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冷笑:“何必明知故问,你当初若非不想,便不会有我了。”
白昭华气得捶地:“你这心魔,鸠占鹊巢,还要杀我表哥!你给我滚!”
片刻沉默后,贺兰祐忽道:
“那我若留下一世污名,你又待如何?”
那张麻木的英隽面孔瞬间扭曲:“你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若能杀,早便杀了,亲自下手杀人,你还能成圣么?”贺兰祐看着眼前的虚空,语气鄙夷道,“我会死,但绝不是自刎……”
他面目一狠:“那些百姓杀了你也一样!只要你的死会消除鬼疫,谁在乎你怎么死?”
“是么?若是漓儿亲自杀了我呢?”
“什么?”白昭华瞪大眼睛,还未看清眼前的一切,就开始眩晕,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人已经醒了!
他还没回过神,身体便被郁长霖一把抱住:“发生什么了?”一只手不停地给他擦眼泪。
“表哥……”白昭华红着眼睛咬牙切齿,“我看到表哥了!他应该在水井之类的地方下面,水井周围应该有很多蒿草,他现在很危险……他……”
郁长霖早在他不停流眼泪时,就猜出他看到了许多不好的东西,这时看他还处于混乱中,一边为他擦眼泪一边为他穿衣:“不急,这就去找他。”
白昭华频频点头,大声喊了人进来,让宋以鸣来见他。
宋以鸣赶来时,推门就看到轮椅上双眼微肿的白昭华,愣道:“怎么回事?”
白昭华摇摇头,只问他:“表哥当初在哪里消失的?”
宋以鸣道:“据说他是在外面救人时被染了鬼疫的人咬了,当时就有一股黑气冲到他眉心,许是怕会伤到人,贺兰大人当时捂着伤口冲到树林里,后来彻底不见了,那片树林附近我们找了很多遍,一直没有他的踪迹。”
白昭华问:“那附近有建圣君庙吗?”
宋以鸣闻言,面色微变:“是有个新建的圣君庙。”
白昭华忙问:“里面可有水井?”
宋以鸣摇头:“水井没有,但是有个鱼池。”
白昭华和郁长霖对视一眼,他拿起桌上的小白剑便道:“快带路!”
即将出府时,他又想起一件事,让人把拐子张也喊来。
一群人行至半路,就见路上一群官兵跑来,宋以鸣拦下人问怎么回事,那官兵急道:“不好了!外面又出现染了鬼疫的人!”
白昭华一听,登时扯开帘子:“什么?”
那人一脸恐慌地道:“就在附近那座圣君庙里,我们夜里在周围巡逻,庙宇里突然就跑出一个厉鬼一样的怪物,还没看清楚,就抓了我们一个掉队的官兵……我、我们拔刀去追,可搜查了庙宇一圈,根本找不到半点儿人影……现在怀疑人已经被吃了!我们正要去找白公子呢!”
白昭华又问了那庙宇所在之地,得知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后,略一思忖便道:“此事先不要声张,我们这就过去看看,你们先回去。”
合上帘子,白昭华红着眼睛看向郁长霖。
郁长霖问:“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白昭华说:“表哥想让我杀他。”
郁长霖蹙眉:“什么?”
白昭华低下声,将出窍看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他哑声道:“不久前那个抓走人的怪物,应该就是表哥。如果他真的杀了人,百姓自然不相信他是什么鬼疫之主或什么南焱圣君了,日后也不会供养,而我作为前来解决鬼疫的人,若杀了他,又破鬼疫,还会有个为百姓大义灭亲的名头,百姓自然会相信我,日后不管再怎么花言巧语,人们都不会再相信南焱圣君之说……”
这就是他说的当断则断!
郁长霖道:“他如果决心杀人,就算用幽冥炉,也阻止不了。”
白昭华恨声道:“如果表哥出了事……我绝不饶了那些人!”
说话间,就听外面宋以鸣大声说:“到了!”
白昭华急道:“快快快!”
郁长霖抱着他下去,在宋以鸣的带领下,疾步前往庙宇里的水池前。
白昭华扫视一圈,果然看到许多蒿草:“应该就是这儿!”
众人将水池团团围住,郁长霖正要将他放到轮椅上,白昭华拉着他道:“带我一起下去!”
他眼神急切,还残余泪痕,郁长霖只好又将他抱了起来。
下去之前,白昭华扭头吩咐道:“你们都不准下来!本少爷若有需要,会在下面喊你们!”
宋以鸣知道郁长霖武艺高强,可还是忍不住提醒:“千万不要被咬了。”
他说完,郁长霖已经抱着人纵身跳入水中。
入水前,郁长霖单手拈诀,结了个避水咒,抱着白昭华下坠一段,很快就到了一个潮湿的洞窟中。
不用点火,就有水上的月光晃晃荡荡映下来。
就是这里!
白昭华竖起耳朵,清楚地听到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
待郁长霖再往前几步,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只是,此时的贺兰祐身前,多躺了一个人。
空气里满是血腥味,地上淌满了血,那人则一动不动。
贺兰祐抓着那人,伏在地上,正咬着那人脖颈……
“表哥!”
地上的人影一滞,随即僵硬地回头,可只看了白昭华一眼,就迅速低头,疯狂啃咬。
“我知道你有意识!”白昭华心里发慌,可还咬牙喊着,“你不会杀他的,吃人这种事,你怎么可能做到?”看对方咬得更起劲儿了,忙哎呦一声,“你不用真咬!你就算杀了他,我也不会杀你的!他们都说我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我本就是这么横行霸道!为了别人杀兄弟?真当我青天大老爷呢?”
“……”
“你要是真想吃就尽管吃!不够我再给你扔几个下来就是!十个够不够?不够再来一百个!”撇嘴擦着眼睛,“咱们大户人家,可不能饿着了。”
贺兰祐不动了。
白昭华道:“你只是想逼我杀了你对不对?你可别做梦了!”
贺兰祐低下头,他似乎笑了笑,继续咬那人。
白昭华发现郁长霖要拈诀,阻止他道:“别,表哥想吃,干嘛拦他?既然他控制不住自己,你把我也送过去,我倒要瞧他敢不敢啃?”
郁长霖满脸阴翳,白昭华忙凑过去悄声道:“求你了。”
不多时,郁长霖板着脸抱他过去,一只手在下面随时做好准备。
白昭华一靠近,贺兰祐明显慌了,
他让郁长霖将自己放到地上,对方当即解开外袍,铺到地面才将他放上去。
白昭华坐着,和贺兰祐几乎紧挨着。
贺兰祐像是不敢看他,瑟缩着将脸别过去。
白昭华垂眼瞅着地上那人脖子上的牙印,硬是找不到一个出血口,又看着表哥苍白至极的皮肤,当即拔剑道:“我都没瘦,表哥倒是瘦得厉害,我这就杀了他,给你补补!”
贺兰祐慌忙回头,看他真要砍下去,立马拦他:“你、你疯了?”
声音哑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白昭华迎着他的目光说:“我哪里疯了?一个人根本不够,太寒酸,我要上去再抓些下来!”
“……漓儿,别说了!”
白昭华喊起来:“我不!我要给你做各式各样的,烧烤的,红烧的,清蒸的……”
贺兰祐痛苦地扔了他的剑:“我不吃……”
“你不吃?我偏要让你吃!你有本事吃了我!不然我就让你吃了天下所有人!”他没了剑,张牙舞爪一顿挥舞,“都给我去死——”
贺兰祐险些抓不住他了。
白昭华吼完,扭头埋进郁长霖怀里,前一刻还雄赳赳气昂昂,这一刻好似受了天大委屈,抖着肩膀闷声大哭:“气死我了!”
郁长霖只恨不得真把所有人都杀了,忙搂紧他,还没出声哄,跟前的贺兰祐忽然体力不支,往后一晃,就这么晕倒了过去。
白昭华一瞧就急了,郁长霖拦住他安抚,伸手试了两人鼻息:“都没事,那个衙役是晕了过去,也没染上鬼疫,你表哥失血太多,等明日用了幽冥炉,除去鬼疫,调养几日便可。”
他这才安了心,仰头就朝上面喊道:“拐子张,你下来!”
不消片刻,拐子张落地,朝这边跑来,可一靠近贺兰祐,吓得连忙后退。
白昭华看着他:“怎么了?”
“他、他身上似乎有残余的神力……”
白昭华蹙眉,问:“在京城时,你有感觉到吗?”
拐子张摇头:“以前倒是不曾。”
那就是心魔了。
白昭华伸手结印,随即握住了贺兰祐的手腕,掌心一震,果然感觉到一股汹涌神力,刚吸了一点儿,顿时无影无踪了。
……看来那心魔溜了。
他问拐子张:“他身上现在没有神力了,你能附身吗?”
拐子张惊愕地瞪大眼睛,又看向贺兰祐此时的可怕模样,点头:“贺兰大人遭了鬼疫,体内有阴邪之气,正方便妖怪附身。”
白昭华道:“你先试一试。”
拐子张上前对贺兰祐拱手说了句得罪,又伸出两指结印,人形瞬间化为一条虚幻的黑蟒,附入贺兰祐体内。
须臾后,白昭华就看到地上的表哥缓缓睁开眼睛,还没说话,五官便扭曲起来,抱着头大叫一声。
郁长霖欲要结印将蛇妖抽出,那拐子张已经自己跑了出来,化作人形便狼狈地跌跪在地,捂着胸口崩溃道:“怎么会这样……”
白昭华:“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拐子张一脸恐惧地望着贺兰祐,“我一附身进来,看到的就全是这位大人的前尘记忆……是、是天庭的画面!”
……果然是这样。
白昭华冷声道:“你所看到的,不要告诉任何人。”
拐子张知道事关重要,忙道:“是!”
郁长霖抱起白昭,又拈诀拽下麻绳,捆住了贺兰祐,让拐子张把贺兰祐先和昏迷的衙役带上去。
离开之前,白昭华阴着脸重重一哼:“当断则断,哪有断自己的?把那些八王羔子全部断了才是!”又感觉郁长霖在擦自己眼睛,他摇头道,“我没哭。”
郁长霖盯着他一字不发,擦完道:“你不必断,我定要他们粉身碎骨。”
白昭华一下笑了:“正是!咱们联手,打死他们!想千秋万载?我让他们千秋万载不得超脱!”
郁长霖把人抱紧了,几乎勒在了怀里,这才纵身上去。
回了府,白昭华让人去打造一个关人的大笼子,只用来关贺兰祐。
宋以鸣得知后来问他:“为何不直接让他吃了解药?”
白昭华瞥他一眼,忽然笑道:“没有解药,只有克制鬼疫的法宝。此时若用,璜州所有鬼疫都会一同消失,在其余人眼里,解决的莫名,更不知道患了鬼疫的人会不会再度异变。我用解药,是要他们亲眼看到,这些人吃下解药后好转的样子,除了让他们不再信那些乱力怪神之说,也能有一个药到病除的因果……”
宋以鸣愣了下,不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这种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自然是需要你帮我办事,”白昭华哼哼一声,“只要幕后之人再来,表哥和这里的百姓,可能还会患上鬼疫,除非法宝永远留在璜州,可璜州不能动,那人自然可以动其他地方……你先将那些手下打点好,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贺兰祐已经找到了。”
宋以鸣想也不想便道:“这是自然。”
白昭华又问:“你会演戏吗?”
宋以鸣:“……演戏?”
白昭华抬头,面无表情道:“我若告诉你,只要我让人追杀你,你即可打通任督六脉,你信吗?”
宋以鸣面色大变,几乎骇然道:“什么意思?”
白昭华抱胸道:“我要找人追杀你,就是这么个意思。”
宋以鸣失笑:“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配不配合我,我可以保证,这次后,你绝对能恢复真正的实力。”
宋以鸣皱眉:“你要我做什么,说一句就是。”
白昭华神秘一笑,让他把承霄以及张氏兄弟全部叫来。
很快,屋内就来了不少人。
连思玄也挺身站在了桌上。
郁长霖抬手布下结界,此时他们的密谋,哪怕天上神仙路过,也看不到且听不到。
只见轮椅上的白昭华拿起黑炭,在一旁的木板上画了个龙上天、但在众人眼里是蝌蚪穿云的奇怪图像以示主题,便抬手一挥,面色严肃地说起来整个计划。
最后说得口干舌燥,接过郁长霖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几口,又开始吃思玄推过来的糕点,含糊道:“计划就是这样。你们有意见么?”
众人面色各异,除了郁长霖,无一不骇然。
尤其是张非舟,他前不久从兄长口中得知心上人是龙已经够震撼了,此时回想白昭华方才那些话,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们妖怪躲着神仙还来不及……捕神?!这简直如痴人说梦一般!
尽管这么想,胸口却又涌动着一股说不清的激动,当即便道:“白公子高见,无人能及!”
白昭华挑眉,又看向另外几人。
承霄恍惚道:“真的行么?”
拐子张:“愿听恩公差遣!”
宋以鸣想了想:“奋力一搏就是。”
思玄用力点头。
白昭华看了郁长霖一眼,又摸了摸思玄的脑袋,低喃道:“修为包快要来了,到时候就让你恢复!”
那本怪书里,他们能利用宋以鸣杀他,他怎么就不能反过来利用宋以鸣捕神呢?
天一亮,府内外都忙碌了起来。
宋以鸣分派人手将白昭华带回来的“解药”装入米缸里,封好并让人严加看守,然后去准备中午即将开始的“现场除鬼疫大会”。
郁长霖这边则直接用纵地金光之法去了瀛洲仙山。
与此同时,得知自家门派即将被偷袭,承霄心情很复杂。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在街上游荡的修士们忽然全乱了阵脚,没多久就集结着同长老掌门一同御剑而去。
普通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鬼疫又扩大了,全跑回家里躲了起来。
亲眼看到空中出现玄剑门紧急求援咒法的承霄心里一清二楚,他紧闭双眼,喃喃念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邪?正复为奇,善复为妖……那魔……他喜欢白公子,既要救这些人,就绝不会害我宗门,我、我一点儿都怀疑他的品性,嗯!”
待修士全被引走后,坐在轮椅行的白昭华也被人推了出来。
晨光笼罩而下,他身姿板正,一袭鸦青色银丝云纹长袍与肩上绸缎般的长发相得益彰,衣袂似流云,手上握着一柄银白长剑,眼睫轻垂,似笑非笑。
往日在京城和那些人模狗样的世家公子来往,今日装个正经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开始其实是来想拿本书做做样子,可拿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手酸,扔了书玩起剑来。
前来接他的宋以鸣抬眼一看,便愣了下。
少年眉目舒朗,眸色温和,一副雍容闲雅之气,单手连续挽了几个极漂亮的剑花也不喘气,察觉宋以鸣来了,这才收剑瞥他:“那边好了?”
宋以鸣莫名不敢正视,微微颔首。
“那还不快快把我抬进轿子里?”
宋以鸣忙过去推着他的椅子,出了大门,连人带椅一同放入轿子里,而后上马,带着轿夫即刻出发。
不多时,就到了目的地。
此处就在地牢前的空地上,放着“解药”的米缸已经被抬到了台上最前面,上面扎着红布,还挺喜庆。
台上四周都被木栏围得严严实实。
围在里面的,则是因为鬼疫全被聚到一处的异变之人。
他们或是吼叫,或是浑浑噩噩张望,有的则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可仅那一张张悚人至极的面孔,就足够台下的百姓们避之不及了。
这些百姓都是听闻官府今日要在此地清除鬼疫而来的,有的一来就被吓跑了,有的跑到半路又藏在了附近的巷子里偷看,有的确定周围都是官兵,便壮着胆子凑在近前看……
此时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那米缸里就是解药?怎么放在米缸里啊?”
“这么多人,分量自然不少,放米缸里,才像是实在正儿八经给里面每人一份的量。”
“你们不会以为真能解决鬼疫吧?看里面那些人,都成什么样子了?我看都已经死了,只不过化作了厉鬼!等从那里跑出来,准要吃人!”
“怕什么,官兵不是都在吗?再说了,咱们也都拿了锄头镰刀,来都来了,那么胆小做什么?”
“哼,还不是因为南焱圣君的神像……你们不知道吗?就那个白公子,据说是贺兰大人的表弟,昨天一来璜州就推倒了所有圣君庙里的神像!你说那仙人能是假的吗?这要是惹了神怒,降下天罚让鬼疫越来越严重可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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