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了目的的CP5长官顿时眉开眼笑,他没有想到看似疏离的鹰眼原来这么好说话。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们可以离开了。”
斯潘达姆更多得意忘形的联想被大剑豪平静的话语截断了,他也着实不喜欢这古堡里的寂寥和阴森,于是顺势向米霍克道了别。
仕途的高升又近了一步,然而迈出古堡大门却是极需勇气的事,斯潘达姆三令五申地强调了务必保护好自己的要求,终于咬着牙下达了全员离开的指令。
一行访客紧张地退出了宽阔的客厅,留下世界第一大剑豪独自一人凭窗而立。
其后若干年的时光里,那位特立独行的王下七武海、世界第一大剑豪果然如他本人所言,几乎不曾再踏足那由日趋巩固的四大势力所掌控的新世界。他时常拿着最简单的记录指针,独自一人坐在小棺船里,在伟大航路的前半段漂荡着砍砍船——有海贼船,也有商船和军舰,这也会令世界政府方面偶尔产生些许不满,但大体还是默契地相安无事。
海贼王罗杰已是多年前的历史,由他的遗言所开启的新时代也日渐明朗,最早曾亲耳听闻到那句话的有志青年们,如今已各自拥有了自己的能力和势力,成为下一代年轻人眼中憧憬和追逐的目标。
One Piece依旧是那个口口相传的神秘传说,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每天都有热血的人们遵从着内心的召唤,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竖起黑色的骷髅旗,宣誓成为海贼。
幸而,起初最糟糕混乱的几年已然过去,风起云涌的伟大航路上,由海军本部、王下七武海和新世界四皇割据平衡的局面渐趋稳定,这有效确保了平民们尽可能不被这个疯狂的海贼时代所殃及。
然而微妙的和平下,是瞬息万变的无尽暗流,某些为梦想和野心所策动的疯狂正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掀开这层平静的面纱,激起新一轮纷乱的波涛。
大海贼时代开始直至大事件结束之前,二十二年由纷乱至安定的时光转瞬而逝,没有人能统计出究竟有多少悬挂了骷髅旗帜的船只沉没于伟大航路之上,有多少生命肆意张扬而义无反顾地亡逝于冒险和战斗之中。那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密集的欢笑与泪水被蔚蓝无际的海洋一同接纳,化作无悲无喜的浪波次第传向远方,最终散落在某个未定的海滩上。
这是最好的年代,或是最坏的年代。
兀自各拥心事的局中人们尚且无法得知,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后世会以何种语气来书写这段交织着激荡与宁静的岁月。但无论如何,它必将成为某种不可磨灭的印记,无形地烙在一代人的灵魂里,带着专属于这段不可复制的岁月独一无二的气息。
不过这“不可磨灭的印记”到底是什么,就要因人而异了。对于大海贼白胡子而言,它可能是老对手罗杰的死亡;对于海底大监狱的管理者麦哲伦而言,它可能是金狮子的越狱逃脱;对于王下七武海克洛克达尔而言,它可能是那一次于新世界遭遇的惨痛挫折。
然而对于同为王下七武海的世界第一大剑豪鹰眼而言,它却无法归结于某个特定的名字或事件,那只是一种越来越无处不在的、渐渐刻入生命中的空虚。
米霍克很无聊。
定居在库来加那岛上的前两三年里,他尚能明确认识到自己剑技的不足和提高的空间——没有对手并不意味着最强,米霍克始终发自内心地感谢着自己与香克斯的相识相交。困惑过后,是更加坚定的信念和更深层次的对剑术、对生命、对于一切的新的认知。
即使香克斯已经不能再与自己对打,可是因那人而产生的情感和领悟到的东西却一直持续地影响着米霍克,包括剑法上精进的方式和方向,也包括这位大剑豪不自察的、越发率性狂放的性格和举止。
日出日落,库来加那岛上的硝烟早已散去,曾经清晰可见的血色融入泥土中,渐渐淡去,又在古城的废墟里滋生出新鲜的绿草。新生的小狒狒们长大了不少,它们从父母那里学会了舞刀弄枪,又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跑去打扰那个每天都在海边练刀的孤僻异类。
米霍克随手拔起一只插在残破砖瓦上的废剑,打发时间地逗弄了几下结伴前来的小狒狒们,最终又自感无趣地一刀结束了这场称不上打斗的无聊行动。他用泛着冷意的金色眼眸目送着悻悻而归的小邻居们远去的背影,有些意兴阑珊地拔出了背上的夜,照例对着面前的浪波重复着挥刀的动作。
如果这种时候能和红发比一场……
这个想法突兀地冒出来,米霍克骤然收住了挥出一半的刀,他伸手按了下眉心,果断停下了发散的思绪——又该出海转转了。
第三十三章
当米霍克掏出了那个指向双子峡的永久指针时,他没有对这一趟足够长的旅行怀抱任何期待,而在一路前往伟大航路起点的过程里,也确实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直到他的小船逗留在旅途的终点附近,拔剑削船聊以生趣时,在海贼们的愤怒惊呼里,他得知了这是一个来自东海的船队。听到“东海”一词的那一刻,一种无以名状的微妙情绪浮现在大剑豪的心头,在他想到更多之前,伟大航路上稀松平常的暴风雨却骤然降临了。
米霍克在沉默里按住了头顶的帽檐,无视了浪涛迭起、浮满了船只残骸和挣扎着的落水海贼的海面。他在风雨中眯起眼,目光锁定了那艘摇摇晃晃想趁乱逃走的主船。在那一瞬,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情忽地漫溢开来,最终,他收回了夜,从容地尾随着那艘被吓破了胆的海贼船,一路驶出了他已十几年未曾离开过的伟大航路。
当蔚蓝的海水温和地包围住大剑豪造型奇特的小船时,他怀着些不真实感,稍有些失神地想到,这就是东海,一直以来都被自己无视掉的最弱的和平之海……香克斯丢掉了胳膊的地方。
再后来,他的兴致终于耗完,准备收拾掉那艘被自己有意放走的大船时,却见到了那个名为罗罗诺亚的年轻人。从颈上的小刀到背上的黑刀,从不以为然到饶有趣味,几番略感意外的发问之后,在最终挥出那成全对方的一刀时,米霍克却忽地添了些若有若无的感悟。
“那样的孩子……能遇到一个已经很难得了。”红发曾说过的某句话在封尘很久后,再次不期然地闯进了大剑豪的脑海,他有些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
而当罗罗诺亚的伙伴在这场比试结束后,愤然拉长了手臂,妄图用橡胶拳头袭击大剑豪的时候,米霍克在诧异里稍稍偏身,躲过了这次可笑的攻击。他转过头来,注意到了那个正在努力把脑袋从木板中拔出来的小子。
橡胶?恶魔果实的能力是不会重复的,那么这个孩子……虽然没有看到那顶熟悉的草帽,米霍克依旧迅速地确认了面前这个同罗罗诺亚一样冒失的小鬼的身份。
在那个孩子毫不迟疑地说出一定会成为海贼王的那一刻,世界第一的大剑豪轻轻闭上了双目,露出了一个极其难得的微笑。
“那是条比超越我更加艰难的道路。”他没料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引来对方一个毫不客气的大鬼脸。
“我才不管呢!我一定会做到的!”
米霍克最终彻底释怀地想到,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像极了那个人,难怪红发会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个孩子丢掉胳膊。
所以那张笑容也和红发一样灿烂的通缉令映入大剑豪的眼帘时,去见见香克斯的念头便忽然自他心底生出来。米霍克说不清这种想法因何产生,他和红发相识已有这么多年,却一直是聚少离多。抛去最初那段宁静而单纯的结伴航行,他们所有的交集也不过是两次决斗和一次终止决斗的宣告,而它们相隔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了。
仔细想来,从上一次见面直至今日,居然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磨了七个年头。
起初得知香克斯断手的原因后,他也曾在一段时间内做不到心如止水,每次想到那个一直笑着的家伙,便会如影随形地生出失去了对手的扫兴与空虚之感。
一个误吃了恶魔果实变成旱鸭子的小鬼让世界第一的名号过早地压在了米霍克的肩上。他还没做好准备,还不确定此后的自己该怀着怎样的心情、用怎样的方式继续去探索剑道的终极,也同样茫然于自己该把那个兴高采烈的、自愿放弃了对手资格的家伙置于何地。香克斯或许就是他生命中无法避免的劫难——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一个永远能凭空制造转折,让自己骤然失措、陷入迷茫的家伙呢?
米霍克最终选择把这个疑问交给时间,他也曾设想过,当自己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往事的那一天,也许他还能再次和红发一起喝酒聊天,尽管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或许早已说尽。
然而平和而无聊的漫长时光带给人的改变是不可预期的——那个红发的海贼对自己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米霍克已不会再主动想起,这或许也是另一种放下,另一种释然。
直到那个叫罗罗诺亚的年轻人带给了米霍克另一种改变,直到那张属于蒙奇?D?路飞的通缉令再次提醒了他这一点。
再次踏足香克斯驻地的米霍克看到了规模已今非昔比的红发海贼团。那些陌生而带着敌意的面容让他恍然察觉到,那些对自己而言,漫长到近似凝滞的时光,原来已经给其他人带来了那么多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