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月没有想到这一出,他坐在奢华宽敞的马车上,一脸崇敬的看着褚邪,想要道谢,可他又犯了老毛病,一开口便吞吞吐吐的,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完一句话。
褚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知道燕行月想说什么,他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那枚小小的丑陋的蓝色香囊,声音沉缓道:“感谢的话就免了,方才孤叫人清点了一下你母亲的嫁妆,少了很多,原本孤还想让慎亲王把吞了的那些东西都原价吐出来,但是又怕逼的太紧会适得其反,毕竟……”
褚邪说着,他将手中的香囊举到了眼前,香囊上的穗子轻轻地扫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也更低沉了几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燕行月被褚邪盯着的不舒服,他嗓子有些干涩沙哑,他讪笑两声,还是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谢谢,然后便将目光望向了车窗之外。
启国使团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燕行月与褚邪同坐一辆马车,来送启国使团的人并不多,除了玉王和石王后,还有周相父子二人。
燕行月掀开帘子,一眼便与周晟对上了目光。
周晟愣怔了一瞬,燕行月那懵懵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是委屈又可怜,他忽然心虚的移开了目光,不敢再与燕行月对视。
“呵……”燕行月见状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他放下帘子,却又对上了褚邪的双眸。
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燕行月愣了一瞬,他开始思索褚邪原本应该是什么颜色的眸子,这个时代应该没有美瞳之类的问题。
“行月在看什么?”褚邪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些许慵懒,甚至还带着一点带坏笑,“你如今都是孤的人了,怎么还看旧情人呢?”
说着,褚邪伸手一把掐住了燕行月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他嗓音沉沉道:“行月,叫孤的名字。”
闻言,燕行月又愣住了,他不明白褚邪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就在燕行月愣神的时候,褚邪倾身而上,高大结实的身子将瘦瘦小小的燕行月整个人都逼到了马车角落处。
燕行月觉得有些窒息,他整个人都瑟缩在角落,一脸惊恐地看着褚邪,耳边响起褚邪诡魅的声音:“行月,叫孤的名字。”
燕行月慌了,他害怕了,嘴巴便不受控制的哆嗦支支吾吾起来。
“褚……褚……”明明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可在紧张与害怕之下,燕行月老毛病一犯,说话又不利索了,他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除了模模糊糊又十分艰难的吐出“褚”这个字,后面他怎么也念不出来了。
“猪猪?”褚邪微微眯了眯眼,琥珀色的双眸闪过一丝寒意与杀气,燕行月吓得整个人都毫无血色,眼见着就要晕死过去,可褚邪竟然用他那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着燕行月的头发玩儿!
糟糕!褚邪好像是个变态!
燕行月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难逃一死,浑身都冒着冷汗,原本就不大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乱跳。
“这倒是个好名字。”褚邪轻嗤一声,他那双原本只是琥珀色的人眼在燕行月的面前竟然渐渐地变成了竖瞳,犹如一头野兽一般,散发着危险又迷人的气息。
“行月,有些话孤只说一遍。”褚邪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寒意,“孤的身边只能留一心向着孤的人,如今你已跟了孤,也就只能满心满眼都是孤,万不可有一点背叛孤的意思……知道了吗?”
第15章
燕行月以玉国慎亲王嫡子的身份远嫁启国为启国皇子褚邪的男侧妃,人跟着启国使团刚刚启程,就已经收到了来自他未来夫君的人身威胁。
昨天晚上的时候陈珏还在说他们现在是一伙的了,转头才过了一夜,这褚邪就这样变着法儿的威胁他,还把他逼到角落里,缩成一团,可怜得很。
褚邪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燕行月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褚邪光是看着,心里都莫名的愉悦。
再加上燕行月一紧张一害怕就会口吃的毛病,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可怜又可爱,像一只虚弱受伤的小兽,虽然害怕,可身上的绒毛还是会炸起来,圆滚滚的一团,看着是很凶的样子,但落在强大壮实的野兽眼中,十分弱小可怜,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我……我知道了……”燕行月吓得赶紧点头,表明自己的忠心。
周晟不可靠,这褚邪也看着像是不可靠的样子。
燕行月在心中暗暗叹气,他见着褚邪退了回去,慵懒的坐着,那双已经恢复成正常样子的,眸子也早已从他的身上移开,望向了远处。
启国使团回程,只是在玉国待了一小段的日子,但财大气粗的使团们就让玉国京城中的老百姓们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启国人的购买力——玉国京城的商贩们的库存几乎都被使团买走了,名其名曰将玉国的特产带回启国售卖,提前为启国和玉国两国的贸易打一下基础。
启国使团让玉国京城的百姓看到了未来美好日子的样子,他们纷纷夹道欢送,连带着要成为启国皇子侧妃的燕行月也被玉国的百姓们异常热爱恭敬。
城楼上,燕琢脸上带着虚假干瘪的笑意一直摆手欢送,他看着城楼下自发前来为启国使团送行的百姓,听着他们一声又一声高呼褚邪和燕行月的名字,不知怎么的,他心中有些泛酸。
“王后啊,你看咱这些百姓有多爱戴褚邪和燕行月啊,这份尊荣本该属于我们恭顺的。”燕琢的声音低哑道。
站在燕琢身旁的石欣闻言暗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但她面上还是那样的温和娴静,美眸微垂,淡淡道:“王上,那是不一样的,褚邪求娶恭顺是奔着娶正妃来的,燕行月?不过是捡了恭顺不嫁的便宜事,而且也只是个侧妃……说好听是侧妃,难听就是妾,还是低人一等的男妾,王上为什么总要拿恭顺去和比她低贱卑微的人比较?”
“朕不是这个意思……”燕琢心里有些犯怵,说话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好在石欣还是给燕琢面子没有直接闹起来,而是声音依旧温柔道:“王上,妾身没有埋怨您的意思,只是恭顺那孩子从小要强,多少也是我们逼得太紧了,妾身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恭顺是我们唯一的嫡公主,她金尊玉贵,受万千宠爱,整个玉国又有谁能比过她?褚邪虽然出身很好,可他是个不堪嫁的……”
“褚邪身为启国皇子,却有那么多不堪入耳的流言在外纷飞,就连我们这小小的玉国都听到了不少,您说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待恭顺?哪怕恭顺是个天仙,等那新鲜劲过了,怕会把恭顺抛诸脑后……”石欣不紧不慢的说着,泛着盈盈水波的眸子望着启国的使团渐渐从眼中消失。
石欣缓缓看向燕琢,温婉轻笑:“毕竟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男子能与王上的深情媲美,哪怕是褚邪也比不上您的一根头发。”
石欣的话对燕琢很受用,原本有些小情绪的燕琢也转而高兴起来,伸手揽住石欣的腰肢,慢慢走回了王宫。
人群散去,一直站在城楼上远眺启国使团的周晟,眼下留着两行淡淡的泪痕,他的眼角微微泛红,眼中似有不舍。
正准备离去的周相微微皱眉,他嗓音沉沉,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晟儿,人都走了就不要再看了,当心别人看到你这幅样子,别忘了,这个主意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没人逼你。”
闻言,周晟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一改方才伤心欲绝,潸然泪下的模样,他深呼吸几下,调整了一下情绪。
周晟再抬眸看向启国使团离开的方向时,他的双眸中多了几分冷静沉着。
周相见状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晟儿,从今往后你便是公主的驸马,是周家的希望,王族的女婿,你这次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燕行月不过是慎亲王不受宠的嫡长子,他外祖父柳氏一族获罪抄家,若不是这次燕行月出嫁启国,他们柳氏一门的案子怕都是翻不了案,更别说他能帮到你什么,帮到周家什么。”
说着,周相顿了顿,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周晟的肩膀,温声道:“走吧,接下来就要准备你和恭顺公主的婚礼了,你也知道现在有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周家,婚礼上可不能出现差错。”
说罢,周氏父子二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城楼。
彼时,启国使团。
从玉国回启国的路程遥远,途中要经过两个与启国接壤的小国,都是忠诚忠心与启国的国家,他们得知启国使团要途径他们的国度,国中百姓遇见的都会上来欢迎,有的甚至还往使团使者怀里噻他们的特产。
一路舟车劳顿,燕行月在马车上待了好长一顿时间,这马车他坐得是屁股又痛又麻,脑袋晕晕,眼前也昏花缭乱。
但幸运的是,褚邪并不是整日整日都与燕行月一同待在马车里的,这让原本就有些害怕褚邪的燕行月松快了不少。
“我们已经离启国很近了。”陈珏骑着马他掀开了车帘,探进来一个脑袋笑盈盈的对燕行月说道,“过了前面的山口到了启国和阳善的边界了,到了启国我们就可以好好歇一歇,玩几日再回去。”
正说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身着毛绒披风的青年二话不说,伸手在陈珏的头上轻轻扣了一下。
陈珏痛得呲牙咧嘴,他猛然回头,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哼唧道:“连文煦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不会控制一下你的力道嘛?你光是点穴就能要了一个人命,万一把我聪明绝世的脑瓜子打傻了怎么办!你赔吗?”
被叫做连文煦的青年,面上也是毫无情绪波澜,仿佛是与褚邪一样的冷冰冰的性子。
燕行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珏发脾气。
连文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微微抬眸朝着马车里看了一眼,淡淡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殿下说要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女皇陛下已经听说了殿下要纳小燕公子为侧妃……”
听到连文煦说起启国的那位女皇,燕行月不由得紧张起来。
虽然这一路上陈珏一直给自己说女皇有多么多么和善,多么多么亲人,可燕行月知道,身为一个大国皇者,没有威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否则要怎么震慑手下的大臣们呢?
也许是看出了燕行月的紧张与担忧,陈珏连忙出声安抚道:“行月别怕,我们女皇真的很好的。她在外人面前严厉又可怖,可是对我们确实很温柔的。”
不知怎么的,越是听陈珏这么说着,燕行月心中的担忧便更重一分。
连文煦伸手捂住了陈珏的嘴让他不要再说,可陈珏却误以为连文煦是在找自己麻烦,一来二去两个人便打起了冷战——尽管只是陈珏单方面的打冷战。
这一路上风雪不停,快要到山口的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暴风雪,启国使团得了命令原地休息,等到风雪停了再继续赶路。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原地休息的启国使团生起了火堆,可篝火提供的那点子温暖根本不够让人暖和起来。
夜幕降临,连文煦掀开了褚邪所在的马车车帘,一股冷吹鱼贯而入,些许风雪跟着便飘了进来,落在地上又很快化了。
“殿下,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连文煦向褚邪禀报,“看方向似乎是从我们后面悄悄跟上来的,也不知道跟了多久,他们人数好像有点多,现在已经把我们的车队都围了起来。”
褚邪慵懒地倚在马车的小榻上,他闭目假寐,腰间挂着那枚深蓝色的香囊,经过这些日檀香的熏染,那香囊原有的味道都散了,甚至还留下了独属于褚邪的檀香气息。
“他们大约有多少人?”褚邪平静地问道。
“大约两百来人,可能少一点,风雪太大,我们的人也没看清。”连文煦道,“手上都有武器,不像是劫道抢劫的,倒像是……想杀人灭口的。”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褚邪冷静道,他缓缓睁眼,双眸泛着琥珀色的暗芒,瞳孔已经变成犹如野兽一般的竖瞳,“多派点人到燕行月那边,等到他们都一拥而上,孤到时候再出手。”
闻言,连文煦迟迟没有反应,而是紧紧地蹙着眉头,似乎有话要说。
“文煦有话要对孤说?”褚邪声音沉缓,琥珀色的双眸看向了连文煦。
连文煦连忙下跪低头,显出十分恭敬谦卑的模样,担忧道:“殿下,这样会不会让小燕公子受到惊吓或者受到伤害?陈珏说小燕公子的身子骨不大好,加上这一路舟车劳顿,万一受伤或者受到惊吓……怕是会病的……到时候女皇怪罪怎么办?”
“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了。”褚邪眸光微暗,连文煦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将心中的话都憋了回去,起身退出了马车。
连文煦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走过伪装成使者的侍卫身旁,将褚邪的命令都传了下去。
风雪寒冷,连文煦的目光看向整个车队最为华丽宽敞的马车,心中忧思深重。
小燕公子……可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第16章
风雪潇潇,熊熊燃烧的篝火只能给守夜的侍卫们带来一点点的温暖,但他们身上穿得很厚,躲藏在阴暗处的那些人却很难说了。
已经从马车上转移到帐篷里的燕行月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外面暗流涌动,他只觉得这里似乎冷得有些过头了。
好在褚邪和陈珏都很关照他,让他所住的帐篷烧着暖烘烘的炭盆,还有厚实的狐皮大氅盖在身上,燕行月整个人都缩在厚厚的被子里,暖洋洋的。
燕行月在马车上冷得差点冻住,现在又活了过来。
褚邪虽然看着吓人,说话也是冷冰冰的,甚至还有威胁燕行月的意味,但实际上他却一点也不少燕行月什么东西,甚至都是捡着最好的东西给他用。
“外面的风好大啊。”燕行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陈珏在他的帐篷里给他看顾身子,这一路的劳累,竟然让燕行月食欲和精神都不大好,从玉国出发到现在,燕行月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面色看上去也不似在玉国王宫里养的那样红润了。
“今晚怕是……”陈珏已经从连文煦那里得到了消息,他紧紧皱着眉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看着大风雪,今晚怕是不会平静了,行月应该睡得着吧?”
一阵轻轻地咳嗽声响起,燕行月又打了个哈欠,他困得要命,却不知怎么的一点儿也不想睡觉,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陈珏见他那副焉哒哒的样子,陈珏觉得好笑又可爱,可他也知道眼下这个情况可不能让燕行月睡着,万一那些人真的杀过来,他还得保护燕行月不受伤害才行。
就在陈珏微微垂眸思索的时候,外面的风雪更大了,篝火逐渐微弱。
夜深,启国使团的营地越来越安静,黑暗中有人悄悄下令,一群黑影便潜入了营地中,他们手中高高举着刀剑,有的手里拿着弓箭,正准备来个奇袭。可谁知那些原本靠在篝火附近沉睡的侍卫都忽然睁开了眼,手中紧握着武器,以他们不能反应的速度杀向了他们。
为首的偷袭者心中暗惊,他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声:“不好!上当了!”招呼着手下想要撤离,却没想到原本是他们将启国使团围了起来的场面彻彻底底的翻转过来。
启国使团的使者似乎都有点功夫在身上,哪怕是看着温文尔雅的商人打扮的人,手里也握着一把细剑。
偷袭者的首领见状便知道他们落入了褚邪的陷阱中看,一想到褚邪对待敌人拿惨无人道的手段,偷袭者的首领便一阵胆寒。
缴械不缴械都是一死,他心一横,当即下令杀掉这些启国人,拿人头领百两黄金,多杀多得。
天气严寒,在这样风雪交加之下,百两黄金还是有一点点刺激作用,原本都瑟缩下来的杀手们,霎时间士气上涨了不少,他们纷纷拿起了武器,砍杀起来。
连文煦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背水一战,但启国使团内全都是褚邪手下养的死侍,一个个伸手了得,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连文煦命人将一座帐篷保护起来,偷袭者首领便带着人纷纷冲向那座帐篷。
“兄弟们上啊!妖女的孽种就在那个帐篷里!杀了孽种!赏黄金万两!加官进爵!全族荣耀!”
一声令下,这个奖励明显激励性更大,一个个偷袭纷纷怒吼起来,高高举着武器,不要命了似的往帐篷冲去。
一支支利箭朝着帐篷射出,围绕着帐篷的死侍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以盾挡箭,剩下的人便去击杀那些偷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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