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知府倒不是做贼心虚,只是素来听闻那白公子行事嚣张,甚为跋扈,只怕一个无意就惹了这混世魔王。
明明之前还感慨自己所在之地偏远,怎么也招惹不到,哪料想他竟游学游到了他这里?!
“大人?”小厮忙去扶他,“这白公子……是见还是不见呢?”
“说什么混账话?怎敢不见?!”说罢,双手发颤地撑住了桌角站起,“还不快快请进来!”
片刻后,白昭华被郁长霖抱着进了大厅。
李知府早已整理好了仪表,只怕被揪出一点儿错来,听到脚步声,就大步出迎,才叫了声“白公子”,立马卡住了,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居然一步路都不愿意走……白公子,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白昭华上下打量他,不解:“知府大人,你看着怎么比我还虚?”
李知府擦着汗道:“白、白公子这是怎么了?”
白昭华说:“前几日摔下马,骨头折了,要修养一段。”
李知府一听,心都凉了。
这……不会要在我这里修养吧?若是让他逮住我好男色,会让我好过吗?
白昭华看他脸上的汗越来多,颇为迷惑。
李知府看他盯着自己,忙伸手请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快快请进!”
进了大厅,李知府让人看座。
郁长霖便抱着白昭华坐下,看得李知府脸色涨红,更加惶然:这难道是暗示我,他已经查出我好男色之秘事?
当下攥紧拳头,脸色发白,牙齿咯咯作响。
养男宠的官员不是没有,可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对仕途自然不利。
却听白昭华对那人道:“这里又不止一个椅子,你把我放对面椅子上就是,哪有这么抱着人坐的?让人看了难为情!”
李知府连忙松了口气。
待白昭华在另一张椅子上坐好,他这才挤着笑道:“不知白公子所来为何?”
白昭华先捧了杯盏喝茶,喝完才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便骑马,但我有匹好马,又是外祖父所赠礼物,自是不能就地卖的,我来,就是请你派人将我那马骑回京城,带到国公府,顺便再为我送封信过去。届时,我爹必会重谢!”
李知府恍惚了起来。
白昭华看他不出声,皱眉道:“你不愿意?”
李知府当下回神,猛地起身道:“这种小事,怎会不愿意?公子尽可放心!”他实在想不到,传言里的混世魔王居然就为了这点儿事来找他,忙按住另一只还在微抖的手,又唤小厮道,“快、快传笔墨来!”
笔墨摆上,铺好了纸张,白昭华开始写信了:
【爹,我最近要坐马车,不骑马了,于是请了东州知府的人将小霜送回来。解药已经到手,我正赶往璜州,一路尝了很多酒楼,日后回京准备编纂一本大魏各州酒楼排行榜,哦,先不提这个……孩儿目前没瘦,你们也要好好吃饭。】
写完后,一直看着的郁长霖忍笑帮他封好,交由李知府喊来的骑兵。
“白公子可还有吩咐?”
“没了。”
李知府用一种劫后余生的眼神望着那封信,擦擦汗又要挽留他吃饭住个几天,看白昭华摆手不愿,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遗憾,恭恭敬敬将人送走了。
离开东州前,郁长霖买了一张木轮椅放在马车后,又怕他路上无聊,去集市买了一堆玩意儿。
承霄同样买了一堆书回来:“都是些话本,白公子你应该喜欢的。”
一切准备就绪,承霄在前面驾车。
白昭华被郁长霖抱上马车内,夏季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光铺得里面亮堂堂。
白昭华打开包裹看自己的新玩具,各种各样的。
种类虽齐全,但是……他拿了个拨浪鼓,瞪着郁长霖道:“这是小孩玩的,你净乱买!”
又去拿起九连环、鲁班锁拨弄了会儿,解不出来,全扔到郁长霖怀里。
郁长霖拿起,一个个帮他解。
这时,白昭华翻出了一个陶响球,此物为陶瓷所做的球形乐器,里面放了细小的珍珠和沙子,晃动时,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白昭华摇了摇,起了个主意,将那陶响球放到尾巴上,他扭着尾巴拍打那球,一会儿缠到尾巴尖,一会儿打到空中接住,一时间,马车里持续回响着哗哗沙沙以及哈哈哼哼的声音。
前者是球所发,后者是人所发。
承霄在外头听得也来了趣儿,回头看了眼,就见白昭华专注玩着那陶响球,郁长霖双手虽在解九连环,目光却只在少年的面孔和尾巴上游移,嘴角微动。
和他曾经所想的魔头郁长霖,截然不同。
那目光,说是宠溺都不够了……
白昭华还全然不知,扭来扭去地玩球,真是快乐无边。
承霄一怔,转身看向前面,可脑子全是少年玩球的画面,甩头都不行,不由得念起了静心咒。
他要把白公子好好送到璜州,一路助他除去鬼疫,此外,全是杂念!
又过了几日,白昭华总算感觉身体没那么虚了。
这天夜里,他们在附近客栈打尖,依旧和郁长霖同住一屋。
他如今身体不便,洗澡都是郁长霖帮忙,自己脱了衣服,再让郁长霖将他抱到浴桶里,待洗完了,郁长霖再帮他擦干净,为他穿上衣服,最后抱回床上歇息。
白昭华适应良好。倒是郁长霖,也不知是不是没伺候过人的原因,每次动作都僵得厉害,下颌紧绷,眼底由暗转红,整个人都像是覆在一层阴影里,看得吓人。
白昭华躺在被窝里,扭身道:“你要不是不想,就让承霄来,别给我摆脸色,我看不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心底却被那声音唬了一跳,回头,却看到郁长霖双眼都红了,突然间转身就走。
白昭华哼了一声,用力闭上眼睛。
谁怕谁!我要和你冷战到底!
半个时辰后,郁长霖回来了。
他冲了无数遍冷水澡,才将那股冲动压下去,这会儿回了屋,径直走到床边俯身,第一时间去看闭眼睡觉的白昭华。
小少爷睡着了,长长的双睫乖乖垂着。
他看得薄唇一抿,抬手将他额前乱发撩去。
不料,低垂的睫毛动了动。
他手一顿,就见白昭华唰地睁开眼睛,仰脸看他:“你生气了?”
郁长霖屏息,哑声道:“没有。”
白昭华说:“还说没有,你声音都哑了,不会被我气哭了吧?”
郁长霖:“……”
白昭华:“真被我气哭了么?”
郁长霖坐在他床边,看着他,双眼黑得浓稠:“我可没你那么大脾气。”
白昭华一哼:“不见得。”
郁长霖不出声了,脱了外袍上床,还没躺下,就看白昭华笑了,他一顿,突然想也不想,便在他脸上轻捏了把。
软软的,热热的。
白昭华立马拍他手:“别欺负我,我现在走不了,你这叫倚强凌弱!”
郁长霖喉结一动,摩挲着指尖的触感,望了他许久,忽道:“你现在不能走动,我想教你一套调养身体的功法,可让你保住元神。”
白昭华坐直了:“什么功法?有什么用?”
郁长霖道:“是天魔录,平时可以聚灵聚气,哪怕重伤后也可护住元神,你练前三层可以先驱掉在天心宗降魔时吸纳的魔气,你没练过天心宗其他功法,只练这个功法,不会伤你。”
白昭华当即想起了元虎山的事:“你当初在元虎山……就是用天魔录驱散魔气,护住元神的?”
郁长霖颔首。
白昭华咧嘴道:“那自然要学!”
郁长霖不再多说,他将床幔放下,床外只燃一盏小灯,二人相对而坐。
“我没法打坐……”白昭华没说完,尾巴就被郁长霖抱到了怀里,他又拿了枕头垫在白昭华身后,方便他倚靠,“天魔录修炼时会灵魂出窍,以后你修炼之时,绝对不能独自一人。”
“啊?那会出窍到哪儿?”
“你想到哪里去,就会去哪儿。修炼结束时,便会回来,你权当做梦就是。”
那岂不是会回到天上?他最想回天上把那群家伙狂揍一顿了!
白昭华与他双掌相抵:“咱们开始吧!”
郁长霖凝视着他,开始念诀。
很快,白昭华就感觉一股热流自对方掌心而来。
他双目紧闭,运用真气,跟着郁长霖念起口诀,念着念着,意识愈发模糊,却不难受,过了很久,只觉得身体格外轻盈,意识空空灵灵,再睁开眼,却不是客栈之中,而是熟悉的国公府!
他知道自己灵魂出窍了。
他回家了!
白昭华一路穿花拂柳过游廊,直奔爹娘所住的院子。
还没进屋,就听到贺兰姝哭泣的声音:“漓儿那信,我越看越发难受,可、可他居然真找到了解药……能解鬼疫的东西,不是在天心宗吗?他如何拿到的?那送信人说他腿伤了!一定是在那边受了伤,呜……我的儿,怎么受得了啊?”
“夫人莫伤心,”他走入屋内,抬眼便看到他爹强忍眼泪道,“漓儿长大了,他当初骗我是游学,可那个方向,只要找个修士问,都知是天心宗!他一个十七岁少年,都能为了璜州之灾只身闯虎穴,你我为人父母,自然不能阻他……夫人大可放心,我已向各州传信,但凡见到他,要好好招待,必要全力相助!若谁敢伤他轻贱他,我纵然留下万年骂名,亦为他报仇!”
白昭华听得鼻头发酸,离家这么久,本就想家了,便扑过去抱住爹娘,可只是一穿而过。
再眨眼,就到了顺毅侯府。
前面是老侯爷的居所,他迈着步子进去。
入目之处,外祖父正坐在床上咳嗽,他大舅舅喂他喝药:“父亲,万望保重啊。”
老侯爷喝完药,苦笑道:“没想到啊,漓儿竟会跑去天心宗……去天心宗找人解决鬼疫,皇上岂非想不到?只是那魔头……瀛洲仙山的高人都对付不了,我等凡人又待如何?他有此勇,想来也在里面进行了一番惊险谋略,不然怎能真拿得解药?”
大舅舅语气忧愁:“父亲,那信真是他写的?”
“不会错,就算有人能模仿他的字迹,也模仿不出他那想一出是一出脑子……编纂酒楼排行榜,也就他还有心思想这个!”
“这也是……”
“京中那些人,昔日惯爱取笑他,可鬼疫一出,我看那满朝文武,连个去璜州的胆子都没有,去天心宗?拿刀架着都未必肯!就怕有些人不想被个毛头小子压一头,暗下使坏啊……”
“父亲放心,皇上龙目识君,自漓儿在大泽县那附近除匪一事后,便查出他带着玄剑门小弟子前往天心宗一事了,因此十分动容,说他是忠肝义胆之人,那时就给各个关卡下了旨,凡他所过之路,必要通行无阻。”
老侯爷欣慰地点点头,许久后,忽然叹气道:“有句话,我一定要与你说。”
“父亲请讲。”
“有前车之鉴,祐儿患了鬼疫,又这么久下落不明,此番……就算万幸活了下来,也做不得近臣了。届时我会请皇上将他贬至他处,应能保命。但不管漓儿这次是否解决璜州之急,你可都要派人仔细护着他,祐儿已遭大难,不能……不能再把你这好侄儿折进去了——”
男子流着泪道:“儿子知道了。”又说了几句话,便擦去眼泪道,“父亲,衍儿还跪在祠堂,他已经跪了一天,要不要……”
“让他继续跪着!”老侯爷猛然怒道,“他太过荒唐!昔日不过夸他几句才学,他便如此自大,竟也要前去璜州?这是嫌我侯府人多么?他看我不允,居、居然还那般发疯,昔日那些知礼模样全是装的么?让他继续跪着!好好反省!”
“父亲别气坏了身子,儿子回头定好好教导他……”
贺兰衍发疯?这是怎么回事?
白昭华狐疑地去了侯府的祠堂,里面点满了蜡烛,光影下,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面色苍白、瘦得极其厉害的贺兰衍,一个是小厮。
小厮哭着说:“少爷,我来替你了,你就偷偷坐一会儿吧!再这样下去,你怎么受得了?”
贺兰衍眼下青黑,憔悴异常,人好像已经没有自主意识了一般,只盯着地面低声念着:“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少爷你在说什么呀?梨花?现在早没有梨花了?若是作诗,回头再作,您快起来……您别听泽少爷那些话,大少爷肯定会好好回来,表少爷也不会出事,他的腿肯定没断,都是泽少爷乱说的!”看贺兰衍还在来回喃喃念着,觉得诡异,便抬手摸了下他头,当即脸色大变,“怎么这么烫?这是害病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我、我这就去禀报老爷,可不能再跪了!”
小厮匆忙跑了。
白昭华走到贺兰衍跟前蹲下:“你小子怎么回事?”
贺兰衍似乎体力不支,小厮没走多久,便晕倒过去,他立马要去拉人,自然拉不到。
魂魄离开前,余光只看到他手里攥着一截柳枝。
另一边。
白昭华缓缓睁开眼睛,周围是映着微光的床幔,郁长霖正垂眼看他。
他感觉体内多了股充沛的力量,愣了下,连忙惊喜道:“我这是练成第一层了?”
郁长霖:“嗯。”
白昭华扭开尾巴:“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郁长霖道:“你想家了?”
白昭华:“……怎么突然这么问?”
郁长霖:“你睡觉的时候,喊了好几声爹娘。”
白昭华皱着眉头瞧他,撇嘴道:“这不是第一次离家么?不过还好,我灵魂出窍时也回了趟家,虽然大家都愁眉苦脸的,但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郁长霖伸手捋顺了他凌乱的头发,突然道:“要不把你爹娘接来?”
“?!”
他往被子里一钻,气得用尾巴在下面打他:“你就会取笑我!”
郁长霖任他打了会儿,渐渐气息不稳,抓住他的尾巴道:“没取笑你。”他是认真的。
“你就是取笑!”把他爹娘接来,亏他想得出来!
“……好,便是我的错。”
白昭华收了尾巴,得意地躺好了:“本少爷原谅你,睡觉吧。”
屋内月影重重,万籁俱寂,他说完就睡。
郁长霖吹灭了灯,余光望着他的侧影,久久不动。
清凉的空气似乎都变得闷热了,满心躁动和蝉鸣一样无法停歇,直至天明方休。
第33章 圣君庙
承霄买的是寻常马匹,跑起来不快,若换匹好马,可拖着马车也快不了多少。继续以这个速度往璜州那边去,恐怕还得十天半个月。
他倒是能御剑飞行,只是功力并不深厚,去的又是鬼疫横行的璜州,自然要保存实力过去帮忙,短暂御剑一段路尚可,连续数日御剑,到了地方必然虚弱,何况还有行动不便的白昭华……可救人之事,自是越快越好。
翌日一早,想了半宿的承霄在用饭时提议道:“白公子,你若信得过我,不如先将那幽冥炉给我,我竭力赶往璜州,先救人如何?”
白昭华想也不想,开口回绝:“我倒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东西必须由我送到璜州,你就算先一步敢去救了人,后续的问题也解决不了。”
承霄一顿,正要问什么后续问题,忽然便想起了当年宫中鬼疫事后,那些人的下场,眉头一蹙,闭口不言了。
白昭华其实也有些着急,时间拖得越慢,璜州那边的情况就会越复杂,谁也不知道幕后主接下来会做什么。这么想着,就见郁长霖掏出郁撼岳的金丹:“你若想以最快的速度到璜州,可用它做纵地金光之法。”
对面承霄惊道:“日行数千里的纵地金光?你们魔宗怎么会这个?”
白昭华不是很意外:“魔域尚在时,那边本就有许多道家宗门,只不过后来被天心宗吞并,天心宗会这个也不出奇。”
承霄:“原来如此……我都不清楚,白公子知道的可真多。”
白昭华白他一眼,按照前世来算,我当你祖宗都行了。
郁长霖拈诀施了个咒,一阵交缠着黑气的金光即刻往外面的马车飞去……
待用完了饭,三人一鹰上了马车。
承霄拉着马绳,试探地喊了声驾,下一刻,马车便在一阵金光中急速冲往上空!
他震撼地哇了一声。
马车晃动不已,白昭华被郁长霖搂着以防跌倒,待周围平稳,他趴着往窗外看,只见下面的客栈前,人来人往,可没一人发现他们的马车的异常。
——那阵金光,有隐身之用。
到了空中,没有路道河川,被施了法的马踏着金光疾驰而去,毫无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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