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光脑号,保持联络。”
慕恒撩起自己的衣袖,光脑和伽摩斯的对碰一下,成功加上了联系方式。
慕恒照常查房,来到莫酒笙的房间时,照例敲门,拧门进去。
房间安静地诡异,莫酒笙蜷缩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子鼓起一个包,睡得不安稳,时不时还会大动作翻身,后背渗出的汗已经打湿了床。
慕恒走过去,迅速检查一些最基本的身体特征,嘀嘀咕咕道:
“又疼晕过去了吗?为什么不按呼叫铃,明明就在床边,抬手就可以碰到。”
由于终止治疗的原因,莫酒笙体内的“转化剂”没能够得到彻底消除,再加上他自愿实验的缘故,慕恒还要定时定量给他注射“转化剂”,以此催化“转化”的过程。
莫酒笙的等级在不断往下掉,精神海也在缓慢发生变化,记忆也混乱不堪受到损耗,每天都在忍受蚀骨的蜕变。
其实止痛药很多,随时都可以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莫酒笙偏就不肯用。
慕恒不太能理解雌虫这种“自残”的行为,明明可以减轻痛苦,为什么非要去忍受经历一遍呢。
慕恒释放些许信息素,很轻微的量。
慕恒的信息素是有麻痹的毒,对军雌来说只是起到一点轻微的麻痹,能够起到临时的镇痛作用,但对于某些低级雌虫来说,就是威胁。
陷入昏迷的莫酒笙呼吸逐渐放缓,感觉不到精神海撕裂的疼痛,处于半知半麻的状态,他颤抖着,在噩梦中紧皱着眉头,艰难地呼吸着。
“止痛药没随身带,还得去拿一盒。”
为了避免自己离开后这只雌虫又陷入疼痛中,慕恒脱下带有自己信息素的白大褂,最大面积地展开,然后盖在被子上。
转过身,看到堵在门口的亚雌。
一双眼睛,青色的很漂亮,美中不足的是有一颗是琉璃假体。
眼神锐利,充满杀意。
戴着最不易染血的黑色手套。
来者不善。
慕恒微微一笑:“阁下就是厄清栀吧,来这里有何贵干呢?”
厄清栀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并且出现在这里,甚至没有触发任何警报,那么也没有必要反抗对方,反正打不过。
就算对方现在要当着他的面杀掉莫酒笙,慕恒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但如果是威胁到他的生命,那就不一样了。
慕恒是只特别自私的虫,这种自私以他自己为中心,他并不会主动侵害旁者的利益,当然也不会见义勇为地去守护旁者的利益。
厄清栀瞥到床上的莫酒笙,神色愤懑:
“我明明给了解毒剂,为什么他还是这样,甚至状态更加不好?我还看到你们给他注射‘转化剂’!你们是想害死他吗?!”
亚雌虽然怒气冲冲,但是落到莫酒笙身上的目光却异常破碎。
厄清栀还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雄虫信息素味道,他红了眼睛,误会横生:
“你和莫酒笙认识多久了?你们是不是互相喜欢?你利用他?!”
慕恒可不想背上这恐怖的烂摊子。
慕恒迅速退开几步,摆手撇清关系:“你可别误会,是他主动要求实验的,也是他倔不肯用止痛药的,至于你说的解毒剂我更是半分不知情。你若是实在疑惑,想问个清楚,何不等他醒过来亲口问?问我有什么用。”
说着,慕恒借口想要想离开:“我想我得去拿止疼药,不然莫酒笙真的会疼死的,要知道,他现在只有B级。”
厄清栀却不愿意放过慕恒,他满脸阴鸷:“把你们都杀了!我要带他走!”
慕恒及时弯腰躲开一击,并继续劝说强调:“你可以直接带走他!没必要见血!你可以直接带走他!!”
花瓶碎了,装水的杯子也碎了,水混着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慕恒只是A级,还是未进行二次蜕变的,还是一只雄虫,体力和等级都比不上身经百战的厄清栀。
慕恒靠到床边,抹去脸上的鲜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在方才的打斗中受伤,豁开一个大口子,鬼来了都要心疼一下的地步。
慕恒简直要气死了:“我说了!你可以直接带走他!!”
慕恒捞起床上的莫酒笙,再抛给厄清栀的同时,立刻按下了床边的铃声!
清脆的呼叫铃在宁静的夜中格外刺耳,打破了平静的海面,底下的汹涛骇浪即将翻涌而起。
再不离开,就会被波及。
厄清栀接住了莫酒笙,抱在怀里的军雌比以前瘦了不少,骨头硌得他生疼,于是瞪了一眼慕恒。
与此同时,慕恒按下紧急联系按钮,光脑自动接通——是视频通话。
视频里的军雌三星军衔,是上将。
“小恒?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布约里上将还没来得及看自家雄虫一眼,视频就被翻转过去,对准厄清栀。
“绯色”最近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再加上布约里上将是高层将领,知晓众多秘闻,只一眼就认出了厄清栀。
布约里上将顿了一下,苦笑:“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见面,绯色的首领,2S级亚雌,厄清栀。”
布约里上将也不藏着掖着了,正好他那边也在开军部小会,直接把屏幕敞开,打算就这么来一个粗糙简略的见面会。
慕恒狼狈地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床上,把光脑界面对准厄清栀:
“真是要命,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非要伤及无辜做什么。”
慕恒十分不能理解厄清栀这种动不动就杀来杀去的行为,军部高层默许了,莫酒笙也答应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为了满足自我乐趣的医护虫罢了,何苦为难他!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不是他!!
厄清栀认识视频那边所有的军雌,每一张面孔他都记得,都是军部高层,都是3S级,他们是整个虫族真正的权力中心。
那又如何?
远水解不了近火,只要他想,慕恒的性命不过眨眼。
布约里上将轻微抬眼:“小家伙,我劝你别轻举妄动,这只小雄虫是我的雄主,今天你杀了他,明天‘绯色’将不复存在。”
厄清栀脸色铁青,虽然有被威胁到,但他并不全信:“‘绯色’到今天,早已经不是你们随便能够动摇的了。”
布约里笑了:“你大可一试。”
布约里语气轻巧,却带着不容质疑的淡定:“高等级的雄虫少,但毕竟还是有。但是‘绯色’要是没了,你还想再建第二个,恐怕是没机会。”
即使听到布约里这么说,慕恒也没有半点反应。
精致的小脸蛋上面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是方才缠斗间伤到的,雄虫龇牙咧嘴地取过干净的棉签给自己处理伤口。
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在看到布约里他们要开会的时候,慕恒甚至脱下光脑想要离开。
布约里上将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到底还是开口制止:
“小恒,别闹脾气,你先留在这里。”
外面是否有“绯色”的其它虫在,危险程度又有几分,这都不好把握,万一慕恒出去遇难,又把光脑留在这里,想要求救都没有办法。
厄清栀是“绯色”的首领,会顾大局,所以在看到布约里的时候有所顾虑,不会轻易对慕恒出手,但是外面隐藏的小鱼小虾就不一样了。
慕恒从鼻子里呼出一口冷气,搬了一张小椅子坐在门口,还是在赌气地背对着摄像头,不过好歹是留在这里了。
小小的插曲被一带而过,简陋的临时会议照常进行。
可惜厄清栀却不愿意配合,他背起莫酒笙,想要从窗户离开。
开玩笑!在对敌的地盘和他们开会议,这不是妥妥的找死吗?
更何况厄清栀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来看莫酒笙,看完再悄无声息地走,单枪匹马的。要不是今天撞见了慕恒散发信息素给莫酒笙,他也不至于失控暴露!
厄清栀刚打开窗户想要跳出去,结果就看到楼下等候多时的伽摩斯。
今天是凌墨出院的日子,伽摩斯来接他。
走到医院门口,就收到来自军部高层的紧急秘令:让所有距离特区医院最近的军雌戒备,并给出了具体的房间号,让有能力的正好在特区医院的军雌就近支援。
伽摩斯抬头,正巧和厄清栀对上目光。
电光火石之间,砰的一声!厄清栀关上了窗户!
厄清栀转头看向门的方向,背对着坐在门口的慕恒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他哆嗦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让开半个身子,把门打开。
“哈喽~~好久不见~~”
门外,凌墨十分热情地打着招呼,明显也是等候多时。
凌墨余光看到门口的慕恒,眼眸金灿灿的,整个人特别有精神气,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嗨小医生!你怎么在这儿?需要我带你出去吗?”
慕恒还来不及回答,后衣领一紧,他被往后拽了回去。
又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厄清栀这才不得不直视布约里上将的会议邀约,他太久没有尝过被威胁逼迫的滋味,一时之间有些咬牙切齿:
“就算是他们,也拦不住我的。”
布约里上将轻微一笑,不可置否:“如果是你一个想要走,他们确实拦不下你,但是莫酒笙你就带不走了。”
厄清栀:“......”
被关在门外的凌墨吃了一鼻子灰,他刚醒来没多久,乖乖等着伽摩斯来接他出院,结果就收到了来自军部高层的直接命令。
住在这里好歹有几天,凌墨对这里还算了解,莫酒笙的地址还是他给的,他一下就猜到有可能是谁,想要干什么。
于是凌墨径直来到了门口,还没站稳脚跟,就看到了打开门的厄清栀和帮助他研制出alpha抑制剂的小医生。
面对关上的门,凌墨活动了一下手腕,想要破门而入,解救人质。
带走莫酒笙他没话说,但是小医生是无辜的。
凌墨退后几步,蓄力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里面的会议也是一开头就不顺利,双方观念的极度不吻合,以及此刻的地位极度悬殊不平衡,都让这场看似和平的会议没办法进行下去。
厄清栀不是坐以待毙的虫,他也不相信有所谓的“好好谈谈”,也不愿意用莫酒笙冒险。
布约里上将确实说对了,“绯色”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但是没有莫酒笙重要。
而且厄清栀也并不认为“绯色”有那么脆弱,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绯色”,如果真有布约里说的那么轻易摧毁,军部也不会想要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
于是凌墨看到的画面就是:厄清栀抓起慕恒做要挟,拒绝谈判。
厄清栀:“要么放我们走,要么鱼死网破。”
布约里:“我想你搞错了状况,你没有提条件的资格。”
厄清栀:“是吗?”
厄清栀掐紧了慕恒的脖子,窒息让可怜的雄虫脸色发青,一双漂亮的眼睛噙满了泪水。
玻璃应声而碎!外面的阳光突兀刺入,3S级的精神力利剑般一下突刺过来,直逼厄清栀的要害。
厄清栀不得已必须先防守,松开了对慕恒的桎梏。
伽摩斯从厄清栀手中救下了慕恒,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倘若今天在现场的只有2S级的军雌,布约里上将都不会这么从容,可惜,伽摩斯最近三次蜕变为3S级,又恰好今日在特区医院。
一切都是那么地凑巧,上天都在帮他们营造一盘好棋。
与此同时,一旁的莫酒笙也醒了过来,因为药物作用,他的精神海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痛苦,本该静养的他在嘈杂中逐渐清醒,浑身都是疼出来的冷汗。
翠绿的眸子在掠过厄清栀的时候闪过一丝迷茫,轻巧地滑过在场的每一位,看到凌乱的房间,如同被入室抢劫一般,他迟疑地问出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厄清栀难过地想哭,他走过去,却被莫酒笙的躲避伤透了心,他停住脚步,青眸痛苦:
“莫酒笙,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好吗?你要是恨我,你就来杀了我,不要伤害你自己......”
亚雌的目光过于偏执而悲哀,悲伤像海浪一样缓慢地席卷上岸,盖过泥沙,留下咸涩的泪水。
布约里的声音打断了这伤感的画面,严肃而冷漠:
“厄清栀,我想现在我们能够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
房间暂时留给了厄清栀和布约里上将他们交流会议,伽摩斯和凌墨都到了门外,就连慕恒也被放了出来。
慕恒被掐的地方很痛,脸上的伤口也痛的厉害,怕留疤,他想要去找医疗包给自己包扎上药,却又被拎着后衣领动弹不得,他扭过头来,看到凌墨打探的目光,没办法,开口道: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受害者。”
凌墨和伽摩斯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慕恒,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脸上神情已然在说:
你看我信吗?
慕恒欲言又止,最后叹气:“我也是个小角色,光是活着就很难了,关于‘转化剂’和‘绯色’的事情,我劝你们到此为止,不要再干涉了。”
十分友善的告诫。
凌墨耸耸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懂是什么意思就不礼貌了。
凌墨:“多谢。”
慕恒心态倒是好:“不用谢,我还指望你能满足我医学上的好奇心呢,抑制剂用着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换成安抚剂。”
“你还记得前几天治疗的时候吗?那是用伽摩斯少将的血做的新鲜的安抚剂,要知道,我们这里可没有雄虫需要雌虫信息素安抚剂,他们都是看上了就直接那啥的。”
慕恒滔滔不绝,把凌墨说得一愣一愣的。
凌墨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伽摩斯,发现对方已然把头别开,只剩下淡粉色的耳垂暴露在银白短发外。
第29章 高级雌虫的绝对掌控权
凌墨微微一愣,盯着伽摩斯的侧脸半天没反应,恍过神来之后,捏捏自己的耳朵,发现自己也烫得厉害。
气氛有点微妙。
慕恒识相地踮着脚就要离开,又被凌墨一把拎住无法动弹。
凌墨:“上将嘱咐过,找到被困者之后要贴身确保安全,现在哪里都不安全,你还是最好待在我们身边。”
慕恒一脸无辜地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伽摩斯:“你倒是说说话啊,我得去上药,不然以后要留疤的,留疤了布约里就不会让我当他的雄主了!”
伽摩斯嘴唇微动,最后推了一把凌墨:“你带他去上药,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伽摩斯是3S级,又是彻头彻尾的军雌,和布约里上将他们也是直接的上下属关系,比起让凌墨守在这里,显然伽摩斯留在这里最好。
凌墨朝伽摩斯道:“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凌墨的不舍远多于担忧,伽摩斯摆摆手,示意他适可而止。
凌墨的一切举动都太过有指向性,以前伽摩斯还只是把这一切都当做同为军雌的交流,他还可以若无其事,甚至可以慷慨地给予帮助,哪怕是“临时标记”这种事情......
但是现在知道凌墨的感情之后,伽摩斯不知道该怎么和凌墨相处。
伽摩斯没想过拒绝,但是也不知道是否该接受,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辨认自己内心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到底是“喜欢”,还是因为短时间的“上瘾”。
伽摩斯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势均力敌的搭档了,在他疏忽的时候,会有搭档为自己垫后,会有搭档为自己查漏补缺。
凌墨很优秀,伽摩斯很欣赏他。
但这算“喜欢”吗?
伽摩斯微微叹气,有些头疼地捏捏太阳穴。
凌墨陪着慕恒到医疗室,慕恒驾轻就熟地翻开柜子,找到了自己珍藏的“祛疤药膏”。
慕恒对着自己的小镜子小心翼翼地擦药,白腻的药膏融化在指尖,一点一点地擦开抹匀。
凌墨找了张椅子坐下,瞄眼注意到桌上摆放的相框,上面的照片是布约里上将。
布约里上将一身整洁军装,浑身上下是肃穆气息,充满了陌生的疏离,尽管只是照片,却依旧能够看到对方眼里的凛冽。
又看向雄虫医生,如果没记错,对方还没有经历二次蜕变,也就是说,还没有成年。
是从小就暗恋?
凌墨撑着头,随意问道:“你这么紧张留疤,是因为喜欢布约里上将?”
慕恒翻了一个白眼,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优雅不优雅了,刚刚经历生死磨难,毕竟还是个未成年,受到死亡威胁时,还是有些犯怵的:
“喜欢?你还真是天真。在这里,只有雄虫才有‘天真’的资格,你是雌虫,又还是伽摩斯少将的副官,怎么会不懂的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喜欢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