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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某位山长)


由于失血和疼痛,沈执的脸色已经同月光一样惨白。
“你给我听好了,姓沈的,这几刀是你欠我们唐家的。”唐修懿道。
“知道我这些年来为什么恨你么?回去问问沈连桦,当年和我爸在集团里竞争,到底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才让我爸在合作方面前信誉扫地、背上巨额债务?!”
“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到处躲藏,连家都不敢回——因为讨债的随时堵在门口,就等着要钱!”唐修懿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发出近似猛兽一般的低吼。
“是,你的母亲,我那位姑姑,也假惺惺地接济过我们,可我知道那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说到底,她还是为自己丈夫做的亏心事感到愧疚罢了。”
沈执摇头,笑了笑,啐出一口血沫:
“不......你错了。我父亲再急功近利,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他和你父亲......不是一路人。”
“少他妈废话,”唐修懿喝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唐修懿揪着头发的手又紧了紧,沈执却再也无法对此作出回应——他的感官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了。
“我原本想借着这次机会报了当年的仇,没想到高玉琢那个小biao子跟着你一起骗我......”
“但是没关系。”唐修懿笑得狰狞,地上积聚的血液让他的恐惧逐渐化为癫狂:“耍手段我赢不了你,难道我还杀不了你么?!!”
沈执感觉到对方正用力将他的脸转向某个方位。睁开眼,只看见一条空荡的街道。
“我知道你明天要去见莫念,”唐修懿贴近他的耳侧:“等了这么久,很期待吧?”
沈执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锥心刺骨地痛起来。
“别......伤害他......”沈执道。
“放心,”唐修懿笑了笑:“让你俩在奈何桥上手拉手,岂不是遂了你的愿?何况我要是把莫念也杀了,他只怕比你更恨我——”
“毕竟他根本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沈执的肩膀微微颤动,唐修懿以为对方在流泪,下一秒却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你他妈笑什么?!”唐修懿皱眉。
“你说得对。”沈执道:“从头到尾,是我一直不肯放过他。”
“我应该感谢你,表弟。“他哑着嗓子:“你今晚虽然拿走一条人命,但这对莫念而言是好消息。我消失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他了。他既然不爱我,我死了也是种解脱。”
唐修懿低下头,看见沈执脸上虚弱而安详的神色,当下感到浑身恶寒,朝他啐了一口,将沈执扔在地上:
“妈的,真是疯子。”
一片混沌中,沈执听见唐修懿的脚步远去的声音。地面冰冷而坚硬,对于人体皮肤而言,这种触感并不舒适。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沈执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血液飞速流逝,他试图支撑起身体,却发现使不上力气,只是将浓稠的血泊向外推出几道指痕。
他趴在两栋楼之间的窄巷中,能勉强看见便利店朝街敞开的大门。此时已经过了营业时间,店面老板将货品清点完毕,利落地锁上大门。沈执试图喊住她,可惜喉咙干哑,发出的声音根本不足以追上老板离去的脚步。
他有点后悔了。
如果几分钟前叫住莫念,哪怕只是说几句话,现在也不至于死得如此遗憾。
作为从来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者,沈执却发觉自己的身体正由沉重逐渐变得轻盈,似乎灵魂已经剥离体外,向着空中飘去。
他是要死了,但心还没死透。他想最后看一眼莫念的去向。
他看见莫念步履匆忙地穿过几条街巷,衣角被风吹起,一心要尽快赶到家里休息。如果不出意外,莫念会在五分钟后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回房入梦。
不知怎么回事,他看见莫念走到半路忽然停住了脚步,向口袋里摸索着什么,随后回过头向便利店的位置飞奔。
沈执心说这肯定是自己的幻觉。大脑希望他安心离世,所以编织出一个抚慰他情绪的梦境,让他以为自己能够得救。
——大脑是个相当神奇的器官,不仅能模拟出画面,还能在耳边创造逼真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只手传来的冰凉触觉。
指尖与皮肤触碰的瞬间,沈执灵魂归位。
“沈执......?!”
将死之人听见一道声音正呼唤他的名字,如同闪电刺破黑夜,让他的意识勉强清楚了片刻。
是莫念。
他俯身查看了一会儿,探了探沈执的鼻息。
“还活着。”他说。
“......小念。”沈执开口:“是、是你么?”
“你别说话。”莫念几乎以命令的口吻道,让沈执平躺在地面上,剥开衣物,三处鲜红的刀伤即刻暴露在面前,正由内而外汨汨地渗血。
沈执视野模糊,无法穿透浓黑的夜色看清对面的表情。他只听到莫念拨打急救电话,迅速脱下衣物按压住他的伤口,而后便是死寂。
莫念的呼吸有些急促。沈执猜他肯定被眼前的惨状吓坏了。
“对不起......”他轻声道:“吓到你了。”
莫念却没搭话,顿了顿,问:”谁要杀你?“
“仇人。”沈执回答。
“唐修懿,对么?”莫念道。
沈执微怔:“你......都知道些什么?”
“全部。”莫念答得言简意赅:“如果你想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就去问高玉琢吧。”
这件事属实邪门。按常理,莫念离开便利店后绝不会再走回头路,但他偏偏在半路收到室友杨满的短信,请他买罐可乐带回去。然而不凑巧,门店已经打烊了,莫念转过身时余光一瞥,正看到从巷口流出的血迹。
他不知道沈执今晚为什么出现在这片街区,大约老天爷认为他们之间的冤孽终于要尽了,所以机缘巧合安排沈执躺在自己面前。
“你这是何必呢,沈执。费尽力气到最后求得一死,传出去多荒唐。”莫念在黑暗中道。
“那就让别人笑去吧......”沈执喘了口气,语气平静:“能死在你面前,我别无所求。”
“唐修懿离开之后,我想得很明白——归根到底,你现在遭遇的诸多问题全都因我而起,我是罪魁祸首。我......不想再让你难过了。”
“我就要死了,你笑一笑吧。”沈执道。
莫念仍然用力按压住伤口,没有放松的意思:“我不是你这样没心肝的人。我曾经间接害过方奕,如果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丧命,我下半辈子睡不踏实。”
莫念感觉一只冰冷、潮湿的手小心地覆上自己的手背,如同一层薄霜。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因为两人之间已经太久没发生过肢体接触,十指紧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莫念浑身打了个激灵。
“......你真好。”沈执微笑,目光有些涣散——他的双瞳开始放大,证明失血程度已经濒临极限。
“清醒点,救护车马上就来了。”莫念来回摇晃他的肩膀,见对面没有回应,又改换呼喊他的名字:
“沈执,沈执??”
沈执此刻好像已经听不见其余的声响,兀自沉浸在濒死的幻象中,道:“我看到了很多画面,小念。”
“你看到什么了?”莫念意识到对方眼前出现了走马灯,心说绝不能让沈执昏睡过去,忙顺着话题问道。
“二十多年来的所有经历......还有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沈执回答。
好吧。莫念想。如果换做自己躺在这里,必然不会选择回忆那些乏善可陈、彼此消磨的日子。爱是真的,可实在太痛苦了。

“我还看到......第一次遇见你的场景。”沈执呵出一口气。
“嗯,”莫念应道:“在实验学校门口,你和我哥上午刚参加过开学典礼,正站在一起聊天。我想找我哥借零钱买文具,从附近跑过去找他——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莫念历来以自己的好记性为荣,绝无可能记错任何细节。
想想那时候的沈执还没习惯穿西装,和莫愿一样披着松垮的校服,脸上仍有稚气,施施然靠在墙边跟朋友们谈笑。
莫念因为赶路惹得一身尘土,又满脑子责备自己为什么丢了圆珠笔,心情糟得很。抬头乍一看见如神祇般俊秀的少年,觉得登时从地狱升上天堂,难免见色起意。
这完全是巧合。如果莫念的同桌带了钱,往后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起初令他心驰神往的少年人,跟他稀里糊涂地大闹一场,此刻正倒在眼前,怕是没几分钟可活了。
“不,不是......”沈执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头再次泛起血沫,迫使他停顿了数秒。
“怎么?”莫念问。
“那是你第一次见我,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沈执道:“时间太久远,我差点忘记,还好想起来了。”
莫念一怔。
”那是假期末尾,离实验学校开学还差半个月。我在校园附近的老街上骑车,远远碰见一个背书包的男生在路边捡树叶。我停下来观察,看他认真地找了很久,终于挑出一片最满意的圆形叶子塞进口袋,高兴地跑远了。”沈执道。
“我......不知道那是你,小念。”
沈执的声音极轻,像是怕过大的声响在回忆中扯起涟漪,扰动眼前浮现的镜花水月:“直到很久之后我去了趟你家,看见客厅里有只画框,里面正放着那片树叶——你父母说,那是小时候的你带给家人的礼物,说这是片完美的叶子,一直舍不得扔。我这才想起那段记忆。”
“我当年其实很想叫住你,问问你为什么捡了片叶子就这么开心。”沈执笑了笑:“可惜你跑得快,我也没开口。”
“见到那只画框的时候我才明白——我原本有机会早一点认识你。如果我早点问出你的名字,也许......一切都会不同。”沈执喃喃。
“我昨晚梦到那天的场景,看着年幼的你欢天喜地地远去,把一地落叶踩得四处翻飞......”
“你不知道,那天的阳光有多好。”
莫念眼睁睁地看见对方脸上滚落一行泪水,没入了鬓角。
莫念近乎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差点没按住手里沾血的衣服。
他闷声笑了。
原来就是这半个月的差距,换来他们两人近十年的蹉跎。他本可以站在光里,不必终日盯着莫愿的背影;至于沈执,大约也不必因为爱而不得四处为非作歹,成为情场上出名的祸害。
“呵,我总算......也回敬你一个终身的缺憾。”莫念的声音变了调,在他自己听来有些陌生:“我们扯平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
“但这些都是你的臆测。你就算把自行车停在我身边,故事也可能完全变成另一副样子。”莫念道:“我会觉得你是个好事的路人,对你提不起任何兴趣,导致你我的人生轨迹就此错开。”
“我当初注意到你,仅仅是一个巧合。”他道。
沈执转过漆黑的眼眸,头顶狭窄的夜空正向他低垂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是么。”
“......好吧。”他是真的倦了,合上眼帘,五官逐渐僵冷,唯有眉间残余着温和的神情。
“那么......你又会喜欢上谁呢......”
“我好羡慕他。”
对于这类全然没根据的猜想,莫念是答不上来的,他也只好陷入一阵沉默。然而等他回过神,突然发现沈执胸口的起伏已经极度微弱,嘴角的血液也干涸了。
“沈执?”莫念喊他:“你醒醒。”
“你、你别吓我。”
“沈执!沈执?!你他妈的说话!!”
莫念一时慌了神,颤抖着去探沈执的鼻息,而后触电般猛地抽回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不,不行......”莫念发出一连串杂乱、且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呓语,手脚并用,向前挪了挪,试图对眼前浸透了血渍的躯壳进行胸外按压。
他的双手机械地起伏着,额上不断有冷汗滴落。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听见一声闷响——他竟然把一根肋骨硬生生压断了。
沈执依旧毫无生气。
莫念支起身子跑去街上,盼着能在道路尽头看见一束车前灯照来的光亮。然而整片街区仿佛被荒弃,安静得骇人。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搏动,震得莫念眼冒金星。
莫念又赶紧回到沈执的身边,没成想踏进了血泊,脚底一滑,直接跪坐在地上。
他伤得太重了。莫念想。
这个疯子种的花还在,但他再也没机会亲眼去看,曾经定下的半年之约也付诸笑谈。
今夜之后,“沈执”将属于过去,成为一段于生者而言终将淡去的回忆,世上再没有任何与这个名字相关的新消息。
莫念进入一种空茫的状态。
只有在这种时刻,沈执先前说的话才被他重新拾起。
假设真的存在一处平行时空,两个人以更年少的面貌相遇,心中没有现在的种种挂碍,他会和沈执擦肩而过,喜欢上其他人么?
此刻身旁空荡荡的,他只需回答自己。
莫念抬起头。
近期的天气已经晴热了很久,看样子要下暴雨。强劲的夜风自窄巷中呼啸而过,莫念觉得它们不是进入了鼻腔,而是一头撞进胸膛,镂出几个空洞来。
他像是个在水底窒息过久的人,猛地浮出水面,吸入的第一口空气使他骤然膨胀的肺叶疼痛欲裂。
——不会。
他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他们一旦相遇就注定纠缠在一起。
他一直都知道。
莫念垂下头,半晌,低低地抽噎了一声。
“别睡了,沈执。”他道。
”给我起来,”莫念拽着沈执的袖子:“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心甘情愿给你做替身,分了手继续看你装疯卖傻,终于见你做了几件好事,没过多久就要替你收尸——”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以为死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么?你以为自己彻底消失,我能有多高兴?”
“我的确恨你,恨你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念你的名字我都觉得牙酸。”莫念颤抖道:“可是......可是......”
可是沈执,面对这满地的鲜血,我发现自己到底和唐修懿不同,并非因仇而恨——
我甚至并非恨你,而是痛恨自己屡教不改,时至今日......竟仍然爱你。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莫念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两名医护人员将莫念从沈执身边架起来,拖行到车厢内。在雪亮的顶灯照射下,莫念瞥见自己在车窗玻璃上的倒影,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痕。
坐在医院走廊里,莫念感到极度的疲惫与亢奋在体内纠缠,不得不暂时闭上双眼。
沈执在ICU抢救了整整两天两夜,病危通知书去了又来。莫念不是亲属,没资格签字,只得委托程襄火速联系身在美国的沈家亲戚,总算从迈阿密请来了沈执的表哥。
表哥名叫沈彰,父亲是沈连桦的三弟。虽说排行靠后,但由于大学在读期间就结了婚,导致长子沈彰在沈家小辈中年龄最大,比沈执还要年长三岁。
沈彰为人沉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举止一板一眼,到医院之后只管签字,其余时间便是和沈执在美国的管家玛丽交流。
直到病房内传出病人生命体征稳定的消息,沈彰才像终于发现了莫念的存在似的,悄然坐在他身边。
“谢谢,莫念。”这是沈彰的第一句话:“沈执的父母还在路上,我代表他们向你表达最真诚的感谢。”
莫念没什么可说,点点头。
沈彰继续道:“我知道你受了极大的冲击,急需修养。但如果可以,我想请求你这几天抽空来医院看一看沈执,由此产生的一切费用由我承担。如果他苏醒后看到你,情绪会变得好些,对恢复也有利。”
莫念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站起身:“人是我救的,我当然会来。现在沈执脱离了危险,家属也已经到场,我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就先回去了。”
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的确一刻也没法呆下去。
这抢救的四十八小时内,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在莫念心头。他屡屡想起当年方奕离世时的场景,生怕下一秒就看见医生从手术室里推出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说实在的,且不说死后那些事,只坐在椅子上一遍遍反刍沈执当晚惨白的面孔,莫念就已经受够了。
然而像是感应到莫念准备离开,一名护士匆忙赶到他和沈彰面前道:“病人恢复意识了,请家属进去看看吧。”
沈彰当即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朝莫念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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