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手下的公公早就被吓得跪倒在地,一个个抖得跟筛子似得。
得了空的小安连忙跪趴过去,扶起傅临烨,听到这话气得停下动作,原本就红的眼睛更红了。
“胡说八道!我与殿下在此居住多年,从未离开过殿下身边,殿下不是四皇子还能有谁是?难道想说你这个没根的是皇子吗!!”
“噗呲!”
这傻孩子。
沈桐没忍住笑出声,给了小安一个安抚地笑。
“放心,小爷我还不傻,且不说这事儿我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真假,再者我以前曾经见过四皇子一面,天人资质,莫不敢忘。”
面对未来的帝王嘛,拍两句马屁总归没错!
听到沈桐说的话,再看这人笑得没个正形,傅临烨淡淡投去视线,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马公公心思活络,飞快地在脑子里想办法脱身,张口欲要再说话,沈桐却已没心情再和他掰扯。
上前迈出一大步,沈桐俯身贴近马公公,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道:
“公公,即便是再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皇帝的子嗣。”
“然而你却无故欺压他,苛刻他的吃食,甚至还敢动手动脚……你所有的作为都是在挑衅皇族,打皇帝的脸。每一条都足以治你死罪,让你不得好死。”
“你还真当没人知道你所做的勾当?”
“况且我二哥可是刑部司,你也不想去他那里走上一遭吧?”
刑部司沈梧手段过人,从他手底下走过一遍的人,没几个是完好无缺的。
马公公肥胖的身子一抖,小心思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恐惧。
“少爷饶命,小少爷饶命啊!!——”
一下又比一下重的朝沈桐磕响头,马公公心知不能把这事闹大,更不能让刑部司出手,否则他将生不如死。
“求小少爷饶命,放过小的!只要小少爷饶过我,小的什么都愿意做!求小少爷饶过我,饶过我……”
死到临头马公公什么也都顾不上了,只想着活命。
然而久久得不到沈桐的回应,令马公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内心凉凉,沉沉的往下跌。
沈桐冷眼旁观他的动作。
直到马公公额头都磕出血,满脸灰败,这才开口:
“罢了,今日就先放过你。不过你不要侥幸,我既然能查到你今日做的事情,明儿说不定还能查出点别的什么来,记住了吗?”
与其将人置之死地,不若捏在手中为他所用。
沈桐故意把今日巧合说成有意为之,给马公公做出一副他手里还有其他把柄的样子。
马公公果然上当,虚弱地呐呐应是。
“嗯,滚吧。”沈桐不耐烦地抬手一挥,像是在挥掉什么脏东西一般,转身不再看他们。
撑着发软的手脚想要站起来,险些没站住,好在有另外两名公公来扶着他,马公公这才站稳。
轻一步重一步的,步伐凌乱又迅速地离开了。
待没了脚步声,沈桐又朝还跌坐在地上的主仆二人看过去。
蓦然间对上那双亮如寒星的眼眸,沈桐心下微动,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朝那人走过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傅临烨,伸出手指轻挑起对方的下巴,唇角微勾。
“今日我救你一命,来日可要记得报答我。”
傅临烨眉眼冷淡,不发一言。
随后他眼睫微抬,漆黑深邃的眼眸凝视沈桐,视线自对方的清透的瞳仁,一笔一划向下临摹,最终停在对方红润而有色泽的唇珠上。
眸色暗了暗。
像是想把沈桐的样貌,深深印在脑海里。
沈桐:“……”
咳、咳。
被傅临烨这么看着,搞得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心想这人怎么不说话啊,不知道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吗?
难不成是他刚刚说的话太过孟浪,吓着人家了?
可他也没说什么啊。
小说里不是写了傅临烨虽记仇,但也记恩,帮过他的人,后来都回报回去了。
他想要的也不多,只求傅临烨对他有所改观就好。
就在沈桐纠结与尴尬,捏着傅临烨下巴的手指僵硬,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时候,一旁小安抹了把眼泪。
“多谢小公子今日相助,殿下心善,来日定然不会忘了小公子今日的恩情。”
“只是殿下前段时间感染风寒,病重之时又被那人拖着药,这才久病未愈,嗓子难受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不是不说,是说不了啊。
沈桐心里松了口气,又生出几分对傅临烨的同情。
可怜见的,堂堂皇帝的儿子,还会被几个阉人欺负成这样。
松开手指,沈桐说:“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小公公先起来,赶紧带你家殿下进屋换身衣服,免得病情又加重。”
“而且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得赶时间去给太后娘娘贺寿呢。”
一听正事,小安也顾不得再伤心难过,连忙把傅临烨扶起来。
“小公子说的对,殿下我们快进去更衣,千万别错过吉时了!”
身为罪妃之子被皇帝扔在冷宫,但大喜日子该有的礼数不能落下,否则事后他家殿下只会在这宫中过得更加艰难。
尽管小安步伐一瘸一拐地,但手上动作麻利,扶着傅临烨进了内室,还有空给沈桐添了一杯茶。
他们这别的没有,热水到是管够。
内室里。
傅临烨褪去一身轻薄衣物,露出肌肉线条流畅,劲瘦却不显弱气的上半身。
上面布满青青紫紫,大小不一的伤痕。
小安见此也面不改色,显然是习惯了。
手脚麻利地给傅临烨穿着衣服,小安一边还小声念叨着:
“幸好今日碰见沈小公子了,若非有他及时到来,我都快忍不住要动手了……幸好幸好,幸好他来了,我才没有坏了殿下的计划。”
“话说回来,这沈小公子今日也不像传言中的那般顽劣不堪,倒像是另一个人似得……”
傅临烨默默听着,旋即徐徐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来。
是啊,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缘故。
才让前世的纨绔小少爷,如今变了性子?
作者有话说:
沈桐:小爷我今天救了你,记得以后要报答我
傅临烨:好啊(开始脱衣)
沈桐:等等,你想干什么???
傅临烨: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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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临烨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元宵夜,他吃下六弟端来的那碗汤圆时。
只有女子巴掌大小的瓷碗里,挨挨挤挤盛了六颗汤圆。
都是糯米皮黑芝麻馅,软软糯糯,又甜又香,正好掩盖了毒药的那丝苦涩。
但是不要紧,傅临烨知道六弟会对他动手,因此早有准备。
解药提前喝了。
然而他还是陷入了昏迷。
在倒下去之时,傅临烨只看见了小安慌张中,又带着几分歉疚的眼神。
等到傅临烨再次睁开眼,一切都变了。
他不仅没死,还回到了太后寿诞以前。
傅临烨扮演起从前的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事实上很多事情都和前世一般无二,甚至他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按照前世的做法来做,他同样可以登基为帝。
甚至还能比前世更早。
不过这些到今天发生了变数。
前世并不会出现的沈桐忽然造访,并帮他解围。
再加上沈桐那动作,那神态,与傅临烨前世见过的沈桐完全不一样,仿佛今日的“沈桐”,只是长得像沈桐的另一个人。
而且说的那句话,也十分耐人寻味。
想要自己报答他?
他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傅临烨双眸微眯,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真心的笑意来。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正巧小安给傅临烨穿好了衣服,看到殿下笑了,还很惊奇。
“殿下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傅临烨笑意渐收,没有回答他,而是询问:“夜阑什么时候来?”
出口的声音嘶哑沉闷,只说这一句话,喉间清晰的痛意就让傅临烨蹙起眉头。
为了瞒过藏在宫里的敌人眼线,傅临煜是有意弄伤嗓子,下手还不轻。
“夜阑再有两日就能到。”
小安看着傅临烨的嗓子,面露担忧:“殿下既然不想引起怀疑而不用药,那就还是少说两句话吧,说多了难受。”
随后又不甘地:“夜阑那块木头哪里懂得照顾殿下,不如还是让我继续留下来……”
话未说完,傅临烨冷淡地一个眼神就让小安闭了嘴。
他家殿下向来说一不二,说是要换人,那就必定会换人。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做错惹得殿下不喜,竟安排人来换掉他。
小安把头埋得低低的,眸底一片晦暗。
收拾妥当,傅临烨让小安把早已准备好的画像拿出来,亲手检查一番后放进精致的礼盒里,这才走了出去。
在正厅里喝着茶水的沈桐,并不知自己的马甲岌岌可危,还被傅临烨给惦记上。
还有心情回忆小说里有关傅临烨的事情。
作者对傅临烨这一人物的描写不多,前期就是个背景板,连他娘犯了什么错被治罪都没写清楚。
只说傅临烨他娘因罪处死,本人也不受皇帝喜爱,贬入冷宫。
这样的人,最后却让皇帝选择传位于他。
而今仔细想来,也是个没填完的大坑,可惜其中的秘密沈桐现在是没机会再知道。
熬夜追文那会儿,没等作者把这个坑给填上,沈桐就穿书了。
沈桐深感遗憾。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杯茶水尽数下肚,颊边蓦然传来丝丝凉意,沈桐抬手一摸,只余些许水痕。
竟是不知何时,门外下起了细雪。
沈桐懒懒地靠在门边欣赏雪景,还没看多久,头上就落下一片阴影。
侧眸一看,不出意料是傅临烨撑着一把伞在他身边站定。
沈桐眼中冒出一缕惊艳。
只见傅临烨头戴玉冠,凌乱披散开的墨发被束在脑后,展露出俊美绝伦的脸蛋来。眉目如画,双眸似点星,薄唇轻抿,周身氤氲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想原主这幅皮囊已经够好看的,哪料傅临烨也不相上下。
也难怪小说里,原主会胆大到把傅临烨当女人调戏。
连他这个直男看了都忍不住赞叹。
傅临烨低头看着他不语,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在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啊。”沈桐回神,轻咳两声,“无事,也没等多久。”
随后站直了身子,发现傅临烨比他还要高半个脑袋,只得抬头看着人说:
“外面下雪了,趁着雪小,我们还是尽快走吧。”
傅临烨点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纹有红梅图案的油纸伞撑在两人头顶,远远看去,宛若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对了。”沈桐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有阿姐给他的药丸子,口味清凉,味甘不苦,专门治嗓子用。
“说来也巧,前几天我也感冒……嗯,也就是风寒,嗓子又干又疼。不咳难受,咳了更难受。”
“我阿姐心疼我,专门去找太医给我做了这治嗓子的药丸,效果很好。”
“现在我嗓子已经好了,用不上它,喏,给你试试。”
只有一个半巴掌大的大肚短颈瓷瓶瘫在掌心中,被沈桐递到傅临烨面前。
傅临烨想了想,也没多做推辞,点头致谢,伸手接了过去。
不过他不打算吃,想着不好拂了沈桐的面子,他先收起来放着。
哪料沈桐什么也不说,就眼巴巴地一直盯着他看,眸中隐隐含着期待的小模样,倒像是某种软乎乎的小动物。
傅临烨动作微顿,正打算把瓷瓶交给小安的手停下。
旋即用右手握住瓶身,拇指与食指轻巧地拨开瓶塞,当场表演了个单手开药瓶。
又将瓶口置于唇边,仰头吞下一粒从瓶中滑落出来的药丸。
药丸方一入口,丝丝缕缕的凉意就从口中绽开,药汁随着傅临烨吞咽的动作滑过咽喉,霎时缓解了喉间火辣辣的痛意。
正如沈桐所说,药丸的效果很好。
傅临烨眉头微动,开口道了声:“多谢。”
声音都哑成这样了,居然还挺好听的。沈桐心想着,面上不显,只是冲傅临烨张扬一笑,万分生动。
“客气,小爷我对朋友向来大方,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朋友?傅临烨听着觉得有趣,不由柔下眉眼,轻声应道:“好。”
未时初。
宫里头洋溢着热闹的喜气,过往宫仆形色匆匆,手上端着各色菜肴美酒,瓜果点心,送往宴席上。
已经有不少大臣携家眷长辈到达宴厅,依照宫里的安排落座。
当朝丞相沈柏庭也早早到了,此时他正站在入口处未进,似乎在等着谁。
“哟,是沈大人啊,下官苟询见过沈大人。”
远远走来一名留有八字胡的小老头,身后跟着他的夫人与孩子,一见着沈柏庭就停下来,躬身行了一礼。
“原来是苟大人。”沈柏庭面带微笑,双手虚扶起苟询,“今日是太后娘娘大喜的日子,你我之间就不必多礼了。”
苟询也笑,“那怎么行,沈大人可谓是我朝典范,多年来辅佐陛下,为北陵国安居乐业做出多少贡献,大家心里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句大人而已,沈大人还是当得起。”
沈柏庭:“苟大人谬赞了,这些都是陛下的功劳,我怎敢居功。”
“呵呵呵,沈大人这是又在自谦了。”
“哪里哪里,苟大人说笑了。”
苟询笑眯了眼,伸手捻了捻八字胡,笑得很是精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算计什么。
与之相比沈柏庭就显得淡定多了,刚过半百的他,两鬓微霜,相貌堂堂,在盛安也是有名的美男子。
在他夫人去世之后,沈柏庭一直没有续弦,府上连个侧室小妾都没有,自然有不少人打他的主意。
这苟询就是其中之一。
前些年还想着把自家闺女嫁给沈柏庭,成就一桩美事,却被沈柏庭当面就给拒了。
按理说既然被对方落了这么大的面子,也就不好再巴着人家自讨没趣,偏生苟询家的闺女是个死心眼,一门心思栽在沈柏庭身上。
好嘛,苟询只好厚起脸皮,在沈柏庭身边又磨上几年,被不少人看笑话。
眼瞧着几年过去,他家闺女年岁增长,沈柏庭依旧没有再娶的意思,总算是明白人家没那个意思,于是歇了心思,不再非他不嫁。
但还没等苟询松口气,他家闺女转头就给他说:“爹,我看上沈大人的儿子沈梧了。”
苟询:“!!!”
好哇,放弃了老的,却又看上了小的。
全他娘的栽到沈家人身上去了!
这可把苟询给气的哟,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气归气,再怎么说也是自己闺女,那是舍不得打骂,只好又继续想法子咯。
没见这会自己闺女又在给他拼命使眼色嘛。
苟询心底郁闷憋着气,脸上又不得不挂上笑,“呵呵,话说回来,怎么只见沈大人一个人站在这里,不见令郎?”
沈柏庭道:“梧儿他有公务要事在身,今日就不来了,至于桐儿还在来的路上,应当是快了。”
好哇,沈梧没来好哇!
苟询就当没看见自家闺女失落的眼神,乐呵呵地心想,今儿个太后大寿来了不少青年才俊,得多让芙儿看看,万一又瞧上其他人呢。
他是真不想在和沈家人有更多纠葛了。
接着两人又随口聊上两句,苟询便带着自家人进了宴厅。
沈柏庭继续站在门口等着,时不时与前来赴宴的大臣们打上两句招呼。
左等右等,等到他都怀疑沈桐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拧眉担忧时,总算等到自家孩子的身影出现。
身旁还跟着一名男子在撑伞。
看起来有点眼熟。
也不知两人在有说有笑些什么,瞧着没走上两步,就见沈桐停下步伐,侧身伸手去揽那名男子的肩膀。
一边还抬起头,像是要去亲他似的。
沈柏庭:“……”
作者有话说:
沈柏庭(陷入沉思):……我一定是看错了,那不可能是我儿子
沈桐:爹,你听我解释!!!
嘿嘿嘿,今日更新到,宝子们周末快乐哦!
正给傅临烨摘掉在发间的落叶呢,沈桐就被这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茫茫然回过头,看着匆匆而来,面色复杂的中年男人,沈桐有些懵地开口:“……爹?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