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霄赶着马回头道:“十七年前那阵浩劫后,修真界衰弱不少,若非着急,我等弟子连御剑都不常用,这纵地金光,想来要将那金丹消耗不少了。”
白昭华凑过去看着郁长霖手中的金丹问:“你爹的元神还在里面吗?”
“……我和他早已不是父子了。”郁长霖绷着嘴角,“你既将他镇压在修罗山下,他的元神自然不可能出来,这金丹,和他无关了。”
“也是。”白昭华点头,又瞥了郁长霖一眼,被折磨得肉身重塑无数遍,那点儿血肉早已尽数还去。
一时间又瞅着郁长霖叹息,让你当我兄弟你还不乐意,本少爷要给你一些家人,你怎么还犟起来了呢?
郁长霖:“?”
接下来数日,连过几州,他们饿了就下去找酒楼用饭,吃完了便用纵地金光继续前行。如今也不用人特意驾马车了,大家累了躺下休息就是,然而承霄始终不进马车,每日要不是发呆,就在前面打坐念着静心咒。
两日后,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到了临近璜州的州县。
一落地,几人先去附近酒楼用饭,吃完去结账,那掌柜的却笑着说:“各种大人请去吧,知府已经替各种结了账。”说着,又令小二拿出几个食盒和包裹,“这是我们当地有名的糕点,白公子样样尝一些,这些则是陈国公特意为公子选的治骨药材药膏,还有一些,是给您的衣裳行李,往下就是银票,您路上若是不够,随意找家酒楼说一声即可,陈国公会知道的。”
“……”承霄看得目瞪口呆。
白昭华翻出那厚厚的银票,眯眼看了眼里面他爹的信,确定这是他爹给的零花钱,而不是当地官员送礼,便晓得他爹已经把通往璜州的路线设了护儿专线,一路为他保驾护航了,估计每次一进城,当地知府就立马知道了。
他说了声谢,还是让郁长霖把账结了。
如今已经要被各路知府当成游荡的监察官了,可要做个老实人。
酒楼前,很快出现这样的画面——
掌柜在后面追着一个白袍公子,公子摆摆手,拒了几回,很快一脸无奈地抱着掌柜递过来的一罐肉铺,嚼着走了。
回到马车上,白昭华就开始翻看他爹送来的包裹,里面除了衣服首饰,还有几张面具。
郁长霖随他一同前往天心宗这事儿,拐子张应该告诉了他爹,他爹想来是怕他在外买东西不方便,便也寄了些他手下需要的东西。
他将面具拿起,在郁长霖脸上试了试,又撩开帘子,让承霄扭脸,在对方脸上也试了试,笑道:“正好了,你们两个一个是天心宗的,一个违反门规跑出来,去了璜州,肯定到处都是修士,避免与他们纠缠,你们还是把面具都戴上吧。”
承霄一阵恍惚,连忙移开视线接过面具:“谢过白公子。”
白昭华回了马车里。
郁长霖用力摩挲着那面具,抿着双眼看他一眼,又看向前面的帘子,沉着脸道:“我不用和别人一样的东西。”
“是么?”白昭华拿过他那面具,左右看看,伸手又从包裹里拿出以往用作社交的佩章,照着那面具用力一盖,就见面具的额角位置,多了个小小的印章:到此一游漓之印。
郁长霖:“……”
京中那些公子哥们都有随身佩章,有的是名章,也有为图吉利的印些平安吉利的字,诸如“百邪不侵”“平安吉祥”等,但白昭华那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自认本身也非常吉利,不必再求,于是刻了个到此一游的印章,寓意为:本少爷大驾光临,你们要大吉大利了!
十分嚣张。
后来大了又觉得羞耻,可舍不得这个印章,便将大名改成了乳名,与他不熟悉的,也不知道这个漓就是他。
“现在不一样了吧?”白昭华收起佩章,噘嘴将那面具给他,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这佩章我都好久没用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用处。”
郁长霖盯着上面的字,脸越来越黑,抬手一抹,悄无声息就将那印章改成“到此永游漓之印”,这才微微一笑。
当天下午,白昭华在一片金光中缓慢往下看去,听郁长霖说到了,只觉得热泪盈眶。
璜州,我来啦!
下地后,马车进了城门,显而易见的人烟稀少。
白昭华拉开帘子看去,入目之处,寥寥人影,里面的百姓看到马车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这时候进璜州的,不是官员就是帮忙镇压鬼疫的修士,可看他们的表情,显然对新来的人并不抱任何希望。
马车又走一段路,白昭华嘶了声,对郁长霖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郁长霖点头:“到处都是龙的图腾。”
龙是祥瑞不假,可白昭华从未在哪个地方看到这样的景象,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门上屋檐上雕了龙的图腾,一些酒馆酒楼,牌匾上都会刻着龙……只不过走了一段,图腾就相对少了一些,有些房子前还有被抹去图腾的印记。
这可真是怪了。
承霄赶着马到了一处茶棚前,他戴上面具,跳下马去撩帘子:“白公子,咱们先在这儿喝口茶休息休息吧。”
白昭华嗯了声。
这茶棚里倒是有些人,他们可以在这里问问图腾的事。
郁长霖拿下木轮椅,将他抱着放上去,推着轮椅进了茶棚,要了几碗茶。
承霄四处打量着。
老板上茶时,白昭华便问:“老伯,为何你们璜州到处都是龙的图腾?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
那老伯一听,就知道他是新来的,又看他身边两人佩剑,不似官府中人,只当是又来了修士,笑道:“这还要从百年前说起。”
“哦?”
老伯徐徐道:“数百年前,我们璜州经历了一场最严重的旱灾,险些就要成了空城,可突然有一日,有条神龙游玩到此,只看一眼,不待百姓们祈求,就降下甘霖,或许是怕水少了不够,水多了成灾,降雨时引了一条河川过来,自此离开,再也没有踪迹。我们璜州百姓感其恩德,可又不知是这神龙封号名讳,便以图腾纪之,自此后,家家户户都会以图腾为敬,久而久之,龙便成了我们本地的图腾了。”
郁长霖微滞。
承霄登时看向白昭华。
白昭华也愣了下,转着眼珠努力回想。
降雨对曾经的他而言,不过是喷喷水。他以前到处游玩,遇到需要水的地方,就张嘴喷一些,就像人类看到好好的花朵即将枯萎,也会浇浇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这种举手之劳,竟让这些百姓们记了几百年。
一时间心里滋味难言,正要说话,又想到那本怪书。
……按照上界对他的针对,鬼疫选在璜州这个地方爆发,不会和他这些图腾有关吧?
他一咬牙,就听郁长霖这时问那老板:“那你这里怎么不见图腾?”
那老板还没回话,附近一个擦汗的男人哈哈笑道:“自是怕冲到了真神!有些人胆子小,还不愿意去了图腾,像老伯这般识大体的,并不多,待我们建好了庙宇,谁对谁错,一看便知!”
郁长霖眼底一暗,冷得吓人。
“庙宇?”白昭华咕噜咕噜喝完了一碗茶,看向那男子道,“什么庙宇?里面供奉的又是什么神仙?璜州如今这么个情况,怎么还有余力建庙宇?”
那男子往上拱手,一脸敬畏道:“昨日,我们璜州上方出现了一个云游仙人,几个在外头的人可是亲眼所见!当时大伙儿求仙人拯救璜州之难,那仙人却说,此地鬼疫并不难解决,只是我们长年累月拜了凶神,冲撞了真神,才让能解鬼疫的真神无法施法救人。”
“什么?”承霄当即喝道,“你们不会信了吧?神龙怎会是凶神?更不要说那龙还曾替你解决了旱灾,那分明是骗子!”
“我们起先也是这么认为的,”那男子道,“可他说出了一个非常具体的解救之法,如今鬼疫横行,璜州危在旦夕,谁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再危害到外面,现今突然有了法子,怎有不试之理?”
白昭华问:“什么法子?”
那人面色微变,怎么都不愿意说了。
还是一旁的老伯叹气道:“那仙人说,只要找到其中患了鬼疫还不吃人、不伤人的鬼疫之主,其死后,即可绝了鬼疫,往后无论多少年,鬼疫都不会再出现了。”
白昭华脸色一变,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鬼疫之主,是谁?”
老伯道:“现在除了一人,患了鬼疫的全部被抓了关起来,里面没一个不伤人的,现今来看,也只能是那位了。”
“那王八仙人真是妖言惑众!”白昭华狠狠摔了茶碗,“你们胆敢谋害钦差?!”
老伯吓得连连后退,那男人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仙人说,此人并非凡世之人,本就是领旨下凡灭除鬼疫,他原是天上的南焱圣君,我等建庙供奉,他死后便能回到天上去。”
白昭华微怔,下一刻便用力摇头:“放狗屁!”
他表哥绝不是南焱圣君转世,若是,他早在京城就能用如意瞳看出,更何况南焱圣君暂管天庭,怎么可能会转世?
老伯还要再说,忽地剑光一闪,就见白昭华不由分说拔了剑,双眼凌厉:“你们把贺兰祐怎么了?”
那老伯看他一副凶相,不敢再上前,结巴道:“少、少侠息怒!那位钦差大人自患了鬼疫就、就一直下落不明,大家也在全力搜寻,哪里就容我们怎的……如此建造庙宇,也不过是做个准备,日后究竟怎样,我们哪里管得了?”
白昭华瞪着他们,看他们神色不假,略松了口气,收剑看向那男子:“你给我们带路,我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庙宇!”
那男子看他言行嚣张,不想惹是生非,刚要溜走,便被闪身过来的郁长霖堵住了去路。
一股威压降下,顿时后退都不得。
“带路。”
“好……好……”
与此同时,茶棚对面的阁楼上。
一个身着锦服、面脸通红的俊秀男子拿着酒杯倚着栏杆,垂涎欲滴地往下窥视。
旁边小厮道:“少爷,你都看了好久了,脖子不累吗?”
乔昆林猥琐地一笑:“你没看到吗?那小公子可真是绝色,就是腿……不过这样一看,更惹人怜惜了……”
“少爷,那应该是哪个小门派的修士,怎们还是别招惹了。”小厮看他醉了,又劝道,“今日还是早些回去吧,老爷若是知道少爷又跑出来,会责怪小的们。”
乔昆林立马将他推开,气道:“现在璜州一片死寂!本少爷想出来取乐都不成,好不容易来个漂漂亮亮的小仙师,你还让本少爷回去?他不过只带了两个人,怕什么?赶紧扶我下去,我、我要去找那小仙师!他有腿疾,本少爷定要好好宽慰他……”
小厮已经习惯了他这色/欲熏心的样子,不敢多言,只好叫了几个功夫好的随从,架着人下楼,又打听了那三人去向,回了轿子里对乔昆林道:“少爷,他们好像往……往那圣君庙去了,老爷让人建庙,咱们去那边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乔昆仑当即大喜,激动地拍掌,“好极!简直好极了!那边全是本少爷的人,快、快带我去见小仙师!”
小厮无奈地退出去,叫人抬轿,前往圣君庙。
第34章 使者
白昭华远远就看到了那个建造中的庙宇,临着山脚,主殿已经建成了,前面还栽种了菩提树,圣坛巨大,还未建成,就已燃了许多香烛,整个庙宇十分得气派。
进去后,一眼便能看到正中央那座神像。
这神像雕琢得毫不粗糙,和他印象中的南焱圣君足有八分相似。
神像高高立着,手持一柄碧空镜,神色庄严,不怒自威,目光仿若有着穿破时光的悠远之感……
他微怔,看到这神像,不由想起对方在天上的样子。
几乎是相差无几的。
当年南焱圣君要前去灭除魔域,众神阻止:“稍有不慎,神魂俱灭。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那又何妨?”他记得对方只回了这么一句,奋不顾身就走,可从他身前经过时,忽然又停下脚步,“若有异变,请君当断则断。”
他到现在都没明白,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里了。”那带路的男子开口道。
白昭华回过神来,再看那神像,目光一沉,当即拔剑,剑气大震,骤然横扫过去——
众人惊呼声还未落下,那神像竟已身首异处!
“嘭——”
巨大的神像头颅滚落在地,咔咔碎成无数块。
“你们干什么?!住手!”
工匠进来一瞧,立马要去阻止,却被两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阻碍得无法靠近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轮椅上的白袍公子挥剑震气,几下将那巨大的神像推倒在地……
几个工匠面色惨白,心道完了,咬牙转身跑去告官。
郁长霖回到轮椅后:“后面我来就是。”
白昭华:“嗯。”
那乔昆林恰在这时进来,一看面前犹如废墟一般的情景,呆傻片刻,便当时其他宗门之人来拆台的,抬手指着白昭华呵斥:“你竟敢毁坏圣君像?本少爷看你是想吃牢饭了!”
白昭华斜眼瞥他。
乔昆林本就图他俊美又有一股出尘之气,被他们这么一瞪,只觉得更加心痒难耐,语气瞬间没那么生硬了,上前几步笑道:“还是和气生财吧!不知这位小仙师是哪个宗门弟子?我看你也是为了鬼疫而来,应没有坏心,不妨告诉你,这庙宇正是我家出钱建的,若是能和小仙师结交,我嘛……倒是能为小仙师说说情。”
“哦,怎么结交?”白昭华继续瞅他。
乔昆仑笑容猥琐,并未发现轮椅后的玄衣男子眸色霜寒,神情恐怖,还特意朝前两步,挤眉弄眼道:“这个……我看小仙师长得如仙人一般,仙人打坏了庙宇,怎能去吃牢里受罪呢?可这事儿必要让人负责,解决起来倒也不难,只要小仙师跟了我……”
话没说完,便被飞来的一脚踹到那残余的神像座上!
乔昆林撞得极重,连声惨叫。
郁长霖仍不解气,拈诀将人凭空吊起,拽过梁上红布缠了一圈,作势要将此人当众绞杀——
乔昆林手下一看,便知道遇到了高人,纷纷哭着跪下求他饶了少爷,还没说两句,也被郁长霖挥袖弹开。
他脸上笼着一层彻骨的寒意:“我要将此贼剥皮削骨!”
一句话吓得那乔昆林险些尿了,其余小厮高呼求饶。
场面一度混乱不已。
白昭华看郁长霖似乎来真的,伸手劝阻道:“这太血腥了。”
郁长霖抽出一手,便要去蒙住他眼睛。
白昭华扭脸道:“你先把他弄下来,我有问题要问。”
郁长霖蹙眉,紧紧握拳,白昭华继续看他,他一咬牙,将空中吓傻了的乔昆林往下降了降。
白昭华身子往前探去,看着一脸晕乎的乔昆林问:“你叫什么?”
乔昆林只觉得眼冒金星:“我、我叫乔昆林,我爹是璜州首富乔正福!这、这庙宇就是我爹出钱建的!我要你们好看……”
白昭华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乔昆林一下醒了神,瞪大眼睛。
趁着他震惊之际,白昭华双手左右开弓,直打得他嚎叫不已,最后给了一拳头作为收尾:“乔正福,乔昆林,我记住了。”
“别打了呜呜……”乔昆林鼻青脸肿地开始求饶,“仙师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找错了人,饶了我吧!”
白昭华本来已经准备收手了,闻言又给他一耳刮子:“找错了人?你本来想折辱谁?”
不待对方再说,扭头对着震惊的承霄道:“把你马鞭给我。”
承霄呆呆递过去,就见白昭华扬鞭对着那男子一阵抽打,打了十来下,那男子起初还啊啊地叫个不停,这会儿已经痛得没力气了。
小厮们哭着求他别再打,白昭华仰着下巴道:“既然要与本少爷结交,本少爷自然要让他永世不忘,方不辜负一番情义!”
小厮们一听,便知这白袍公子也是个尊贵身份,后悔不已。
那乔昆林只当他是哪家门派的掌门儿子,因此才骄横,面上服软道:“小仙师饶了我,我看出你是厉害人物,我、我再也不敢乱想了!”
白昭华冷笑:“你还曾乱想了?”又一拳头过去,狠狠打掉了一颗牙。
乔昆仑哭叫:“不曾想!万万不曾想!”这哪里是小仙师,分明是小魔头!
白昭华这才满意,收了手,就听外边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心想应该是官府的来了,坐下不动。
那边被吊着的乔昆林和捏着一把汗的小厮们只觉得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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