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叶璟明还不知道。唐云峥不禁眉头一锁,转脸看萨杰:“我觉得事情太怪异了,北国兵马为何突然一下变得如此羸弱不堪,堆古继位这两年,与北国战事持续胶着,因为去年冬季寒冻,普鲁物资逐渐供应不上,堆古明明已萌生退意,我本来预料下半年战事将会结束,况且北国那方主动来人求和,为何堆古会行事如此莽撞,战线推进又如此顺利。”
他思索片刻,声音愈沉:“北国有如大厦倾颓,就好像中心梁柱一瞬坍塌一样……”
萨杰:“你要我推敲的话,我只能归咎于北国内乱了。”
唐云峥失笑:“就和我们一样?”
萨杰顿了一下:“不论如何,堆古动作越快,对我们就越是不利。”
他话一转道:“趁堆古如今不在普鲁,我们需要尽快扫清他在境内的势力,他带走十万兵力,要制裁他留守的少部分军队不是难事,你加冕为王后,关闭城门,将他与十万军队困在北国国土内,双方无论如何开战,堆古后院起火,缺乏物资供给,腹背受敌,方方面面于他都是不利的。”
他又一想,言道:“必须打,尽快打,如果堆古一路直取京都,那不管你继位如何名正言顺,我们都没有回旋的余地,堆古已成气候,不会把普鲁一块小小地方放在眼里。”
他忍不住再次问:“你圣诏已经捏在手里了,你在等什么?”
唐云峥的回答令他震惊又万分恼怒:“我不想打架。”
萨杰气笑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唐云峥道:“堆古带走了十万兵力,整整十万人,普鲁才多少人?如果我擅自起兵,关锁城门,会有十万普鲁子民的性命交待在别国土地上,亡魂甚至不能归于故里。”
萨杰气愤至极,他勉强支起身,两手扶着墙面,一时不能站稳脚跟。
他失控地大吼大叫:“你不是加央,我不该救你,加央已经死了!”
唐云峥眼神沉下来,但没有动怒。
萨杰:“战争一定会带来牺牲,他们拥戴了错误的王,这是他们应当承担的代价。你在考虑敌人的性命时,你就已不是加央了,曾经的加央杀伐果断,恩威并施,他只会评估人的利益和价值,铁血的手腕才是整治涣散如一滩散沙的普鲁所需要的,普鲁得到有效管辖后才能施行仁政,堆古过度暴虐,丹巴又太软弱,唯有你,是真正适合这个王座的人。”
“我成王的第一步是将十万子民性命葬送在别国,这样的我与堆古没有区别。”唐云峥看他这样歇斯底里,眼神却十分平静,“你不了解我,萨杰,你才是做出了改变的人,你是个医者,却在与我讨论战争和死亡。”
“我只是在选择我甘愿侍奉的王,你必须成为普鲁的国主,才能杜绝更多的人命从我手中流失过去,” 萨杰绝望,“你为何如今变得这样懦弱,你不与堆古打,又要如何接手普鲁?多吉的仇不报了?你把王座拱手让人,在堆古的暴政下只会源源不断害死更多的人!”
唐云峥沉碧的眼睛深深看他:“听着,我一定会杀了他,但不一定非要称王,也不一定非要战争和流血不可。”
“不要再擅自揣测我的心意。”
他想了想:“还有,把你的眼睛放对了位置,如果不想被我剜掉,就不要把主意打在我的人身上,一切的主意。”
萨杰咬了咬牙,张口欲言,叶璟明这时撩开门帘走进来,神色匆匆的样子。
他只听见一句,见气氛剑拔弩张:“吵架了?”
他问唐云峥:“你在说我什么?”
唐云峥别开眼,随口扯是说今日新宰了羊羔,不知他是喜欢哪样的吃法。
他避重就轻,叶璟明也没再追问。
他有些疲累,一下坐倒在柔软的毛毯上,给自己倒了碗水,仰头饮下。
随后他一抹嘴,声音有些急促:“我发现了一件事,赶回来想与你们相商。”
他看见萨杰脸色一僵,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叶璟明转脸看唐云峥,唐云峥留了几分情面,伸手扯住萨杰:“过来听。”
三人围坐在生起灿灿炭火的金盆前,叶璟明直入正题:“堆古是不是一直与中原剑盟有所联系?”
唐云峥与萨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他是否已收到中原边关被破的消息。
叶璟明的回答有些出人意外:“我今天在普鲁宝殿附近,遇见个行迹古怪的中原人,我看他剑上刻纹,是中原剑盟的人,就留了个心眼,一路跟了过去。”
“他似乎很受堆古部下的待见,一路畅通无阻,有人在堆古宫殿门前接应他,一行人十分警惕戒备,我不便再追,便打道回府,找你们问个究竟。”
“剑盟虽势力庞大,说到底不过一个江湖门派,再怎么手脚也不该伸展到普鲁来。”
唐云峥沉默片刻:“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但堆古如今不在普鲁境内。”
叶璟明诧异,挑了挑眉头,唐云峥突然伸手拉住他,犹豫一下,开口道。
“我也有件事要与你说。”
“堆古不在普鲁,是因率兵攻打边关去了,现已直取中原两座城池,九河城,被攻破了。”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萨杰:普鲁仙医
真实的萨杰:加央毒唯
第125章 买卖
格桑这些日子总郁郁不乐,那个叫叶璟的中原男人失去了踪迹,他好不容易抽出空去见他,客栈掌柜说男人已退房好些日子了。
格桑后来又去过几次,叶璟一点消息也没有留下。
他张眼望着营帐顶上宝蓝的榉木横梁,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他赌气想,叶璟一定是个骗子,他再也不去找他了。
他翻了个身,拱了拱软被,嘴里呵出一口雾白的水汽来。
格桑转念又想,明日还是去查一查他的身份吧,他早就觉得他可疑。
要把他揪出来,严惩不怠。他这么想着,心里石头落下来,自觉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渐渐便有了一丝睡意。
迷迷糊糊中他被人晃着肩膀,拉起了身来,他被迫张开了眼,有些恼火。
同伴急冲冲系着肩甲:“宫里进刺客了。”
格桑顿时睡意全消,哧溜一声溜下床去。
寅时,大雪飘扬,宫闱森森,宝殿白砖上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卫军泛着银光的盔甲与冷兵碰撞的声音在这个雪夜里显得分外冷酷。
嘉玛已整装待发,他居高临下地跨坐在一匹黑色大马上,碧绿深邃的眼瞳里一改往日的懒散轻慢。
他淡淡一扫众人,格桑接收到他递送来的眼风,蓦地腰板一直。
嘉玛分拨了人手:“宝殿二十一宫,二十一道宫门,挨个都要查一遍。”
分队的领头有些犹豫:“首领,国主的宫殿向来由自己的亲卫军守护,我们在外围巡查都遭到驱赶,今夜如此大动干戈,怕是会惹怒了他们。”
嘉玛垂下眼眸,两指捻动着手里血红的玛瑙扳指,没有立即答他。
堆古宫殿的方位骤起一道风声。
远处有人禁不住怒喝了一声:“谁?!”
黄金琉璃的屋顶簌簌摇晃,接连落下瓦片碎裂的声音。
“进入每一个宫殿彻查。”嘉玛的声音不容抗拒,“敌人来势汹汹,没有什么比国主的安危更重要。”
众人俯首领命。格桑离开前看一眼嘉玛的背影,有些怔然。
他觉得今夜嘉玛很是古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方突破的宝殿前门的防御,深入宫闱里来,且还不止一人,各处宫殿都显现出刺客的踪迹,整个宝殿乱作一团。
格桑头顶落下一片碎瓦,乱他心绪,他回过身,神色一凛,拔腿便要去追。
他两手攀着梁柱,跃上屋顶,远远瞧见宫中西北方向一片炽红。
堆古的宫殿着火了。
堆古亲卫将丹巴的亲卫军拦在宫门外,为防止督主阿旺和丹巴趁机作乱,堆古随军出征的消息并没有向外透露,两方正僵持不下,背后突然烧起一把大火来,刺客如此猖獗,又如此神出鬼没,已深入国主所在的宝金殿中去。
两拨人马立时汇集在一块,着急忙慌救火,宝金殿不断传来哭嚎和怒吼,殿中人头攒动,乱作一团。
宫殿上方火光冲天,堆古寝室前的守卫早已听见动静,彼此相视一眼,正犹豫是否前去救援。
一人道:“书房那头烧起来了,火势不小,我们是否要去看看?”
另一人斥说:“没人通知我们,就勿要轻举妄动,你忘了吗,格来临走前怎么说的,守好这里。”
二人正迟疑,头戴兜帽的蒙面男人已悄悄埋伏在身后,修长的手指利索扭断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同伴身躯砰然落地,一旁另一个守卫还不及喊出声来,来人赫然亮出匕首,捅进他的心窝,迅速了结了他。
他朝后仰倒,跌跌撞撞磕在寝室的门板上,尸体和手中兵刃一齐落地,将背后沉重的彩画金莲样的松木大门一下撞开来。
男人染血的手指缓缓摘下兜帽,指节血红的扳指在雪夜下盈盈发亮,像地狱恶鬼勾魂夺命的猩红眼珠。
唐云峥在宝金殿书房内找过一轮,并无所获,书房外无人看守,反是堆古的寝宫里外围了两拨人,他趁外头大乱,解决了这些人,潜入寝宫里去。
他悄静上前,环顾一周,这里保留了多吉生前寝宫的规模,金红彩柱,黄玉铺地,屋梁绘金龙和玺彩画,镂空雕莲纹的紫檀木床前垂落缂丝的绡纱罗帐,帐幔微动,如烟似雾,塌上似乎藏了个人。
唐云峥亮出刀来,快步朝前逼近,一手掀开帷帐,里头空空如也。
唐云峥遂作罢,翻弄一下手底软枕,罗衾,褥子,又往寝殿内炕桌和小榻去翻找。
仍旧一无所获。唐云峥皱眉,抱臂思索片刻,屋内静得怕人,瞬息之间,他听见屋内的火焰宝珠纹琉璃屏风后一丝短促的气息。
有人躲在那里,屏息已许久了,已然焦灼难耐。
唐云峥走近两步,将匕首掷出,八扇的琉璃座屏碎开一面,登时轰然倒地,躲在角落中的人见行迹败露,提刀便向他扑来。
唐云峥没有趁手的武器,便徒手与他肉搏。
唐云峥格住他的进攻,一记手刀砍在他左臂上,右腿一扫,将他撂倒在地。
男人手中的刀转眼便落到唐云峥的手里,唐云峥挥手扎下,轻易挑断了他方才持刀的手筋。
淌血的阴冷的刀尖悬在对方鼻尖,温热腥躁的鲜血滴落在他脸上,唐云峥眯眼,冷冷问道:“你是堆古留在宝殿里的替身吗,臭虫。”
男人吃疼,张嘴便要大叫,唐云峥将刀抵进他嘴巴里。
他畏惧颤抖一下,收了声,唐云峥等得不耐,便割裂了他的唇角:“回答,你还剩一条舌头,别让我等得太久。”
“中原的情报藏在哪里。”
手底下的男人仇恨地注视他,唐云峥手起刀落,剜掉了他一只眼珠。
男人身躯剧烈抽动,手指蜷紧,颤抖扯住唐云峥的袖摆。
“我说——!”
唐云峥歪了歪头,短暂停手。
男人大口喘息片刻,随后用力扣上了牙齿。
唐云峥一惊,瞬间掰脱了他的下颚,但还是晚了一步。
男人牙缝里藏毒,他咬破了毒囊,腥甜的血很快从喉口和鼻间涌了出来。
唐云峥骂了句脏话,起身踢了他一脚,将他踹飞老远。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甘此行。
保金殿中火势渐弱,寝宫门外喧嚣大了起来,唐云峥眼见屋内一片狼藉,背过手在原地踱了几步。
飘雪与夜风,夹着浓重的血气卷入罗帐中,帐幔飞舞,随风摇动。
唐云峥想了一想。
他上前将一干寝具悉数扫落,用力扯下帷帐上头衔挂金珠的长长流苏。
塌上床板一阵颤动,机关缓缓开启,落出里头龙纹皮面的黑匣。
唐云峥摆弄一会儿,难以打开,他摘下耳坠,捻起坠子上一根金丝捅向锁眼。
他打开了匣子,里面装着堆古与中原往来的全部情报信笺。
唐云峥笑了。
东方即白,他看一眼天色,掐算一下,到了与人会面的时候了。
李尚兴虽是历尽艰辛跑了这一趟,但此行收获颇多,普鲁人待他不薄,双方交换情报后,堆古手底的人给予他丰厚的报酬,金银宝器装了一满箱子,他已从中偷拿一下揣进自己怀里,前几此都是这样干的,盟主那方毫无察觉,这回做来,便越发轻车熟路了。
一丝微光透进卷帘中来,李尚兴操着一口熟练的普鲁话,问道:“现在到了哪儿了?”
车夫在前头回他:“过了这座山,再跑十里地,便挨近边关口了,只是那里前些日子才爆发了一场战争,也许不好过路。”
李尚兴哼一声,道:“我自有办法过去。”
车夫恭维他:“客人厉害。”
距离北国已不远了,李尚兴得到回答,揉一揉胸口,听见怀里一阵金镯和银两碰撞的闷响,他又伸手在随身携带的木箱上拍了两拍,这才惬意仰靠着车壁,心满意足地合起眼皮假寐。
马车在山道飞弛,天将破晓,耳边突然一阵嘈杂,仿佛有落石阻路,骏马发出恐惧的凄厉的嘶鸣,车轱辘吱呀一声响,动作戛然而止,险将他颠簸下去。
李尚兴睁开眼,耳边却又没有了动静,他张嘴骂骂咧咧。
“你怎么驾车的,是嫌银子没有给够吗,混账东西!”
他遂抬手掀开车帘,一柄冷白的缺口的剑刃瞬息之间抵到了脖子上来。
“逮住你了,”来人眉眼冷峻,唇间呵出一口冷气,“出来。”
李尚兴下意识便去摸腰上的剑,眼前蔓起一阵血色,电光火石间,肩头一被削了一剑。
“不想断手的话,就老实一点,”叶璟明眸色沉下去一分,“还不快滚出来。”
李尚兴本就生得一张歪嘴,这下痛叫一声,嘴巴更是歪上天去,他按住淌血的肩头,看叶璟明一眼,又恨又气,叫唤道:“你要是劫财,这箱子里的东西够你快活几辈子了,拿了快走,别耽误事。”
叶璟明笑一下,拿剑拍了拍他扭曲的一张脸:“怎么,你们剑盟的人性命都落别人手里了,说话竟也如此嚣张吗?”
李尚兴一惊,当即意识到眼前来者不善。
他道:“你是谁?”
他转念又想:“你也是中原人,如今眼看要到边关口了,你在这里犯下事端,很快便会叫人发现,你讨不了好的。”
叶璟明道:“普鲁天天都在死人,何况是千里迢迢赶来普鲁的行迹古怪的一行中原人,就算你们死了,又怎会有人在意呢?”
他头一偏,唇角勾起一丝讽笑:“还是说,你们与这里的人关系匪浅啊?”
李尚兴遭人戳破心事,面上发白:“荒、荒谬……”
他强作镇定道:“根本没有关系匪浅一说,我们只是来往普鲁做些普通买卖……”
“买卖的什么?”叶璟明话一转,了然道,“是了,我知道你们卖的什么。”
“你们卖的中原情报,卖的各地百姓活生生的性命,卖的胸膛里那颗黑透的心肝!”
他手腕一翻,仗剑逼近李尚兴,痛恨的声音一丝一丝从牙缝中挤出来:“告诉我,你胸膛里那颗良心,卖了几斤几两啊!”
第126章 续妻
李尚兴见被人摸透了底细,便缄口不答,叶璟明持剑顶着他下颚,朝皮肉里推近一寸。
“不肯说?”剑锋徐徐向下,滑过李尚兴的咽喉,“那我便亲手挖出你这颗黑心看看,替你估一估斤两吧!”
叶璟明剑气一扫,割破他胸前衣料,李尚兴怀里原本兜着的财宝尽数跌落了下来,当啷当啷,清脆落在山路上。
叶璟明一怔,李尚兴这点贼心都被人捅了出来,有些恼羞成怒。
他性命被人捏在手里,又觉得畏惧,仍妄图贿赂对方:“你把这些拿走,放我走吧……”
叶璟明好笑:“你替剑盟做事,却还暗中扣下一笔?”
李尚兴恼火:“你拿去就是,放我一马,还扯那些干嘛。”
叶璟明眼神变得有些怜悯:“放你走了,你就能活着回到剑盟了吗,你私扣这么多财物,周怀晏会放过你吗?”
他想了想:“不,你扣下这么多,周怀晏一早已经发现了,他故意设套叫你往里头钻,你偷吃油水吃得脑满肠肥,已经被人拿捏在手心里了,他惯来会这一套。”
“这一回你活着回去,下一回再来就该吃上断头饭了。”
李尚兴一惊:“你……识得他……”
叶璟明不答,他突然提起李尚兴的衣襟,逼近他:“听着,你没有选择,把你来普鲁递送情报的消息一五一十道来,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回去死在周怀晏刀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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