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时, 他眸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淡淡开口:“夜深了, 该歇息了。”
凤凰心下了然, 随即断开了精神连接, 牧听舟眼前一阵眩晕,再度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原先的地牢之中。
戚清凌的锁链哗啦一阵响,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神色晦暗:“你们, 对我做了什么?”
牧听舟执起身旁的灯笼,重新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鬣狗一样蠕动的戚清凌,叹息出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我知道我师兄这个人,吊着你这条命是想等我来解决。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把你杀了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但是没办法啊戚族长。”
“我只要一想到你对我师兄出手时的样子,我就忍不住。”他轻声开口,语调柔和,就连望着戚清凌的眼神都无比温柔。
这平静湖面下掀起波涛浪涌的杀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戚清凌狼狈地抬头,恰好看见了他唇角扬起的一抹笑意,倏然睁大了眼睛。
阿宣和阿良这才如梦初醒,虽然始终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状况,但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族长出一点事——!
锃的一声,寒芒陡然在两人眼前闪过,两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只察觉到脖颈侧一凉。
牧听舟向来出手利落干脆,既然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倒不如先把身后这两个碍眼的东西给解决了。
在凤凰灵力的加持下,青年黑色的瞳眸之中像是燃起了赤色的火焰,出刀时不带一点犹豫,一击毙命!
那伤口直奔脖颈的命脉出,出血量惊人,殷红的血液飞溅在牧听舟的脸侧,平白给秀丽的面容平添了一股惑人的瑰丽感。
牧听舟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身后两具尸体应声倒下,莹莹烛火映照出他眼底的滔天怒火与锋锐杀意。
即便是这样,他的脸上依旧是不带什么表情。
戚清凌瞬间一愣,随即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浑身都在颤抖。
抖着抖着,他就癫狂地笑出了声:“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
“牧尊主,你有见过裴应淮那时候的表情吗?就和你现在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牧听舟垂着眸,跟听不见他说话似的,闲聊似的问起头顶上的小红鸟:“方才你有记得我把石门给关上了吗?免得一会有声音传出去,被人看见了不太好。”
凤凰振翅飞起,落在了地牢的横栏上,“关上了!关上了!”
“嗯。”牧听舟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减,扭头又开始温声对戚清凌说话,“戚族长,别着急,我一会儿就给你放下来。”
戚清凌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脸上一片扭曲,赫赫地喘着粗气。
也不知是不是碰巧,地牢之中的阵法尽是一些牧听舟先前学过的,指尖汇聚灵力在空中笔画了两下,那牢狱上的锁便应声开了。
戚清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身血色的青年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只见牧听舟手起刀落,哐当的几声巨响,那些悬挂在空中的锁链寸寸断落,猛地砸在了地上。
浑身上下所有的伤口在同一时间被牵动,这滋味绝对不好受,戚清凌闷哼一声,口中咬得血肉模糊,硬生生没有惨叫出声。
牧听舟摸着下巴瞅了他一会,思忖片刻道:“戚族长,我记得你先前最爱漂亮,这样吧,我好人做到底,帮你把锁链解开。”
戚清凌已经没有脑子去想他下一步要干什么了,只见青年在他的身边蹲下身,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抓起离他最近的那一条锁链——
“啊啊——!!!!”
巨大的痛苦袭来,戚清凌这一次再也承受不住,嘶吼地惨叫出声。
牧听舟拎着手中的锁链,轻飘飘地站起身,饶是凤凰见了这一幕也是寒毛直立。
——他竟然直接将锁链贯穿着从戚清凌的身体里抽出来了!
要知道三十五年过去了,这锁链早就有一部分与戚清凌的血肉长在一起了,这跟直接把他的肉撕下来没有什么区别了……
牧听舟充耳不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根根地将那贯穿躯体的锁链抽了出来。
等到全部抽完,戚清凌已经浑身抽搐,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直到这时,牧听舟才觉得自己内心的怒火稍微平复了些。
他久久凝望着地上的……那块血肉,淡淡收回了视线:“该回去了。”
凤凰呆呆地还没回过神,乍一下打了个寒战:“啊,啊?这就回去了?”
牧听舟蹭了蹭脸颊的血液,久违的黏糊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得蹙起了眉,凤凰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他发顶都不敢待了,乖乖巧巧地盘在牧听舟的肩头,一句话不敢说。
他一步步地朝着外面走去,周身冰冷的感觉直到夜幕重新倾洒在他身上时才回暖了些。
让他重返人间。
牧听舟出了暗牢之中,脸上的表情还是十分僵硬。他脑中混乱成了一团,已经无力再去思考下面的事情了。
青年有些挫败地想,打不了就暴露身份,被裴应淮关起来,狠狠地操上两顿就没什么事了。
他有些困顿,方才的运动把他也累得不轻,夜色之中,他无意间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黑夜之中的一缕幽光。
牧听舟脚步微顿,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打起了精神加快了回程的步伐。
他走得匆忙,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注意这荒郊野地里有没有什么其他人。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的尽头,黑暗中隐匿的两人才褪去了隐匿法术。
祁萧然算是对牧听舟的性格知根知底,但还是第一次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更胜一筹。
他问:“你是怎么知道尊主大人今夜会找到此处的?”
裴应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他今日早晨去找你的时候,应该是在药田遇到了那两个妖族。”
“……”
祁萧然暴跳如雷:“我就说!!我的药田今天被哪个蠢货踩成了那副模样,原来是这两个死小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神识之中的牵绊让裴应淮感知到牧听舟匆匆回到了殿宇之中,这才堪堪收回了视线,他道,“不算早,他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
祁萧然骂骂咧咧地跟在裴应淮身后走入暗牢之中,顺便去给牧听舟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做些善后工作。
还没有步入牢笼之中,就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祁萧然蹙起眉头:“那么长时间,他到底在这底下做了些,些……”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祁萧然哑口无言,裴应淮则是非常娴熟地开始打扫战场。
首先是将牧听舟来过的痕迹和气息给尽数抹去。
祁萧然:“……你说实话,这种事情你做过几次了?”
裴应淮想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黑暗之中,唇角似乎挑了挑:“他向来不喜欢收尾工作。”一般杀完人就溜之大吉了。
祁萧然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真的是有够无语的。
“那这个人怎么办?好像还有一口气。”祁萧然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戚清凌。
换来裴应淮一句:“随意吧,他出完气了。”
祁萧然麻木地想,哦,感情你留了这人三十六年就是为了让牧听舟出一口气,现在这口气出完了也就没事了是吧?
他叹了口气,加紧把地上的狼藉给收拾收拾,一边还嘀嘀咕咕地小声说:“我不管,反正你们两个到时候记得赔我药田。”
牧听舟火速回到了殿宇,非常欣喜地发现裴应淮竟然还没有回来!
真的是天助他也!!
他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快过,飞速褪掉身上沾满血渍的衣服,一脚踏入冰凉的水里——根本没有让他烧水的时间。
这寒夜里的水真的是透心凉,牧听舟狠狠打了个寒战,还不忘指使凤凰把地上那团血衣给处理了。
他运用了自己为数不多处理后事的脑袋瓜将一切都整理好,上下牙齿打着颤地从冷水里面站起身,胡乱套上裴应淮的衣袍,将身上的水擦干。
牧听舟冻得小脸发白,哪还有方才眼睛眨也不眨手起刀落的那股狠劲,好不容易积攒了些许暖意,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蜷缩在被褥里面,心里祈祷着裴应淮再迟些回来,最好是今夜都别回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经,迷迷糊糊之间就睡过去了,直到天色渐渐泛白才隐约听见了门扉被打开的声音。
牧听舟双颊被捂得微微泛红,朦胧之中睁开双眼,进来的男人身上裹挟着一股冷雪气息,非常好闻。
躺在床榻上的青年下意识地伸出素白的手臂,被裴应淮精准地牵住了手。
牧听舟睡得不踏实,梦里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往事,他呼吸灼热,呜咽了一声,直往裴应淮怀里钻。
有些黏人。
裴应淮眸光柔和,正准备俯身在他的脸侧落下一个吻。可下一秒,他像是探查到了什么,微微眯了眯眼睛。
大手抚上牧听舟的额头,掌心触及之处一片异常的滚烫,再结合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很容易就想到他做了什么。
裴应淮舔了舔后槽牙,伸手掐了掐牧听舟的脸颊:“你洗冷水澡了?自己发烧了不知道?”
牧听舟有点烦躁地挥开他捏着自己脸颊的手, 嘟囔了句:“别烦我。”
裴应淮有些好笑,但这份笑意在摸到他隐约还有些湿漉漉的发丝后荡然无存。
得,不光是洗了冷水澡, 头发都没吹干就上榻睡觉了。
他总有千百种办法让裴应淮生气, 可偏偏事后这副可怜的模样又让裴应淮什么气都没有了。
于是, 倒霉的就是祁萧然了。
天刚蒙蒙亮,祁萧然先前处理了那三个妖族,一身血腥味,回去之后好不容易收拾干净歇下了, 又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
他板着一张死人脸,跑去开门,一打开,裴应淮就站在门外, 他颇有些疲惫道:“又怎么了?”
裴应淮言简意赅道:“舟舟发烧了。”
“……”
祁萧然火速穿好衣物,紧蹙眉头,“怎么回事?是和这具身体契合的不好吗?还是说杀那三人的时候动用的灵力太多,产生反噬了?妈的, 不会是戚清凌那个狗东西趁他不备的时候下的黑手?方才看不好好好的, 怎么一回去就发起烧来了?”
裴应淮:“……”
他闭了闭眼, 冷冷吐出几个字:“洗冷水澡了。”
祁萧然:“……”
他忍着骂人的冲动, 把手上翻找出来的珍稀药草给收了回去, 换上了治疗普通风寒的药。
两人回去之后,牧听舟已经差不多清醒了,他浑身冰凉,额头冷汗直冒, 浑浑噩噩地想不会是今天中了什么暗招吧?
凤凰凉凉地在一旁瞅着他,“暗招是没有的, 你倒不如想想今日还干了些什么别的事。”
牧听舟脑袋里一团浆糊,哆哆嗦嗦地揪着被子:“别的事?什么别的事?”
凤凰也很久没有听说过修者还能得风寒的这件事了,显然也没往这方面想,一问三不知:“老夫也不知道啊。”
牧听舟在床上一边哆嗦一边咬牙切齿的骂人:“裴应淮到底死哪去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哗啦一下被推开,进来的人恰巧对上了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青年。
那双眼睛扑扇扑扇的,满是说不尽的委屈。
裴应淮快步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脖子和脑袋:“不舒服?”
牧听舟扒拉开被子,声音微哑得控诉道:“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一夜了。”
先发制人,就不会让对面找到纠错的先机。
果真,裴应淮抿了抿唇,主动向他解释:“今日有些事,回来的晚了些。”
身后的祁萧然冒了出来,牧听舟颇有些心虚地错开了眼神,看得祁萧然气笑了,似笑非笑地开口:“看来你近期混的不错,竟然真在仙尊大人身边荣获了一席之位。”
“近来过得可真是舒坦啊。”
听出了他实际上是在阴阳怪气,牧听舟有气无力地晃了晃脑袋,只觉得一阵眩晕,闭上眼睛道:“魔君大人谬赞了,我不过是伺候在仙尊大人身边的一介小侍从罢了。”
裴应淮完全不插入两人之间阴阳怪气的呛话,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温度不减,还是一片滚烫。
他体温向来偏低,冰凉的触感舒适地让牧听舟偏了偏头,下意识地蹭了过去,贴紧他的手背。
也不知道是谁伺候谁。
祁萧然嘀咕一声,没好气地询问:“这位小侍从大人,您今日是不是洗凉水澡了?”
牧听舟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僵,回想起先前自己瑟瑟发抖只顾着把身上的证据给消灭的时候,支支吾吾地说:“啊?是吗?我记不太清了。”
“……”祁萧然深呼吸一口气,正想骂人,被裴应淮冷冷一瞥,硬生生将嗓子眼里的脏话憋了回去,“小侍从大人,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修为吗?”
牧听舟:“啊?”
他非常茫然:“什么修为?”
祁萧然:“筑基!!你才只有筑基!!你还没有练出金丹!还是□□凡身!不是金刚不坏!!”
他实在气急,一方面生怕牧听舟再这么自作主张把身体搞坏了,另一方面也真情实切地体会到了先前裴应淮的那种无力感。
牧听舟知道问题在自己,被训得一声不吭,他吸了吸鼻子,蔫蔫地应了一声:“我头疼,你别,别那么大声。”
祁萧然开了几幅药方,叮嘱道:“这两日就给我好好休息,没什么事就不要到处乱跑,听见了吗?”
“风寒是小事,但若是你乱跑不注意休息,发展成疫病麻烦就大了。”祁萧然故意吓他。
青年额头一片虚汗,瞪圆了眼睛连声点头。
祁萧然终于走了,不知为何牧听舟心底蓦地松了一口气。
他鼻塞严重,如今只能用微张着嘴巴呼吸,眼巴巴地盯着裴应淮看。
只要一看见他,牧听舟脑袋里就能回想起之前在戚清凌回忆里看到的场景,突然又觉得这么让他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
他这双眼睛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眨也不眨地黏在裴应淮身上,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又消失不见了。
看得裴应淮心中一阵柔软。
替他掖了掖被子,刚想站起身,牧听舟慌忙拉住了他的手:“你准备去哪?”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太过黏人,他有些苍白地解释:“我就是随口问问。”
裴应淮垂眸看他,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指骨:“渴不渴,去给你倒杯水。”
牧听舟干巴巴地噢了一声。
他支撑着身体坐起身,接过温水,润了润嗓子,总算是没有先前那种嗓子干得要冒烟的感觉了。
喝完之后,牧听舟把杯子递给他,顺带指尖若有若无地勾了勾裴应淮的掌心。裴应淮身形微顿,随即恢复正常,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榻边上。
牧听舟登时正襟危坐,还有些小沮丧,他知道裴应淮要开始和他算旧账了。
——比如到底是为什么连烧热水的时间都没有,还在这么大冷天的洗冷水澡。
裴应淮平静地看了他良久,问:“晚上出去了?”
“……嗯。”
如果裴应淮已经知道了他在背后的那些小动作,那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必然能发现他现在这具身体的背景漏洞……保不定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正准备兴师问罪等着他自投罗网。
牧听舟蔫了吧唧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先认错:“其实我……”
裴应淮打断:“我回来时夜深了,看见了你在桌案上留下的便条。”
便条?什么便条?
牧听舟脑袋还没转过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猛然顿悟。
“对!大人,我晚膳吃的有点多,撑得慌,想出去消消食,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经冻,竟然染上了风寒,让您担心了。”
牧听舟头正晕的厉害,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副苍白的说辞,没想到裴应淮闻言蹙了蹙眉,淡淡开口:“怪我,祁萧然今夜寻我有要紧事,忘了率先知会你一声,还害你等得这么晚。”
他语调温和,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诱哄,牧听舟晕乎乎地凑上去,脑袋抵在男人的胸前,喃喃道:“没事,回来就好。大人,下回你答应我,去哪都把我带上好不好?”
曾经的牧听舟以为,或许裴应淮的喜欢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没了自己,他或许会伤心会难过,但以他的强大肯定很容易就能走的出来。
——毕竟这个男人先前就是个事业批。
哪怕到了至今,耳边回想起郁清名那句“你要去殉他吗”,心脏就止不住的绞痛。
既然他有幸能够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就必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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