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庭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先是弯腰给傅临烨见礼:“臣沈柏庭见过四皇子殿下。”
傅临烨摇摇头,哑声道:“免礼。”
“谢殿下。”
直起身,发现沈桐还是一脸“你在这做什么”的样子,沈柏庭没忍住在心里念叨一句“这傻孩子”,随后又冲傅临烨道:
“小儿沈桐自小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认不清路,有时候他糊涂起来,连回自家的路都找不到。虽不知小儿今日怎么会与四皇子殿下同行,臣在这还是谢过四皇子一路对小儿的照顾了。”
“爹!”一番话臊得沈桐耳朵都红了,“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可没有路痴到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是了,路痴找不到家门的人是原主,才不是他。
全然把自己在宫里迷路的事情忘在脑后。
“你小子,难道你爹还不知道你。”沈柏庭笑了笑。
尽管是在说笑,但言语间无一不是对沈桐的宠溺,以及纵容,可见沈柏庭平日里对沈桐有多么疼爱。
傅临烨听着弯了弯唇,附和道:“无妨,令郎很有趣。”
就连傅临烨也开始打趣他,沈桐轻哼一声,“你们两怎么这么多话。”
“爹,四皇子着了风寒,嗓子疼,不能多说,你们有什么事还是以后再聊吧。”
沈柏庭顺势接过话:“既然如此,臣就不打扰四皇子殿下了,还望四皇子殿下多多保重身体。”
傅临烨颔首应是:“好。”
走之前,他深深凝视一眼沈桐,不等对方发出疑问,领着小安当先进了宴厅。
留下沈柏庭立在原地看着他走远后,转而轻轻拍了沈桐肩膀一巴掌。
“你啊你,怎么从你长姐那里过来都还能迷路,害你爹在这等了你这么久。进宫之前我讲给你的话,你怕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沈桐也不躲,笑着揽住沈柏庭的臂弯。
“嘿嘿,这不是太久没进宫,把路给忘了嘛。不过爹你放心,以后儿子会常常进宫来看望长姐,就不会再迷路啦。”
“你说的倒好听。”沈柏庭没好气的,“惜儿说你前些天掉进冰湖中受了寒,如今怎么样了,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早好了,如今是一点事都没有。”
“嗯,好了就好,你爹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以后犯了什么事也不必躲着我,你看我以前哪次打你是下的重手?”
这话说得,虽然没下重手打,但打的也不少了。
当然这只是沈桐的心里话,嘴上自然是连连保证,下次再不敢了。
沈柏庭也没指望沈桐能听进心里去,自家小儿子有多顽劣他心里清楚。
虽然长女在口信中说过,沈桐近来变了性子,安分不少,没以前能折腾,但他估计坚持不了多久,又会变成老样子。
不过都无所谓,不论沈桐变成什么,那都是他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他自个儿疼。
沈柏庭一脸温和,问起傅临烨的事情来。
“你和四皇子是怎么遇上的?”
“这事儿说话长。”也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说。
沈桐便道:“爹,外面冷,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四皇子的事情,等我们回府了再说。”
“倒也行。”
沈柏庭由着沈桐揽住他,进了宴厅。
这次太后的寿宴准备的丰厚充足,到了宴席开始时,席间是一片歌舞升腾,觥筹交错。
沈桐品着美食,偶尔绕着圈子向他爹问上一两句,将小说里的人物角色,与宴厅中的人一一对上号。
当今太后刘敏到今日已经六十岁了,虽饱经风霜,但岁月也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身穿一身喜庆的礼服,反而像是个精明的老太太。
即便周围坐满皇帝的后宫众妃,也没能压过她身上独有的韵味与气势,让人一眼只能瞧见她。
又兴许是上了年纪,刘太后经历过太多,因此哪怕今日是她的寿宴,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
而在刘太后下首坐的便是皇后李氏,与贵妃沈惜。
沈惜不用多说,与平日打扮一般明艳又张扬,但又不至于抢了太后的风头。
只是言笑间尽显媚意,目若秋水,轻轻地一个挑眉,一个娇笑,都能轻易的撩人心神。
看得沈桐在心底感叹,果然不愧是反派角色,当得上一句:祸国妖妃。
至于皇后李氏也与太后一般,脸上表情不多,因着身份才挂了一个礼貌得体地微笑。
长相更偏柔美那一挂,看起来弱不经风的,眉间氤氲一股浅浅的愁绪,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模样。
据说是因为早年生太子而落下了病根。
想当初宣成帝还未登基,夫妻之间也算相敬如宾。称帝之后,两人间的关系却逐渐疏远,连带着太子也不受宣成帝器重。
不过因着嫡出的身份,才立了傅文源为太子。
沈桐自太子与皇后如出一辙的脸上收回视线。
也不知这母子两咋回事,当娘的看起来病殃殃的也就算了,太子也是一副病容,也难怪容易惹得宣成帝不喜。
与之相反二皇子傅容煜身材高大,器宇轩昂,样貌与宣成帝年轻时有八分相似。
他向来深得宣成帝喜爱,常常被唤到宣成帝身前陪伴,关照有加。
其母萧氏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曾经在外出采药途中,与在林中野猎的宣成帝巧遇。
不小心被宣成帝误认为是猎物给一箭射中。
再然后嘛……就是耳熟能详的俗套故事了。
这些年太子派与二皇子派之间争得很凶,在原书里,后来的沈柏庭也更看好二皇子,认为此子更容易被自己掌控,从而选择在二皇子身上放下他的筹码。
谁料到,最终却被自己支持的二皇子“捅了一刀”。
“呵。”沈桐轻哼一声,旋即端起酒杯浅酌。
总之是不能再走书中的老路,落得个凄惨下场,得想个办法让他爹换个人支持。
皇后李氏母族是北陵国百年世家,根基十分深厚,沈柏庭是绝对不会选择支持太子的。
倒是褚家忠心耿耿,守护北陵国多年。族中多为武将,一门心思只管保家卫国,抵御外敌,对朝中诸事不感兴趣的模样。
但三皇子人还在边关,跟着他叔伯操练,不知道其品性如何。
宣成帝近来也有想收回褚家兵权的迹象……
沈桐想了想,还是把三皇子的顺序放在了最后。
去掉两个选择,排了一个在最后,那么接下来便是四皇子……
思及此处,沈桐不由自主地去寻找那人身影,视线从宴厅中央正翩翩起舞的舞女们身上越过,一眼就瞧见了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傅临烨。
身为皇子的他,本应该在这样的日子里众星拱月,收获无数尊崇的目光,吹捧的言辞。
却因为被宣成帝不喜,使得傅临烨身边三尺内无人敢靠近,形成一片古怪的真空地带。
周围人状似在相互交谈,实则暗地里悄然打量傅临烨,窃窃私语,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鄙夷,像是在说“他怎么也来了?”
一不小心看得有些入神,沈桐注意到傅临烨忽然抬眸,视线与他相撞。
沈桐眨眨眼。
嗯……这是发现自己在偷偷观察他啦?
被人当场抓包,沈桐也没觉得尴尬,反而故意挑眉朝傅临烨笑笑,做了个鬼脸。
傅临烨只看了两眼就移开视线,心中暗道“幼稚。”
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人也比刚刚缓和得多,没有那般冷了。
就凭傅临烨能让皇帝选择传位于他,那么拉拢他,让他与沈家结盟,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桐脸上笑意不变,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与傅临烨多多接触。
“沈桐,你在笑什么呢,我都喊你两声了,怎么没个反应啊!”傅兴瑞有些不耐地伸手在沈桐面前晃晃,试图引起沈桐的注意。
沈桐回神,看向来人。
“……原来是五皇子,您找我是有何贵干?”
差点忘了这位五皇子傅兴瑞,说起来他可是原主的好友之一,两人以及郭康经常在一起厮混。
原主干过不少的混账事中,十有八九都是这位五皇子傅兴瑞的主意。
可一旦东窗事发,傅兴瑞又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事后对原主说几句窝心话,又能哄得原主和他一起玩。
是个老阴.比。
这是沈桐对此人的评价,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傅兴瑞此人虽整天嬉皮笑脸的,背地里的手段却是相当荒唐下作。
原书里傅兴瑞看上了自家表姐,便想尽办法勾引对方,在已有婚约的情况下,与自己苟且,还害得人家怀有身孕,差点被家人浸猪笼。
又趁着三皇子人不在盛京,大着胆子与三皇子妃偷情。
不仅如此,傅兴瑞还敢趁宣成帝新选秀女,挑选新人入后宫时,悄悄潜入储秀宫,把他老子的女人给先睡了。
沈桐:……
当时看到这里时,沈桐都不得不佩服作者真敢写这剧情。
更别提,日后原主被人诬陷勾引宫妃,□□后宫的手段,多半也是出自傅兴瑞之手。
作者有话说:
沈桐:呸,渣男!退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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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宫宴7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傅兴瑞眉梢高扬,上下左右将沈桐看了个遍,“我怎么觉得你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桐说:“是嘛,有哪里不一样?”
傅兴瑞沉吟半响,下垂的狗狗眼里溢满疑惑,目不转睛盯着沈桐,却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
“那就是五皇子殿下你想多了。或许是因为我们有段时间没见面,才会让五皇子你产生错觉吧。”
傅兴瑞迟疑点点头,勉为其难接受这个理由。
他把酒杯放在桌案上,又唤来内侍在沈桐旁边放下凳子,坐下说道:“说到这个,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郭康那小子才和林家姑娘定下亲事,正是新鲜的时候,我前天约他去明月楼听曲儿,居然还拒绝了我。还说什么,以后他也是有家室的男人了,不会再去明月楼。”
“你说好不好笑?”傅兴瑞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从果盘里摘了颗葡萄丢进嘴里。
“方才我去找他喝酒,就看他跟条狗似得巴巴在人林家姑娘面前献殷勤,那模样着实丢脸。”
“而且我看那林姑娘,样貌也不怎么样嘛,真不知道郭康在宝贝人家什么。”
这话听得沈桐拧起眉头,不赞同地:“郭康对林姑娘如何如何,那也是人家的事情,我们无权品评。再者五皇子你贵为皇子殿下,怎么能随意诋毁人家姑娘。”
傅兴瑞不甚在意,“唔,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沈桐心情不悦,一时没了声。
傅兴瑞又往嘴里丢了两颗葡萄,逐渐琢磨出气氛不对起来。
他囫囵吞下葡萄,上身微微往后仰,不满地对沈桐说:“你今儿个怎么回事,左一个五皇子,又一个五皇子,我当你是在同我说笑。”
“现在看来,你是想和我划清界限?”
“至于嘛,我不就只是随便和你说说而已。”傅兴瑞一副不被小伙伴理解的伤心气愤模样,声音略大,引得坐在沈桐周围的人纷纷投来视线。
就连沈柏庭都微微侧目。
沈桐想抽他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这什么熊孩子。
忍着不耐烦,沈桐耐心同他解释:“我没有和五皇子殿下划清界限的意思,只是五皇子殿下莫要忘了眼下是什么场合,一言一行都需要慎重。”
“若是五皇子殿下刚刚那番话被有心人利用,挑拨了五皇子与郭康之间的关系,可就大事不妙。”
话里话外都是在为傅兴瑞着想,听得他表情立时阴转晴,笑眯眯揽住沈桐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可真为我着想!”
沈桐虚伪假笑:“哪里哪里,都是臣应当做的。”
心下是连连暗骂。
这原主与五皇子还有郭康三人是多年好友,关系相当密切。
如果此时贸然与五皇子疏远,不仅没有好处,还会引来五皇子的怀疑,以他的手段来看,说不定又会进一步加重沈家的危险。
看来还要与傅兴瑞虚与委蛇一段时间,至少现在不能做的太明显。
沈桐主动端起酒壶给傅兴瑞倒了杯酒。
傅兴瑞十分自然的伸手接过,与沈桐酒杯轻碰,有说有笑的吃酒吃菜,沈桐还有心情讲了几个宫中的趣事与他听。
却没注意到,对面的傅临烨在看见他们这边的情形后,轻蹙眉头,表情渐渐沉下来。
心中不由得猜疑,沈桐巧然接近他,会不会是傅兴瑞的手笔?
随后又立即被自己否认。
沈桐的出现过于巧合,不可能是傅兴瑞的提前安排,这并非他小看了傅兴瑞,而是因为对方母族势力薄弱,其母张氏在后宫中也无甚存在感与地位。
没有背后势力支持的皇子,就算有再多的小心机,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表情稍缓,傅临烨瞧着时辰差不多,起身拿过一直放在身侧的精致礼盒,款步朝着主位太后所在的位置而去。
被关在冷宫多年的四皇子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本身就引得不少人关注他的动静。
傅临烨刚有所动作,留意他的人便安静下来,想要看看他到底准备做什么。
结果一人安静,两人停下动作,接二连三的人好奇突然间怎么了,咋都全部往一个方向看去。
连在喝酒看舞女跳舞的宣成帝,都注意到了他。
“儿臣傅临烨参见父皇陛下。”傅临烨恭敬地朝宣成帝弯腰行礼。
一声“父皇”喊得傅成神情复杂,若非今日特殊,眼前又有这么多人在,恐怕一句“晦气”就要脱口而出。
傅成不耐地摆摆手,口气相当不好:“免礼,你有什么事?”
“今日是太后的生辰大寿,儿臣特意为太后准备了一副贺寿图,献给太后,祝愿太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傅临烨不等傅成开口,直接从礼盒中取出画像,唰地一下在众人面前展开——
是一副《九天仙女摘蟠桃献寿图》。
画像中,被献蟠桃的王母娘娘完全是照着太后刘敏的模样刻画,而那九天仙女也是灵巧可人,神采飞扬。
隐约间,有着太后刘敏与傅成年轻时候的影子。
这下子,整得傅成有什么责骂都说不出口,刘敏更是全神贯注盯着画像仔细瞧,眸中似有水色浮现。
“……像,实在是太像她了……”刘敏喃喃自语,神色怀念。
当年先帝还健在时,刘敏膝下其实还有个女儿。她自小聪慧灵敏,嘴巴甜,经常能哄得先帝开心,让刘敏深感欣慰。
以至于等到女儿嫁人怀孕生子后,刘敏收到女儿求救书信时,还有些难以置信。
书信中说,女儿近期以来食欲不振,什么都吃不下去;整天都在院子里坐月子,哪儿都不能去,实在是痛苦万分。
夜夜小儿哭啼更是折磨得她难以安眠。
女儿向她求助,自己不想再坐月子了,求她把自己从院子里带走。实在不行,把孩子带走也行,越远越好……
收到信件后,刘敏立即招人去查验真相,得到的结果却是女儿的夫君对女儿细心呵护,外孙也很依赖女儿。
看起来,反而是女儿在无理取闹。
于是刘敏咬牙一狠心,对女儿的求助置于不顾,不闻不问。
最终造成了让她后悔终生,多年来郁郁寡欢的结果。
此时乍然间看到有女儿的画像,就仿佛看见女儿正站在她面前朝她笑一般。
刘敏不由柔了眉眼,叹道:“你倒是有心了。”
她唤来内侍从傅临烨手中取来画像,目光温和,手指不住在画像上摩擦,都舍不得把画像收起来。
“这画像作得可真仔细,一定让你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傅临烨说:“这些都是儿臣应当做的。儿臣年幼时曾经见过姑姑几面,姑姑心地善良,待儿臣很好,每次见面都会给儿臣些新鲜玩意儿。”
“只可惜还没等到儿臣孝敬她,便到那九天之上做仙女去了。”
一席话直接说到刘敏心窝子上,逗得她满意笑开,“你说得对,你姑姑啊,这会正在天上做仙女。也难为你能一直想着她,念着她。”
她转看向宣成帝,说:“长胜啊,你看是不是该好好赏赐老四,免得糟蹋了老四一片孝心?”
“嗯,母后说的是。”傅成点头应下,赐下诸多重宝。
“再给他赏些珍贵药材,我听老四声音有些不对,估摸着是哪里不舒服。得吃些药,好好养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