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繁华(封与)

“直接闯过去。”薛定回答。
“闯过去？”他以为幻听。
“姚公子，整座江城已被袁、谢两家控制成一座铁牢笼，只要他们不放，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何况你一个大活人。”薛定说清楚眼下不利形势。
“那你如何能保证安全送我出江城回省城？”他憋屈质问。
“不能。但你有更好的办法离开吗？”薛定反问。
沉默了一会，他回了句“好，晚上来接我”挂掉了电话。倒在沙发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抑制要爆开的负面情绪。
一旦离开江城，日后定要袁宴、谢简逸跪在脚底下道歉。袁谆也一定会后悔，这么对待他。顾清也会被他亲手摁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我会让你们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永远不会失败，此次离开，更不是落荒而逃。为了姚氏官僚集团家族，尽快圆满解决问题，才必须要回去。
带着不甘的混乱情绪，等到了崔季启回来。对方仍不放心，想要亲自送一程，他拒绝之。
没胃口吃饭，心绪不宁地等到晚上十点钟，崔季启送他下楼，坐进薛定车子里。
“薛定，姚斯要没有安全回到省城，你好自为之。”崔季启警告。
“崔副市长放心，今晚我的命可是和姚公子绑一起了。”副坐上，薛定皮笑肉不笑回道。
崔季启让弟弟到了家里，记得报平安。姚斯点头，关上了车门。薛定让司机开车，离开江城前往省城。
目送车子离开，崔季启返屋里等待消息。
薛定的车子驶出市委大院开了一段路，前后便有几十辆车子开来，将主车围拢在中心，形成包围圈。车队穿过汉洲大桥，进入东武区城市群，向出城的高速公路开去。
冬季午夜，路上车子极少，有私家车见这浩浩荡荡的阵势，自动避让开。
车队开过城市大道，接近出城高速公路时，前方路面上突然冒出几十辆车逆行，朝他们开来。
“撞过去。”薛定下命令道。
收到老板指令，前面车子与逆行开来的车子对冲。
出城大道上，“砰砰砰——”几辆车撞一起，擦出了火花。其中一辆车翻飞而起，擦过主车，砸到后面一辆车上，这辆车的挡风玻璃瞬间炸开。
从来只在电影上看过的场景，近距离亲眼所见，还差点对冲到，姚斯脸上血色褪去。他心脏剧烈鼓跳，双手控制不住，用力地抓住裤子。
扛住第一波冲击，二十多辆车子，仅剩二十辆。调整好阵型，继续往前开。在过了一段路，有闷枪声响起，一把子击中好几辆车的轮胎。
被击穿轮胎的车子失控，向右边车道和左边花圃撞去。还有的一辆，碰撞到主车车头，使其往下凹陷。
受撞击影响，姚斯身体晃了一下。
第二波埋伏，车队锐减到十三辆车。
薛定下令，迅速向出城高速公路开。
再次调整好队形，前后六辆车保护，车子码数开到最大，飞似的掠过。
眼看着即将走出江城，姚斯整颗心提了起来。
快了，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砰——呲——”车后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后方。只见，后面三十多辆车不知什么时候追咬着薛氏车队，将后方护送的六辆车子给撞击开。
一辆红色布加迪跑车，追上薛氏车速。谢简逸拿着个喇叭探出车窗喊道：“袁氏兄弟前面挡着，薛董和姚公子，不会真以为能出去吧？”
姚斯回头看向前方，瞬时瞠目欲裂。
十几辆渣土车封锁进出江城主要干道，袁氏财阀的车队候在前方。袁宴站在车外抽烟，目光寒冽地看着冲过来的薛、谢两家车队。
“来两辆车，把袁宴给我撞成肉渣！”谢简逸拿着喇叭喊道。
谢氏车队开出两辆车子，超过薛氏车队，直直朝袁宴撞去。
袁氏安保部门人员，架着狙击枪打出子弹，击中开来的车子轮胎。那两辆车子失控，对着薛氏的车子撞去。
这一波冲击，五辆车子撞一起。薛氏主车受到波及，车身被撞歪，歪歪扭扭向前冲去。
袁宴命两辆车子拦截时，薛氏主车发出急速刹车声，停在了袁、谢两家车队的中间。
后面，谢家的车队也慢慢停了下来。
前方是袁氏财阀，后面堵着谢氏，被夹在中间的薛氏仅剩三辆车。主车上，姚斯瞪红着一双眼睛说：“你敢停在这？！”语气是掩盖不住的惶恐。
“姚公子，我已经尽力了。而且吧，那些愿意为我卖命护送你出城的，可都是要付高昂抚恤金的。”薛定烦躁地抽出一条烟点燃。“袁、谢两家势必要打一场，你现在下车我也不拦你……哦，对了，小心别落到谢简逸手里。”
谢简逸有仇必报，袁宴打断他一条腿，今晚既然对上，就一定让手下人和袁氏的人打一场。
果不其然，谢简逸撑着肘拐助行器下车，拿着喇叭大喊：“给我打断袁宴两条腿，每人奖励一百万！”
虎哥手下的人一听，拿着棍子纷纷下车，吆喝着朝袁氏的人冲去。俨然把要抓姚斯一事给忘了。
“把姚斯抓了，谁挡道打趴谁。”袁宴下令。
手下安保部门人员喝了一声“是”。
两方人马，瞬间混战一起。
一方多是退伍军人，一方是不要命混社会的。双方近百人混打起来，乱成一团。
“你现在跑，还有一点机会，再晚一步，可就没机会了。”薛定抬起双手，挡住被群斗的人砸碎的挡风玻璃。
带着愤恨的心情，姚斯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进入打斗的人群。他趁乱藏进路边花圃，绕过袁氏，向江城外跑去。
身后打斗声越来越远，耳边只有寒风吹动和心脏剧烈跳动，及大口呼吸的声音。
眼看着即将跑到高速路路口，他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可当看到停在路灯下的一辆劳斯莱斯，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从车上下来两人，左右拿住他，带进了车里面。

第139章 胆寒
劳斯莱斯后排隐私座舱，姚斯脸色惨白地面对袁谆。眼前散发着强大气魄的男人，手撑着座椅转头看他。
“你……袁谆……”不知是不是从天寒地冻的外面，一下进入到温暖车内的缘故，使得他说话很不利索。
“我会把你交给谢简逸。”袁谆睥睨着开口。
“不要……”从小被捧到大，姚斯苍白的嘴唇，说不出恳求话语，也低不下高傲的头颅。
“江城容不下姚氏官僚集团，特别是汉水桥案子发生以后。”袁谆说道。
“那都是误会。”姚斯想要解释。
“是否误会，顾清会给死者家属和民众一个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相信他？”
为什么要相信顾清？袁谆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特别是姚氏的人。
“你敢把我交给谢简逸，我爸一定让袁、谢两家在省内彻底消失！”姚斯扭曲着一张脸，恨声道。
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眼前人为何对他冷酷无情？所有的一切脱离了掌控，他好恨啊……
车门响起“叩叩”声，手下的人打开车门，谢简逸探头进来。他那双闪烁着邪气的眼睛，扫过袁谆的脸庞，定在姚斯脸上。
“把他带走。”他退出车外，指着道。
虎哥踏进车里，双手抓住姚斯往外拖。
“放开我——”姚斯大吼，声音因过于用力，显得变形。他完全失去贵公子的一面，不再从容冷静。
“他再叫，用针把这张嘴逢了。”谢简逸厌恶道。而后，目光看情人似的，对劳斯莱斯内的男人又爱又恨说：“下次我和顾市长约会，欢迎袁董现场观摩。”
袁谆冷酷地看他。
“今晚我既然欠了你人情，就放过袁宴一次。”说完，好心地关上车门，回到红色布加迪跑车，扬长而去。
后面，袁宴开车赶过来，怒不可遏地上车质问：“为什么要把姚斯交给谢简逸？”
袁谆回答：“顾清要他。”
袁宴怒气噎住，不知往哪发。敢情今晚是为他人做嫁衣？他很气闷，很不爽。
“汉水桥案子牵连的是省城姚氏官僚集团，仅处理一个姚斯是不够的。”
“我知道。”
“姚斯出事，崔季启会乱，江城姚氏的人才会害怕，急于把顾清斩草除根。所以，我们要保护好他。”
“……我知道了。”
二哥到底要无视到何种地步？顾清要用谢简逸，而不与袁氏一起，明显是把他们排除在外。人家根本是要和你划清界限啊！
袁宴有些头疼。
只要顾清向二哥开口，根本用不上谢疯子。
顾市长态度已够明确，却还上赶着倒贴，真没见过哪家财阀掌权人这样的。
叹出一口气，他真是难受啊。
这个晚上，仿佛没有发生过三大财阀对峙的场面。出城大道收拾得干干净净。撞损的栏杆和花圃全部换新，地面破坑修补平整，地面一块玻璃渣也没有。
一夜未睡的崔季启不时电话姚斯，但无人接听，薛定也未曾来过消息。他致电对方，一样是没有接。
对着省城姚家电话犹豫许久，还是不敢拨通。精神备受折磨等到天亮，他收拾好自己去上班。
此刻，江南区谢氏某座仓库内，谢简逸弄了个透明人鱼玻璃缸，让人注满水，再将姚斯扔进去，把盖子合上。
关进注满冰冷透明水缸的姚斯，呈溺水反应。他奋力地顶盖子，痛苦地敲击玻璃。
谢简逸欣赏人鱼表演似的，笑说道：“虎哥猜他能撑多久？”
露出臂花的虎哥笑说：“老板想要他撑多久，就撑多久。”
谢简逸“哈哈哈”大笑，觉得这话很中听：“汉水桥坍塌案死了六十三人，我看溺他六十三次才公平。”
这时，守在仓库门口的手下，朝里喊道：“老板，顾先生来了。”
踏进仓库，顾清扫视一眼，坐到谢简逸旁边单人座沙发上。
眼见姚斯快撑不下去，谢简逸指示道：“把他放出来吧。”
虎哥走上小矮梯打开盖子，伸手进水里，拎小鸡似的，把人拎出来，仍在他们面前。
终于得以呼吸，面无人色的姚斯，瞪着一双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气。
“姚公子，溺水的滋味怎么样？”谢简逸问道。
姚斯抬头，愤恨地瞪他。
“你这样子可真丑陋。”谢简逸掏出手机，拍下照片。
姚斯感到奇耻大辱。
“现在知道袁谆为何没看上你了吧。”谢简逸嘲笑。
姚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双怨愤的眼睛看向顾清。
“让他跪着。”谢简逸命令。
虎哥一脚扫到姚斯后腿。姚斯感到后腿一疼，“砰”地跪在顾清面前。他咬牙试图站起，可膝盖骨裂开般的疼痛，一时站不起来。
“崔季启今天上午会见，樱花国驻江城总领事馆大使，我会使用你的手机给他电话。”顾清开口道，谢简逸将手机递他手里。
“你想干什么？”姚斯唇齿颤抖质问。
“告诉他你在我手里。”顾清说道。
“顾清，我爸得到消息，一定亲自来江城，将你们处理干净！”姚斯恼恨道。
“看来你并不了解崔季启。” 顾清一双冰冷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看他，其身上散发着从政者，上位者之势。
“什么意思？”
“崔季启畏惧着你父亲。对他而言，没保护好你安全送回家，是极大的失误。所以，一旦得到你在我手里的消息，恰恰不敢告诉你父亲，而极力隐瞒自己处理。”
抓姚斯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阻断姚崇坤得到消息，亲自前来江城。
“而且，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顾清慢条斯理地说道。“姚斯，你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吗？”
姚斯仰头看他，尚未完全消化“崔季启畏惧着父亲”这句话。
“从你们突然出现的开始，到任意操控我的仕途生死。我便决定，把阻碍我官场之路的人清除。”顾清唇角，泛开让人胆寒的笑容：“所以，我算到了你们每走的一步路。”
姚斯怔住，眼前身世极其平庸的男人，所展现出来的野心，吞噬了他的现有思维。
这是顾清？为何这么陌生？还是他溺水出现了幻觉？
“姚氏从未正眼看过我，对你们而言，我不过是一颗踏脚石。那么，你知道姚氏对我来说是什么东西吗？”顾清问道。
姚斯睖睁着眼，没有反应过来。
“是我官场之路上一颗可移动的小棋子。”
猛然间，姚斯想到顾清历经过几次官场斗争，每次他都幸运躲过了危机。其中，对方曾卷入两大官僚派系斗争，沈氏一方仕途高升，进入了中央政府。
他爸尚未来得及调任崔季启，中央政府直接调任顾清至江城。
那么，提出调任顾清的人是谁？
刹那间，他大脑一片空白。

第140章 惊慌
这一刻，他意识到，顾清调任江城并非偶然。或许，中央政府内部，有人察觉江城汉水桥坍塌事件，甘斌市长上吊自杀背后，并不简单，遂把外省市长调到这里。
这座庞大繁华的都市，本国中部的军事、商业重镇，全国经济排行前十中的第五名。中央政府不允许，有人破坏这座城市的政治、经济环境。
“是谁？你是谁的人？”
“我谁的人也不是。”顾清回答。和崔季启一样，他的调令是突然性的。他无法探究那份调令背后，存在着什么样的政治目的。
姚斯齿寒，不信他的话。
“你企图逃离江城被抓的消息，梁鸥第一时间已知道。”顾清慢慢说道，“他主动联系我，交代了汉水桥坍塌案真相，和涉及的人员。”
姚斯身体控制不住一抖，不敢置信地看他。
姚斯要走的消息，崔季启和省城姚氏隐瞒着。作为江城头脑，搭上姚氏船只的人得知姚崇坤背着他们安排，无疑感到背叛。特别是得知姚斯落到他手里，知道这艘小船马上要翻了，还不如主动交代减轻罪名。
“汉水桥坍塌案背后真相资料，已陆续寄往中央纪检监察机关，不出三天，调查组就会到省城和江城。”顾清话语，直接判处姚氏死刑。
姚斯因恨怒面目狞恶，那模样要吃人似的。
“把他摁水里。”谢简逸下令。
虎哥拎起姚斯，再次溺进水缸。顾清没有阻拦，他划开手机，从通话记录里点下崔季启的号码。
免提拨出去的电话，才响了一次，对面便接起。
“喂？姚斯，到家了吗？”崔季启语气惦念担心。
“我是顾清，姚斯在我手里。”顾清说道。
那边一片死寂，只闻到不稳的呼吸声。
“顾清，我一定要杀了你——咕噜咕噜咕噜——”姚斯从虎哥手下挣起，痛苦撕喊。虎哥再度把他摁下，盖上盖子。
顾清手指轻轻一点，挂断电话。把手机放下，他站起离开。
“顾市长，你真不要我去收拾崔季启？”谢简逸问道，“哪怕我发誓不与袁氏起冲突。”
“谢简逸，人类的誓言最不值得信任。”顾清回答，踏出了仓库大门。
“可你不是不要袁谆吗？何况，我不甘心！”谢简逸一脸笑眯眯，这张笑脸下特别危险。
“我既然阻止不了袁氏，就只能把你摁在这了。”顾清回头看他，也含笑道：“如果你办不到，我只得把你排除出去。”
“啧，真是可怕……虎哥，把姚少爷放出来，别弄死人了！”
“好的，老板。”
再度承受溺水恐惧的姚斯，又被仍在谢简逸面前。
市政府内部，戴着笑脸面具的崔季启会见过樱花国驻江城总领事馆大使，急匆匆地返回办公室，把搭上姚氏的主要官僚召来。
终于等到崔季启聚一起会商谈解决方案，可居然直接把大家叫到常务副市长办公室“开会”，实在让人感到鲁莽。
有五个人陆续到来，纷纷坐在待客沙发上。
阴沉着脸色的崔季启见有三人未到，直接电话询问。对方回复，正忙于会议工作。他强力命令，马上到市政府。
那三人无奈，只得暂时放下手头工作，开车来到。
待人齐全，一人主动开口询问，姚省长要如何解决眼下局面？自袁、谢两家展开报复以来，已有三人出事，再这么下去，大家可受不了了。
其他人点头赞同。被两大财阀时时刻刻盯着，迟早有天神经衰弱发疯。姚省长再不出手解决，他们哪天被逼得说漏嘴，可就怪不得大家了。
眼下情势不妙，人心分离，崔季启品出逼迫威胁之意。
“你们所担心的，只需杀掉顾清，找到甘斌妻儿就可完美解决。”满身杀意的崔季启稳着声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