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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松风竹月)


时光跨越近十年,货架上的商品早已与十七岁的印象中截然不同。
它们变得精致可爱,再没了曾经一眼得见的廉价感,传递出工业的严谨,却到底少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想吃冰淇淋。”
经过广场时,秦思意突然这么说到。
“还是要柠檬香草吗?”
钟情笑了,几乎没有犹豫地回想起融化在多年前的玻璃杯里冰淇淋的口味。
他叫秦思意在喷泉边等着,自己则向街对面走去,在熟悉的柜台前站定,耐心地看年轻且热情的店员挖出满满两个漂亮的冰淇淋球。
脆筒接到手里没多久,凉丝丝的奶油便随着钟情迈回阳光的下的步伐开始融化了。
它们起先缓慢地淌到钟情的指侧,很快又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慌乱加速下坠,流经被太阳灼得发烫的手背,将凉意隔着皮肤传递至四肢百骸。
“学长?”
秦思意没有等在两人分开的喷泉边,甚至钟情绕完了整座广场也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
他不知所措地举着两个已经融成糖水的冰淇淋,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似的,茫然且仓促地沿着小巷一路找去。
黏腻的奶油晃出来,在石砖上‘啪嗒’砸出一声类似于幻听的轻响。
钟情的心跳得太沉太快,以至于那根本就无法令他注意。
他不知道这是秦思意的恶作剧,还是一次对他曾经的恶劣蓄谋已久的报复。
但后者又一次消失了,像四年前的雪夜,只是将遮云蔽月的大雪,换成了夏日午后刺眼到模糊一切的太阳。
钟情渐渐感受到了呼吸的不畅。
他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因为这过于闷热的天气。
可秦思意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口中变成了某种惊慌失措的咒语,愈发夺走周围稀薄的空气,带来久违的混沌与窒息。
“钟情。”
有人好轻地呼唤他。
钟情来不及反应,秦思意温热的掌心便握住了他已然渗出冷汗的手臂。
后者站在巷子连通堤岸的方向,窄小的过道被两侧的石壁包围,切割掉多余的画面,只剩下干干净净笑着的秦思意,与他身后那片果冻一样明澈的海。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冰淇淋都化掉了。”
秦思意说着,指了指钟情手里那两个空荡荡的脆筒。
“我在找你,我还以为你又……”
“我也在找你。”
秦思意打断了钟情的话。
他在此后颇为神秘地将手伸进了口袋,像是攥了些什么出来,迅速地将双手合拢了,递到两人之间。
“我去买这个了。是刚刚路过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发现的。”
秦思意的掌心摊开的时候,恰巧有一片云经过。
它游移得太快,倏忽掩去光与热,却又跟着秦思意手掌开合的速度,一点点为两枚做工粗糙的柠檬吊坠镀上了一圈无与伦比的光环。
“你应该也发现了,我把以前的那枚丢掉了……”
“再送你一次,你还会要吗?”
秦思意说罢将手抬高了些,献宝似的捧到了钟情的面前。
后者根本说不出拒绝。
钟情的心脏泛出一种最柔软的酸涩,叫他止不住地去想,秦思意为什么这么温柔呢?
明明自己早就已经让对方失望过无数次了。
“学长为什么不讨厌我?”
即便这么问着,钟情倒还是诚实地将更靠近自己的那枚吊坠收握进了手里。
“为什么要讨厌你?”
“我说了很多……不该对你说的话。”钟情停顿了一下,“也没有如约治好林嘉时。”
小小的巷子被海风灌满,浸透海水被稀释过后的咸味,一刻不止地轻拂着秦思意的衣摆。
钟情注意到对方的神色自后半句开始抽离起来,隐约重现他极力想要忘掉的枯白,将远处连接天空的浪潮都变成了记忆里积蓄在对方眼眶里的泪水。
秦思意将脑袋垂得很低,像一名答不出题的学生。
他用食指将吊坠的链子绞紧了,从指尖缠到指根,许久才终于说出他不想说出口的答案。
“其实后来我想明白了,一直都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而已。”
“不是我想让嘉时活下去,而是我需要嘉时活下去。”
说到这里,秦思意的眼帘微不可查地稍稍扇动了一下。
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在数秒过后,悒悒将目光落回到了钟情的身上。
“我没有立场去指责你,更没有道理把嘉时当作理由去逼迫你为我做更多。”
“我很自私。自私到一度骗过了自己,把错误都归咎到与你的重遇。”
四年前的雪夜,秦思意真正地想到过让一切终结。
可就在烟花腾空而起的一瞬,已经一无所有的他却意外地犹豫了。
时间仿佛被暂停在了十八岁他跑出斯特兰德楼道的那个下午。
风与叶的声响戛然而止,换上寂静的,如同持续的尖啸带来的空远鸣响,让他的人生掉进了一段漫长的苦痛之中。
秦思意几乎没有再为自己活过。
他起初为了母亲,后来为了林嘉时,再接下去,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要坚持。
秦思意突然有些好奇,若是时间好好地从那个午后走下去,他会看到与经历到的又将是些什么?
他恍恍惚惚地凭借记忆回到了林嘉时家所在的小区,迈进昏暗无灯的狭小过道,踏上仅仅由水泥浇筑的台阶,一步步直到停在落满了灰的大门前。
它好像同第一次秦思意来到这里时一样,又仿佛在什么地方留下了细微的差别。
秦思意木然地看了一会儿,安静地将视线停在了已然生锈的‘文明之家’的牌子上。
——林嘉时不会再回来了。
从这一刻起,秦思意到底接受了自己始终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眼泪倏地掉在了地上。
毫无征兆地在那层薄灰上砸出接连的水渍。
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积压已久的哀郁顷刻间溃堤,重重将他击倒,让他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他努力了那么久,末了却什么都没有留住。
“可是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
秦思意瘫坐在铺满了尘埃的楼道里,脸上狼狈地沾满了泪水。
他分明出不了声,抽噎却止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截断他去平稳呼吸的意图。
一只纸蝴蝶便在这时掉进了他的怀里,颤颤巍巍地抖动着披了灰的翅膀,扑棱棱又跌落到秦思意的掌心。
秦思意以前并不相信那些传说,他总是认为故人的回归不过是荒诞的臆想,是由文字编造的谎言。
可是林嘉时熬夜替母亲折的纸蝴蝶忽地出现在了这里,破开雪夜中幽暗走廊里的阴翳,流星一样划进了秦思意的心里。
他全然无法描述一同产生的欣喜、沉痛、惊诧与哀抑,甚至不能说清自己在这一秒究竟因何而恍然。
秦思意良久才重新从地上爬起来,裹着一件脏污的外套,缓缓从楼上走了下去。
他在天亮以后拨通了萨沙留下的电话,诚恳而不含任何讨好意味地说到:“我想试试为了自己活下去。”
停滞在十八岁夏天的指针或许没有在这个黎明再度开始转动,但至少微弱地传出了发条被拧动的轻响。
它‘吱呀呀’地响过几圈,将秦思意送抵一直以来向往着的明朗晴空之下,继而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再临。
玛蒂尔达成为先遣的使者,钟情则是紧随而至的,对秦思意仍旧坚定生活着的奖励。
他拨动几乎就要生锈的时钟,用玫瑰与一句经由提醒后的‘好久不见’,青涩地为秦思意带来了迟到多年的葱茏夏季。
无论是迈阿密还是索伦托。
狂热的夏日是由钟情带来的,秦思意的悸动也只会被独属于他的爱神唤醒。
他将那枚柠檬吊坠戴在了颈间,就像第一个在这座小岛上度过的夏天一样,轻轻将它衔起来,送到了钟情的唇间。
“那天我想吻你。”秦思意说。
“为什么没那样做?”
“因为我很贪心。”他轻盈地又在钟情唇边留下一个吻,“我会想要得到回应,会想要更多的亲昵。但那是十七岁的夏天,我们什么都保证不了。”
“那现在呢?”钟情笑着问到,“现在又为什么要吻我?”
“因为很喜欢你。”
秦思意停顿了片刻,将他清艳的眼梢拱出了一个足够耀人的弧度。
他羞赧却也狡黠地用目光去描钟情的眉眼,钩住后者的视线,轻絮地耳语到:“因为知道了你也一样喜欢我。”
“这是给你的奖励。”
秦思意说着,引诱似的,用舌尖将那枚小小的柠檬从钟情的口中勾了出来。

修道院改建的别墅依旧矗立在山顶。
海风贴着断裂的崖壁高高扬起,带动山崖下的潮水,一声接着一声拍在坚硬的石块上。
钟情神神秘秘地牵着秦思意的手往数世纪前的密道里走,点起一盏昏黄的油灯,将他的爱人引向一座留存至今的幽密教堂。
石碑上刻满了他们已然无法读懂的模糊文字,簇拥着花窗下的圣像,连烛火都映得宛若最纯洁的辉光。
钟情渐渐将脚步放慢了,虔诚地跪倒在圣台前,扶着石栏,温驯地将脑袋垂了下去。
他颈上的吊坠漏出来,摇晃着在烛光间投出一道迷蒙的影子。
秦思意便在一旁专注地看他,等到结束了这场简短的祷告,这才走上去,纵容地停留在钟情的身边。
“可是神怎么能够祝福同性的恋人呢?”
他温柔地向钟情提醒到。
“那就当是我的罪,是我引诱你来这里。”
钟情的垂落的眼帘随着这句话抬起来,均停妥帖地让视线重新与秦思意交汇。
他认真而坚定地去攫取后者的目光,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嵌着如海面般澄澈的帕拉伊巴的戒指,将它同期待一起送到了秦思意的面前。
“那天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
“想和你成为合法的伴侣,不仅仅只是你的恋人。”
说到这里,钟情的眉心蹙起来,带着因秦思意的沉默而导致的焦虑,连眼眸都被烛火点得燃起一层雾蒙蒙的屏障。
后者无声地与钟情对视了半晌,末了忽而凑近了,在对方的唇瓣上留下一道近乎放肆的亲吻。
它剥离了长久的隐忍,仅剩即时的坦然与郁热,糅杂解不开的爱与遗憾,奉献一般,将秦思意内心说不出口的情感,统统借由一个吻向钟情剖白。
他许久才终于退开,回到一个亲昵的距离,贴着钟情的耳廓说到:“现在我与你同罪了。”
夏夜好安静。
安静到钟情将戒指戴进秦思意的无名指的一瞬,就连呼吸都是悄然发生的。
他什么都听不见,环绕小岛的海潮声莫名的消失了,残余辽远而空白的世界,摒弃了万物,只剩下秦思意仍在眼前。
钟情连自己的心跳都不曾察觉,要等后者将指尖抵在他的心口,这才回神似的注意到那声音已经震得他连鼓膜都在发颤。
他去攥秦思意的手,十指交握着轻轻隔在两人之间。
钟情珍重地将吻落在对方的眉心,继而移向眼帘、鼻尖、脸颊与唇瓣,感受到秦思意的心跳也随着那些吻,愈发失衡地从相扣的掌心传递过来。
他想,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些并不高明的吻都可以换取秦思意最纯粹的真心呢?
秦思意的喜欢太干净了,以至于但这样的情绪柔软而轻盈地撞向钟情,后者甚至都担心自己的悸动便能将其碰碎。
他在之后好小心地将五指从对方的指缝抽了出来,托起秦思意的指尖又吻了吻,看着那双映照着闪烁火彩的眼睛,轻缓地说到:“好喜欢你。”
“是十七岁的时候没有告诉你的那句。”
“真的好喜欢你。”
大抵对于钟情来说,在面对秦思意时就只有言辞枯竭的选项。
明明无数的词句积压在心底,可最后出口的却永远都是最简单的‘喜欢’两个字。
或许‘爱’能够更加准确地概述,但真正将时光倒退回他们分别的夏天,钟情来不及说的确实就是这一句迟到的‘喜欢’。
他去牵秦思意的手,一步步数着台阶从教堂的悬梯离开。
在数到第34步时,钟情突然地回头,好珍惜地在温热的海风与潮声中看向了秦思意。
斯塔兰德的台阶有32级,算上拐角,一共要走上34步。
玫瑰清浅的香气被替换成索伦托空气中淡淡的柠檬与青草味,钟情深深地去拥抱秦思意,不含任何除‘爱’以外的情绪,直白地传递出所有无法用语言去表达的感受。
他在很久以后察觉到秦思意也同样拥住了自己,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背脊,优柔而静谧地说到:“我也好喜欢你的。”
正式入夜前,两人点了一张玛格丽塔披萨。
秦思意坐在喷泉的池边听山下传来乐声,钟情便从前厅走出来,讨要一个足够缱绻的吻。
后者趁着对方思绪不明,悄悄将手探进了衣摆,沿着秦思意纤细的腰肢上移,停留在那颗他触碰过无数次的尘埃一样的小痣上。
秦思意在同一瞬间瑟缩着将腰往回收了一下,迷乱地睁开眼,看见钟情逆着月光,斯文却攫夺地凝视着自己。
他的脸投映在对方的眼中,浮起沉溺的爱欲,随着眼波飘飘荡荡,最后被吞进钟情的亲吻里。
秦思意去勾对方的衣扣,倒反被攥住了手,由钟情按着他的腕骨抵向大理石的池台,贴近溅落的水滴,将那双修长漂亮的手裹上靡丽的水色。
披萨店的小哥来得不是时候。
他规规矩矩地按下门铃,稍等了一阵,就在不耐烦的情绪即将变成抱怨之际,看见一个英俊的东方人从优游自若地从泉水织成的细帘后绕了出来。
这座别墅的主人似乎刻意地将呼吸稳了稳,在礼貌地用意大利语同他说了‘谢谢’过后,递出了一张面额惊人的纸币作为小费。
对方应当是在催促他离开。
惊讶之余,披萨小哥将那张纸币收回到腰包里,匆匆地瞥见了庭院里一道模糊的身影。
黑发的青年就坐在池边,撑着被池水打湿的石料的边缘,探出了一张足够摄人心魄的,含着旖旎情动的脸。
月色为青年的五官笼上一层缥缈的面纱,随着流云移动,缀上婆娑的碎光。
对方幻觉似的朝着这个方向笑,支着身体的手掌盖上晃悠悠溢出的池水,挑动月光,让那枚浅海一般耀眼的宝石也跟着在他的无名指上折射出炫目的光亮。
他不知道到底该更为什么震撼才好,怔怔捏着口袋里的小费呆了几秒,良久终于反应过来,忽地从庭院里跑了出去。
钟情回过头,傲慢地将下巴扬起些角度。
或许是月色太朦胧,他在看向秦思意时些微将眼睛眯起来了点。
刻意带上了审视的意味,末了笃定地笑着说:“你故意的。”
“是在看你。”秦思意指正到。
“为什么看我?”
钟情走过去,自然地揽住了秦思意的腰,还没来得及再靠近一些,后者便默契地将手环到了他的颈侧。
秦思意狡黠地对着钟情眨了眨眼,继而甜津津地说到:“喜欢你。”
夜空仿佛就在这一刻停滞下来。
钟情看见星子悬在秦思意的眼里,变成寂静宇宙中最令人动容的光点。
他莫名的没有了先前那么多想要作恶的念头,而是稚气地将脑袋埋进了秦思意的颈窝,闷着声再度同对方深拥。
“要怎样告诉你我对你的喜欢才好呢……”
——人类的诞生之于宇宙仅是一瞬,你却在这一瞬里一次又一次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可以贪心一点吗,学长?”』
索伦托的最后一夜,秦思意恰好收到了来自心仪乐团的offer。
他兴奋地握着手机跑到钟情身边,正想将这封他期待已久的邮件递给钟情看看,先一步瞥见的却是对方屏幕里的确认信息。
秦思意以前总认为交换了戒指就算是完成了他与钟情的誓言。
但后者显然还有比他更认真一些。
邮箱的正文下方是一封已然得到确认的附件。
钟情早早地预约好了在迈阿密的教堂与证婚牧师,只等返程的航班降落,真正将他们送往新的人生。
“怎么了?”钟情转头看去。
秦思意怔怔地回过神,仿佛仍旧不敢相信似的,半晌才将手机递出去。
“今晚好像都是好消息。”
“那怎么是这副表情?”
钟情接过秦思意的手机,顺着动作又轻轻将对方带进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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