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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松风竹月)


他看见舍长把剧本递给了秦思意,后者的皮肤又细又薄,曲起骨节将剧本挪到面前时,掌骨就漂亮地在手背上拱起,勾勒出几道纤长且锐利的直线。
秦思意随手翻了几页,仿佛觉得十分有趣似的对着某段剧情挑了挑眉,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流露,很快他就压抑了下去。
那张干净的脸上渐渐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阴翳,是苍白的,让人觉得神圣又凄怆。
“饶了我吧,你想杀了我吗?(注1)”秦思意念起了上面的台词。
他在结束了这句的瞬间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头,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钟情的身上,那眼神无助且哀切,甚至无声地就让钟情以为,自己将会成为剧本里的施暴者。
“饶了我吧。(注2)”秦思意说出了那一幕里的最后一句台词。
钟情想到,假如作者笔下的少年正像眼前的秦思意,那么他们又怎么忍心将他吊死?
又或者,究竟要经历什么,自己才会产生那样可怕的,想要将秦思意吊死的念头?
围读结束时已经将近十点,熄灯铃响过一次,很快就要响起第二次。
长桌边的人零零散散走了大半,剩下的也多是留在这里看书或整理资料。
秦思意收起剧本准备上楼,经过钟情时指尖搭在了桌面上,他将视线倾斜着落下,正对上后者的目光。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被那条高挺的鼻梁衬得格外傲慢,就连饱满而红润的唇瓣都意外显得冷淡起来。
“回寝室吧,再响两次铃就熄灯了。”好在他的语气还是平和的。
钟情匆忙把笔盖一套,夹着作业就站起了身。
也不知是不是没放稳,才走了没几步就‘哗’地散了一地,其中一张还恰好就落到了秦思意的脚边。
后者停顿了半秒,也不先回头,兀自蹲下身将那张预习纸捡了起来。
“不用那么心急。”秦思意把纸张递了过去。他的尾音拖得有些长,言语间仿佛带上了无奈。
钟情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资料塞进文件夹,青涩的脸上明晃晃写满了惶恐,他将秦思意手里那张预习纸小心翼翼接了过来,格外沮丧地问到:“学长,你会不会不想带我啊?”
“会的,”秦思意并没有选择骗他,“但我已经答应布莱尔先生了,所以不会不管你,不要担心。”
钟情没有答话,恹恹跟着进了楼道,他在为对方的直白而难过,同时也为后半句话感到欣喜。
至少他确定了秦思意不会因为他的笨拙而放弃他,对方的责任感显然强过了主观上对他的不耐。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倒是回到寝室后,钟情献宝似的跑到了靠窗的床边,怯生生又带着期待地说到:“学长,这张床留给你。”
他注意到秦思意的脸上露出了短暂的惊讶,好像从来不曾料到钟情会这样大方。
秦思意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端正系着的领带被抽散,格外熟练地将扣到最上的纽扣也一并解了开来。
钟情嗅到了对方身上的气味,是一种朝雨过后清冷却怡人的香气,淡淡在室内悬着,让他忍不住就要将注意力朝秦思意飘过去。
“先去洗漱,再响两次铃浴室就关灯了。”
秦思意在钟情神游的间隙里换下了校服,他穿了件宽松的T恤,黑色的休闲裤则垂坠着盖过了白皙的脚背。
钟情怔怔点了点头,木讷地始终盯着对方,直到秦思意抿直唇角,不耐烦地对他皱起了眉,他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飞快换好了衣服。
两人洗漱完毕,正好遇上来点名的布莱尔先生。
莉莉像只小狗一般听话地跟在他的脚边,只是表情显得有些懒散。前者才停下来,它就悠悠绕到了秦思意身前,翻着肚皮在地板上躺下了。
秦思意在名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布莱尔先生与钟情谈话时他就蹲在地上和莉莉玩。
钟情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一双眼睛从秦思意的发梢落至脸颊,从鼻梁挪向唇瓣,勾勒着印出T恤的肩胛,也打量过那些被水汽蒸得泛粉的关节。
钟情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可他的目光却移不开,锁在秦思意的身上,一动都不能动。
第三次铃响结束后,窗外的灯光便暗了下去,寝室里也只剩下台灯和显示屏还亮着。
钟情的英语不是太好,除了语言课的作业之外,文学史的老师也额外给了一份单词让他背。
他微张着嘴不敢出声,只是窝在书桌的角落里悉悉索索一遍又一遍抄写。
秦思意已经睡下了,就在靠窗的位置,占了大半面墙的玻璃窗将他框在中央,让起伏的侧影变成一道笼着光晕的曲线。
钟情在书架上翻了翻,末了从中间抽出一本全新的速写本。
他转过身将本子靠在椅背上,仅映着台灯散出的那一点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就将对方的轮廓描绘了出来。
窗框将夜色割成整齐的长方形,明暗的边界极为端正且对称地卡在了少年的喉结与膝盖。
昏黄光芒下的身体朦胧地裹着圣洁,那张精致的脸却落在了阴影里。
秦思意闭着眼,从每一寸皮肤间散发出温润的静谧。
钟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那两条交叠的小腿。
它们匀称而纤细,有一种独特的少年才有的紧绷与柔韧,被扣紧了似的在脚踝处交错,于窗框外的黑暗中酝酿出月光一般的皎白。
过尖的炭笔毫不意外地在钟情手中折断,他却痴迷地顺着线条继续画了下去。
炭粉在纸面上勾勒出对方的轮廓,连同每一处褶皱,每一根睫毛,甚至扫过额头的发丝都一起精确地画了出来。
钟情几乎忘了自己原本正在做些什么,世界似乎都只剩下了少年与夜色。
有树影从窗外投进来,摇摇晃晃铺在秦思意的身上,连带着蹭过那道落在颈部的阴影,仿佛被吊死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这间寂静的寝室里。
他在画完最后一笔的同时长长舒了口气,继而不带任何表情地在角落处写下了两个字。
与秦思意无关,也同样不是‘钟情’。
他将笔画刻得格外清晰,端正地映出了即将排练的剧名。
——殉教。
作者有话说:
注1+注2:资料引用自三岛由纪夫的作品《殉教》

『整片银河都在其中运行。』
学校的起床时间并不算早,只是秦思意和林嘉时约好了早上一起去晨跑。
因此,当整栋宿舍楼都还沉浸在寂静中时,他却已然在布莱尔先生的办公室里签完了到,神清气爽地推门走了出去。
钟情在迷蒙间只听见一阵被刻意放轻的细碎的响动,他困倦地闭着眼,直到铃响才骤然发现,窗边那张床上早就没了秦思意的身影。
离开宿舍时钟情碰到了舍长,大抵是R国人不太爱笑的缘故,对方的神情总是显得有些严肃。
后者站在楼梯的扶手旁,用一种格外平直的语调告知钟情,下午的课结束以后就回宿舍来排练。
钟情点了点头,继而问到:“需要我去转告其他人吗?”
他想白得一个去找秦思意的借口,尚且不善掩饰的脸上醒目地挂满了期待,可舍长却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末了转过身答到:“已经通知过其他人了。”
钟情没了在早晨去找秦思意的理由,就连情绪都跟着低落了不少。
他抱着课本独自往餐厅走,一粒石子踢得噼啪直响,也没注意离前面的人有多远,垂着脑袋便径直撞在了一片略显纤瘦的背脊上。
“啊,抱歉!”他吓得赶忙后退了两步。
身前的少年跟着他的话音回过头,好巧不巧正是秦思意那张格外熟悉的脸。
钟情眼看着对方的眉头浅浅蹙了起来,弧度漂亮的唇瓣抿直又松开,好像想要教训他,最后却仅仅只是把音色压重了些,不太高兴地说到:“你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钟情皱着一张脸,想去看秦思意,又怕对方生气,只好时不时战战兢兢瞥上一眼,很快又把视线落回地上。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看着地。”秦思意的话语中听不出生气,却一如既往藏着无奈。
他心累地叹了口气,抬手将钟情的下巴勾了起来,一双眼睛漂亮地垂着,将将就与钟情对视在了一起。
“要像这样看着我,知道了吗?”
钟情觉得自己的整个大脑都好像停转了,迟钝地卡在这一秒里,傻乎乎的只知道要点头。
他的鼻尖盈满了从秦思意袖口中逸出的香气,清淡又冷冽,缠得他甚至忘了要怎样说话。
抵在下巴上的骨节在短暂的接触后很快放开,没了那股由秦思意施加的力,钟情便自然地将扬起的下巴收了回去。
他不自觉地用指尖碰了碰对方先前按着的地方,温热的皮肤上仿佛仍幻觉似的留着一点属于秦思意的温度。
“学长。”他叫住了正准备转身的秦思意。
“怎么了?”
“我会变得和你一样优秀的,”他紧张地停顿了片刻,“我很乖,可不可以多给我几次机会?”
或许是没有听到过这样奇怪的自白,秦思意在一瞬的惊讶后很快笑了起来,舒展开眉眼,是一种格外温和的姿态。
他安抚似的揉了揉钟情的脑袋,又打量一番对方小狗般恳切的眼神,最终妥协着答到:“好的好的,你要多少机会都可以。”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钟情匆匆跑回了宿舍,他的教室离得远,因此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做起了手头分配的工作。
秦思意坐在沙发上,惬意地靠着靠垫,他的手里拿着剧本,正在用十分寻常的语气逐字诵读。
见钟情回来了,他便伸出手将一旁空着的椅子提了过来,就放在紧挨沙发的位置,甚至钟情不低头都能听清他的每一个发音。
这部剧的台词不算多,经过舍长的改编后又加强了肢体表现,故而比起背词,秦思意要做的其实更偏向于对情绪的把控。
他始终拿捏不好在面对舍长扮演的角色时所应当展现出的状态,于是反复翻阅几遍后,他干脆走到了舍长面前,像剧本上写的那样,按着一侧的腹部,痛苦地抬起了视线。
“这里很疼。”秦思意说出了自己的台词。
舍长并没有很快接上去,他翻了两页剧本,将大致的内容记在了心里。
“真的?很疼吗?”说这话时,舍长能够鲜明地察觉到钟情正盯着自己。
不像其他人那样以观摩的视角,而是一种诡异的,包含了妒忌与期待的目光。
秦思意就在此时像剧本上写的那样小声笑了起来,轻轻的,脆生生撞进了他的耳朵。
按照走向,舍长是该去亲吻秦思意的。
可前者在俯身的瞬间飞快地朝沙发的方向扫过一眼,那个新生就坐在秦思意的位置旁边,明明尚未长开的五官哪里都显得青涩,可神情却冷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向他复仇。
舍长不适地将注意力放回到秦思意身上,他放松了表情,少见的以一种木讷的,受到蛊惑的姿态凑了过去。
就在唇瓣即将贴上对方脸颊的瞬间,他到底还是偏了偏脑袋,最终也没有像剧本上写的那样去亲吻秦思意。
再抬起头时,沙发旁的新生已经挪开了视线,他仿佛终于愿意把时间花在自己的段落上,而不是像一只刚学会护食的幼犬那样,阴翳又直白地盯着秦思意。
“你的室友总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舍长俯在秦思意的耳边,难得说出了一句对他人的抱怨。
“他有些害羞。”秦思意按着舍长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对方揽在自己腰上的手。
他又回到了平常那副松弛且稍显傲慢的状态,微挑着唇角朝对方露出一个微笑,亮着那双眼睛,却只极冷淡地看了舍长一眼。
“好吧,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再来找我。”舍长也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礼貌地说完了这句便转身朝道具组走了过去。
秦思意回到沙发上,随意往角落里一靠,托着脸将钟情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到底也没看出究竟是哪一点能让一向公正的舍长说出先前的话。
于是他侧着身,不带边界感地朝钟情靠了过去,在几乎就要贴上对方的耳垂时方才问到:“你是不是在和我装乖?”
秦思意的眼睛眯了起来,要看穿钟情一般死死盯着对方的侧脸。
后者不敢转头,只能继续将目光锁在剧本上。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想学长讨厌我。”
他说罢毫无征兆地对上了秦思意的视线,一度近得甚至蹭到了对方的睫毛。
他羞怯地往另一边挪了些,继而说到:“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钟情的样子让秦思意在某个瞬间想起了刚到这里的自己。
一样是为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甚至害怕到不敢和别人交流,要不是恰巧和林嘉时分到了同一间寝室,或许他都未必会成为现在的自己。
想到这里,秦思意收起了先前探究的眼神,他后仰着靠回靠垫,又向钟情摊开手掌,带着些许歉意说到:“我不讨厌你,自信一点。”
他轻轻握住了钟情犹豫着悬在半空的手,勾着对方的骨节又补充:“不要担心,我不会讨厌你的。”
钟情看着自己的小指与对方交错着晃了晃,恍惚间便捕捉到,秦思意似乎对自己做出了一个承诺。
他不可思议地将视线从指间移向对方的眼睛,它们琥珀似的明澈,却又映着烛火般闪烁,荧荧透出炫目的光,仿佛整片银河都在其中运行。
钟情哑然坐在椅子上,怔怔不知该接什么好,末了还是秦思意先松开了手,温声提醒:“不想背了的话我先陪你回去写作业。”
钟情反应了半秒,继而飞快合拢了剧本,他跟着秦思意站起身,在走上楼梯后小声说到:“学长,谢谢。”
夜里又下起了雨,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像是石子似的一声接着一声响。
秦思意迷迷糊糊从一阵悉索的轻响里醒来,他半阖着眼听了一阵,末了意识到,似乎是钟情时不时就在被窝里翻身。
“钟情?”他试探着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靠墙的那团阴影很快安静了下来。
秦思意借着微弱的光亮看过去,钟情似乎并没有睡着。
对方扯着被子将小半张脸露出来,怯生生睁着眼,像是不高兴,却也并没有过于浓重的情绪。
“你睡不着吗?”秦思意坐了起来,背对着窗外朦胧的树影。
他见钟情不答话,于是掀开被子走了下去,细白的一双脚踩着红棕色的地板,衬得欺霜胜雪。
钟情就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裹着冷调的光,无比圣洁,却也遥不可及。
秦思意在钟情的床边蹲了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前者露出了一个沉静且柔和的笑容。
他伸手缓慢地在钟情的发梢间穿过,带着那股朝雨过后的气息,轻而易举就化开了对方压抑的情绪。
钟情把被子往下推了些,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小动物似的挨上去蹭了蹭秦思意的掌心,接着呢喃到:“我想妈妈了。”
“学长。”
“嗯?”
“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在发间游移的手蓦地收了回去,钟情惊惶地坐起身,没等秦思意回答就死死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不可以也没事,学长你再陪我说说话吧。”
秦思意惊讶地愣了片刻,接着拂开了对方的手。他并没有觉得对方难缠,反倒意外地打算答应那个奇怪的请求。
“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适合睡前读的书。”
秦思意的声音很轻,动作也一样,举手投足都给钟情一种格外珍重的错觉,仿佛对方并不只是在照顾一个学弟,而是真正将他放在了心上。
“好像只有上次那本诗集了。”说这话时秦思意朝书架的顶格仰起了头,下颚连着喉结,被修长的颈线勾出一笔极流畅的线条。
钟情觉得他几乎就要融进那缱绻的夜色里,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去形容才好。
“我给你念诗吧?”
秦思意又一次朝他走了过来,掀开被角,靠着肩膀坐在了他身边。
书签仍夹在钟情随手翻开的那页,秦思意垂下眼,干净的声线便和着被压低的嗓音密语般在钟情的耳畔响了起来。
“But ’tis my heart that loves what they despise,Who,in despite of view,is pleased to dote.”(注1)
他的唇瓣在每一次开合间发出细微的声响,同雨声一道淌进钟情的耳朵。
后者在那些连贯而饱满的读音间依稀产生了倦意,他一下又一下点着脑袋,只昏昏沉沉的偶尔在其中分辨出一声翻页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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