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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被迫基建养人鱼(灯火瞳明)


刘和德讶异了一瞬,赶忙低头应:“是。”
人若是尚存一丝良心,必然会同情悲惨之人的遭遇,魏游亦然,不过再多的,他也无能为力。
总不能以死谢罪吧。
江盛进入书房时,魏游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他把房门缓缓关上,阻挡外头昏昏欲睡的阳光,放轻脚步靠近桌案。
案桌上的人毫无察觉,枕着手臂睡得香,那卷翘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比女生的还要长,若是江盛是个大画家,早就安耐不住把这赏心悦目的一幕永久保存下来。
但江盛不是。
相反,他轻手轻脚拿起桌案上的砚台,食指抓紧台沿,准心瞄准魏游脑门,深吸一口气后,手臂绷紧向下加力——

砚台保留高举的姿势。
趴在桌面上的人毫无所觉危机来临,睡得香甜,江盛指尖发颤,最后关头收了手。
半个时辰前。
他从相府回到院子,入门四个自称后院妾室的男男女女跪在地上,他被吓了一大跳,一细问,说是来揭发瑞安王的不齿。他原本因为对魏游有所改观,对他们的话半信半疑,直到他看见四个人布满鞭痕的胴体和一条条血淋淋的痂印。
铁证如山。
书中描写的惨状在眼前被证实,他又气愤又怒其不争,怒火中烧冲进书房打算抽死瑞安王,替书中凄惨的小哥儿和无辜人报仇。
事到临头,他犹豫了。
或许是没有亲眼目睹抱有怀疑,或者是几日相处相信直觉,总而言之,他现在下不去手,明明证据确凿,他就是不忍心下手。
他不是一条正义的好人鱼,一点都不果断。
江盛耷着脑袋有点沮丧,他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收回砚台,下一秒,一双深邃无波的眼睛倏然睁开,对上了他的视线。
魏游怎么醒了?看多久了?
书房内空气一时滞留,安静地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
江盛的脑袋一片空白,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他看得分明,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比平时深邃清明,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朦胧。
许是太过害怕,江盛衣物遮挡下的鳞片若隐若现。
对视良久,魏游缓慢直起身。
伴着他的动作,一缕青丝滑过桌案,魏游直起身时将它捋到耳后,玄青色的外衫松垮垮搭在他的肩上,每动一下都有一种下一秒会从肩膀滑落的错觉,平时江盛还能欣赏一番美人相,现在顾不得了。
魏游带着些意外,视线上移,落在江盛高高举起的砚台上。
“你这是打算……?”语气迷惑。
江盛:“……”
他要是说没打算谋杀亲夫,对方相信吗?
满满的求生欲让江盛的脑袋飞速运转,他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干笑两声:“那什么,砚台墨用完了,我闲着没事,顺手想帮忙,但底座好像有些漏墨,我举起来看看……好像看错了……既然你醒了,大概不需要我在这儿碍眼,那我先走一步,不打扰你办公了哈。”
人还没走出一步,魏游一把抓住他的手肘子,阻止他逃跑:“一会儿有事?”
这是有没有事的问题吗?
这是有没有命的问题!
对上一张看透人心的深眸,江盛苦着脸,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既然无事,不是要帮我磨墨吗?开始吧。”
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江盛欲哭无泪,脚底起的腿麻感一窜而上,挪一步酸爽百倍。
腿吓麻了。
魏游见他迟迟不动,偏头问:“不愿意?”
“愿意愿意,老愿意了。”
江盛不敢着力,瘸腿上前,微颤着手拿起砚台,磨磨蹭蹭开始磨墨,边磨边偷偷观察一旁魏游,要是他有异动也能第一时间抱头蹲下。
但是魏游仅垂眼看了一眼他的脚,便换了一张纸重新开始临摹原身的字。
根本没注意他。
《心经》配上午后莫名静心,日影透过窗户打在地上,影子悄然间拉长,地上的光影成了橘红色的晚霞,魏游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话。
江盛时不时偷瞥魏游表情,所以他到底有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话?
应该相信了吧。
不然早叫人把他押下去了。
没了最初的危机感,江盛紧绷的背逐渐放松,一股姗姗来迟的愧疚和害怕直窜心房。他十分矛盾,一会儿为书中的内容气愤,一会儿为潜意识为魏游辩护而纠结。
想了半天,江盛又有点难过。
如果魏游不是十恶不赦的人该多好。
衣袖摩擦纸张发出轻响,见魏游抬手,江盛赶紧收回思绪,勤勤恳恳磨墨。
一个下午,魏游已经写了满满当当七张纸,虽然他看不太懂意思,但书法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俗话说字如其人。
魏游的字……挺一般,配不上这张英俊的脸,反倒偶尔被涂抹掉的字好看。
“手痒了?要练练吗?”
魏游不知何时停笔看他,江盛吓的往后一跳,后知后觉是在问他问题。他摆摆手,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不不不,我不感兴趣。”
开玩笑,好不容易脱离学习的苦爪,他是多想不开要折磨自己?
魏游深深看了他一眼。
丞相可不是这么说的。
手写地累了,魏游放下笔休息了一会儿,放松手指手腕朝空中甩了几下,落回身侧,静等肌肉的酸胀感消退些。
身体素质还得加强。
这身体常年练武还不错,不过近一个月松懈了,体能下降也快,需要重新锻炼,幸好年轻,还没大腹便便,锻炼起来难度不高。
一旁江盛趁他休息把握机会,小心翼翼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正好与魏游打算揉肩的手一上一下搭着,大手包小手。
魏游微挑眉梢。
江盛厚着脸皮眨眨眼:“那什么,我按摩手法好,相……夫……”相公、夫君这些词他实在是喊不出来,“咳,王爷温书累了,按肩是臣妾该做的。”他是断不会承认这是想要心虚讨好对方的。
魏游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说不出来,像是发现了新奇有趣的东西,江盛被他盯得背后发毛。
两人安静对视,久到江盛手心手背都出了汗,魏游才退一步抽回自己的手,任江盛不太熟练地按摩。
江盛原本因为做了未遂的事有点心慌难安,但被魏游一如既往的态度感染,卸下了警惕。
“这揉肩力道够吗?”
“再重点。”
“这里经脉酸吗?”
“按按。”
手指按过的地方又酸又爽,但正因为这种酸爽,让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等江盛渐入佳境,魏游开始回想先前的那一幕。
他没有江盛猜的那样,假睡。
今日早起加上喝了不少酒,对再强健的体魄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写字写累了趴一会儿睡着了不假。
只是他的睡眠质量一般,微弱的声音就能打扰他,所以在江盛推门而入时,他醒了,原本想瞧一瞧他蹑手蹑脚想做什么,没想到发展超出预料。
回想起那仓皇失措的眼睛,魏游闭了闭眼。
“脖子后用指骨关节刮几下。”
江盛:“……好。”
你是大爷你说了算。
“脑袋上用指腹轻轻打转。”
“……好。”
感受着手下适度的力道,魏游有些复杂道:“你心挺大的。”如果是他,袭击未遂后不会这么平静地往对方面前凑。
说完,他觉得脑袋一痛。
江盛撤了手劲,赶紧补救:“手劲没收住。”这人不会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意图了吧?
魏游抓起他心不在焉的手放在肩膀上,他非金刚石做的脑袋经不起霍霍:“继续揉肩吧。”
揣着一颗不上不下的心,江盛一按按到了饭点,下人来叫,他终于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逃离了这可怕的书房,生怕后头有鬼在追他。
魏游坐在椅子上,不放过江盛离开时凌乱的脚步,没了面对江盛时的淡然,漆黑的眼底浸了墨,让人瞧不出一丝情绪。
等到再也看不见江盛的影子,魏游才冷声道:
“来人。”
刘和德根据指示很快查明了事件来龙去脉。
起因是原身狐朋狗友送的三位哥儿妾室,撺掇一位近期被打的女子闹到江盛面前,人证和身上的鞭痕物证俱全,结合书里的描写,江盛信了。
才有书房的举动。
魏游坐在太师椅上听着刘和德汇报,沉默不语,他倒是没想到好心遣散后院还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等刘和德说完前因后果,他手指轻点了一下扶手,问:“因为嫉妒,私下找王君故意展露鞭痕,让本王和王君产生间隙,好取而代之?”
刘和德点头称是。
“怎么,鞭子没打够?他们倒是自信,脸皮比本王还厚。”魏游冷笑。
这话刘和德可不敢附和:“那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魏游反问:“你觉得呢?”
刘和德忖度他的心思,摸不透,说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做了,那便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奴才认为不若将四人杖责二十,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魏游不意外他的做法,能把人送来王府,送人的纨绔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原本的钱和恩惠没了,日后不知会怎么样。
但杀人未遂和杀人了是有区别的。
魏游没告诉刘和德江盛是打算杀他,否则这四人怕是活不了,毕竟这里的人命不值钱。
“照你说的办。”
魏游语气平淡,眼底没有半分怜悯,刘和德看着心惊,总觉得又见到了瑞安王早先的模样。
“三个主谋打完送回去,至于被怂恿的那位,罚完给予五十两银子,逐出府,其他人明日出发前全部遣散。”
“是。”
他愿意给予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甚至将瑞安王搜刮来的银两全部赔给他们也无妨,但更多的,抱歉,他不是圣父。
至于江盛其人……
外头天色暗堂,魏游收拾完桌案,迎着星光往外走。
一个真想杀人的凶手,拿的武器不可能随意挑选,至少是一把趁手锋利匕首,而不是临时起意,找了块砸不死人的砚台,事到临头还犹豫了。
他挺好奇。
一个想杀他的,各方面不像丞相亲儿子的人,还能带给他多少“意外惊喜”。

“手脚麻利点。”
朝霞未出,瑞安王府已经忙碌起来,下人们进进出出把行李搬上马车,几位管事忙里忙外,时不时催促几声:“动作机灵点!这些个珍贵的书画和墨水别混在一块儿,路上洒了漏了为你们是问!”
府里的劳力不知来回了多少趟,身上的长衫改换短打,汗巾挂在脖子上,背后、手臂上全是搬箱子留下的红痕。
不过大伙心情都不错。
出发前,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将离开王府重新分配,而跟随队伍去东岭的,将奖励三年年俸,双方对此都算满意。
“王爷,您歇着吧,这些让下人们来就成。”刘和德见日头起来了,劝说魏游回屋,让一旁的人接替手上任务。
魏游避开手,不喜欢半途而废:“等这些核对完,先前没吃早饭的都去了吗?”
伙房饭做的分量不够,大部分空腹上阵,魏游见了,让他们分批轮流去吃,自己接替原本的管事。
“王爷仁慈,都问了一圈,吃了,只剩下最后一批刚去的,”站了一会儿,额头发间冒出细密的汗渍,刘和德擦了擦,心想天气实在热的慌,“王爷您往这儿挪两步,堆高的箱子后阴凉些。”
日头不算高,两米高的大箱子后落成一个天然的庇荫处,容得下两三人。人刚纳进阴影处,魏游听到对面有人叫他的名号,声音不算大。
“……天没亮就出发了,说是王爷下令的,我原是伺候九夫人的贴身丫鬟,亲眼见着抬了五百两真金白银离开,听说还讨了一处庄子。”
“真允了?”
“这还能是假的,除了那四位贪得无厌的,被罚一顿赶出府,其他人都有。”
“我要是没记错,九夫人是上回江公子惹恼王爷被拖进刑室抽了一回吧?如果我是九夫人,别说挨一顿抽,挨三顿也值了。”
“你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不成,王爷看的上你才行。”
大小不一的箱子留了几条光带,魏游透过缝隙看清人脸,没记错的话,是留下一道去东岭的两个丫鬟。
刘和德脸色不好,想出面训斥,魏游摇了摇头,制止了。
那头无所察觉,羡慕中带着渴望:“王君真是好命,独得王爷喜爱。”
“不见得,都说王爷疼爱王君,亲自陪人回门,还遣散后院。官人的好多半是不长久的,哪个没三妻四妾。”
“那也比嫁个粗鄙的下人,过着卑躬屈膝的日子强。”
原九夫人丫鬟警告:“香月,瑞安王不是你能肖想的,不要做些多余的事。”
“我也就随口一说。”那名叫香月的丫鬟满不在乎眼底打着什么主意。
两人走远了,魏游问:“王府里议论主子如何处理?”
刘和德心里犯苦,上回警告过居然还有人存着这心思,上位者追责时往往第一问候的不是惹事的仆人,而是管理者,这是想害死他。
“掌嘴二十,罚一月俸,做一月苦役。”
香月年纪轻轻调往库房这个肥差,是因为她是另一位管事的远亲,有所福照,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安安份份倒也无妨,哪知道自己不争气,刘和德毫不留情。
魏游嗯了一声,淡淡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平日我不管这些,不代表我默许。”
最后一笔核完,他把册子递给一旁的人,拿毛巾擦擦汗:“云麾将军那边如何了?”
接过毛巾,刘和德跟着他往屋里走:“云麾将军副官来报,已将赈灾款从国库取出,等王府这儿准备好,通知他一声,便可启程了。”
“他速度倒是快。”
内寝安安静静的,魏游环视一圈,问:“怎么不见王君?”
一旁的贴身小厮来福道:“原本是又睡了过去的,云哥儿让王君去核算嫁妆,便起了,奴才这就去唤。”
魏游说了声“不用了”没再多问。
四位夫人被罚和遣散后院的事传得快,一个晚上府内无人不知。
“您是没瞧见,那三个以为王爷喜欢哥儿,被抓时还捯饬自己,准备过两日去王爷那碰碰运气呢。”江盛身旁,云哥儿眉飞色舞说了一堆,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下去过,看得出来是真心为主子高兴。
但江盛开心不起来。
他花一个晚上说服自己是正义一方,结果这四个人不是想为自己报仇,而是心怀鬼胎利用他,好坐上王君的位置。
挺讽刺的。
皇帝不急太监急,后院那些人心满意足拿了赔礼和承诺离开,反而他一个局外人满肚子想为他们打抱不平,到头来人家不领情还觉得多管闲事。
“主子,王爷为主子做了这些,主子不若表示一下?”比如夫人那本册子什么的……云哥儿的脸烧红了。
云哥儿不知道书房的事,但遣散后院的事,让他原本对王爷的偏见少了些。
江盛耳朵一动。
不管是这段时间照顾还是书房内的愧疚,他确实该表示一下,江盛别扭道:“怎么个表示法?”
云哥儿知道自家主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明说:“主子不妨想想王爷为何这么做,最缺什么,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了。”
江盛意有所思。
两个哥儿对视一眼,心想这事该是成了,自家主子内敛但既然已经成婚,这事无法回避,如今王爷还未有子嗣,多添个一儿半女傍身,也能有所依靠。
天色大亮后,街坊间行人增多,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瑞安王府出发,想低调都没法子。队伍出了内城沿主道往外城走,大人小孩纷纷避让,又忍不住偷瞧。
云哥儿掀开布帘一角,新奇惊呼:“主子你瞧,街道旁全是人,连阁楼的上的人都探出头为咱们送行。”
好奇心不分朝代,更何况这回走的是京城顶级恶霸——瑞安王,京城老百姓无人不送了一口气。
魏游与江盛同乘,掀开的帘子角露出魏游辨识度极高的脸,原本高兴的人群表情惊悚,其中一位中年妇人和怀里七八岁的娃笑容骤失,藏进人群不敢多看一眼。
魏游:“……”
比起送行,他们估计更愿意为自己送终。
队伍靠近城门口,魏游见到不少熟人,丞相夫妇来了,覃老将军也在,皇上和三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立在一旁,魏游朝他们点头致意。
马车无法停留太久,出了京门,人影被留在原地,看不见了。
原本跟着云哥儿叽叽喳喳的江盛停下动作,没了最开始的新鲜劲,多了些离别的忧愁。
江盛扒着小窗探出头,视线范围内只剩下车马和士兵:“魏游,日后还能见到爹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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