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的火光柔和了他的淡漠的面庞:“以后就叫我阿溟。”
白枫想到了之前叫阿溟时,两人你来我往的逢场作戏,瞳孔中好像是兴奋。
掐了一把小指让自己镇定下来,白枫点点头,从善而流道:“阿溟。”
“阿溟去江南是因为我的事吗?”
白枫垂眸看着火焰中烧的近乎是金白色的焰心,似乎这么问有些害羞,不敢看着北溟。实际心中翻转了好几个念头。
北溟似乎笑了一下,低沉醉人:“是也不是。”北溟并不想让白枫知道自己真正去江南的原因。
之后便不再说了。
白枫在北溟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起,听闻不是因为自己,也没有追问下去,只知道并不是不相信自己就好。
不过看白枫面上似乎带着疑惑,没明白自己的话,看着他不解的样子。
北溟随口道:“此番过去巡查一番产业,有点小问题处理。”
似真似假的回答,也不管白枫信不信。
白枫猜测这肯定不是北溟去江南真实的原因,而且能让他都走一趟,事情肯定不小。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问道:“那之前阿溟答应给我的人力,还是听十四安排吗?或者阿溟安排?”
白枫担心北溟过来会将人带走,那么自己则没有人手,寸步难行。
北溟抬眸看了他一眼,之前他就说过白枫很聪明,如今听他这话就更是,斯里慢条道:“十四安排。放心,你要的人手和需要支持的财力,说给你的都会给你,毕竟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知道自己的事情能够按照计划来,白枫安心了。
想像以往一样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不过抬眼看到眼前的人并不是白祖母,白枫便恭顺温柔,脸上带着恰好的感激:“多谢四、阿溟。”
北溟知道白枫并不是表现出来这般风光霁月,也不甚在意。
白枫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便惬意的与北溟聊起天,不过两人相交尚浅,且身份特殊,也只聊些日常见闻,聊聊学识。
白枫把握着分寸,绝不会聊一些过界的事。例如北溟为什么用茗贝的身份去学院之类的。
两人还算相谈甚欢。
这时魏木过来请白枫回去用餐,“公子,陈镖师他们弄了些吃食。”
在外人面前,北溟是永州书院的茗贝,所以这会北溟体贴的说道:“白枫,你先过去用餐,有时间我们再聊。”
白枫起身,顺便邀请道:“好,阿溟你要一起尝尝吗?”
“不用了,我们已经用过了。”
魏木瞅瞅自家公子又看看那个“阿明”,心里想着公子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人的?在书院自己也没有看到啊。而且看样子这个“阿明”还是十四的主子,之前也是“阿明”让十四听公子的吩咐的吗?
不过魏木的满腹心思也没有问出口,公子想让自己知道的肯定会告诉自己,没有告诉自己的,魏木也只是有疑问而已,但是不影响自己伺候公子。
“公子,刚刚陈镖师与李镖师带着许霖出去找干柴的时候,打了两只狍子,烤着可香了。”
魏木跟在白枫身后讲述着狍子的美味,说着吞咽了几下。一路提心吊胆的赶路,吃干粮也是寥寥对付几口,这会闻到这么香的,勾起了食欲
白枫去到时,陈风、李沧、许霖三人正在分割狍子肉,将已经烤好的肉片下来放到叶子上。旁边陶罐煮着放了狍子肉的野菜汤,正在咕噜咕噜的滚开。这罐子还是镖师要求带的,当初就是考虑到如今这种情况。
“辛苦陈镖师和李镖师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白公子快来尝尝。”
魏木拿出几个木碗,分给他们后,就先动手装了一碗狍子野菜汤给自家公子。
其他几人则是端着碗先尝狍子肉。
“公子,给。”然后又递了一双临时用木枝做的筷子。
白枫接过来道:“好,你也用吧,不用伺候我。”
“好。”魏木拿起碗也给自己装了一碗,喝了一口,叹了一句:“真舒服。”
听到魏木的感叹,都笑了起来:“哈哈哈———。”
李沧平时话少,但是吃到好吃的就会变得热情,这会儿极力邀请道:“白公子尝尝着狍子肉,这个季节正是嫩的时候。”
“没错,过了这个季节狍子肉就没那么鲜嫩了。”陈风也开口称赞,所以这狍子确实是不错。
“公子,李镖师和陈镖师说的没错。”许霖吃的现在嘴巴才有空,说完又继续往嘴里塞肉。
魏木也在一旁吃着点头。
白枫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肉质鲜嫩,汁液丰富,烤的恰到好处,口感极佳。
更不用说他们是饿着肚子吃,美味更上一层。
“不错,好吃。”
“哈哈,是不错吧———。”李沧笑了几声,有推荐的美食被认可的欢喜。
次日清晨,白枫醒来时,发现另一边北溟他们已经离开了。
白枫昨天就已经知道他们先行离开,所以没有什么惊讶。
倒是魏木,看到他们离开后惊讶的道了一句:“哎,他们离开了哎。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们都不知道。”
也只是有点奇怪自己睡的那么熟不知道他们离开的事而已。
陈镖师与李镖师也没有问茗公子他们为什么不与他们一起走,将车厢套上马之后,他们乘着清晨的凉风出发了。
马车行驶在高高的半腰上,从车厢往外看,可以看到山涧里的那些雾气还没有消散,缭缭绕绕,山头若隐若现,恰如人间仙境。
行驶到山脚下,马车穿梭在雾气之中,像是杂书上写的神话一般,腾云驾雾。
用手轻轻一杨,就能让它们混乱,手指拨动就能引领它们排兵列阵般,让人仿佛有改天动地的能力。
魏木看到公子在拨动着这些云雾,他也双手合抱拢住,好像要将这些雾气抓在怀里,可是每次都被它们溜走。
“公子,这些云雾真大啊。”魏木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永洲,见到这些景象满眼稀奇,感觉好新鲜又好玩。
白枫轻轻地“嗯”了一声,如果仔细听的话,就好像是咬着腮边肉闷哼出声的,努力克制着什么。这些雾气就像是又一把钥匙,想要放出内心关押着往事的暴戾疯狂,冲撞着白枫努力压制的,在心底设下困住它们的牢笼。
魏木也没有在意公子有没有回答,他只是想说出来表达自己的欢喜。
前面驾车的陈风与李沧也司空见惯了这景象,他们走镖时,走过太多的地方了,很多地方的美景他们都见过。例如有:仿佛从天而下奔涛汹涌的大河,如万马千军咆哮而过,让驻足的人心神震撼,久久不能动弹。又有接天连叶的红枫林,好像天空都被映红。
与魏木同样觉得新奇的恐怕只有许霖了,许霖自从家破人亡后,为了生存就拼尽全力。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看到这般美的景色。
这时,金乌爬上云端,洒下了金光,穿透了雾气,好像一瞬间,天地变得清晰了。
白枫他们驶出重山叠林后,修整了一番,又继续出发。经过一片片的村庄,这些村庄大都是依山而建。到了某个较远的村里,村前应该种粮食的田地却杂草丛生,只看的到依稀一两块地,被夹在杂草地里面,种着长的参差不齐的粮食作物。
偶尔看到路过的村民,他们都会在马车驶过之后,驻足长看,眼睛好像要将马车剥开看到里面藏着什么。
魏木看了一眼,就将窗户关上了。
“公子,他们在看什么,看他们穿的也不差,面色也带着红润应该过的不错,所以不至于没有看过马车吧。”
白枫也看到了这些人的目光,同时还留意到另外一些村民,这些村民面黄肌瘦,但是他们却没有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不清楚,但是我们需要提高注意,他们有些反常。”
连白枫魏木他们都觉得奇怪,更不用说是极具经验的李沧与陈风了。
他们甚至在一些村民眼中看到了垂涎之色,虽然被村民快速偏头极力隐藏,但陈风和李沧是何其的机谨敏锐。
去往江南的路有许多条,但他们选了从这边走,原本是想着在这些村庄休息一晚上的,总比在荒郊野外好,如今怕是不行了。
李沧神情严肃,拿起胸前的骨哨放在嘴边,吹响三声短而急促的哨声。
侧头跟身旁紧张不安的许霖说了一声:“抓紧了。”
然后将鞭子用力的甩在马身上,马感到吃疼,四肢更用力的奔跑起来。
跟在后面的陈风放下手里的哨声,同时大声的对着车厢内的白枫道:“白公子,我要加速了,你们要扶稳了。”
不等回应,便用力的挥鞭甩了两下在马臀上。
车厢内,白枫被骤然用力前行的惯性带的身子一歪,连忙放下手里打发时间的杂书,抓紧车轼。
魏木要更加狼狈一些,他本来想给公子斟茶的,让公子解解渴。如今杯子被撞翻,茶水都洒在了茶几上,又滴滴答答的滴落在毛席上、他的裤脚上。而后背也被带着撞到了后面木箱凹凸出来的锁扣上。
白枫看到魏木手忙脚乱的还想要去够那个掉落的杯子,轻声呵斥:“别管了,扶稳抓紧车轼。”
魏木听到白枫带着点严肃的声音,歪头看向公子,看到公子皱眉不赞同的看着自己,便直起身子,对着白枫露出个讪讪的傻笑:“公子,我没事。”
说着碰了碰背部被撞到的地方,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见状白枫柔声安抚道:“坐好了,外面陈镖师们可能发现了什么,等情况定了下来再给你抹药。”
魏木嘴硬:“是,公子,我不疼的。”
接着又很担忧的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枫想起了那些奇怪的村民,眉间渐渐拢起了皱褶,但嘴里还是安慰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外面有陈镖师与李镖师。”
魏木听闻心瞬间安定了不少,想到这段时间听了不少陈镖师与李镖师讲述的自身走镖遇到的各种情况:“公子说的没错。”
看着突然加速行驶的两辆马车,穿着较好的村民们渐渐走到了路中央,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相互间对视一眼,然后兴奋的、诡异的笑了起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纷纷往家里跑去。
在白枫他们即将穿过这个村子出去时,出口被三十多个村民挡住了,这些村民看起来更加强壮一些,而且都是青壮年居多。
村民从这些外乡人踏进这个村子的那一刻,就处处留意观察,然后在出口等待着这些外乡人过来。所以之前那些村民看到车辆急速而去,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们靠打劫过路车辆为生,弄一次,可以生活好久。
若是遇上那些商队,观察过后可以作为的,那可真真是天大的肥羊,一两年都不用干活也能生活的很好。
每次他们都能成功,因为他们不仅找了官府的人做靠山,还有附近叠领山的二当家支持。
将长的漂亮俊俏的女人哥儿送上叠领山给二当家,男子听话的则留下来加入他们,不听话的则将他们折磨取乐。
逃是逃不掉的,村里到处都是眼线,屡次不听话的人,那山坳处也不介意多他一具白骨。
再将收获得到的钱财,上交一部分给官府里的靠山。之后剩下的女人、哥儿、钱财都是他们的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活的相当滋润,有靠山有武力支持,他们也不用拼命。
但也有本地村民不愿意与他们为伍的,自己耕种作物。
这些人则被监控在他们的视线之下。
与那些强盗村民对比,这些靠自己耕种养活自己的人,好像活的异常艰苦,但他们的内心不用被内疚、不安困扰的日夜睡不着。虽然困苦,但是他们活的更加坦荡和自在。
李沧看到那些村民拿着各种耕种的农具,用磨得锋利的割口对着他们。
并且在这些村民后面还有着被削的尖锐的、缠绕着刺蓬的栅栏将出口严密围住。
李沧下车,并将重刀从车厢内抽了出来拿在手上。
语气略重,且极为不好:“各位在此是什么意思?”
带头的村民应该是在他们那群人中较有威望的,他也长的高大,但在李沧的对比之下就略有不足。
看到李沧高猛强壮的身形,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人便走出人群离开了。
严强也就是那带头的村民,吊儿郎当的将手中的耙敲着地面,轻浮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们留下来做客而已。”
这时后面又来了一群村民,是一些妇女和哥儿,每个人手中拿着各种利器,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两辆马车。
许霖、陈风见状立马拿着武器,警惕的守在白枫他们的车厢附近,防止这些人靠近。
魏木偷偷的打开车窗看了一眼,害怕的脸色都白了:“公、公子,外面来了很多人,将我们包围了。”
“公子怎么办?”魏木声音染上了哭腔。
白枫挑开窗帘看了眼,转身将匕首放进袖子里,然后递给魏木一把。
这时车厢猛的晃了一下。
“公子!!”
“没事。”
“我们也下车吧。”
陈风挡住了一波挡不住另一波过来抢马车的人,看到白公子他们下车了,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陈风出枪如箭直接将扒在车厢上的几个哥儿挑飞。
又振臂一挥快速的横扫了一枪,将这些人逼退,他们面前呈现出一围空圈。
那些人看到在地上呻吟的四人,身上的血窟窿止不住的冒血,血液开始在他们身下蔓延。
腰大膀圆的女人用手捂住其中一个人的伤口,但是发现没用,神情着急道:“红姐,怎么办,他们伤的太深了。那个使枪的人太狠了。”
被横扫到的那些人也都捂住伤口,血液透过指缝流出来。听闻个个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快了一步后退,只怕被开膛破肚了。
红姐过来看了一眼,皱眉道:“先送他们回去。”
另一边,李沧直接压着严强打,并且将他身上多处打骨折。
李沧身上也挂了伤,因为对方人很多,像蚂蚁般扑上来前赴后继的,李沧既要护着马车出手时又留了手,并没有直接将他们置于死地,所以被他们伤到了。
李沧陈风他们镖局走镖时有规定,如非必要,不能伤人性命。
如今这些人即使被打的站不起来,也会爬着过来死死的抓住李沧的双脚,李沧将他们一个个的踹开,见他们又蠕动的爬过来,还有人趁机在背后下杀手。
弯腰躲过从三方猛然插过来的锋锐的四角耙,李沧憨厚严肃的表情瞬间变了,眯起眼深深道:“简直不知死活!给你们留命,你们不要。”
李沧将还扒在他身上的几人,用重刀猛然拍飞,又将挥着四角耙的人,用重刀重重的拍向他们。
村民见那几个人被重重的拍砸在地上,吐了几口血后抽搐几下就不动弹了,纷纷停下动作。
村民看向严强,有人问道:“严哥,怎么办?”
“他开始要我们的命了,我们从来没有这么伤亡惨重过。”
严强被人搀扶起来,单脚支撑着,双臂也无力的下垂。满身狼狈的大吼道:“都不要吵了。”
“二当家来了没有!二当家来了没有!!”
不远处的山坡上高高的传来:“来了!来了!二当家来了!”
“太好了,二当家来了。”
“没错,这次我们多要些,我们损失太大了。”
“可是,二当家打不打的过他们?”х
李沧看到他们口中的二当家向着这边急速而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跟前。
看到二当家身形与自己不相上下,手中拿着全金属制的、厚重的长枪,且长枪的枪头被他替换成了大刀,李沧全身绷紧,暗自提高警惕。
二当家看到了差不多躺了一地的人,语气不屑、散漫的道:“废物,就他们几个人将你们这么多人都打地上了,怎么这么没用!”
严强在村民的半抬半扶下来到二当家身边,卑微谦逊的低头认错,没有一点开始时李沧看到的气高仰止:“是,我们太废物了,连这些人都抓不下,还要劳烦二当家,”
二当家丢下一句:“废物!”
突然向李沧发难,枪头劈向李沧的腰侧,想要让他拦腰斩断。
李沧早有防备,快速用重刀一挡,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严强没想到二当家会突然出手,嘴巴惊讶的张大,待反应过来就暗喜,二当家愿意出手,他们得救了。
李沧与二当家两人打的不分上下,一瞬间两人就过手了十几招。
魏木他们也注意到了二当家,在看到二当家突然刺向李镖师时,虽然知道李镖师能抵挡的住,但心中还是紧紧的提了一口气,看到李镖师用刀接住了,才放松下来,接下来就是二当家与李沧打的难分难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