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轻声道:“孤兴办秋闱,拔擢寒士,就这么不得人心吗?”
以至于曾经听命于他的人,都转投到了右相的麾下。
“兄长得了百姓之心,难免会得罪士族。”
“人各有道,今日所得也许是明日之失,”涂曜的声音坚定温暖:“但不论他人作何选择,朕会一直陪在兄长身畔。”
楚稚心中一动:“陛下如此说,孤都不晓得今后要如何相报……”
说罢这句话,楚稚耳根腾地涨红。
一般这句话后头,跟着的都是以身相许云云……
“不必挂怀。”涂曜挑眉,豪爽道:“毕竟……朕和兄长是要相伴一生,彼此扶持的兄弟啊。”
临危相伴,拔刀相助,这不是兄弟应该做的事儿吗!
楚稚望着一脸随时准备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涂曜,笑意凝固在唇角:“……”
“那就……提前谢过陛下了。”
雍国边境,一座不起眼的庙宇内。
姜泠面色阴沉。
这些时日,他非常地不痛快。
按照他的推算,楚稚死在那场大婚路上,而涂曜会将所有的矛头对准右相复仇,到时楚国空虚,便是他上位的时机。
可他没等到楚国大乱,反而得到了楚稚登基,涂曜至楚的消息。
姜泠身侧的亲信给他禀报楚国细作传来的消息:“如今楚稚和雍国国君相谈甚欢,那雍国国君在楚多日,已经乐不思蜀了。只是这次马场遇害后,楚稚便在殿中养病,一直没有露面。”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姜泠已经恍然大悟了。他冷笑道:“哼!我这哥哥狡兔三窟,又去到楚国当国君了,他如今恢复了男子身份,还能让陛下痴迷,也是好手段!”
有人焦灼道:“殿下,我们煞费苦心,却什么也没得到啊。”
“也不尽然。”姜泠淡淡道:“若当时楚稚已死,那我们这一次就是巧妙的借刀杀人——只可惜让他逃了,不过听你说的意思,如今陛下经过调查也觉得当时之事是右相做下的,这足以证明我当时的推断没有问题。”
那人沉吟道:“好吧,之前的事且不去说,那依现状我们又该如何?”
“陛下出手,那右相定然会被击溃,楚国也是楚稚的囊中之物了。”姜泠叹息道:“如今我们只能在此地隐而不发,等待机会。”
不过自己手里攥着楚稚曾骗婚的王牌,无论什么时候甩出去都是王炸。
他如今沉默,只是此时爆出此事,无法将利益最大化。
“陛下和我那位哥哥以兄弟相称,还真是感天动地啊。”
姜泠不屑道:“陛下之所以对他百依百顺,那还不是因了楚宝华。”
“只要一切真相大白,涂曜如今有多爱,之后就有多恨,所以我们不必着急,就让他们情真意切好了。”
“就让雍楚和睦相处一阵子吧。”姜泠冷笑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当着全天下反目为仇,到时全天下都会知道雍国被楚国玩弄,堂堂大国,威仪何在?那时候,涂曜定会视楚稚为一辈子的耻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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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国事,楚稚这边的当务之急还是自己的难言之隐。
这不是小事儿,还是要有信任之人帮扶自己才成。
如今庞州不在身侧,他所依赖的只有楚姝。
听完安太医所言,楚姝一下子就哭出来了:“陛下……”
“哭什么?”楚稚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自嘲道:“怀孕而已,又不是得了绝症。”
“都怪奴婢。”楚姝抽抽噎噎:“若是当初不用那松子草陛下也不至于如此……”
“好了。”楚稚温柔打断她:“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当时为了掩盖特征,也是没有办法才那么做的,记住,无论以后出了什么事儿,都和你当初的做法无关。”
楚姝抽抽噎噎道:“那您要如何做呢……此事要不要给陛下说啊……”
楚稚淡淡苦笑道:“你觉得以他的性子,能接受此事吗?”
楚姝怔住。
雍国那位性子甚是保守,就连娶男妻都觉得是耸人听闻。
若是知晓和男子还有了个孩子……
楚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说不定雍国那陛下还会将孩子视为妖孽呢。
楚姝悄悄凝望着楚稚。
她的陛下长得宛若仙人,想必那孩子一定也长得玉雪可爱。
有她这个姨姨疼,才不能让坏人欺负了去!
楚稚一出意外,楚国上下登时人心惶惶。
之前的这段时日,陛下和右相虽然剑拔弩张,但因为这两股力量互相牵扯,而达成了奇妙平衡。
如今陛下受伤,本来就弱的身子想必更是雪上加霜,如同本来稳定的天平如今却眼看失衡。
他们这些在朝廷中浮浮沉沉的人,也不晓得以后要何去何从。
大殿中。
楚稚皱眉思索。
虽然涂曜此时鼓励他一口气荡涤右相,但楚稚心里还是不太有底气。
毕竟右相树大根深,他不愿将涂曜卷进这趟浑水。
涂曜道:“之前想要从长计议的是朕,如今兄长却开始犹豫了。”
楚稚喝着茶道:“……嗯。”
“兄长按照朕所说的去做,定然万无一失。”
涂曜缓缓道:“还是用兄长之前的计谋,只需称病不出,毕竟当兄长身子不适,这些牛鬼蛇神都会蹦出来”
“只是右相吃了上次的亏,如今甚是严阵以待,所以我们想要动他,一是要放松警惕,二是要快。”
“让敌人放松警惕的最好方式就是不着痕迹的示弱,比如,兄长可以将京城周边的步军全被调入京城并故意让右相得知。”涂曜沉稳道:“之后,兄长可以派心腹去他府中表达危难之时的倚重,传达宴请以骄其心,从而让他放松警惕。”
“他定然会赴约,等到酒酣耳热之时,我们利落动手,不留后患便可。”
楚稚点头道:“孤这就拟旨,按陛下所说的去做。”
涂曜望着楚稚执笔的白皙指尖:“兄长就没有半分疑朕之心吗?”
楚稚抬眸,眼底一片清明:“也许陛下会在旁的事上骗我,但在此事上定然不会——毕竟此事有关宝华,而陛下来楚,也是为了给宝华报仇。”
若不是宝华,涂曜日理万机,又怎会在楚国蹉跎这么久。
若不是宝华,纵使自己受伤,想必他也不会如此焦灼的想要拿下右相吧。
楚稚摇摇头。
自从怀孕之后,自己的情绪倒是愈发难以捉弄了。
甚至可笑到吃起了宝华的醋。
待到事情布置好,孟守便亲自去了右相府。
右相倒是没有难为,甚是客气的接见了他,单刀直入道:“陛下病情如何了?又开始玩不让我们探视的把戏?”
孟守叹口气道:“这次和之前的形势不同,陛下是真的受伤颇重,这次派我来宴请右相,也是在这危难之时倚重右相……”
“孟兄言重了。”右相灼灼看向他:“这次宴会是陛下所请,还是还有旁人?”
孟守一怔:“旁人,你是指?”
右相冷冷一笑:“涂曜他身为雍国国君,怎么会这么好心滞留楚国帮我们处理内政,八成是狼子野心,想要用兵不血刃的方式夺走楚国的大权罢了。”
右相道:“这次本相无论做什么,那都是为了楚国的江山社稷不落于外人之手,孟兄一定要明辨大是大非,和本相站在一处啊。”
孟守立刻拱手道:“陛下也是此意,不论我们之前如何,那都是楚国内政,如今虎狼环伺,这次陛下特意请右相进宫,也是想悄悄商量此事。”
右相待到孟守出去后,才重重冷哼一声道:“之前防着本相,如今还不是像个狗一样来求本相!不是和雍国国君情同手足吗,他这一受伤,便知道雍国那位多么狼子野心了吧。”
右相下属趁机询问道:“那这宴会您去吗……”
“去!当然要去!”右相道:“若是不去,怎么能看到那病秧子求我的样子啊!”
“听说陛下还将京郊周围的军队都调回了京,”下属轻声说道:“只是不知目的何在。”
“也许是发现自己病越来越重,也许是觉得被涂曜控制慌神了……”右相道:“总之是外强中干的表现,根本不用怕他,不是本相夸口,那病秧子求本相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一波未平,楚国钦天监又传出天降异象。
横贯中天的月亮竟然被逆行而聚的四颗星辰遮挡,而这些星辰按照方位,皆是来自北方。
结合涂曜来楚,楚国国君跑马坠伤,众人心中皆是惴惴不安。
望着那扇紧紧闭合的殿门,一时之间,大家心中生出风雨欲来的恐惧。
内殿之中,楚稚懒散躺在椅上,喝着安太医给他熬的药汤。
这些时日他也不能走动,只需要负责“装病”蒙混世人就好了。
他不去想太多旁的事,便安心养着身子。
甚至一边放出自己茶饭不进的谣言,一边偷偷让殿内的小厨房给他做小甜点吃。
正懒散躺在床上,却听到脚步声响起,楚稚睁开眸子,涂曜的脸出现在眼前。
涂曜淡笑的看着楚稚准备好的各种吃食,语气里有一丝近乎宠溺的嘲讽:“兄长如此有备无患,不愧是养病养出经验的人。”
楚稚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在涂曜心里,他前一阵子在楚国的时日,定然是在装病中度过的。
楚稚啃着梅子,舒服的哼哼唧唧调笑:“陛下所说没错,这次还有隔壁的俊俏国君作陪,这病都不想养好了。”
涂曜笑了一声,眸光却凝在楚稚准备的吃食上,心头掠过一丝奇异。
酸梅干,蜜饯,山楂茯苓糕……
花椒鸡,辣子番椒鱼……
这吃食不是酸就是辣,没想到某人口味还挺刁钻。
楚稚看着涂曜盯着自己的吃食,一下子心虚了,警惕道:“孤大门不出,唯有这么点吃食了,陛下不会是想打孤囤粮的主意吧。”
殿内小厨房的囤货不多,他作为茶饭不思的人,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出去采购,还准备靠这些小零嘴打发漫长的装病时间呢!
“瞧你出息……”涂曜捻了个杨梅干,酸到失笑:“兄长的口味倒挺独特——朕没有这个口福,还是你独享吧。”
正说话间,有人进殿,递来了信笺。
涂曜看罢,面色登时沉了几分。
楚稚道:“是雍国之事吗?”
涂曜嗯了一声:“太皇太后的身子不太好。”
楚国想起那位和善的奶奶,登时也有几分焦灼:“信上怎么说?”
涂曜看了看楚稚,摇头说出了实情:“前一阵子宝华出事,朕一直瞒着她,如今太皇太后还觉得朕已经大婚……”
“太皇太后神志不清……每日便念叨着宝华怎么还不来请安,还总说朕大婚也有些时日,想必她快有小孙孙了,信上说太皇太后吵着要见,这么一折腾……病情愈发重了……”涂曜苦笑中含着怅惘:“只是朕从哪儿去找宝华和孩子啊……”
楚稚心头一紧,不由得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涂曜怕楚稚养病窝在殿中沉闷,便嘱小武将阿旺带来给他们解闷。
谁知不仅阿旺来了,涂跃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殿中。
涂曜皱眉望着弟弟道:“如今这大殿楚国重臣都不得擅入,你进来有何事?”
涂跃道:“陛下,您是不是已查出当日大婚路上动宝华的幕后之人,想要动手铲除。”
涂曜道:“与你何干?”
涂跃握拳道:“宝华和我也曾是朋友,那些人敢对她下手,本王当然要替她讨回来。”
涂曜蹙眉嗯了一声:“那你去投陆徽吧,看看他怎么安排。”
涂跃:“有臣弟在,陛下尽可放心。”
恰逢楚稚坐了肩舆而来,涂曜示意涂跃不必再说。
几人环坐在茶室,小武抱着阿旺进来对楚稚请安道:“陛下安好,这只小狗当初还是宝华公主留下的,长得甚是可爱亲人,如今都是俺喂它,陛下看看可喜欢?”
楚稚乍见故狗,心头登时一紧。
小武看楚稚有些心神慌乱的模样,便道:“陛下不必怕,它叫阿旺,性子甚是乖巧,从来都不闹不咬人。”
涂曜的眸光温柔落在阿旺的狗头上,还伸手抚了抚。
楚稚点点头:“……那就好。”
想当初在原文里阿旺的结局是被涂曜下令扒了皮,如今却俨然雍国团宠。
楚稚不禁感叹,自己这一番谋划,倒是让阿旺坐收了渔翁之利。
“只是阿旺向来都不亲陌生人的……”小武话音未落,惊讶的看着阿旺嗖一下跳到初见的楚稚怀中,不住蹭啊蹭:“这……奇了奇了,它怎对您如此亲密……”
涂曜眸光紧紧锁定楚稚,自己喂阿旺无数小肉条,这小狗也是只让他摸脑袋,然而看到楚稚,倒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主人。
楚稚额头渗出了汗珠,强笑道:“毕竟是楚国的狗,可能因为我是楚人,所以格外投缘吧。”
阿旺的狗脑袋仍在楚稚怀中蹭着,尾巴摇得如同要螺旋上天,一脸放心依偎的模样。
涂曜双眸眯起。
涂跃上前将阿旺抱起,解围道:“这狗大约有点笨,看到相似的人,有时候根本分辨不出区别只知道一个劲儿往前蹭,若是冒犯到了您,还请见谅。”
“无妨。”楚稚找到了解围的方式,不由得瞟了一眼涂曜:“看来这狗儿是把孤错当成宝华了……”
阿旺被涂跃抱走,眼神却还黏在楚稚身上,小爪子在空中蹬挠,发出不解的呜呜咽咽嘤嘤声。
楚稚忙回头喝了口茶掩饰。
涂曜挑眉。
方才分明有丝念头即将破土而出,可被涂跃几句话打岔过去,又沉入了水面。
涂曜决定把这人支走:“方才过来时,朕看你王妃正独自在外头的花园里闲逛呢。”
涂跃一听,登时起身朝花园中走去。
他和合福一道来的,想必合福在外头等他定然焦灼了。
楚稚望着涂跃的背影笑道:“他倒是真的黏王妃。”
“哼!”涂曜丝毫不给弟弟面子:“他还有脸说阿旺傻,他就如同认了主的小狗般,整天围着他那男妃转呢。”
说来也无奈,都说人以群分,那自己身边怎么这么多喜欢男子之人?
小武立刻道:“是啊,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陛下和王爷虽然是兄弟,性子却是不同呢。”
涂曜不屑的撇撇嘴,满脸倨傲:“朕自然不会和他一番模样。”
他才不会像小狗一般颠颠追逐在别人屁股后头呢!
作者有话说:
嗯嗯,你不一样,你不是小狗是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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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楚稚下旨,邀三品以上的官员一同来宫中赴宴。
如今灾象异变,楚稚又龙体欠佳多日,又在此刻召集朝廷大员赴宴……
所有人心里都不由得开始犯起嘀咕——
在这场宴会上,八成会有极为重要,能影响楚国格局之事要下诏。
楚稚通过秋闱提拔的寒门臣子却不由得忧心忡忡,接连叹气。
如今朝堂上一直有传言,说是陛下身子此前便身子不好,如今又骑马受伤受惊,闭殿不出,八成生死难料,想必撑不过这个冬天。
他们费尽心机才让朝堂有了新气象,但若是陛下一倒,自然前功尽弃,就连楚王的位置,恐怕也要到右相手中了……
另一边,几个大臣簇拥着右相,正在言笑晏晏。
“相爷,你看陛下此刻宣我们赴宴是何意啊?”
“还能有何意?”右相哼道:“人有旦夕祸福,陛下如今元气大伤,还能有什么幺蛾子?八成是嘱托后事罢了。”
“听说雍国那位,还在陛下身边,也不知他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右相点头道:“此人倒是不得不防,你在本相进宫时安排三千人的兵马,若是有风吹草动,你立刻动手!”
孟守道:“大敌当前,右相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