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决定不再隐瞒自己在白府遭遇的一切。
“祖母，孙儿过来看望您了。”
“欸，我的枫哥儿，过来祖母身边。”
白枫来到白祖母身边，便被她牵起了手。
白祖母看着眼前不同于平时的孙子，看着他身上仿佛有些沉郁的疯狂。将手上佩戴多年的紫红佛珠从手上褪下，戴在白枫的手上，好像坊间的手串般，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是一串佛珠。这佛珠子小巧玲珑，在阳光透射下呈现佛光般的光泽。
“祖母，这孙儿不要，这是您戴了多年的佛珠，就像您平时说的，已有佛性了。”白枫看到白祖母动作，连忙阻止，但是被白祖母卡住手。
“就因为是祖母戴了多年，所以我想请它以后好好保佑我的枫哥儿。”白祖母慈祥的拍了拍白枫，拉着他一同坐下。
白枫并没有坐下，而是像小时候那样将头趴在她膝盖上，不经意间扯了下自己的衣服。
白祖母怜爱的用手梳着他的头发，顺着发尾往下，透过衣服缝隙白祖母看到白枫身上竟然有伤痕结疤。
白祖母抖着手不动声色的继续梳理着白枫的头发，“枫儿在书院怎么样了？”
“祖母，这次在书院我考了甲等第三名。”白枫的声音由于趴着的缘故，有些闷闷的。
“我的枫儿真厉害。”白祖母高兴道，“一会儿陪祖母一起吃饭。”
“能留在祖母这里吃饭是孙儿的荣幸。”白枫仰脸露出仰慕的笑容。
白祖母慈祥的看着白枫，轻轻地扶他起来，白枫也顺着力道坐在他身边，祖孙两人说着体己话。
在桌上的茶盏不知道斟满了几次，魏嬷嬷放轻脚步来到白祖母身边，低声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枫儿，今儿祖母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鲈鱼。”白祖母亲昵的拍了拍白枫的手。
“祖母疼我，我知道的，以后由我孝顺祖母。”白枫扶着白祖母起身，声音亲切道。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膳厅。
白枫入座后，看着桌上有三道都是用鱼做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心里长久的阴冷压抑终于趟进了一缕阳光。
清蒸鲈鱼，鲈鱼放在长条形的白瓷盘，鱼肉紧致清香，鱼身上面点缀着青红辣椒丝，淋上了蒜香酱油汁，丝丝缕缕顺着鱼身流淌在瓷盘上。
旁边紧挨着的是鱼头汤，奶白色的鱼汤里隐约可见白嫩的豆腐，点点葱花漂浮在上面，白枫猜到里面用的是草鱼头，因为小时候自己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好奇的询问母亲，被母亲亲昵的点着额头告知是用草鱼头。
还有一道是腊鱼炒细芹，这腊鱼块是厨房用多种酱汁腌制的，再放到冷窖中冷藏两个晚上，然后再取出放到太阳底下晾晒，待晾晒到表面硬固，里面还是正常鱼肉的柔软时就可以食用了。
这也是白枫最爱吃的一道菜。
碗中落下一块酱香腊鱼，白枫抬头便看到祖母和蔼的目光，“也不知道这味道有没有变，祖母老了，咬不动了，枫儿替祖母尝尝。”
对许久不曾有的关爱，白枫有些无措，强装镇定道，“祖母哪里老了，刚刚我还想问祖母最近吃了什么，皱纹都少了许多。”
白祖母看着他真诚的面容，虽然知道这是逗自己开心，但是还是高兴的不由摸了摸脸，笑道，“就你会贫嘴。”
这边其乐融融的在吃饭，而白抚院子里，锦绣正在述说着这几天外面谣言的变化，“小姐放心，近来外面很少有人传小姐与高公子的事情了。”
白抚高高的坐在上位，吹了吹新做的指甲，捏着绣着白梅的手帕，“那张公子那边有何反应？”
锦绣偷窥着白抚的神情，恭敬道，“张公子那边仆没有听到有反应。”
殊不知张进小厮去各大酒楼打听时都是蒙面雇人打听的，而与白府下人接触时也都是做了修饰的，并且找的都是跟白小姐有矛盾的人。
锦绣找到那些人时，高高在上的态度，蔑视命令她们说话，她们如何会真实告知，且不说她们已经不在白府了，就算是在白府，这态度也是让人生厌的。
“那就好。”
“你继续留意一下张公子那边的消息。”
“是，小姐。”
白枫在白祖母那里吃完饭，又喝了清茶后，见天色已晚，白祖母精神不济，“祖母，您早些歇息，孙儿先回去了。”
“嗯，枫儿遇到难事，记得告知祖母，你记得你还有祖母帮你。”白祖母看着眼前清瘦的孙儿，殷切的叮嘱。
白枫眼睛湿润，宛如稚童般儒慕的看着白祖母，“孙儿记得了，多谢祖母。”
“魏嬷嬷，你帮我送下枫儿回去。”
魏嬷嬷知道这是让其他人明白白祖母对白枫的看重，威慑他们，“是，夫人。”
白枫来时带了众多礼物，但是回去时，却是翻了一倍，还有几匹珍贵丝绸。
一路上不少下人都看到魏嬷嬷带着白祖母的下人一起将东西送到白枫的院子里。
白抚恰逢在小径赏花看到，手中的帕子都被她险些撕烂。
但她并不敢上前询问阻挠，因为这是魏嬷嬷亲自送的，那代表着白祖母的态度。
况且她知道白祖母向来不喜欢她们这一房的人。以前她不是没看到过白祖母给白枫东西，但是没有哪一次是这次这么多的。
白抚知道白枫向来受了委屈都不会向白祖母告状，所以她们欺负的理所当然。
“多谢魏嬷嬷。”白枫待魏嬷嬷吩咐下人去忙后，对着她道谢。
“公子折煞仆了。”魏嬷嬷连忙扶住白枫不让他弯腰道谢。
“夫人送了些止疼祛疤的膏药，公子记得涂抹。”
白枫知道自己在祖母那里刻意俯身趴在祖母腿上，让她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痕。他并没有直接告诉白祖母自己受伤的事情，而是像往常那样不想给祖母担心的样子，这样却更让白祖母心疼。
白枫没有向魏嬷嬷问祖母怎么知道的，一脸感动，“这事容祖母费心了，我已无大碍，还望嬷嬷告知祖母不要为我伤神。”
“公子这么孝顺，夫人享福了。”魏嬷嬷面带笑容满意的看着白枫。
一白衣侍女恭敬道，“嬷嬷，已经分类放好了。”
“那嬷嬷快些回去吧，祖母身边离不开嬷嬷。”白枫特意说明魏嬷嬷在祖母身边的重要性，惹得魏嬷嬷越来越喜欢他。
“好，那我先回去了，公子有空多看看夫人，夫人记挂着您呢。”魏嬷嬷与白枫告别。
“嗯，劳嬷嬷告知祖母，孙儿会常去看望祖母的。”
魏嬷嬷笑呵呵的应下，面带笑容走出白枫的院子。
白枫看到她们走出院子后，脸上的慢慢笑容消失，眼眸暗沉，心中计划的第一步已成功。
魏木待她们走后，开心的对着白枫道：“公子，太好了，有了老夫人的膏药，公子背上的伤会好的更快。”
魏木并不关心白祖母是如何得知自己公子受伤的事情，他只知道有了这膏药，公子身上就不疼不痒了，还可以去掉疤痕。
耳边听着魏木满心的忠诚，心中熨帖，“嗯，沐浴吧，再给我涂药。”
“是，公子，我去吩咐准备热水。”
翌日，白府。
“什么，你说老夫人让我过去？”晴姨娘有些奇怪，她跟老夫人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现在会喊她过去。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新衣服，叫来丫鬟给自己换了套衣服，带着丫鬟匆匆过去了。
“夫人，晴姨娘已经到了。”魏嬷嬷贴着白祖母耳边道。
“让她等着吧。”白祖母放下茶杯，轻轻地道。她不好直接对上白财，免得外面嚼舌根，只能让他疼爱的姨娘来承担了。
白祖母将人晾到差不多晕厥的程度，才让人进来，先发制人道，“老身刚刚身子有些不舒服。”说着用手撑着脑袋，“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倒是让你久等了。”
晴姨娘看着装模作样的老夫人，心里有众多怨气也不敢发出来，一来白祖母是诰命夫人有官身，二来自己是姨娘，若自己做的不对，白祖母完全有打发自己岀府的权利，低头应声道，“这是我应该的。”
“先前免了你们早起请安的事，日后恢复吧。”白祖母轻飘飘的宣告她们要早起的事情，不管下面晴姨娘的心情有多糟糕。
“府中内务辛苦你多年操劳了，明日便将账本送我这里吧。”白祖母接着又丢下一个轰炸的消息。
“这……，夫人这是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晴姨娘连忙跪下，身后的丫鬟也紧随跪地。
白祖母当初丧子丧夫，悲痛难耐，不得已将府中事务交给晴姨娘，当初还特地考察了几个月，发现她对白枫一如自己对他的吃穿用度，才放心给她。
如果不是昨日自己注意枫儿趴在腿上看到里面穿着粗糙的衣服，仅看外面，还不知道她的枫儿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到自己的嫡孙儿过的这样的日子，心里越发厌恶。
白祖母看着下面战战兢兢的晴姨娘，不想跟她说多余的话，“好了，就这两件事，下去吧。”
“老夫人，您不舒服，府中事多，还是让我替您分担一下吧。”晴姨娘不舍得放弃。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还是你觉得我老了管不了这个家了？”白祖母拍着桌子，震的茶杯弹起，发怒问道。
“妾不敢。”晴姨娘低头，嘴上说着不敢，但是脸上的神情却不是这么想。
待她们走后，魏嬷嬷重新为白祖母斟茶，“夫人，这老爷这边会不会不满？”
“他有什么不满，我自有法子，这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嫡子，嫡庶不分，也不怕传到外面笑话。”白祖母幽幽地道。
另一边，晴姨娘回到院子后，打碎了好几个花瓶，发泄着自己受到的憋屈。
晴姨娘打发自己的贴身丫鬟，“去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
翡翠低头恭敬回道，“是，仆这就去。”
翡翠匆匆的过去，待打听到消息后又快步回来，面带喜色道，“夫人，老爷快回来了。”
晴姨娘放下眉笔，脸上带着笑容，“以后可不要叫我夫人了，叫别人知道又说我不懂规矩了。”暗指今日白祖母的事情。
“都是仆的错，仆叫惯了。”翡翠知道晴姨娘不是真的指责自己，笑着马上认错，然而这样子更叫晴姨娘开心，毕竟夫人是管理府中内务的。
“带上最近新的糕点，随我去老爷那儿吧。”
“是，夫人。”
白财下朝回到正院，想着今日在朝中的言语，自己官职怕是升不了了，心中烦闷不已。
正巧外面通报晴姨娘过来，想着乖巧听话可人的晴姨娘，便吩咐管家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晴姨娘这朵解语花婀娜着身姿，提着清香酥软的糕点来到白财身边，放下手中的食盒，晴姨娘俯身过去，双手按摩着白财头部，“谁惹老爷生气了。”
白财闭嘴不语，双手揽着她的腰肢，闻着她身上的胭脂甜香味，等到晴姨娘按摩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没有谁惹我生气，是朝中事。”剩下的白财就不说了，在他心里，女人只哄的他开心就行。
晴姨娘也聪明，白财不想说的，她也不会不识趣的追问，趴在他胸膛俏语道，“朝中事我也不懂，我只知道老爷下朝回来还没吃东西，老爷尝尝我熬的桂花粥，还有新做的糕点。”
说着起身打开带过来的食盒，取出放在桌子上。
白财拿了块桂花糕点，点点头，“不错。”
“那老爷尝尝这个粥，我熬了许久的。”晴姨娘殷勤的将粥喂到白财嘴边。
“嗯，这个也好喝。”白财就着晴姨娘的手喝完了这碗桂花粥。
第八章 张驰来永州
“以后老爷有什么想吃的，妾都为老爷寻来。只是可能量没那么多。”晴姨娘说着放下碗，羞怯娇羞的对着白财撒娇，看的白财满心欢喜。
“怎么了，我白府还能不够量？”白财享受着晴姨娘的服侍，语气狂妄。
“今早老夫人叫妾过去，说要收回府中账务，这、妾怕到时候老夫人管着，没那么方便。”晴姨娘期期艾艾的看着白财。
白财明白晴姨娘的意思，他也想不明白这老太太怎么突然收回管家权了，不过自己如今是嫡子，吃穿用度肯定就不会少的。
近些年老太太安分守己，不知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家中晴姨娘管理的也很好，“我去问问老夫人怎么回事吧。”
在晴姨娘看来，只要白财去跟老夫人说了之后，自己就能继续管家，毕竟如今府里只有老爷一个嫡子，又没有嫡夫人。
“多谢老爷，还是老爷疼我。”晴姨娘柔弱的靠在白财怀里，那双保养相宜的手在他的下身暗暗画圈。
不久两人就移到了厢房里，红帐下落，人影翻滚，女人的娇喘与男人的闷哼声频频传到外面，门外留守的丫鬟看着身形稳定，不为外物所动，脸上却绯红。
白骢自从书院放假回来，就一直在外面联络自己的同窗，增进友谊。却不巧在外面听到关于自己姐姐的流言，被人拿来讨论。
白衣男子在寒冷的天气，还拿着一把扇子当翩翩公子，听闻关于白府的流言，乐的啪的合拢扇子，“真的？”
旁边身着青锦的男子，眉心有着淡淡的红痣，性格有些内敛，对着白衣男子轻声道，“别说了。”又悄悄指向酒楼门口。
看的出来两人关系很好，身着青衫男子又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白衣男子看向酒楼门口，看到白骢与他的同窗正要进来，对着青锦男子撇了撇嘴，“我可没说什么，只是这楼里多的是人在说。”
感受到背后似乎有灼人的目光，两人还是不再讨论，白衣男子给青锦男子夹菜，“好了，好了，吃菜。”
白骢从踏进来就听闻这楼里的关于白府的窃窃私语，听到白衣男子的高声才会看向他们，只不过能进来这里消费的人大都身份高贵或者是前途无量的人，自己惹不起。
白骢心里憋着气，但是面上却不显，神色大气自然的对自己同窗道，“这莫非有的流言，我白府早已澄清。各位请随我来，我已订包厢。”
“自然是相信白兄的。”
“这流言只有没有辨别是非的人才会讨论，白兄亦无需担忧，永州这人才众出之地，相信很快过去。”其中身着淡蓝衣服男子，佩戴着内敛昂贵的玉佩，无一不显示着身份不一般。
张驰自己来到永州，想看看弟弟张进学的怎么样，并且带着父亲的书信过来的，他没有一开始就去找张进，而是作书生打扮与永州书院的人结识。这样子可以得到更真实的关于书院的教学质量考据。
现在看到白骢处事怡然大方，才会开口。
白骢想不到还能得到这位的解围，他也是得知此人是从京城来的，身份高贵，试着宴请没想到把人邀约出来，还是多亏自己在同窗里塑造的好学识与名声。
白骢心中大喜，面上端着书生该有的高雅，“多谢张兄。”
白骢吩咐小二将他点的菜上来了，有水晶鱼荟、脆皮仙鸡、水晶脆蹄、酱油宝鸭、碧绿清炒、嫩豆腐汤等等，指着其中一道晶莹剔透的鱼肉道，“张兄来了我们永州，这道’水晶鱼荟’一定要尝尝，这是永州的特色菜。鱼肉脆甜鲜嫩，还可以搭配不同酱料，有不同的口感。”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称赞，对于永州这道特色菜，有身份有钱的人，大都吃过，回味不绝。
“没错，这一定不能错过。”
“只有永州本地的才是最正宗的。”
张驰其实在京城吃过这道菜，只是眼前这水晶鱼荟比京城的更加晶莹剔透，透过鱼片能看到点缀的青丝配菜。
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尝了下，张驰首先感受到味蕾的惊喜，爽脆清甜鲜嫩，还带着配菜的辛香。跟自己在京城吃到的确实不一样，这里的鱼肉更加鲜甜美味。
“不错。”
“不愧为永州特色菜。”
白骢见他吃的满意，心里也高兴，看着众人都下筷吃菜，脸带笑意。
“归假后，大家晚春准备下场否？”其中一名书生开口道，还有三个月左右考院试，心中焦虑。
坐在白骢右边的书生自信道：“我们也准备差不多了，先生说我们可以下场试试了。”
“没错，我们都准备的充足，怕甚。”
都是一群十五岁数的少年郎，意气风发。
“卢兄说的没错，怕甚。”白骢赞同。
白骢提起考试也是信心十足，虽然此次考试排名比白枫低，但是以往自己跟他都是不相上下，而且此次白枫突然排名比自己高，这必然是作弊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