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难不死,脸上莫名顶着一个滚烫的巴掌印,一睁眼便见叶璟明面色大躁,举手指着他,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叶璟明一脸恼羞成怒:“你方才梦的什么龌龊玩意儿!”
作者有话说:
三个字,猜猜看
唐云峥看着有些迷茫,半天没有言语。
叶璟明气极,又恐自己贸然的一巴掌给他扇傻了,于是凑近一些,试探他:“唐云峥?你可清醒些了?”
唐云峥出手便如出招,揽过他后腰,一把将他拽至身前来,一下叫他措手不及。
叶璟明突然受制于人,极是不喜,他低下眼,冷声说道:“看来是好全了,梦里……胆大妄为,梦醒了也这样冒犯。”
“不好,我很不好。”唐云峥一手将人箍得死紧,一颗脑袋埋在他怀间轻轻蹭他。
唐云峥闷声说道:“我做梦了,我梦见你了。”
叶璟明气笑了:“你还有脸说呢。”
唐云峥摇摇头,接着说:“我梦见我死了,正走在一根丝线般的细绳上,往黄泉路上去呢,你在后头喊我,拼了命地拽绳子,你要将我拉回去。”
叶璟明眉间微微一动,怀中的唐云峥夹着些沉闷的鼻音,话里极是低落:“我说你撒手吧,你救不了我了,你手里明明都是血,偏偏不肯,我心都要碎掉了,我想我便是把阎王杀了,把地府都掀翻,我也得回去啊。”
后来啊,后来我当真杀穿了地府,我抱住了你,那梦境既是癫狂,又是旖旎,唐云峥话到嘴边,略一停滞。
片刻,他方才轻声说道:“后来地府的阴差说我身上沾着天上人的血,他们收不得我,就叫我回来了。”
叶璟明似乎是信了,十指似有似无穿在他发间,仿佛安抚。
唐云峥便趁机搂过他窄腰多枕了一会儿:“你多让我抱抱吧,叫我知道我是真回来了。”
叶璟明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梦这玩意儿虚无缥缈,离奇怪诞,又逢唐云峥经这一场大难,艰难捡回一条命来,他也不好苛责太多。
他便缓下声,说:“咱俩都活着,我们到了青煞山的悬崖底下,我照你说的,割下那通体雪白的鸟的舌头敷在你伤口上,你如今感觉伤好些了没有?”
唐云峥这才松开他,打量四周,再抬眼时笑意直达眼底:“你真是,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那鸟叫鼓莺,你诱杀了鼓莺,寻到了这里来,救下了我。”
叶璟明也不居功:“我不过按你所言一一照做,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是胜在运气好些,是你命不该绝,人都说大难不死,日后必会有福报。”
“必有福报吗,”唐云峥琢磨片刻,看向他的目光异样深沉,“我如今就觉得,这话不虚。”
他看见叶璟明一双唇冻得发白,原就瘦削的身子越发打飘了,遂说:“悬崖底下半载是隆冬,半载是胜春,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放蓑衣的地底下压着块砖,砖下埋着狼皮,你赶紧取出来披身上。”
叶璟明照做,果真从地底挖出一块灰褐的皮毛来。
他抖落了尘灰,一把披在身上:“你是如何知道的……是了,你先前说你来过这里,难不成,你就是布置这个洞穴的人?”
唐云峥也不隐瞒:“我来过两次,这里被外头谣传凶险,实则是块宝地,只是这地方我探索得还不完全,你我还是不要擅自外出冒险才是。”
叶璟明答应下来:“这里处处透着怪异,我自然不会以身涉险,只是觉得好笑,如果真如你所言,此山钟灵毓秀,它明明就在禹城剑盟的眼皮底下,却是被你一个普鲁人洞悉得如此彻底。”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厉害。”唐云峥淡淡说道,看着狼皮上浮起的细绒的毛围拢着叶璟明光洁的下颚,煞是俊美贵气。
唐云峥眯起眼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般运气。”
叶璟明一早知他深藏不露,心说这话倒也不假,他见唐云峥咳嗽起来,便起身去舀了热水喂他喝下。
唐云峥喝完,顺手摸了一把叶璟明扁扁的肚子:“光喝水怎么成,你饿惨了吧,你把鼓莺烤了,它身上的肉无毒,你诱杀它的果子叫十相果,果肉也可以吃,这两物都是生精益血的。”
叶璟明于是掰下果肉塞进他嘴里,自己也抿了一点,那滋味干涩,寡淡,勉强也能下咽。
唐云峥玩儿似的咬着他的指尖便不肯松开,直说这味道不妥,不够甜。
叶璟明不满:“咬着我就甜了吗?”
唐云峥一只手抱起他的胳膊,不撒手:“那你多喂喂看嘛。”
叶璟明勉强抽出手来:“起开,我替你上药,你方才转醒,别硬撑着了。身子不要过分动弹,你再与我说说附近还有哪些可以吃的,我明早去寻一些能饱腹的来,我还能顶个两三天,但总不能叫你一个伤患白白饿着。”
唐云峥:“如今倒是我赖着你了。”
叶璟明:“我这副身子,也就只能砍些枯柴,摘些果子来,只是不知这山底下还有那些宝物是容易猎来的。”
唐云峥目不转睛盯着他正经的苦恼的一双眉眼:“那我便把我知道的都一一告诉你。”
叶璟明手指沾着药膏向他走来,唐云峥乖巧地翻过身。
叶璟明遂蹲下身去,打量他正在愈合的伤口,见猩红可怖的蛛网状的血痕已完全褪去,不禁说:“你好像有着很多秘密。”
唐云峥哼笑一声:“我对你知无不言。”
他裸着肩背,懒懒趴在草皮上,鼓莺的舌头如浆糊一般敷在他狰狞的伤上,他直挺的鼻梁缓缓沁出一滴汗:“说说看,你想问什么。”
叶璟明歪头想了片刻:“桩桩件件,太多太多,这倒叫我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了。”
唐云峥:“不急,日子还长,等你想问的时候,我自然会答。”
叶璟明认真端详他的神色,反而皱起眉头:“你这话说得坦荡,可你看着却总一副包藏祸心的样子。”
唐云峥哈哈一笑:“我确实有要向你索取的东西,是件无比珍贵的宝物,这我不需要隐藏。”
叶璟明盘腿坐在他身旁,这下更是狐疑:“我身上又怎会有利可图?”
唐云峥舒了舒肩膀,翻过身来,袒露出紧实的蜜色的胸腹,朝他凑得更近一些:“这我得先卖个关子,待日后时机到了,我要你亲手把它送给我。”
他所求不可谓不多,他身上的经历,秘籍,功法,与之相比不过是一堆不值一提的破烂玩意儿,他又怎会吝啬于以此做为交换。
他此刻枕在叶璟明膝头,见叶璟明上完了药,便缠着让他编个辫子,那指尖清冷且细白,他不肯放过它,要叫它穿过自己浓密的乌发,脆弱的头颅。
叶璟明嫌弃不已,但仍是答应了,他仰躺着,舒服地叹息一声,叶璟明这是纵容,是在叫他得寸进尺。
他垂下眼,甚至不敢与叶璟明对视,因他眼里藏着一口吃人的幽碧沼泽,潭中的爱意和情欲已那样浓稠,会叫人轻易窥破,他想拽过那只手,弄得它不知所措,弄得它一塌糊涂。
再过分一点,甚至可以将它的主人也弄得一塌糊涂,不止是手。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叶璟明是属于他的。
唐云峥喉结深深咽动了一下,他微微颤动的眼睫暴露着他虎视眈眈的欲想,叶璟明指尖掠过他的头皮,随手编了个歪斜的乌黑的长辫,甚至搂着他不设防地倦倦打了个盹。
唐云峥蠢蠢欲动,但没有动。
他所求不可谓不多,他越接近,越想深入,越深入,越是贪婪。
他还要叶璟明的心。
第32章 独处
六更,天边露白,叶璟明一出洞口,风雪铺天盖地卷袭而来,他搂了搂身上狼皮,手中杵着着一根长木棍子,艰难迈出步去,一阵风过,他单薄身影宛如茫茫海上一叶扁舟。
叶璟明摇摇欲坠,仍硬扛着漫天大雪步行了十里山路,这几乎花了他半天的功夫,直到他摸到了野兔的行踪。
他拿木棍挑了挑雪地里连成串的乌黑的颗粒,那是尚且温热的野兔粪便。
他沿着这些痕迹走去,瞅见两片岩石下方,有一处微微隆起的石缝,他踉踉跄跄摸索过去,拿泥巴将石缝四周堵塞死,他细长的五指张开,探进拱起的野草和雪泥中去。
他摸到了毛绒的绵软的东西,那东西在他掌心里剧烈蹿动,他赶忙抓紧,两手并用,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它们一并逮了。
他从湿润的蓬草中掏出它们,一手一只,捏紧了它俩的双耳,两只野兔短小的四肢在他手掌下抓挠,蹬跳,叫他险些没握过来。
“抓住你们了,哼。”叶璟明语气里难掩得意,费力地将它们捆扎好,扔进背后的草篓里。
他做完这些,便瘫倒在地上,他嘴唇僵冷,额上却隐约透出虚汗来。
他喘了好半会儿,盏茶的功夫,他才慢吞吞支撑着木棍起身,往回路走。
这时约摸已是午后了,日头沿云边露出些光来,大雪渐渐消停一些,小雪飘飞,朔风仍挟着刺骨的痛意,袭面而来。
叶璟明拿长棍探着前路,一边捣开沿途树下的雪泥,搜寻些菌菇、果子来。
他拾到了一些十相果,以及一些五颜六色的菌子,他掂了掂肩上草篓,此行也算收获不匪。
又逢大雪初霁,他心情大好,越过一道横生的枝桠,下了小山坡,来时的洞穴遥遥出现在眼前,叶璟明眯起眼,来了兴致。
他折落身侧一根梅枝,信手比划几下,起手,展臂,屈膝,一招攀星,一招捞月,背身收式如鹤立松涧,酣畅淋漓,一如昔年明月高悬,白衣胜雪风流仗剑。
只是梅枝干瘦替了狼吟,今朝潦倒覆了过往。
枝桠沁凉,枝上花苞未放,到了他手上,花便开了,开了又落,梅香稍纵即逝。花期这般短促。
不过比了十招而已,他便已虚汗如雨,站不稳脚。叶璟明看一眼落了个干净的光秃秃的梅枝,自言自语说:“这可真是可惜啊。”
“这是哪里话!”
有人隔了老远应和他:“剑明明舞得这么好,我已经看见啦!”
叶璟明哼笑一声,扔了梅枝,朝他走过去。
唐云峥远远朝他跑来,无比自然地接过他肩上的草篓,瞪了片刻,两眼冒光:“璟明好厉害,逮回两只肥兔子来,今夜就烧兔肉吃好了。”
叶璟明不免小小得意一下:“哪里能听你的话,天天去固定的地方挖冬眠的地鼠和蛇,也总得换个口味不是?我自幼在山头玩闹,冬日里捣兔子窝,一捣一个准,如今便是换了个山头,我的法子也还好使。”
唐云峥眨了眨眼:“快说给我听听,是哪岁哪年,哪座山头,哪种法子?”
叶璟明笑:“我还未打听你,你倒盘问起我的底细来了,我才不说。啊对了,你为何追出来了,你方才好了些,我再三嘱咐你不许冒着大雪出来找我,你偏不听。”
唐云峥闻言便垮下脸来:“堂堂普鲁男儿,日日龟缩在洞里等你狩猎回来,叫你管吃管喝,我可真成个废物了。”
他苦着脸,白雪茫茫落了他满头满身,显然在洞外候他归来候了许久,叶璟明好笑,随手拂落他发顶飘雪,唐云峥顺从地低下头,蹭了蹭他掌心。
叶璟明笑说:“你是伤患,伤患被管吃管喝,又不丢人。”
唐云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揣进怀里,两人于是依偎着,沿来路,携手归去。
唐云峥与他咬耳朵:“如此说来,你腿脚不好,也算得上半个伤患。”
叶璟明说:“唔。”
唐云峥又说:“你看,你右腿不好,我右手废了,先前是我照顾你,如今你照顾我,我们算不算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璟明被他绕了一绕:“去你的,这叫同病相怜。”
两人披着风雪气喘吁吁回到洞里,重又生起火来,唐云峥将野兔去了毛,放了血,掏空内脏放在一旁,留做下次捕猎的饵,他将兔肉串在火上烤着,不久便滋滋往下淌油。
叶璟明则仔细挑拣起可以食用的菌菇来,仔细与唐云峥说道:“雪白的菌子,大多是可以吃的,你看这黑绿色的,花纹交错,状似羊肚的,也可以吃,倒是这个黄色的我有些眼生,按理说煮熟了问题也不大……”
唐云峥手里一边翻动着兔肉,一边看着他,眼底星罗密布:“璟明好像懂得好多东西。”
叶璟明随口道:“小的时候贪嘴,饿了就在山里头摘下来试吃,只是一些自身体验罢了,算不得什么本事。”
“那也了不起。”唐云峥手朝前冲他一递,烤得焦黄流油的兔肉冒着香甜的热气。
唐云峥憧憬地撑着下巴:“我想听听你小时候的故事。”
“我儿时那会儿挺无聊的,就习剑,找吃的,再习剑,再找吃的,循环往复。”叶璟明咬着肉,热乎乎的气息落在腹里,他眉眼舒展开来,愉悦回答说,“我的经历乏善可陈,倒是你——”
他似是漫不经心问道:“好像有着许多的过往。”
“你不必来试探我啦。”唐云峥笑说,“我的过往,说起来能是一匹布那样长,也能是一张纸那样简单。”
叶璟明不语,低着眼闷头吃肉,耳朵却悄悄竖起来,动了一动。
像只谨慎的机敏的,自以为乔装得很好的兔子。
这兔子如今落在他手里了,唐云峥眼眉一弯,忍不住伸手去捻了捻他耳垂,叶璟明一下躲开。
唐云峥淡淡说道:“我父母原是来往中原与普鲁的商人,这是真的,我随他们奔波两地,中原话自幼便懂得一些,后来他们死了。”
叶璟明便不动了,抬眼静静看他。
唐云峥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一些东西:“普鲁不安定,动辄烧杀抢夺,我自幼时便开始不断地与人打架,只有打架能换来吃的,会打架在哪儿都好使,不管是抢别人的,还是防止别人抢自己的,后来机缘巧合下,我拥有了《归元心法》。”
叶璟明眼神一亮,猛拽住他袖摆:“便是那个失传百年,传说修习后内力便如泉眼般绵绵不绝,修成堪抵十位武林宗师的功力,且能叫人长生不死的秘籍吗?”
“也许不死的前提是置之死地,才后生。”唐云峥嘲弄地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又觉得残忍,一转话锋,“长生不死断然是不能的,也只是身子比常人好些罢了。”
叶璟明若有所思:“难怪你自愈能力非同寻常。”
唐云峥一顿 “或许吧,你也想修这心法吗?”
叶璟明认真想了片刻:“我已是残废,手足筋脉尽断,已学不来功夫了,心法教授给我是暴遣天物。”
他想想又说:“便是我身子大好,还拿得起剑来,我也不能朝你肆意索要这心法。”
“《归元》失传两百来年,各路英豪都在寻它,包括历代皇帝,只是搜寻百年无果,朝廷和江湖才算勉强死心,但至今仍有人不择手段想要得到它。”他看着唐云峥的眼里带了些敬佩,以及怜悯,“它竟落在你手里,你修习它,又守护它,那一定是有过极其坎坷和痛苦的遭遇,其间的难处又怎是旁人能懂的,我一个半点没有参与的外人,又怎能平白向你伸手讨要。”
唐云峥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旁人为了这本秘籍,都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或是拿金银供着我,只有你……只有你!说我护下它定然不容易。”
叶璟明见他颈上浮起狰狞的青筋,面上是少有的激动难平,不免后悔打探起这段过往,便说:“这件事,是我冒昧向你打听了,我在此立誓,便是身死,绝不向世上任何一人泄露此事,也望你保守好这个秘密,保全下《归元心法》,让它往后能流传于世,惠及后人。”
“它已经被我烧了。”唐云峥不以为意地说,“这么危险的东西,既然相传已销声匿迹,那就让它销声匿迹好了。”
“烧了?”叶璟明皱眉,片刻叹息说道,“烧便烧吧,它既然落在你手里,归你所有,如果它的存在会危害到你自身的安危,那如何处置它也是你的事。”
唐云峥静静听完,重新打量叶璟明:“我有时觉得,我并非完全看明白了你。”
叶璟明:“笑话,你与我才认识多久。”
唐云峥认真看着他:“也许现在还不算长久,但从此往后,每年每日,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叶璟明嗤笑一声:“我才不要天天与你低头不见抬头见。”
唐云峥神色恢复如常,缠上去蹭他胳膊:“为何呀,你与我相处不快活吗?”
叶璟明搅弄着锅里的菌汤,迫不及待闷下去一口,含糊说道:“唔,倒也称得上快活,只是朝夕相处的,那一般得称作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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