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法器被人损毁,国师深受重创,倏然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跌倒在地,瞬间去了半条命。
“本座再问你一次,”柳长寄笑音张狂,“腾江镇的孩童关在哪儿?”
“等,等一下……”国师气喘吁吁,答非所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本座也没兴趣知道。”
“等,等等!”眼见重剑又要劈下,国师语气匆忙,“你既是修士,一定听说过寰天宗。”
“寰天宗乃道门双宗之一,炎天一半的道门宗派都依附于寰天宗,”他生怕对手不知寰天宗威名,加重几分语气,“寰天宗主乃炎天剑尊,其境界之高,当世无人能敌。”
“而我,是寰天宗麾下,归元派的掌门。”他重重喘了一口气,“你若杀了我,宗主定然不会轻饶。”
寰天宗主本尊怔愣在原地,极力搜寻回忆,沉思大半晌,也想不起归元派是个什么东西。
炎天道门,一半依附陵源,一半依附于他。
他完全没料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竟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还撞骗到他面前。
见对手的重剑倏忽停下,国师心中窃喜,以为对方怕了寰天宗主蛮横好战的凶名,正打算再吹嘘几句寰天宗主对他的重视,忽然一阵剧痛刺穿皮肤深入骨髓。
他的腹部被宽刃重剑刺穿,伤口狰狞,血流不止。
“本座最后问一次,”柳长寄笑容狠戾,“被你抓来的孩童究竟关在哪?”
“倘若不说,本座有的是办法吊着你的命,将你千刀万剐,处以凌迟的极刑。到时候,即便你想说,也说不出来。除了痛苦呻/吟,你再也无力说其他任何话语。”
第143章
凌戾的威压气势逼人, 国师肝胆俱裂痛苦难当,再也不敢有所隐瞒,将密室所在悉数交代。
柳长寄冷笑一声, 通过殿内机括,打开隐藏在地板下通道,走入密室。
密室里关着不少人, 除了腾江镇的孩童, 还有一些面貌清秀的少年少女。
他将人从牢里放出,带出大殿。
人是平安救出, 可他尚不知陆续在哪儿。
闻风同样不知所踪——因灵识受限, 无论方休秦时亦或凌承泽,他探查不到任何人的灵息。
这下有点麻烦。
他身后跟着一众孩童和少年少女,还得想办法带着他们一同返回一层。
战力超绝的炎天剑尊, 最不擅长做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他本打算问那个国师, 让他派手下帮忙寻人,再把这些孩童送回上层, 侧目一看,人居然已经断气。
他不禁瞥了瞥嘴, 真不耐打。还没打算杀他, 自己就吓死了。
这么弱的实力,难怪在修真界混不走, 只能跑到全是凡人的地界。
一众幼童和少女见到死人,一个个吓得尖叫出声。
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 吵得柳长寄头疼不已。
他想叫他们闭嘴, 刚散出一分寒凉之气, 孩童们哭得更为大声,大有撕心裂肺之势。
柳长寄:“……”
他束手无策, 拿这群幼童毫无办法。
所向披靡的炎天剑尊,此刻只想扔掉武器,捂住耳朵。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房外传来敲门声。
有人隔着门朝他禀告:“国师,花鸟使为您物色到一位天人之姿的绝色佳人,不知您可有兴致见一见?”
门外下属极力吹嘘:“那人虽是男子,可相貌俊艳,身材瘦削腰细腿长,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完美之人。”
房内孩童本在放声大哭,这一敲门,惊得他们敛了声,从震耳欲聋的嚎叫改为小声抽泣。
柳长寄正心烦不已,压根没听清楚外面说的什么,只隐约听到叫他见一个人。
能让这群嚎啕大哭的熊孩子收声,无论天皇老子还是十殿阎罗,他极为乐意见他们一面。
他即刻吩咐一声:进来。
随着房门开启,一道清瘦如竹的高挑身影走入房中。
柳长寄蓦地一愣,难以置信眨了眨眼:“陆续?”
一心想见的人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高兴是高兴……
……可刚才那个国师下属,叫他什么来着?
妖王幻化的陆续踏过房门,见到房中的“国师”,同样怔愣。
“柳长寄?……你,就是那个国师?”
“不是!”柳长寄急忙解释,“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才是国师。我是来救这些孩童的。”
“陆续”根本不听他的说辞:“你派人从炎天一层抓来童男童女,取血炼丹。还强抢民女,污了她们清白,还从她们身上采补。”
“你居然使用如此有违天道的邪法,简直人面兽心……”
“你听我解释……”被陆续误会,柳长寄顿时心中慌乱,一时语塞。
方才低声抽泣的孩童,听到自己会被取血,又即刻哇哇大哭起来。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陆续眉宇紧紧蹙起,清艳双眸怒火熊燃,寒气四溢,“他们这么怕你?”
柳长寄顿时百口莫辩。
他不过把这群熊孩子从暗牢里放出来,从未伤害过他们。
至多……想叫他们闭嘴,或许表情凶恶了一点。
但他可以指天为誓,他未曾动他们一根汗毛。
陆续神色冰冷,轻蔑看着他。
压根不信他分毫。
他只得转向这群孩童和少年少女:“你们告诉他,究竟是谁将你们抓来,又是谁把你们救出。”
他一声烦躁低喝,吓得孩子们哭的更为大声。
年龄稍大的几个,支支吾吾“是……是……”是了半天也没能帮他把误会澄清。
“堂堂寰天道君,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荒逸无度之事。”陆续愠怒,“我真是错看你了,你……”
“陆续!”柳长寄打断他,“你好好听我说,我……”
我毕生钟情你一人,无论你是否结了道侣,此情无衰无绝,我怎会去碰别人。
情急之下,他本打算剖明心迹,话到嘴边,忽然灵光乍现:“不对!你并非陆续!”
“陆续”温柔一笑:“我怎么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重剑阙杨已直坠而下斩向他的头颅。
阙杨低吼出一声破风剑鸣,要将人一分为二斩为两半。
有人竟敢伪装成陆续,欺骗于他。
一群熊孩子吵得他头疼不已,他才一时失察,并未第一时间发觉。
此时反应过来,柳长寄霎时怒不可遏。
“陆续”向后飞退一大步,躲开重剑凌厉的攻势。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话说一半,重剑再次裹挟风雷,迅猛袭来。
妖王不得不用尽全力闪避。
所有灵力都用于应付柳长寄,化形之术顿时没了灵气支撑,妖王真容若隐若现。
柳长寄冷笑:“就猜到是你在搞鬼。”
伴随着冷戾话音,第三剑再次破风而出。
妖王不得已,只能往柱子背后躲。
柳长寄被触及逆鳞,满心怒火,要杀了妖王祭天,打算将房柱和他一同斩为两段。
阙杨即将碰到房柱之时,一声精铁脆响,重剑和另一柄火红剑刃碰撞在一起。
正面交锋,妖王不是柳长寄对手,于是他来到凌承泽躲藏的柱子后面,让柳长寄把袖手旁观的魔君打了出来。
和凌承泽一同躲在柱子阴影处的,还有闻风和秦时。
见到闻风,柳长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允许他变成陆续的模样?!”
“长寄,”闻风避而不答,戏谑一笑,“我竟不知,你就是燕国国师。”
“欺男霸女,强掳幼童,此等丧心病狂之事,即便无恶不作的无涯魔君,也不屑为之。”
“你这等无耻行径,令我痛心不已。”
柳长寄:“……”
闻风明知真相,故意如此揶揄他。
柳长寄哭笑不得。
“既然被你撞破,”他也调侃道,“本座只能杀你灭口。”
他顺势一剑斩向闻风。
闻风举剑格挡。
妖王趁机逃到另外一边,惺惺作态捂住心口:“不过开个玩笑,怎么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
凌承泽白了他一眼,骂道:“活该。”
正在此时,殿外又走来一位国师下属。
他不知国师已死,殿内混乱,只隔着高墙禀告:“国师,三公主和驸马求见。”
“本宫来见国师,还用得着通传?!”
一娇蛮女声越过宫墙,紧接着,一位宫装女子独断独行,自作主张走入殿中。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正是国师下属口中的未来驸马——陆续。
几人的相见重逢猝不及防。
闻风和柳长寄的争斗陡然静止,二人同时怔愣在原地。
陆续一眼扫过殿内,看到幻化成自己的妖王,瞬间睁大了眼。
方休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和秦时面面相觑。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残破的蛟绡被风吹的乱颤,呜呜低吟似鬼泣,殿中气氛寂静且诡异。
陆续不想方休硬闯皇城,遂听从偷袭者的意见,跟着他去往公主府。
听说花鸟使为公主寻获一位相貌绝世,白玉无瑕的郎君,公主的贴身侍女先行接待,替公主掌眼。
侍女本昂首望天,目中无人地走出来,眼光漫不经心扫到陆续脸上,顿时一愣。
三公主和二公主明争暗斗,誓要找一个比二驸马更为出色的如意郎君。
陆续无论身材相貌,无一不赏心悦目,见之令人心旷神怡。
侍女喜出望外,即刻让陆续在大厅稍候,她立马去请公主。
燕国三公主彼时正在花园里逗鸟。
侍女喜形于色跑到她面前,朝她恭喜道:“公主这回稳胜二公主!如此金质玉相的公子,婢子前所未见。”
“二公主的驸马同他相比,”她啧啧一声,略带嫌弃,“那就是臭水沟里的烂石头,比之价值连城的朱玉。”
“十个他也比不上!”
公主微诧:“真这么好?你可有考验他品性?万一是个金玉其外的败絮……”
“他气质出尘,谈吐不凡,品性肯定差不到哪儿去!”侍女赞不绝口,“而且那等飘逸仙姿,即便内里是个草包,只站那儿不说话,就能唬人。”
“公主你只消去看一眼,就能明白,婢子说的绝对没错。”
公主放下鸟笼,移动尊步去往前厅。
躲在珠帘后一看,只觉满目桃花盛开,流光耀日,妙彩万方(*)
方才侍女将他吹得天花乱坠,她将信将疑。此时亲眼目睹,心觉所有辞藻用在他身上都苍白而肤浅。
即便宫里最顶级的画师,也难描他精致五官的半分神采。
整个西洲都找不到比他更赏心悦目的人。
有这个驸马站在身边,能羡煞燕国所有高门贵女。
她即刻就要把他带到二姐面前,将他的夫婿狠狠踩在脚下,气死她!
公主从珠帘后面走出,径直走到陆续面前,高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家中还有何人?”
陆续从椅子上起身,微微扬唇,说着参见公主,又道:“今日来见公主,有一事相求,希望公主能帮我一个忙。我并非为当驸马而来,请公主勿怪。”
公主微微一愣:“不想当驸马?为何?”
如今燕国一统西洲,她又深得父皇宠爱,是整个西洲身份最尊贵的女子。
她看上的人,还能跑了?
陆续淡笑:“我已有家室。”
“这好办。”公主态度高傲,“把人休了,本宫不计较你过去。”
一旁的方休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
这些凡人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但这个公主竟然叫陆续把闻风休了,这句令人心情舒畅的话,在别的地方可听不到。
陆续怔然片刻。三公主果然如传言所说, 骄纵蛮横。
他啼笑皆非,调侃一句:“家中悍妇乃醋坛子成精,这话被他听到, 必定上房揭瓦大闹一通。”
方休在一旁点头附和。
以闻风的狭窄心胸,听到公主这句话,整个燕国都将招来灭顶之灾。
陆续未言之意明确, 他已成婚, 不会休妻,再当她的驸马。
公主并未完全放弃, 只先问:“你刚才说有一事, 想请我帮忙?”
“不妨先说来听听。”
陆续将国师来自一层修真界,欲用邪法炼丹,抓了童男童女之事告知公主, 并说明来意。
“我们从一层来此, 想救回无辜孩童。可惜不知他们被关在何处,希望公主能想办法, 帮忙打听他们的下落。”
公主听得目瞪口呆:“你们……是天上的仙人?”
她心道,难怪这位公子纤尘不染, 身上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又将信将疑, 这人是否编了个故事来骗她。
方休张狂轻笑,双指并拢成剑, 手一挥,一道无形剑意打出。
公主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边飞过, 阴寒蚀骨, 无端令她毛骨悚然。
接着身后一声咔擦闷响, 她迅速转头一看,大厅一角的巨大房柱上, 赫然多了一道三人高的奇怪印记。
彷如一条粗大蛟龙盘旋绕柱,将坚硬的铁木巨柱碾碎了一半。
公主,侍女,花鸟使,以及殿中守卫无不心惊胆寒。
清亮少年音色笑问:“这下信了?”
所有人嘴张得老大,不住点头,似如狂风中摇摆的幼苗。
陆续温和一笑,再次说出自己的请求,又好话奉承:“听闻公主深得国君宠爱,位高权重。想必公主一句话,国师必然乖乖听令,将关押幼童的所在老实交代。”
他又解释:“取童男童女鲜血,根本炼不出长生不老的丹药。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只会折了国君阳寿。”
“妖道国君此举,一为提升自身修为,二为光明正大鸠杀国君。”
“国君驾崩,燕国落入谁手,公主冰雪聪明,其中利害,想必不用我多说。”
公主嗔怒,猛力一拍椅子扶手:“本宫就知道,那个国师来历不明,整天神神叨叨。又长着一副阴郁刻薄的面孔,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原来早有打算暗中毒害父皇,谋朝篡位!”
她看向陆续:“我帮你们问出关押孩童所在,你们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个妖道?”
方休冷嗤,若非因为投鼠忌器,他早就直接杀入皇城,把那个国师大卸八块,还用得着在这里拐弯抹角。
“本宫可以帮你们这个忙。不过,”得到二人肯定的答复后,公主讨价还价,“本宫还有一个条件。”
陆续:“公主请讲。”
“你们是天上的仙师,”公主嫣然一笑,“能不能,传授本宫一点法术?”
“我会的法术咒诀都可以教给公主。只是,”陆续微笑摇头,“施法需要灵力。只有引气入体,步入炼气期的修士,才能施展。”
公主将头凑近:“你看本宫行不行?”
“此地天地真气受限,入不了道。”方休从中插话,“你要是想修行,拜入陵源宗门下,我可以给你行个方便。”
他一元婴尊者,坐着陵源宗第二把交椅,即便公主没有灵根,他也有办法让她入道。
只是修真问道之路,能走多远得看她自己。
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恐怕在陵源宗待不了一天,就得哭着跑回来。
公主哪懂这些,见二人痛快答应,也爽快道:“一言为定。”
“本宫这就入宫,问国师那些孩童关在哪里。”
“不过,”她又瞅向陆续,“饶是本宫,也不可能带一身份不明之人进入皇城。”
“你跟着本宫,就说是本宫新选的驸马。本宫带你去国师面前,你自己问他。”
陆续点头:“如此再好不过。”
二人一拍即合,陆续即刻跟着公主前往国师殿。
谁能料到,眼前所见,竟是这样一番光景。
他扶额,谁能给他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妖王一溜烟跑到他跟前,用手掌挡着嘴,低头附耳,如同说悄悄话一般,用着全殿人都听得清楚的音调:“柳长寄原来就是燕国国师。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做的。”
“他刚才自己承认了。”
凌承泽点头:“我也听到了。”
柳长寄:“……”
妖王这个混蛋,修为不怎么样,浑水摸鱼的本事当属炎天一流。
难怪能和闻风沆瀣一气。
他举剑一挥,剑意化作巨刃,袭向妖王。
闻风身形一闪,跃至陆续身边,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朝他卖乖讨宠道:“长寄的阴谋被我撞破,打算杀人灭口。”
“闻,风!”柳长寄暗暗咬牙,这个阴险小人毫无廉耻,恶人先告状。
今日他要替天行道。
陆续揉了揉眉心,懒得理会这几人。
他认真环顾殿内,地板上躺在一个从未见过的修士,一群孩童缩头缩脑躲在角落,除此之外还有一群陌生男女。
腾江镇的孩童都认识这位性格和善,长的又好看的糕点铺老板。
在陌生环境里,终于见到一个认识的人,情绪忽然失控,又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