈发清楚,沈玉忍不住捏着毛巾在上面辗转,直到将那小块皮肤搓得泛红。
毛巾冷得快,原本到了浸水更换的时候,沈玉却只是将它扔到一旁,静静站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用手去触碰那一滴墨水般的痣。
任清崇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的。
眼中清明如许,比窗外的月光都要明亮,哪有一点醉酒的影子。
沈玉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挪开,依旧循着最初的轨迹,轻轻用拇指按了上去。稍显余温的肌肤与冰凉的指尖相触,荡漾出一阵涟漪。
任清不闪不避,只是在沈玉的指尖贴过来之后,眼睫才轻轻一颤。
他脆弱了半秒,随即反客为主,一把攥住了沈玉的手腕:“什么时候发现我没醉的?”
沈玉说:“陈定踹门进来'嘭'地一声一巴掌拍到桌上的时候。”
任清崇忍不住笑:“这么早啊?”
“嗯。”沈玉一本正经,“放心,你虽然很久没演戏了,但演技依旧很好。”
“那看来得给陈定报个补习班。”任清崇点点头,“跟了我这么久,怎么没学着点呢。”
两人静默对视半晌,纷纷笑开。
任清崇环顾四周。
沈玉的家并不大,但因为没放多少东西整个空间看起来空荡荡的。任清崇看过他的资料,在十九岁——一个甚至称得上少年的年纪,在宁江市买下这一套房产……不难想象在最初他有多努力。
这房子是沈玉在母亲去世后买的。
任清崇匆匆瞥过就收回了视线,有些事不该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探寻。
沈玉问:“任哥,你不是真的想出来聚餐的话,为什么又要主动组织?”
任清崇想了想:“虽然大多数人不喜欢酒桌文化,但这东西能存在上千年,自然有它无法取代的意义。”说着似乎是觉得有些热,他单手将领带拉松了些,“剧组的大家拍戏这么久了,要说熟络……也算不上,距离杀青大概还有半月左右的时间,届时宣发力度会比现在更多、更猛烈。”
“在一个剧组,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为了避免这条船不沉在半路,必须有人记得提前勒紧绳子。”
沈玉大致能理解,任清崇是担心剧组里有人偷偷放一些私料出去,影响剧组宣传的安排,或者造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哦。”沈玉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夜色里,他静静凝视任清崇的眼,当初这双被姜晓腹诽为“祸水”的眼,此刻眼中仿佛唯有任清崇一人。
即便是任清崇,也不免被这灼灼的目光看得轻轻别开眼。
沈玉又问:“任哥,你离席出来做什么?”
任清崇面不改色地撒谎:“坐久了出来透透气。”
沈玉的脸色忽然有点微妙:“你也是出来透气的?”
任清崇眯眼:“也?”
沈玉离席是去洗手间,那另一个透气的是谁?
“……”沈玉自知失言,眼珠快速地上下转动,东瞟西瞄,就是不看任清崇。
这一瞟,就让他瞟到了任清崇手上的一个伤口。在左手手腕腕骨附近,是个小口,像是被小刀轻轻划了一下,创口周围还有凝固不久的血。
见沈玉蹙着眉,任清崇后知后觉地抬了抬腕:“哦,可能是在哪刮到了。”
还能在哪刮到?
酒店走廊的地毯是软的,墙纸可不是。那混乱的三分钟里,任清崇抱着他手臂不知道撞到了哪里……
沈玉面无表情,“刷”一下站起了身。
不多时,他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片创可贴。
任清崇歪头看着他明显不满的神色,露出一个笑——
他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会很高,但不会因此让脸部肌肉随之变形,可能是当了这么多年演员生出的肌肉记忆,在沈玉看来,这个笑配合这张精致的脸,无论哪个角度都足以应付聚光灯或者直拍镜头。
沈玉将任清崇的手拉到怀里,自以为恶狠狠地将创可贴贴在了伤口上。
他在伤口周围按了又按,确信创可贴贴紧了,才含含糊糊道:“在酒店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梁琛……”
任清崇躷身凑过去,疑惑道:“什么?我没听清。”
沈玉:“……没什么。”
任清崇又笑。
其实他并不常笑。作为任总的时候,虽然不用亲自管理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但偶尔也会出席会议,员工们能看见的,只有他雷厉风行的决策速度。
而身为任导,在片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有着极高的专业要求。他和沈玉一起进组,对于没接触过的人来说,就是一副温温柔柔好说话的面孔。
于是剧组里的部分配角以为任清崇对谁都是和蔼可亲,可没人想到他冷脸训人的时候也是让人不敢吱声的。
可在沈玉面前时,他总是笑。
笑得沈玉心跳不止,笑得藏在他身体里最深处的这块肌肉像被火焰包裹,灼得身形都火热。
沈玉深吸一口气,抬眼问道:“所以你刚刚为什么亲我?”
任清崇:“……”
他清了清嗓子,一边将自己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身体拔出来,一边思考着措辞。
抬眼间,却又对上沈玉的那双眼。
……沈玉又在那样看他了。
在风雨中艰难生长许多年的小玫瑰,却有一双毫无杂质、不被任何事摧毁的金蕊,干净得让人想要去玷污。
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撞击着任清崇的心防。
就像一株到了季节就必须开放的幼苗,一下一下,坚定又执着地撞击着,想要破土而出。
任清崇轻声道:“因为要让别人知道,你现在是我的。”
沈玉听了,默默站起来,坐到了离任清崇更远的单人沙发里。
任清崇又忍不住想笑了。
在外时,沈玉像个冷若冰霜浑身带刺的白玫瑰,遇见细心善良的人,他会收敛锋芒礼貌应对;遇见蛮不讲理的,他也能瞬间挥舞起长刺保护自己。
但现在他怎么只是说了一句话,就吓得沈玉缩回自己的花圃了呢?
——这也是任清崇时常忍不住逗弄他的原因。
任清崇如此想着,十分享受地感受着自己心情的愉悦。
沈玉低着头静默了一会,忽然又抬头看向他:“金主应该不会这么说话吧。”
任清崇:“嗯?”
“你不需要我履行职责向你交付肉体,却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们现在这样,是什么关系呢?”
认清崇不闪不避,反问道:“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或者……你愿意和我有别的关系吗?”
天没来得及亮,任清崇就离开了沈玉的家。
没能得到答案,任清崇反而松了口气。在夜色浓郁之际,处在一个暧昧又密闭的空间里,人总是会容易做出一些冲动的事。
两个人都有秘密,贸然走在一起,这个秘密只会越纠缠越深,越像难解的结。
他得有些耐心。
楼层窗户中的微弱光源在夜空里,像被散落在天边的星星。任清崇站在车边一言不发,陈定也只好陪他等着,片刻后,他掏出手机,给沈玉发了一个晚安。
第25章 确定是他了?
一大早,任清崇穿戴整齐,从老宅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任媚也原本困得直打哈欠,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美式,听见动静,挑眉看了眼自己的哥哥。
“今天也不去剧组啊?”
任清崇一边系领带,一边道:“台里最近事多。”
宁江省电视台到底算个传统行业,脚一踏进省台大楼,浑身上下就不能穿得随意,就连套在脖子上的工牌不能歪一厘米。
任清崇规规矩矩地穿了一套浅银色高定西装,但在领口、袖口、腰间各点缀一些银饰和宝石小设计,中和了全色的沉闷,举手投足间不像去上班的,反而像即将赴一场舞宴。
“啧啧啧。”任媚也眼波一横,“我们任主任真是好看得出类拔萃啊。”
“你这身兼数职的,能拿出时间分给剧组也是很不容易了。”任媚也拿起面包咬了一口,半开玩笑道,“不像我,大闲人一个。”
任清崇坐在她对面,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若实在闲,可以替我参加台长竞选。”
“可别。”任媚也摇摇头,“宁江省台内部权利斗争颇多,阳谋阴谋换着来,我可懒得搅和进去。”
她在外是雷厉风行的任姐,在家褪去职业感,俨然一副宅家躺平的普通女孩。
“等《如鉴》拍完,我就出国采风去,构思我的下一个本子。”任媚也说着说着,又乜了眼任清崇,见对方正在挽衬衫的袖口,不免砸吧嘴道,“不过哥,老头说你这次竞选可能会有较大阻力。徐家算一个,年勋……也算一个。”
任清崇动作不停:“嗯。”
任媚也:“实在不行就让老头自己顶上呗,退休了也得顶上!”
“清崇要是连这个都就解决不了,那他就白长了30岁。”被点名的任老头——任父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任媚也哈哈大笑:“他还没过30岁生日呢!你别把哥说得这么老啊!”
“老人都喜欢这样。”任母应声道,“刚二十岁就说你二十五了,二十五一过就说你三十了,虚岁虚岁,恨不得三十岁一过就说你入土了。”
任媚也随即附和:“就是就是!不像我美丽青春的妈妈!从来不会拿年纪说话!”
任清崇忍不住笑。
任母年过半百依旧优雅,她是宁大的建筑学教授兼硕导,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给毕业生看毕设,在学校住了好几个月,直到最近才有空回来。
虽然是老师,任母却并不严肃,身上的气质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亲近与温柔,这一点倒是和任清崇很像。
等保姆上完所有菜,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聚在桌前边聊边吃。
说起台长竞选的事,任母极其不满地横了任父一眼:“让我说就不该让清崇进台里,什么继承你的衣钵,又不是皇位有什么可继承的。”
任父比窦娥还冤:“你问清崇,是他自己愿意的还是我逼的?”
任清崇给任母夹了块鱼,从善如流:“我自己愿意的。”
任母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她这两个孩子,虽然年纪相差了四五岁,但一个赛一个的有主意。有主意是好事,然而身为父母,即便知道自己的孩子处事稳重,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清崇,最近怎么样?”
任清崇还没来得及说话,任媚也就抢先道:“我哥最近过得可滋润了,妈妈, 你要是不问,可能过段时间他就要回家官宣找到真爱了。”
任母眼睛一亮:“真的?”
任清崇说:“八字还没一撇。”
任媚也却并不苟同:“已经有一捺了吧。”
任清崇看了任媚也一眼,后者坦坦荡荡回视过去。
任母看着兄妹二人一来一回,嘴角勾着温柔的弧度。
说起任清崇的事任媚也就十分来劲,关心是一个原因,但她更愿意承认自己是想看热闹。
任清崇从小就独立早熟、做事稳重,对比起来,任媚也虽然聪明,但惹得祸也更多。小时候逢年过节,亲戚们聚在一起都会开些善意的玩笑,说兄妹二人投生错了性别,哥哥更文静,妹妹更活泼。
任媚也好强,没少在心理和任清崇作比较。
随着年纪增长,感情加深的同时,任媚也心底又生出了一个微小的执念。
想看自己稳如佛祖的哥哥失态。
如果有一天愿望成真,那实在是一件美事。
当初看到沈玉和任清崇站在一起的第一眼,任媚也就有种愿望即将成真的预感——赌上她任大编剧的尊严!
任媚也说:“妈妈,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就是那个包养的男孩……”
话没说完,任母不赞同地蹙眉道:“包养?”
“哦!我口误。”任媚也呸呸两声,“说来话长……”
“媚媚。”任清崇打断她,“你今天不是约了人?时间快到了,小心赶不上。”
任媚也顿了顿,视线在任母和任清崇二人之间转了一个来回,耸肩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她将杯子里最后一口美式喝了,起身时还是忍不住对任清崇道:“哥,你别有顾虑,很多事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跟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任清崇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淡淡点了头。
话再说多些就过了头,任媚也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见任清崇心里有数,于是瞬间将看热闹的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出门赴约去了。
对上任母审视的眼神,任清崇道:“不是包养,只是一种接近的手段。”
说着,他顿了顿,忍不住敛眉轻笑:“他那种人,怎么会甘心被包养呢。”
任媚也一离开,餐桌仿佛变成了谈判桌——这是他们父、母、子三人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和对女儿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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