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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松风竹月)


钟意赶忙试着抱他起来。
然而钟情非但不起,还死死扒住了椅子,大有一派不先把他哄好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没办法,钟意只好问他想怎么样。
可这个粘在地上的小孩根本不看他,倒是抽抽噎噎地盯着秦家的小外孙,颇为厚脸皮地说到:“要哥哥亲亲。”
彼时秦思意还小,全然不懂去亲一下摔疼了的弟弟,和母亲平时亲亲自己有什么区别。
他于是乖巧地眨了眨眼睛,应声就要蹲下去。
好在钟意及时拦住了对方,一把捞起钟情,凶巴巴地批评到:“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钟情被凶得好委屈,哭得愈发大声。一边哭一边还磕磕巴巴地回答:“是妈妈说的,亲一亲就不痛了。”
眼看着哄不好,钟意便骗起了小孩。
他将钟情举到自己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不哭了就让这个哥哥陪你去上幼儿园,好不好?”
这招确实奏效,前一秒还嚎啕大哭的钟情顿时收了声,死死抿住嘴唇,哪怕残余几次哽咽也到底没敢把嘴张开。
作为一个四岁的小朋友,钟情全然地相信了小叔叔的承诺,几乎一整个晚上都再没吵闹些什么。
可正当钟意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钟情却又在晚宴的最后给他丢了个大脸。
后者趁着他聊天的功夫从桌下钻了出去,跑到秦思意的儿童座椅边上,拽着后者的衣摆,好认真地问到:“哥哥今天跟钟情回家吗?”
秦思意被问得云里雾里,捧着手里的小蛋糕,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他费劲地尝试去读懂钟情的话,可惜最后也只能迷茫地歪了歪脑袋。
“吃蛋糕?”
他想,或许是服务员漏给这个弟弟分了蛋糕。
秦思意因而将手里的小勺子递了出去,托着团甜津津的奶油,无比真诚地送到了钟情嘴边。
后者啊呜一口就将蛋糕吞了下去,囫囵都没仔细去尝味道,才咽完就又得寸进尺地说:“刚刚摔得好痛哦,妈妈说要亲亲才会好得快。”
钟意实际上一早就发现钟情溜到了主桌,只是见对方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便也不想去打搅小朋友们正常的交流。
可是这才过去一分钟,他可恶的小侄子就又在管人家要亲亲,实在是把他尴尬得想当即和对方撇清关系。
这天的晚宴到了最后,钟情也没能在钟意的制止下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为此生了好久的气,开始在各种场合不遗余力地给自己的小叔叔制造麻烦。
好在这样令人头疼的情况仅仅持续到钟情被判给母亲的那年。
后者从城央搬出去,再见时双方便都已然等同于知晓姓名的陌生人。
处理完分公司的事,钟意在回国前让助理调整了行程,额外空出一段时间前往迈阿密。
他亲自将那座台钟收进了保险箱,继而登上飞机,准备将其交还给它真正的主人。
不长的航程里,钟意做了一个梦。
那时实业势头正劲,秦家在江城乃至辐射的周边省市都如日中天。
他被父亲带着去给秦老爷子送节。
大约实在是年纪小,没过多久便听不下去大人们的寒暄,随口找了理由,也不管可不可信,借此一股脑地跑出了会客室。
秦家的老宅占地极大,即便仅有两层,钟意却还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间迷了路。
青春期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好意思告诉经过的佣人自己的困境。
他反复地回到前厅,一遍遍地试图依靠自己找到正确的路径,继而无奈地在十数分钟后,见到了那座藏着珐琅蝴蝶的台钟。
昂贵的黄花梨隔断上放满了各式收藏,大多都织金嵌玉,只有正当中一座台钟古朴得格格不入。
他想走过去看看,才刚拐出转角,曾在两年前那场生日宴上见过的女人便倏忽出现在了青纱的屏风之后。
对方还是抱着那个漂亮的男孩,温柔地低垂着眉眼,在初春午后融融的暖阳下,轻声细语地讲着绘本上他不曾听过的故事。
钟意的母亲不爱向他展现这样的温情,对方苛刻而严厉,从来只会拿他与兄长比较,无声地从神情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鄙弃。
他没有见过这样虚幻场景,一时间还当自己是在什么不切实际的梦里,因而迟疑着走过去,停在了那层薄薄的织纱之后。
“钟意?”女人很快发现了他。
钟意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窘迫地定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想到该怎样去回应。
没过多久,女人牵着男孩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越过青纱的一瞬,阳光在她眼前留下熠熠一片洒金。
钟意都没心思去注意对方身边的男孩,目光定定追着那道优雅的身姿,看她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末了停在一个会将话音送得清晰而柔和的距离。
“你的小侄子没来吗?”对方清浅地笑了,由身后那面屏风上的蝴蝶衬着,美丽得恍若早至春风带来了庇佑万物的花神。
钟意一味地木讷看着,连声带都随着躯壳一同僵硬,甚至无法说出任何一句了无新意的问候。
“我还记得前两年思意过生日的时候,他问我可不可以把思意送给他呢。”
听见这话,钟意的脸顿时更红了些。
他终于将视线往下挪了挪,看见记忆里那个差点被钟情抢回家的小朋友,此刻正好奇地试着来牵自己的手。
“让思意陪你玩一会儿吧,我去叫厨房给你们准备些点心。”
对方说完这句便转身往更远处的连廊走,钟意的目光跟过去,看对方的长发随着步伐雅致地轻拂背脊。
他什么都没能回应,心底却装满了似的拥挤,诞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怦怦’撞出回音。
“哥哥你看,是蝴蝶哦!”
钟意的思绪好久才被男孩拽了回去。
他转身去看,那座台钟便‘吱呀’转动起发条,展开烧制精美的外壳,从中倏地飞出一只缀着宝石触须的珐琅蝴蝶。
——I almost wish we were butterflies and lived but three summer days.(注1)
钟意未作通知就来到了钟情与秦思意如今的住处。
恰逢日落,海岸线上遥远地升起一团似欲振翅的云。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多久便看见一辆雷文顿渐渐放慢速度停在了车库前的空地上。
钟情从驾驶座下来,颇为意外地同自己的小叔叔打了个招呼。
他扶着车门弯腰往回探了几秒,像是为什么人临时报备似的,稍后才又起身。
事实上,副驾驶的门打开之前,钟意就已经有过心理预设。
然而当秦思意那张与母亲分外肖似面孔真正出现,钟意却还是不免产生了一瞬的恍惚。
面前的青年让他无法对应起晚宴上粉雕玉琢的男孩,可即便如此,钟意还是不需任何介绍便能够确信对方是秦思意。
后者要比他的母亲更清贵些,少了几分丰润,却也恰到好处地用斯文相抵。
“您好。”
秦思意有些拘束地同钟意打了招呼,并不去握手,而是站在稍远的距离,将脖颈向下垂出了一个雅致的弧度。
他温吞地在片刻以后将眼帘重新抬起,看着那位与钟情略有相像的男士朝自己走近,提着一个棕色的皮箱,端方且妥帖地在他面前站定了。
“我叫钟意,钟情应该向你介绍过我了。”
“是跟着他一样称呼,还是叫我的名字都可以。”
说罢,钟意友好地向秦思意伸出了手。
后者犹豫少顷,继而同样将手抬起来,送进了对方温热的掌心。
“小叔叔。”
当地人习惯即刻将手松开,钟意却握得更久一些,拖了半秒,这才让秦思意修长的食指从虎口抽离。
他仿佛在这之后释然地笑了一下,转瞬即逝,以至于在场的另外两人都以为是渐沉的天色带来的须臾错觉。
钟意没有和自己的侄子多聊什么,而是在临走前径直将那个箱子送到了秦思意的手里。
他并未将锁扣打开,却依然分外珍重小心,好像一不留神,里面藏着的东西便会同易碎的水晶一样支离。
“希望你能喜欢。”
钟意到底还是将手收了回去,轻笑着看秦思意掀开了覆盖着台钟的绒布。
那双和母亲无比相似的眼睛在布料被揭开的一霎骤然蓄起了泪水,漾成两道满溢着眷念的眼波,似乎从更久远的过去便开始了蕴积,直至今日才找到被遗忘的出口。
秦思意将台钟捧出来,生怕磕碰而极为缓慢地放在了桌上。
他熟练地将手绕到了钟座后面,插入那把老旧的黄铜钥匙,‘吱呀吱呀’一圈圈拧动了发条。
时光穿越十四年,沉睡在童年的珐琅蝴蝶终于回到了二十八岁的秦思意身边。
作者有话说:
注1:资料引用自电影《Bright Star》
设定上钟情的祖父母是离异重组。钟情的父亲是原配的孩子,小叔叔则是祖父母再婚后出生的。
所以钟情和钟意只相差了不到十岁,反而后者和钟情的父亲有十七岁的年龄差。

『“去十七岁的时候,你给我看柠檬树的地方。”』
毕业那天,钟情陪着秦思意参加完舞会才回家。
姜黄色的小猫没有固定的名字,有时叫作‘咪咪’,有时又被称呼为‘喵喵’。
秦思意打开门,小猫便翘着尾巴从桌上跳下来。
钟情见它用爪子轻轻挠了两下学士袍垂坠的衣摆,等到秦思意蹲下身,它便心满意足地去蹭对方摊开的掌心。
“宝贝。”秦思意这天换了一种方式去指代他们的小猫。
钟情原本正打算去放东西,听得一愣,转过身才发现对方叫的根本不是自己。
秦思意还是喜欢矜持认真地念‘钟情’两个字。无论是稀松平常的闲谈,又或是一些含糊的低喃。
钟情偶尔会使些坏心眼,强迫对方去用平时根本就不可能说出口的词来替代。
它们总会模糊对方的咬字,将尾音拖得绵长,变成一道轻吟,悠悠绕进钟情的耳朵。
每当那样的时刻,他便迷恋而热忱地想,要是能向秦思意求婚就好了。
“来吃罐头了。”
对方替小猫开了个罐头,三文鱼肉糜被倒进了碗里,拉环却还是勾在手上。
廉价的金属虚挂在秦思意的食指上,吊灯投落的光忽而打向那道曲起的骨节,莫名的,将锡制的拉环变成了一枚不算合适的戒指。
钟情藏好的念头在这一刻忽而苏醒,酝酿出剧烈且无可抑制的悸动,催促他不断地靠近,最后停在对方身边,仓促地说出了自己还没准备好的话。
“可以……和我结婚吗?”
秦思意被惊得陡然抬眼看他,一双手僵在半空,连猫碗都忘了放下。
他好半天才迟钝地理解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到:“是不是有一点突然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视线,迅速在对方看不见的状态下红起了脸。
钟情甚至隐约从掌心渗出了汗,还当是空调没开,忍不住地朝墙上瞥过去。
“我、我只是问一下。”
他不知道要怎样继续这场对话才好,短路似的冒出这么一句,又觉得好像过于失礼,因而赶忙补充到:“不是开玩笑!我的意思是,就是,你需要考虑,或者不愿意……”
“愿意的!”
钟情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思意便打断了他。
后者好专注地重新看回他的眼睛,带了些羞赧,却到底没有再将视线移开。
“我愿意的。”
“是你的话,无论何时我都会愿意的。”
这似乎本该是一句极难说出口的话。
然而秦思意的大脑就仿佛早已做出过无数次的预演一般,在第一声传出的瞬间,无法阻止地让那些字句如同春日里淌过的溪水一样,潺潺流入了周围的空气里。
他仍旧凝视着钟情,优柔而郁丽地在夏夜里映出窗外不该被看清的星星。
晚风好安静,吹得钟情除了心跳就再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他局促地不断将手松开又握紧,最后终于说到:“怎么办,我好像根本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想传递给你的心情。”
钟情的语气里带了些沮丧,心脏倒仍旧诚实地维持着先前的悸动。
它随着秦思意的起身与靠近愈发急促,撞出沉重的闷响,引着对方轻轻将掌心覆了上去。
“已经传达到了。”
秦思意实在是太过温柔了。
温柔到钟情总是会想,自己根本就没有如同十七岁时约定的那样去保护对方。
他在这天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末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趁着月色,轻柔地用指尖去梳秦思意的碎发。
后者睡得浅,即便是这样细微的动作,到底还是将他惊醒了。
那神色起初带着惊惶落进钟情的眼里,哪怕转瞬便掩去,也依然荆棘似的扎了进去。
“对不起。”
钟情自己都搞不清他是在为吵醒了秦思意而道歉,还是为了四年前那段漫长的混乱。
他只是突然地很想说这三个字,再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当作时间真的能够冲淡过去的记忆。
秦思意困顿且茫然地迎着月光看他,钟情的眉头便深深地皱起来,将那些难言的旧事重新压回了心底。
“在想什么事吗?”
钟情不太好答这个问题,又不想过于敷衍地回应,思忖了片刻,轻声说到:“我在想以后的事。”
“你有想过将来要去哪里,或者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秦思意实际上根本没有想过这些。
他重复、浪费、拖延了太久,以至于真正等到毕业的这天,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像曾经以为的那样紧迫。
秦思意只想轻松一点地活着。
“不知道。我可能还要替阿廖娜弹一段时间的琴,萨沙帮我垫付的学费还没有还清。”
真要说起来,秦思意也知道萨沙只是想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一样的时薪,后者分明就可以请到更为优秀的演奏者。
他因此一有空便往阿廖娜的餐厅跑,即便毕业前最忙碌的那几个月也不曾失约。
钟情提过要替秦思意去还。
他那时没有想太多,随口便说了出来。
后者却为这一句突然地安静了,垂敛起目光,悒悒地好久都没再说话。
钟情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样便像是重蹈覆辙。
秦思意到底还是介怀。
“钟情。”
秦思意没有留给对方太多去思考下一个问题的时间。
他在结束了自己散漫的回答之后,很快轻絮地叫了一声钟情的名字。
对方同样呢哝似的给出了回应,接着便听见他说:“带我回索伦托吧。”
“去十七岁的时候,你给我看柠檬树的地方。”
秦思意以为他们的行程不会太快地在这个夏天开始。
而事实上,不过才一个周末的功夫,钟情就申请到了飞往那不勒斯的航线。
临行的前几天,秦思意将钥匙交给了阿廖娜,连同那只姜黄色的小猫,以及高高摆在壁炉上的蝴蝶台钟。
后者几次似欲开口,不知怎么却又都憋了回去,最后还是秦思意先同往常一样拥抱了对方,轻笑着说:“假期结束我就回来了。”
阿廖娜应当是在为其他事情犹豫,哪怕得到了保证,也还是维持着先前的表情。
她美丽的灰蓝色眸子雾一样聚起一片忧悒,在稍后重新看回秦思意眼里,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到:“如果很开心的话,不回来也没关系。”
阿廖娜给人的印象大多都是骄纵的,无论什么都想握在自己手里。
但此刻,秦思意却意外地看见了萨沙的影子,强烈地带来刻板印象里R国青年独有的冷郁,再向里剖开去,倒又变成极度柔软的一颗心。
他怔然停顿了几秒,片刻才否定地回答:“我还没有把萨沙借我的学费还清。而且,猫也会想我。”
对方或许仍想反驳,但依旧接受了秦思意的坚持。
不长的沉默过后,阿廖娜深吸了一口气,转换了语调,故作傲慢地说到:“那好吧,再开心也要记得回来给我弹琴!”
与秦思意相识的第七年,阿廖娜在迈阿密的海岸边看见了一道飞机留下的尾迹云。
她盯了那条划破天穹的云朵好久,末了举起不再受到任何束缚的手,遥遥对着湛蓝的天空挥了挥。

索伦托的街巷还是如同记忆中那样被青黄与浓绿点缀。
蔚蓝海风从遥远的崖边携着潮声经过,带来夏热,也将水波晃悠悠投映在了奶油色的墙面上。
最近的游客不多,钟情和秦思意便惬意地漫步在无人的小巷里。
起伏的石板偶尔引走注意,更多时候则指引着两人向前走去,经过一间间贩卖当地特色纪念品的小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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