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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地心引力(larivegauche/塞纳左岸)


钟彦云猜道:“成岭找你拍这部电影,你说之后贵州的部分你不去,也是因为这个吧。”
梁牧也点点头:“我觉得一部分人——我不是说一格,是有一部分的人,会因为我在拍,因为这件事的商业价值,去挑战那些不可能。我不想推着任何一个人,走上他生命的最后一程。”
厨房里面的水流声突然停了。周遭都很安静,他只听得见钟彦云继续说:“你觉得,陈念是这样的人吗。”
梁牧也沉默了许久,没答话。
等梁牧也和钟彦云从侧门走回客厅,才想起来摄像机忘关了。他把机器放回屋里后,抬头一看,郑成岭已经调好了电视,从网上下载了正版的《人生如山》,召集了大家一起看。梁牧也说这片子他看过几百遍,每一帧都记得,就不再看了。他先一步回屋,池羽也紧跟着他身后进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就有人敲门。
小木屋总共才五个卧室七张床,梁牧也自己只分到一间。郑成岭把门打开了个小口,丢了只睡袋和防潮垫进来。
“就这么多间屋子,小池就委屈你一晚上,跟我们挤挤啊。别不习惯。”
池羽仍面对着梁牧也,头也没回。他说:“没事,我很习惯。”他确实是挺喜欢睡睡袋。
等门掩上,梁牧也坐在那张小号单人床上,把外套和毛衣脱下来,池羽走进他一步,突然开口说道:“你要知道,你拍不拍,他都会去。”
“都会……”
梁牧也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池羽刚刚在刷碗的时候,一定是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对话。他语调挺平,就问:“你怎么知道。”
他半长的头发被毛衣弄乱了,而池羽透过乱发,看住他双眼,说:“因为我会去。”
挑战自我的意愿与是否有人在旁边记录无关。
如果是我,我会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屋里漆黑一片,梁牧也拉住他的衣领,凑近了吻他。却吻到他黑色的眼睛。

天色渐晚。斯阔米什的小木屋里面,所有灯都灭了。
他们的房间锁不上。或者说,是根本没有门锁。梁牧也丢了一把凳子挡在门口,拉着池羽上单人床,两个人钻进了被子里面。
闷热、黏腻,情欲一点就着。池羽想这一刻想了很久,他丝毫没犹豫,甚至低下头给梁牧也口交。只是他活儿实在不怎么样,吸了两口就被拽着头发抬起头来。那个人挺无奈,压低了用气声说,改天有空再教你,今天没空,我只想干你。
房间外只有电影放映的声音,池羽不敢说话,只得服从。
梁牧也似乎是抓住了他不敢出声这一点,给他扩张了几下,也没问他许可,就把粗硬的东西顶进去。池羽绷紧了腰腹,身体是漂亮的反弓,脸颊通红到发烫,贴着冰冷的床架。
睡袋和防潮垫被丢在角落,单人床上,两道身影紧紧交叠着,律动交合。梁牧也从后面抱着池羽,右手拽着他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性器顶到他身体里面最深处。池羽不敢出一点声音,梁牧也大方伸出自己的左胳膊让池羽咬着。
光线并不太好,可他低头就能看清楚池羽饱满双臀,在他的撞击下一颤又一颤。他整根抽出,水声渍渍,池羽会轻轻顶起胯骨,磨着他蹭,近乎于本能。他就又狠狠撞进去。如此往复,直到池羽喘息声愈加急促,快感过于强烈和集中,他怕才几分钟就要交代在这个人手上,就开口道:“太深了,换个姿势吧。”
梁牧也说:“不行。”非但不行,还变本加厉。又往深里撞,而且无处可逃。池羽只好挺着腰配合,低低呻吟出声,他忍耐得辛苦,汗水流了满背。
顶灯昏暗的可以,廉价板床随着抽插晃个不停,撞上墙壁直响。
池羽实在是脸皮薄,就又轻声说:“这声音……”
梁牧也低下头来,说:“第几分钟放的什么我都知道,你尽管叫你的。”
池羽终于忍不住,叫他的名字。梁牧也低下头来舔吻他,从嘴唇,到眼睛,再到左耳朵。
饱涨的阴茎如同嵌入了他的身体,他抚摸过他身体每一寸,停在小腹,又深深顶入。
“我操得你爽不爽。”他还开口问。
池羽不说话。他就又顶进去,狂风骤雨一般,喘息声交杂,淫靡而混乱,分不清彼此。
“爽不爽。”
床单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左手抓住,肤色很白,青筋暴起。池羽跟他较上了劲,咬住牙关,就是不开口。
梁牧也握住他脚腕抬起他左腿,粗硬的性器又顶进去。他用手都能摸出来池羽脚踝的那条伤疤。他很清楚这样的疤痕意味着什么,一定是重塑类的手术,粉碎性骨折,植入钢钉,卧床六个月,从走路开始复建,做手术拆掉钢钉,再复建。
伤疤愈合得丑陋而深刻,但总也是愈合了。好像命运的大手把他捏碎过,他又把自己拼起来了。那一刻情欲灭顶,他竟然感受到一种暴虐的冲动,想若有一人把身下的人分开揉碎,那么他希望是自己,只能是自己。
池羽只觉得要被他干穿,那家伙太大,他后穴酸涨而痒,总也要不够,顶到了位置,他就爽得头皮发麻。
“池羽,说话。”
墙外,电影突然安静下来。他自然知道这是影片放到了哪个地方。钟彦云正爬到最后一个绳段。那时候没有专业的收音设备,他把自己的呼吸声也录了进去。
池羽见他不动,才微微张口,吐了个字:“爽。”
墙外,冰镐凿入冰壁,静力绳绷紧,十年前的自己正悬空于百米高的冰瀑,头顶冰融成水。
墙里,他袒胸露腹,欲望赤裸,插在池羽起伏不断的身体里,汗水滴答,汇聚成溪。
说不清哪个更野一点。
冰爪敲击冰体,终于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借着这个机会,把池羽翻了个身,面对面又干进去。池羽赤裸的腿被他架高,他的腿那么有力量,可此刻甘愿任凭自己摆布,所有线条都绷紧,随着他的撞击一晃一晃。被子早就丢在了一边,他们浑身赤裸,荒唐又激烈地交合,好像两个溺水的人,好像没有明天。
他手上帮池羽摸着他硬得发烫的性器,然后看他闭上眼睛猛烈地无声地高潮,又咬破自己的手臂。他把性器抽出来,喘息着,射在池羽绷紧的小腹上。
又是许久无话。
池羽直觉觉得,身旁这人的情绪竟然难得地有点起伏。比上次粗暴直接很多且不说,他全程都把自己牢牢圈在怀里,好像是在试图抓住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
这次,倒是池羽先开的口:“怎么了。”
梁牧也烟瘾又上来了,可这次他拉过来池羽的手腕,在上面贴了贴,像个浅吻。是想降温,可池羽手心滚烫,一层薄汗。
屋外传来清脆的“咔嚓”一声。是登顶那一刻,冰镐从最后一个保护点被拔出的声音。
梁牧也开口,却答非所问:“钟彦云刚刚红点了。”
池羽失笑。“你真的每分钟都记得。”
梁牧也回过头,说:“嗯,忘不了。”
“所以,要再拍一部?”池羽听得席间谈话,也知道梁牧也这几周在斯阔米什的拍摄是为了什么。
梁牧也拿着纸巾帮他擦拭小腹,然后拉了他一把,把人到自己怀里。他这才说:“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向前看。”
“嗯。”是在山脚下喝酒那一次。池羽当然记得他问过,也记得梁牧也当时没回答。
“我觉得我往前看了。至少,是以我自己的方式。我不想追求速度或者高度记录,不追求首攀——或者你们滑大山的会说首降。那些都是虚的东西。因为这些,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所以这次,我想拍点不一样的。”
池羽听得似懂非懂,只能茫然点点头。
梁牧也看出来了,就把话头丢给他:“你呢。你想去滑什么样的高山。”
池羽想都没想,就说:“瑞士,Verbier(韦尔比耶)。”自然不用说,是世界野雪巡回赛的故乡。
梁牧也说:“再高一点。”
“法国,Chamonix(霞慕尼)。”号称是所有大山自由式滑手的天堂。
“再高一点。”
“阿拉斯加,So Far Gone(绝境)。”这一片山处于阿拉斯加临海城市瓦尔德兹附近,冰川上厚雪堆积,是每个单板自由式野雪选手的终极梦想。So Far Gone是野雪圈内起的名,因为地方偏僻,而山巍峨挺立,坡度十分陡峭,遂得名 “绝境”。
“再高。”
池羽转头看着他,突然想到高海拔高山:“珠峰?还是不太适合滑降,到了希拉里台阶,不得脱板往下绳降?难道你是说……洛子走廊?”洛子走廊,是天然形成的一条几乎笔直的廊道,位于珠峰邻里的洛子峰上,海拔八千米,长达六百米,斜坡50度左右。高山滑雪人称之为“梦幻走廊”。
梁牧也道:“没有比这再高的了吧。”
池羽顿了片刻,才说:“我其实了解过。但那里常年积雪冻成冰,哪怕是双板,也只能全程侧滑。没什么意思。”
梁牧也认真地问:“那你想去哪?最喜欢的山是哪一座?”
池羽仔细想了想,得有一两分钟。梁牧也差点以为他又睡着了,可这时候,他听见池羽的声音:“说出来你可能要笑话。十二岁的时候,我爸送了我一本书,叫什么高山滑雪进阶。是国内的教材。那封面上的山很漂亮。其实单板在大多数地形都不如双板灵活,不能越野也不能爬升,但我们是为了大山粉雪而生的。而那座山,很合适。能切那么均匀漂亮的雪脊,想想在那儿做heel-side POW turn(粉雪背山弯),真的是……爽死了。”
其实现在想来,池勉的礼物并不走心,书里面教的内容也很落后。但是那座山,让他魂牵梦萦。说梦想都远了,它更像是一种符号,一个象征。世界上不存在免费的爱,也根本就没有这么完美的山。
梁牧也没有笑。他挺随意地抱着他,左手搭在他肩膀上,片刻失神。然后,他扳着池羽的下巴强迫他回过头,看他一脸虔诚,全是向往。
梁牧也开口,却是跟他开玩笑:“比做爱爽?”
“比做爱爽。”池羽这回接住了,又有点无奈地说,“不过那都是十年前,这山都是冰川雪山,可能早就不长这样了。现在全球气候变暖……”
梁牧也这才松开手。池羽以为他这个有多年高海拔登山经验的人要来安慰安慰他,没想到那个人说:“可能本来就是PS的。”
池羽也就附和着笑。他席间也喝了不少酒,只觉得他俩心都贴得特别近。单人床太窄,梁牧也的左手又搭在他肩膀上。他其实一天到头也困倦至极,可他向来一个人睡觉睡习惯了,现在合上眼睛,也根本睡不着。
池羽更是毫无睡意。他心里突然有个压抑无数次的想法在跃动,完全无法忽视。而酒壮人胆,时机正好,他突然开口:“你说你弟弟也是滑雪的……”
片刻后,他听见身后的人开口:“嗯。这次来滑雪,看到了他之前看到的风景。也还不错。”
“当年,是发生什么了吗。”
“在去比赛的路上,出了意外。”
“是……”
“对面司机的全责。一个二十多的小年轻,喝了酒,想借道超车。”
可以了,到此为止。不要再问了。
大脑敲着警铃,可嘴却丝毫不受其控制。梁牧也平时情绪很少有大的起伏,他一直是很松弛的状态,不生气也不计较,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触碰得到他。可今天不太一样。情感之事,池羽不懂,可他也感觉得到今天晚上那个人对自己不设防。他离真相很近,就想再近一点。
“是你弟弟在开车?”
梁牧也仍在坦诚:“不是。他没有驾照。是别的人。”
“你知道……是谁吗?他后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梁牧也回得很果断,声音冷厉,带着戾气。
池羽突然就没了睡意,掀开被子就下了床。他眼眶发酸,只觉得没来由的委屈。也是,这世界本不公平,他是一个人,而梁熠川有那么多爱他的人,可却是他活了下来。眼前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作茧自缚。除了“不想知道”四个字,他也不值得比这更多的情绪了。
“我……去睡睡袋。太热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解释蹩脚,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梁牧也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生气了?”
池羽说:“没有。”
梁牧也闷声猜了半天,结合之前的谈话,他就猜着说:“池羽,我没把你当弟弟。你别瞎想。”
池羽钻进黑色睡袋里,只伸出一只光裸的左手,越过身体在拉拉链。拉链竟然还卡住了,怎么也拉不上。气氛凝滞,十分尴尬。他继续找理由:“门没法锁。咱俩……要分开睡。”
这人,敢跟我上床不敢跟我睡觉?梁牧也搞不懂他,只能继续劝:“上来吧。门关着,我看谁敢进来。”
池羽还是不说话。拉链终于肯配合了,“刺啦”一声被他拉上。池羽缩回了黑色的茧里。
许久,他才闷着声音说:“那个床有点软,我……后背有点运动损伤,喜欢睡硬床。”
这个解释,勉强算过关了吧。梁牧也想到他训练时候后背贴的KT绷带,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这才没坚持,在单人床上,一个人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42章 以后
第二天早上,天气有点潮湿,不适合攀登。梦之队的几个人说要出去走走,就凑在电脑前查徒步的线路。
池羽刚好起床,穿着T恤牛仔裤光着脚在厨房刷牙,听他们讨论,就提议了一条线路。爬升不过三四百米,他夏天来过,最顶端可能有点积雪,但总体来说不太陡,适合晨练,自己也可以跟他们一起。
郑成岭看了看他吊着胳膊歪头刷牙,就问:“小池可以么。”
池羽把泡沫吐出来,抹抹嘴唇,道:“没问题。”
郑成岭又看旁边检查相机电池的梁牧也,那意思是,你带来的朋友你负责。
梁牧也头也不抬,说:“他都说了没问题。走吧。”
池羽穿上了昨天晚上郑成岭他们送给他的新年礼物,一件速迈的天蓝色冲锋衣外壳。外衣不是Gore-Tex,但也算是轻量级防雨防雪的独家技术材料,可以穿着滑雪。
说是郑成岭代表斯阔米什攀岩小分队送的,可郑成岭把衣服交到他手里的时候,特意说,是梁牧也给你挑的,估计你喜欢。
他也确实喜欢这种亮色。生活已经够多黑白灰,要穿点亮眼的才好。
一行人整装出发。梁牧也丝毫不嫌麻烦,又把C300和电影镜头给请出来了,继续拍他的B-roll素材。
登山的时候,钟彦云和郑成岭走在后面。郑成岭说牧也不跟来贵州实在是太可惜了。钟彦云安慰他说,就凭自己这十年对他最根本的了解,没有人能够强迫他做任何事,他也不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活着。什么时候他去做一件事,那会是因为他内心真正想要。所以,钟彦云说,这也都是缘分,强求不来的。
郑成岭叹息一声。
等走到雪线之上,开始有未融化的冰,众人才停下来,把冰爪套上。
梁牧也把稳定器从肩膀放下来,十几万的佳能电影镜头就撂在地上,示意池羽在石头上坐下。随后,他蹲下来,像那天在停车场给他松开鞋带那样,又帮他穿上冰爪。
池羽这次没有那么慌神,只是抬眼看着他头顶,只停留几秒。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有点没缓过神来。梁牧也睡去之后,他酒完全醒了,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就是睡不着。他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梁牧也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只能看见他侧脸。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真正考虑他那个提议。床被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翻个身占得满满的,自然是没有了他的位置。
等梁牧也都给他戴好两只鞋的冰爪,他还扭头看着远方山林间的雾气。
“怎么了?愣什么呢?”梁牧也扛起来稳定器。大部队已经先一步出发了,就剩下他们俩。
“你的项目……要拍多久。”
“到下个月月底,但我不一定全程跟。看国内工作情况。”梁牧也伸手,要拉他一把。
池羽没让,左手撑着石头自己站起来,又问他:“那以后,你怎么打算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梁牧也没太跟上他思路,就反问:“什么以后?”今天以后,项目以后,还是回国以后?
池羽没说话。其实对方的反应也算是意料之中。梁牧也看起来,就是很擅长处理这种关系的人。程洋早就跟他说过的。“以后”这两个字碰不得,这本就是约定俗成的默契。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么深的一道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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