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内出现白色沉淀,上层清液就是他们需要的碱液,魏游取过另一个陶罐,在罐口套上质地细腻的白布,取碱水小心舀入过滤,古代的碱水浓度不高,却也不能小看。
发散思维,那化骨水极有可能是强酸强碱做的,浓度高烧伤人体。
他取过滤的碱水倒入锅内,大火加热,同时放入微凉的猪油不停搅拌。
见瑞安王倒了好些个奇奇怪怪的液体,实在是古怪,围观的人不禁问道:“怎么还加酒?”
魏游怕他们乱来,捡了能懂的解释:“省时间用的。”
这么一说,大家记住了,但是:“为何一直不停搅动?”
“若停下,油与水分离,怕是会出意外。”
到这一步,江盛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做糖糕不是这样的,没有糖没有面粉,哪里来的糖糕:“魏游,你在做什么,没有糖的甜味。”
“做肥皂。”
哦,肥皂啊,不是糖糕,等等,肥皂?
大荆没有肥皂这个称呼,魏游怎么知道的?
撇开吃的,江盛生锈的小脑袋瓜总算开窍了:“你从哪里找来的方子?”
魏游随口道:“古籍上,你也见过?”
“那当然,我看过的书可多了。”
“你真看过?”魏游眉梢微挑,他随便编的书,有人居然看过,这说明什么。
几十人分堆挤在后厨,听他俩唱双簧:“对、对啊,就许你博览群书,不许我轻微涉猎?书上还说鱼骨贝壳粉能做肥料呢。”
“巧了,那本书上也是这么说的。”
“还真有这么一本书啊,”江盛自言自语一番,又强行捆绑,“那我们就是书友了!”
吓死鱼了,还以为魏游是穿越人士!
古籍上有,难道大荆国以前有人穿来过,可是不像啊,除了海运技术精湛,百姓生活却没有现代痕迹,若是有前辈穿越岂不是玻璃火药满天飞,哪像现在生产力低下,食不果腹。
想不通就不想了,江盛又凑过来小声问:“你为何不直接把碱水放入油锅内,能省不少时。”
连续搅拌手酸,魏游换人,自己在一旁指挥,学着江盛说悄悄话:“听过火上浇油吗?”
江盛翻了个白眼:“傻子都明白。”
“那你为何不知沸油中加水等同火上浇油?”
在骂人方面,江盛尤其敏锐:“你是不是骂我傻子。”
“夫郎啊,莫要对号入座。”
魏游把江盛气的不轻,偏偏江盛又说不过他,只能气鼓鼓转过身到柘庆锋夫郎清哥儿身边,不理魏游,自我调解。
站的近听清谈话内容的清哥儿眼底划过笑意,瑞安王与盛哥儿私下竟是这样的,怪不得盛哥儿为瑞安王学习厨艺,打算露一手。
“快瞧,颜色变了!”
时间过去,红亮的油逐渐浑浊,呈现半透明的驼色,像是现代的珍珠奶茶。水面中间泛起泡泡,魏游让这些人后退:“换一个人搅拌,底下柴火可以歇一歇。”
碱水与油脂混合煮沸后改为小火继续搅拌使之充分皂化,大约需要半天的时间,等皂化完全后入模成型,肥皂完成。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全不怕。
想想如今的境况,还真是应了这句话。
皂化时间长,站着久了脚酸不耐烦,终于有人忍不住问:“王爷,这搅动要何时才能停?”
“等三五个时辰后取了上层液体滴入水中,不溶说明还需搅拌,若是溶于水那就是成了。”魏游用通俗的话说。
“三五个时辰啊。”
不少人萌生退意,这般麻烦还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浪费了柴火不说还有猪油和石灰粉,那可值好几个铜板,也就大户人家愿意折腾。
“魏游。”江盛突然唤道。
魏游偏头:“嗯?”
江盛饿得前胸贴后背,拉拉他的袖子,凶巴巴的语气中带着委屈:“我饿了。”
明明昨日这人说要自己留着肚子吃糖糕的,结果他又骗人,不做糖糕制肥皂,亏他还相信了他留着肚子,肚子饿扁站不直了。
“你怎么还笑话我。”江盛是真的没力气和他闹,上回进餐还是昨晚。
八个时辰,十六个小时!
有这闲工夫等他做糖糕,他都能跳海捕好几条鱼了。
魏游没想到他真空着肚子等糖糕,动静这么大他以为船上人都知道是要做肥皂的,没想到有个漏网之鱼,他收起笑,忍不住伸手揉他脑袋哄小孩:“给你做糖糕。”
江盛不信:“你骗我。”
“等着,马上就好。”行动派做事不拖沓,先前逗他玩,这回是真的取了面粉和蔗糖做糖糕。
古时没有白砂糖,用甘蔗制糖替代,也是一样的。
糖水煮沸关火入备好的面粉坑中搅拌,省面后沾猪油揉成光滑的面团,接着将蔗糖与面粉混合,魏游下意识找小苏打,愣神后发现大荆或许没有这个东西。
清哥儿毕竟是掌厨,明白魏游需要什么,迟疑问:“王爷是否需要面起子?”
“面起子?”魏游整个人愣住。
古代枧水就是碱水,用草木灰制成的,常常代替面起子用于制作广式月饼,大荆虽没有对枧水记载,但是面起子学名碳酸氢钠,他直接用面起子和生石灰省事多了,何必弯弯绕绕去用碱水。
他怎么忘了。
幸好江盛是个傻的,没发现,所以他说的知道肥皂是骗自己的吧。
魏游无论如何想不到江盛忘记肥皂做法纯粹是因为脑子笨记不住。
魏游思考时间长,视线落在清哥儿身上不自知,反而周围的人神情微妙,其中外头一直关注魏游的柘庆锋最甚,差点不管不顾冲进来隔开他们。
好在魏游反应及时,退后一步:“失礼,本王在想肥皂的事,想到一种替代草木灰水法子,一不小心入神了,改日可以试一试,你说的面起子在何处?”
清哥儿不敢过去,指了指角落壁橱:“最上层黑色小罐头红色木塞。”
多年的娱乐圈之路造就他不在意周围视线的本事,魏游走向壁橱取出面起子,动作自然。
没有的事心虚做什么,名声臭等这回肥皂制作成功就能扭转,根本不用焦虑。
他专注做糖糕,把蔗糖、面粉和面起子按比例搅拌匀制成馅放在一旁备用,一来二去面团凉了,魏游把它分割成圆剂子,按坑填馅封口,等猪油热上后放入糖糕炸至两面金黄。
热乎乎的蓬松脆皮糖糕出锅。
至炸糖糕起,江盛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油锅,等糖糕出了锅,他饿扁的肚子终于有了力气,窜上前死死盯住色泽金黄的糖糕,深深吸一口:“好香啊。”
满屋子香浓的甜味。
魏游净手回来就见某人偷偷伸出手指戳了戳,烫的赶紧缩回放置耳后,嘴巴撅起,那双漂亮的眸子又黑又圆,显得十分单纯又无辜。
“口水收一收。”
“我肚子都饿扁了!”
语气中夹杂着连江盛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魏游一愣,把糖糕放更远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心不急黄花菜都凉了!”江盛焦急。
周围人不敢看,垂头一大片。
江盛眼里只有食物,他跳起来够不着,转而抓起魏游的手胳膊,一口啃上去留下牙印,又嫌弃地丢开,呸呸两声:“咸的。”
还敢咬人:“正好,我想起一件事,回门时岳父说你并不嗜甜,我倒是忘了,看来这糖糕只能自己吃了。”
江盛:“?!”
听听这像话吗?
让他等这么久是为了说这句?
要不还是一尾巴抽死算了。
等糖糕温度下降到手感不烫的时候,十一二个手心大的糖糕被江盛一把夺了过去。
金黄色的糖糕酥脆香甜,江盛直接上手抓塞进嘴里奶膘鼓起,糖糕中心烫的他张大嘴巴用手掌扇风,魏游劝他慢点,下一个仍这么干,吃的狼吞虎咽,反倒把一堆人看饿了。
魏游递给他一杯温水,他咕噜咕噜喝下肚,又拿起另一块塞嘴里一直没停过,等最后一口下肚,他狠狠打了一个饱嗝。
糖糕吃撑了,导致晚饭和魏游一样,只入嘴小半碗粥。
“暴饮暴食对胃损伤大,”自己做的甜点受人喜欢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该提醒的地方还是要提醒,“等老了有苦吃。”
半摊在椅子上,江盛摸着肚子委屈:“我的金刚胃最近生病了而已,等它好了,别说糖糕了,啃鲨鱼骨头都没问题。”
小小年纪吹牛一流。
魏游漱完口道:“喜欢的东西连续吃容易生厌,留点念想等下回才能长久。”
这是什么歪道理,江盛肚子也不揉了:“喜欢的东西一次吃一块哪够,摆在面前如何能控制住自己的食欲?”
“做多吃多,就习以为常了。”
后厨来叫人,说是皂液熬好了,魏游让他备好盐等他过去,魏游站起身,身后传来可怜兮兮的声响。
“可我不会做也不常吃。”
“很简单,学一遍就会了。”魏游道。
江盛起身跟在魏游身后踩着他的影子闷声说道:“手笨学不会。”
“刘和德记下,王君喜欢吃糖糕,每天为他做一份。”
“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江盛扯着他的衣袖申请严肃,“你回答错了,明明该说‘那我以后做给你吃’的。”
“哪学来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江盛看不清魏游神情。
江盛甩锅:“话本。”
“少看些不切实际的,你那香囊做完了?”
江盛一脸茫然,什么香囊?
魏游不用转头,听没跟上来的步子就知道贵人多忘事,早把香囊忘到天边去了。
“莫非夫郎那夜装睡,听见我的话决定放过自己赖了香囊。”
江盛:“……”
他想起来了。
那香囊早不知被他扔到哪里积灰去了,要不是魏游提起,他估计几百年都记不起来。
现在承认自己假睡,那香囊大概率不用做了,不承认那还得做但暴露自己假睡的事实,坐实生闷气。
二选一,哪边都讨不到好。
想起那天乱发脾气的糗事,江盛决定装傻:“王爷对臣说了些什么?”
魏游停下步子盯着他,圆溜溜的眼睛盈满了无辜。
“没说什么,看来是我误会了,”魏游宽限道,“既然如此,如今在船上穿针引线不易,夫郎还是护着些眼睛和手,等到了东岭后再做不迟。”
非跟香囊过不去了是吧?
江盛后牙槽摩擦生火,嘴上不屈:“你等着。”
“……”刘和德默默跟在后头,选择性装聋作哑。
照道理王爷没这个好脾气,王君也没有这么幼稚,不知道咋回事两人间的氛围就变成如今这样,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实在是——
进入后厨一群人围城团等着:“王爷,按您的吩咐取了皂液放入水中,面上无油层了。”
五个一组轮番搅动皂液,魏游没喊停之前他们万不敢松手。
一一检查过,魏游手抓食盐扔进锅内,围观的船工两两对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浪费”二字。
化学中有一种盐析现象,增加水的密度,使皂基凝聚析出。魏游用盐析法提取是因为下层废液含大量甘油,它虽然是肥皂副产物,但价值却比肥皂高,现代生活中常用于化妆品和润.滑剂。
提纯甘油需要一些装置,得搁置一段时日,目前最紧要的是肥皂工艺,等静置两个时辰盐析完全置出皂液,已经是入睡的时辰。
魏游再次来到后厨把淡黄色膏体倒入备好的竹筒模具,连倒了五个后剩下无色液体,魏游见之收集放入陶罐保存,将皂液放置在木框中固定,防止海船颠簸使皂液溢出。
浓稠的液体随船身微微晃动,江盛伸出手指想去触碰被魏游轻轻捏住:“伤手,等明后天成型脱膜后再碰。”
“后日就能用了?”
“静置三五天才可用。”冷制肥皂需要放两三个月等其慢慢皂化,热制肥皂高温加快反应基本皂化完全,静置是为以防万一。
做完这些时候不早,魏游吐出一口气,准备起身回房,却见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嘴里还振振有词。
“王爷这肥皂做得好啊,光瞧着颜色,比之宫廷御用的玫瑰膏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没见过玫瑰膏,夸就是了。
“猪苓八文一钱,肥皂取料盐、猪板油和石灰粉花上些银两,其余花不了几个铜板,做出五筒肥皂,算下来可比猪苓划算多。”
“若是用肥皂洗衣,定能比猪苓干净……”
你一言我一言,浮夸的赞美层出不穷,魏游看向身后眉眼上弯的刘和德,摸出个大概。
一个五音不全的公司老板在年会上开演唱会,问你好听吗?你能如实回答吗?当然不能,这是衣食父母,得捧着。
所以王爷做的肥皂如何?
那绝对是天下一绝。
多棒的肥皂,哪是猪胰子等能比得上的,看这色泽,这质地,这手法,这人。
夸,一定得给我使劲的夸,夸到王爷满意为止!
这就是刘和德私下给船工灌输的思想。
魏游欣然受了赞美:“留一留话,肥皂还未完成,等成型后再夸。”
众人:“……”
天底下居然还有比他们更厚颜无耻之人!
两天后,魏游取出固态肥皂切割成块,他数了数,最终成型二十一块,他取过竹编将圆形肥皂间隔摆放,置于通风货架上晾干。
瑞安王制作肥皂的事情不仅在柘家海船上成为茶余饭后的消遣事,没过几天连最远的海船都在津津乐道。
“这肥皂简单,我当时就搅着皂液看了全程,要是我也有猪油那些,准能自个儿做出来一个使使。”船工晚上睡前唠嗑,说的全是肥皂的事。
不少人道听途说以为简单,大鹏亲眼见过不赞同:“俺听王爷说这个不能碰那个要小心,你以为简单实际危险着呢。”
“不就猪油混着枧水,谁不知道似的。”
“我也见了,倒入油和水烧火搅和搅和就成了,不难的。”
船工间大多半信半疑,等着王爷亲自试用,五郎近日对王爷有所改观,但心里头还是不信他能做出比猪胰子更好的东西来的,见不少人与他想法一样,他越说越得劲:“猪油用草木灰当然洗得干净,肥皂无非是草木灰水成膏脂罢了。”
“还加了石灰粉。”
“猪油和草木灰染上便染上了,加石灰粉的肥皂送我可不敢要,孩提都明白石灰水碰不得,贸然使用肥皂万一毁了皮,那就是不孝。”
“可不是,王爷一个门外汉瞎折腾。”
五郎小声道:“王爷爱捣鼓咱离远些,免得到时候抓船工来试肥皂。”
怎么说席地同吃过几回,大鹏听着不舒服没搭话,被王爷叫去试肥皂是小事,那点石灰粉烫不着手,怕就怕肥皂不成王爷没面子,殃及池鱼。
“夫君如何想?”一墙之隔的清哥儿靠着柘庆锋的胸膛听得清清楚楚。
“若肥皂真有王爷所说的去污绝佳,我就厚着脸皮去问问王爷是否愿意托给咱去做,这等新鲜物日后定能有所作为。”
柘庆锋说话时胸腔震颤,清哥儿很是安心:“夫君果然与我想的一样,我问了王君那肥皂效果如何,他说确实比猪苓好用,我瞧着王君说话的口吻,像是使过肥皂了。”
“那是最好,可要说服兄弟们还得等过几日用过肥皂才好。”
百姓家秘方均是不公开的,王爷没有遮遮掩掩给了他们希望,制作肥皂无需像海船一样依靠蛮力,可以说老少皆宜,若是能吞下肥皂,饶州整个部落都能发家。
清哥儿欲言又止,柘庆锋紧了紧手臂,示意他继续。
“我是想,等肥皂成了,肯定不止我们存念想,想要在王爷面前争一个好感,找王爷商谈这事儿得赶在晾制完成前。”
柘庆锋沉默片刻,捧起清哥儿的脸亲了好几下。
清哥儿伸手推开他的脸,害羞:“别……说这事儿呢。”
奈何身下人抱得更紧了:“我省的。”
“唔……五郎的事……”
“跟着我做事后确实嘴巴松了,明日我会提醒他……”
一连等了几日,也没见着刘管事找他们,船工甚至怀疑瑞安王三分钟热度把肥皂忘了。反倒是船工无事可做,除了日常捕鱼唠嗑外,这几日柘家海船上的人多了一样趣事,那就是每天装作路过后厨,实际上瞧那传闻中的“肥皂”一眼。
距离五日之限越近,去后厨张望的次数反而越多。
外头议论纷纷,魏游或多或少听过,压根不在意。
他在伏案画图。
肥皂内无精油,若是想制香皂,还得萃取精油才行。
魏游圈圈画画,刘和德站在桌案旁偷瞄了几眼,神情古怪,一根根细线圆圈组合看着像是瓶罐子但实在奇怪,画纸旁还注着看不懂的线文,像是某种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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