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给本宫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尖锐的怒吼声中,魏游沉稳的声音传了进来:“江丞相大公子受刺激神志不清,把人给我捆起来。”
皇帝等人姗姗来迟,入眼就是一片混乱的场面。
第73章
绷带一圈圈缠到手臂上, 魏游“嘶”了一声,强烈的刺痛感令他失血过多的脸看上去更加苍白,生在和平年代, 魏游还是头一遭受这么重的伤。
而罪魁祸首现在……魏游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地板上昏迷不醒的人。
“皇上, 您要为臣妾和清泽做主啊。”
“皇上, 江大人是冤枉的。”
哭哭啼啼的, 皇帝被珍妃和兰哥儿扰得心烦,语气愈加不耐烦:“查出来没有?”
那太医跪在地上,对江少卿的身体检测了一遍又一遍,听见皇帝催促的声音,冷汗从鬓角滑落, 他克制住因为害怕掉脑袋而抖动的双手, 终于在死亡期限前检查出了问题所在,差点喜极而泣。
“陛下, 江丞相家大公子确实吸入了大量引人狂躁和令人神智不清的药物。”
检测结果出来,魏游紧绷的神经松开少许。
要不是看过原著某人的成长史,与现实的行为举止差距太过明显,魏游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会往嗑药方面想。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江少卿身上下药, 想利用江盛消失一事引他发疯伤人?”
江少卿醒来便听见这一句,跪在他身旁的太医颤颤巍巍:“皇上,臣不知,但此事过于巧合……”
蓄意谋害本朝皇贵妃,和被下药遭陷害, 这两者之间的性质天差地别。
皇帝脑壳一阵阵发疼。
先是江盛失踪, 又是江少卿发疯,一环扣一环, 看似针对江家,谁有能断言不是在针对他们魏家的皇位。
江家虽是文臣,可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动一发而牵全身,不到非不得已之际绝不能恶交。如今他远在东岭,一旦江少卿遇害的事传回在京主持朝堂的丞相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朝廷内乱,坐收渔翁之利的是谁?
想到这,皇帝顿时怒火滔天:“若不是小六察觉不对,朕差点错杀一位朝廷命官!究竟是何人这般歹毒,竟想挑拨朕与江丞相的关系?查,给朕狠狠地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揪出来!”
气急攻心下,皇帝眼前阵阵发黑。
耳蜗嗡嗡作响,连身边人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他单手撑着椅子扶手缓了缓,才把头晕目眩的翻腾感压下去。
犀利的目光来回逡巡,皇帝似在辨认周围人脸上的担忧有几分真切,最终,目光停在距离他最近的珍妃身上。
珍妃小动作不断,受惊后不安又委屈,试图引起皇帝怜香惜玉之情,可先前皇帝一门心思全在推测背后搅乱风雨的人,压根顾不上她,现在注意力回归她身,又觉得如炬的目光令人害怕。
“不是说要与淑妃学学茶艺,怎么跑瑞安王府来了?”
“原是想同淑妃姐姐说说话,又听闻盛哥儿身子不适,臣妾心里也担心的紧。”
哪知皇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珍妃骂了个狗血淋头:“担心江盛,所以寻几个貌美的女子塞王府里?你这是担心江盛还是担心气不死他?朕昨日同你说过,瑞安王府子嗣一事莫要再提。”
珍妃张张嘴想说什么,被皇帝冷冷瞥了眼,识趣地闭上嘴。
旁人不清楚,昨天在场的人还不清楚吗?皇帝前脚在众人面前答应魏游此事暂且不提,后脚珍妃自作主张往他被窝里塞人,岂不是打皇帝自己的脸。
不过是做戏给他们看罢了。
“行了,”皇帝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你到瑞安王府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得有隐瞒。”
珍妃复述的内容与魏游知道的无甚差别,没有更多线索,至于珍妃涉嫌谋害江盛的嫌疑,被皇帝轻飘飘一句“尽快找到幕后真凶”带过了。
魏游低着头没吭声,皇帝下令把搜寻江盛下落的事交给魏游全权负责,其他人配合,便回行宫了。
除大理寺大臣外,其余皇子和大臣缀在皇帝身后一同离开。
大皇子落在最后,与魏游错身而过时偏了偏头,魏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人影消失在门口。
“刘和德。”
魏游突然唤了一声。
“奴才在。”
他状似随口问:“你跟着本王有两年了吧。”
好端端的怎么问这种问题?
刘和德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剧烈震荡:“是,再有一月便满两年了。”
刘和德是在魏游封王后被陛下派来的管事,察言观色是太监的必修课,照理来说在主子身边两年,也该了解这个人的行为性格,可魏游不同,两年了,刘和德从没没摸透过这位王爷的性情,也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摸不透人的想法,就无法提前准备下一步打算。就像现在,他不明白魏游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心下惶恐:“王君之事,奴才……”
魏游安抚道:“跟这件事无关。”
刘和德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和这件事没关系,那和什么有关?
魏游看他一眼,吩咐:“其他人先退下。”
下人匆匆离开,大堂内仅剩下来福、柴正峰、江少卿和刘和德,魏游让来福扶江少卿回去休息,又派柴正峰去处理剩下的事,才看向这位神色不安的瑞安王府管家。
“本王原本以为,你是父皇安插在本王身边监控本王一举一动的人,对你暗自戒备了许久。”
魏游直白的话把刘和德吓坏了,一把老骨头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
“王爷明察,老奴没有——”
魏游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先听他说:“本王已经查清了,那个人不是你,是本王误会你了。”
刘管事舒了口气,身上的痛感姗姗来迟,刚干脆跪的那一下太痛了,膝盖疼得要命,差点还闪了老腰。魏游见他起身的动作十分僵硬,伸手帮了一把。
“多谢王爷信任。”
魏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件事需要刘管事你帮个忙。”
刘和德努力挺直腰身,深怕魏游怀疑他,语气铿锵:“老奴不过是个奴才,当不得王爷用帮忙二字,王爷尽管吩咐就是。”
“有你这话就够了。”
魏游笑容不减,他很少笑,笑起来却有种如沐春风的味道,刘管事受其感染跟着展眉咧嘴,随后就听见魏游说起要他办的事情。
“知会你主子一声,让他改道去望海塔,就说本王想和他合作。”
陡然变化的声音冷若寒霜,刘和德猛地攥紧了吹落的衣角。
大殿内寂静无声,不存在幻听的可能。
魏游嘴角弧度不变,但刘和德的笑却僵在脸上:“王、王爷,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吗?刘和德,本王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魏游朝刘和德走近两步,他比刘和德高了大半个头,站在刘和德跟前时极具压迫感。刘和德顶着压力,强装镇定:“王爷,奴才从未有二心。”
“你确实没二心。”
“毕竟一直不是本王的人,不是吗?”魏游拍拍他憋红的脸,话锋陡转,“下房第一间壁柜第二层,还要本王说的更详细一点吗?”
始料未及的话令刘和德瞳孔骤缩,再也克制不住情绪。
砰砰直跳的心脏像是要突破胸膛的束缚蹦出来,刘和德脑子里一片混乱,刚起身没多久的腿再次软下。魏游有所预判,一把托住刘和德的手臂,或者称之为提拎起更贴切,阻止对方下跪。
见对方不说话,魏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松开手:“去吧,相信三哥能明白本王的意思。”
没了做戏的心情,语气也不似往日一般温和,听的人心惊肉跳。
刘和德想装不知情,可视线刚触及魏游看透人心般的双眸就慌忙低下头,这时候再想解释也晚了。
王爷怎么会知道他把信件放在那?
王爷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三皇子?
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刘和德跪伏在地上,表情来回变换。
魏游冷冷看着,这一次,没有再扶他起身。
好半晌,刘和德才干涩着嗓子道:“……奴才这就去。”
骤雨初歇,凉风携着海浪拍打在岸礁上,溅湿衣摆,站在岸边的人却一步未退。
“王爷,三皇子来了。”
望向海平线的视线渐渐收拢,魏游朝来福点点头,目光往右偏移一寸,来福身后高耸的塔身映入眼帘。
江盛就是从这个地方落下来消失不见的。
“六弟。”
不知不觉中,三皇子已经走至他跟前,神情与往常无异,仿佛不知道刘和德已经被他揪出来。
魏游颔首,回道:“三哥你来了。”
登至望海塔六层,三皇子越过外廊栏杆眺望远方。
既然魏游不介意在这个地方谈话,那就说明事情大概的脉络对方心中有数,他也不会再这方面多嘴:“自六弟离京后,咱们兄弟之间好久未敞开心扉聊聊。”
“皆道皇家无血肉亲情,本王认为不尽然,”魏游笑了,“至少三哥对我推心置腹,始终真心为我着想,若是三哥是我亲哥该多好。”
三皇子看向魏游,仔细辨别话中意味,后道:“此话让珍妃听见怕是会气出个好歹来。”
两人对视而立,齐齐笑出了声。
紧张的气氛好像消散了。
“记得八岁那年,三哥你们被父皇允许前去围场狩猎,图留我一人,我哭着闹着要去,好不容易父皇应允了,却闯下大祸,害你左手受了伤。”
三皇子左手上还留有那年留下的疤痕。
“你回宫后一直梦魇,我原以为你已不记得了,”说起小时候的回忆,三皇子眉目间蕴起一屡温情,“是我没顾好你,一心为了猎捕远处的小鹿,惊动了隐匿在树丛后的母熊。”
“三哥不信我记起来了,否则怎么把诓骗父皇的说辞又骗我一回,明明是我逞能捉兔子脱离队伍,三哥最先找到我,甚至替吓傻的我挨了一爪子。”
三皇子但笑不语,未反驳。
魏游清楚三皇子在借机试探他身份,旁人恐怕遭不住三皇子的试探,可魏游与狸猫换太子的行径又有本质区别,他当然没有经历过围场一事,但原身记忆中有。
事情也没有两人说的这么简单,三皇子年岁尚小,也就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渴望皇帝的父爱,绝无可能主动招嫌。原身记忆有些模糊,但对心虚的事情印象深刻,比如当初是珍妃一口咬定,他受伤是三皇子心高气傲下疏忽了,而三皇子不知原因竟也默认了。
一个吓晕一个默认,无对证,罪名就定下了。
“是我对不住三哥,事后要不是我软弱害怕父皇责备未坦白真相,三哥那一个月的禁闭和二十个板子原可以免了。”魏游愧疚道。
“早已翻篇的事你还提它做什么,”三皇子毫不在意,反而叮嘱,“日后可别再冒冒失失的,万事多做思考,你我一南一北,远水救不了近火。”
望海塔东临大海,魏游转身背对大海,余光扫过望海塔背后的密林,夜幕将至,树林里光线阴暗,恰好一阵风吹来,树叶左右摇摆似有人头攒动,无端生出些诡秘来。
自信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上,羊入虎穴的典故与心思缜密的三皇子从来不沾边,引蛇出洞才配得上这位开辟大荆盛世的未来皇帝。
魏游玩笑道:“三哥对我不设防,也不怕我行大皇子那般阴人的手段。”
“我信六弟。”
三皇子毫不犹豫。
真挚的眼神看不出半分虚假,魏游揶揄一笑:“我算是看明白为何江少卿对三哥如此死心塌地了。”
明明是正经话,说出来添了几分暧昧,三皇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魏游耸耸肩。
“行了,说说吧,六弟想让我怎么做。”
夜幕降临,昏暗的氛围十分适合密谋。
魏游正色道:“我不追求那个位置。”
三皇子微怔,似乎没料到他这么直白。
魏游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又道:“我愿意辅佐三哥。”
三皇子眉间紧皱:“你——”
“三哥不必担忧,六层楼仅你我二人,”魏游说起正事来反而干脆利落,“但我有一个条件。”
巨浪拍打在暗礁上,溅起朵朵浪花。
“我要一人生不如死,也要一人绝望而死。”
魏游大逆不道的话敲在三皇子心口,震耳欲聋。
昏暗中,三皇子定定看着与他齐肩而立的弟弟,第一次认真打量他,心惊竟没发现眼前之人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他没问两人是谁,沉声道:“六弟不怕我背后捅刀?”
“一本万利的事,三哥为何要拒绝。大皇子身后有国舅撑腰,尽管大皇子平庸无为又如何,有国舅运筹帷幄,日后还能捡个傀儡皇帝当。国舅深耕朝堂数十年,背后势力如网般紧密相连,三哥想利用朝堂之内的无用之辈翻身可不容易。”
低沉的声音极具蛊惑:“丞相是纯臣,我不是。”
三皇子脸上总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连同那双极具欺骗性的眼眸也带有温和的色调,可当他不笑的时候,旁人才能窥见面具背后的冷血。
魏游上前一步,与三皇子面对面,三皇子如鹰般锐利的眼眸同他如出一辙,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魏游却笑了。
“最重要的是,我信三哥。”
把话还给对方。
望海塔上的交谈内容无人知晓,就像大皇子不知魏游背后哪来的高人,一年半载时间令东岭百姓民心归集。
“三弟媳的事还望节哀。”
斟酌半宿,三皇子还是提了一句。
魏游捏着栏杆的手紧了紧,三皇子有些惋惜,江盛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三皇子离开后,魏游又独自在塔上待了半个时辰。
刘和德亦步亦趋跟着魏游,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三皇子和瑞安王之间交谈句句没提怎么处理他,刘和德一路提心吊胆。
行至王府。
“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吧?”
魏游突然开口,戳破刘和德的心思,刘和德老脸先是一红又是一白,一脸愧疚。
门槛距离身体半步远,刘和德却没有踏入的准备,他深吸一口气,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没憋住。
“王爷,那奴才日后……”
王府的两年是刘和德过得最快乐的两年,没有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没有勾心斗角的后院之争,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偶尔听王爷和王君拌嘴逗趣,说实话,听见魏游说不能留他的时候,刘和德心里是失落的,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资格。
况且王爷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万幸中的极幸了。
“留肯定是不能留了。”魏游道。
万分之一的希望破灭,刘和德收敛失落:“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待奴才收拾收拾便自行离去。”
总管太监是皇帝任命,非必要谁也不会去动他,不过瑞安王真要处理,皇帝也不会为了一个奴才破坏父子之间的感情,废了一个还能重新派一个来。
“不过,”魏游突然的转折让刘和德大喘口气,“本王可以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安静的大门口无人吭声,听魏游缓缓道:“回去跟着他或者去江南帮本王守家业,选一个。”
“奴才、奴才……”
刘和德重复两个字,却无法给出肯定答案,心下不免着急。
好在魏游也不需要他立刻给予答复,相反,若是刘和德不假思索地决定追随谁,魏游反过来质疑他的忠心。
“本王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不过若是再发现此类情况——”
魏游扫过他脖颈要害,没有多言。
尽管如此刘和德感激不已,他眼眶微红,说话时竟有些哽咽:“谢王爷。”
暴雨过后,王君坠海失踪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传遍了整个建州城。一开始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大家气愤之下把传播消息的人打了又骂,压根不相信是真的。
自从王爷和王君来建州后,百姓的日子日渐好转,用街坊话通俗地讲,饭能吃饱了,衣服够穿了,还有活干。一边是实打实的变化,一边是朝廷虚情假意的空谈,谁真正为他们出力,他们有眼睛,会看。
后来衙门的动作多了,众人才不得不相信。
“王爷,去望海塔的马车备好了。”
“走吧。”
王府门前马车就绪,路过百姓纷纷避让。
“多亏了他们。”来福隔着车帘子感慨道。
自打百姓知道江盛出事,一个个自告奋勇。
衙门人不够?他们顶上。
没人看见江盛落水的场面?他们一一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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