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段推开他的手:“行行行,你最有信仰。”
许锐:“......”
坐上车,管家带他们去了当地的特色农庄吃饭,一进入农庄就被鹅叫声包围了,鹅叫此起彼伏,一群年轻人挺惊奇地围在湖边看鹅,伸手指点着湖上飘着的白鹅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萧越忍不住笑:“像没见过鹅一样。”
“平时哪能见到活的啊,”魏芸冬感慨,“平常见到的都是餐桌上四分五裂的尸体。”
他们六个人里五个都是帝都本地人,而且是属于中心区的高层阶级,平常端到面前的都是已经烹饪好的美味佳肴,哪能见到鹅这么新鲜的活物?
“我记得学校的湖里就养了鹅,下雨了他们会从湖里跑上岸,我上次看到了。”李砚岩说。
秦段揣着兜站在一旁:“那是鸭子,不是鹅。”
萧越:“哈哈哈哈。”
黄秀也抱着手笑起来:“你连鸭子和鹅都分不清?”
“.....”李砚岩沉默半晌,“它们不都长得差不多么,都是白的。”
许锐:“哈哈哈哈。”
他一笑,所有人都笑了。
笑了好半天,年轻的笑声四处飘荡,他们停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太吵了。
管家在一旁微笑着,心想:真年轻啊。
位子在湖边的亭子里,一坐下能闻到湖水飘来的腥味,以及空中弥漫的菜香。
椅子是三连坐的弧形长椅,座位上镶了软垫,人坐下时,软垫因为压力微微下陷。
萧越和秦段坐一块儿,李砚岩和黄秀坐在了一块儿。
黄秀将手上的小包随手放在椅子上,手掌展了展裙子上的褶皱,将褶皱压平。
李砚岩看了眼她露在外边大半的腿:“不冷?”
黄秀用手捂了捂冰凉的大腿,诚实道:“冷。”
“冷还露腿?”李砚岩有点不赞同。
“你懂什么,这样好看。”她摆摆手。
萧越眼瞅着李砚岩那小崽子把大衣脱下来,接着厚重的大衣盖上了女Beta的腿。
他心里哟一声,随即有点想笑。
黄秀是政法大学的,就是上次他俩去踢球赛的政法大学,不过她和他俩很早就认识了,追根溯源能追溯到中学那会儿,至于怎么认识的......
萧越认为不提也罢。
黄秀长得漂漂亮亮的,人却一点儿也不无趣,平常不大爱做表情,真正笑起来还是很可爱的,眼睛亮亮的。
他们三个在中学那会儿有一段时间玩得很好,后来毕竟因为不同校,升学考试结束后考上的大学也不是同一个,关系慢慢淡了,但时不时也会聊会儿天。
萧越和她是朋友,但李砚岩他可说不准了,这几年他是能感觉到这小崽子隐隐意动,心里那点意思是越来越明显,黄秀说的话他总会捧场,在飞艇上也照顾着人家,下了飞艇走在路上还主动帮人提那装饰性的小包。
瞧着不声不响的,实际殷勤备至。
萧越记得李砚岩之前有一段时间老在朋友圈发一些想谈恋爱的文案,那股骚劲都快溢出来了,他当时还在猜什么玩意儿勾得这小子发.春了,后来问了两句才知道他对黄秀有意思。
这次旅行也是他特意邀请人一块儿来的。
一道道摆盘精致的菜品送了上来,有的用大圆碟,尺寸丈量下来有他们几个脑袋那么大,但动了筷子就知道,实际上并没有预想的份量多,只不过是把一片片肉摆开了,四条鱼摆出了五六条鱼的架势。
集团少爷不缺钱,点菜很大方,什么贵就点什么,架势大到仿佛要让他们把这里的菜全尝一遍。
许锐再次被萧少爷的钱打动了,一边哭一边举起酒杯:“哥哥,以后你就是我义父。”
萧越:“......”
秦段笑得快岔气,边笑边拍大腿,最后受不住了捂着眼睛倒在椅子上。
萧越哭笑不得,看着大概率已经喝得失了一半神智的许锐:“话说到后边我怎么还长了个辈分?”
许锐抹了一把被金钱刺激出来的眼泪,又把那桃园结义的豪气摆了出来,拍着胸脯:“别说长一个辈分,你就是想长八百个辈分都没问题!”
秦段:“哈哈哈哈。”
亭子离其他客人的座位远,静立在水中央,仿若一座遗世独立的孤岛。
其他人都乐呵呵地看着许锐耍宝,没人管他,也不怕他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传到别桌去。
酒过三巡,秦段眼前又开始迷糊了,他闭了闭眼,重新又睁开,饭桌上热热闹闹的嘈杂声闯入他的耳朵,他仔细听了听,也听不清这些声音到底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他往椅子后一倒,勉强听清他们在聊什么,风一吹,他又觉得没那么迷糊了,视线再次清晰了起来。
萧越在他身旁坐着,这人像是怎么都喝不醉,秦段不禁思考难道萧家除了白皮肤的基因还有千杯不醉的基因?
萧越上次在酒吧也是,喝得很爽快,输了说喝就喝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的,等到他醉了萧越还是清醒的,还能跑到后门抽根烟。
......他好样的。
秦段在心里念叨,迟早有一天得肺癌。
饭桌上叽叽喳喳地聊着,秦段往后靠着椅子,软垫轻轻陷下去,他的眼皮也慢慢垂下去,垂到身旁人的衣袖上,而后又落到风衣敞怀的内搭上。
萧越胯上系了条腰带,不,应该不是,他眯了下眼睛,仔细钻研胯上的带子,最终发现那貌似只是裤子上的装饰腰带,不是真的腰带,它只有肚脐下方这一节。
真是花哨,他嘀咕道,穿条裤子也要和别人不一样,要带装饰的。
要不怎么说萧越在穿衣这块儿独领风骚呢,他就专挑和别人不一样的,要不是学校三令五申,明令禁止学生私下偷偷修改作训服的尺寸款式,秦段都怀疑他会将全校统一的作训服改成什么破破烂烂的“艺术品”披到身上。
萧越不知道这人在心底嘀咕他,注意到视线转头看过去。
“怎么了?”
秦段捏了捏鼻梁,撇开不看那根腰带了,摇头:“没事。”
见他捏鼻梁,萧越倒了杯果汁放他面前:“喝果汁吧你,小心回去被罚面壁。”
秦段才不理会他的逗弄,碰都没碰那果汁一点儿,硬气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越想笑。
一杯酒下肚,恍惚间那种处在昏暗酒吧中的窒息感又来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刮耳朵的人声以及扑到耳侧的灼热呼吸。
他想起和一群陌生人手掌交叠,也想起萧越湿热的手心,总之不知道是谁的手心先出了汗,到最后那微微带着苦涩信息素的手汗也贴到他手上来了。
又想到星空顶下的珍珠项链,思绪蓦然一顿,他记得,他记得在吧台的时候萧越和那个Alpha调酒师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他不行。]
[家里有权......]
秦段当时怎么想也没能想明白萧越在说什么不行,现在稍稍回想起来,调酒师那奇怪的打量目光仍清晰可见。
视线慢吞吞地移到萧越脸上,他这会儿有点平常没有的坦诚,问:“那个调酒师他是不是.....”
“什么?”对方莫名其妙。
秦段继续说:“酒吧里那个调酒师,你那天和他说.....”说得断断续续,“他是不是那什么.....可他是Alpha。”
说到最后拧起眉,脸上带着点困惑,仿佛在说“怎么会”。
这事儿过去了很久,萧越倒是还记得,耐心地听完秦段那乱七八糟的询问后,他笑了一声。
笑声像是从鼻子后面哼出来的,带着点调侃。
伸手转了转桌上的空酒杯,深棕色的眼睛也跟着转过去看那求知若渴的人。
“他喜欢Alpha啊。”他凑过去在某人耳边说。
秦段空白了几秒,不解:“可他不是Alpha吗?”
“谁说Alpha不能喜欢Alpha?”萧越反问。
秦段脑子转不动了,酒的气味随着他的呼吸喷洒出来,他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和萧越越坐越近,近到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一点空隙,肩压着肩,腿挨着腿。
而那条穿着有装饰腰带裤子的腿正从大腿侧面一直到小腿侧面都贴着他的腿,时不时蹭一下,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他的腿也被那温度源带着发起了热,裤子黏在皮肤上,做梦似的出了粘稠的汗。
第50章 是他
秦段虽然恪守秦家延续一代又一代的家规,可他从来不是个古板的人,即使萧越故意拿话逗他,也从来不会调侃他古板,不会将古板这个词框在他身上。
秦段是个年轻的Alpha,当然知道世上有AA恋这种东西,也知道Alpha可以喜欢Alpha,他对所有性向都抱有同等态度,不会看低哪一方也不会歌颂哪一方。
他只是惊讶,AA恋这种东西竟然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离他那么近,近到如同当面骤然袭击的狂风,卷得他脸颊发麻,可事实上他很热,因为他能感受到萧越的腿正紧紧抵住他的腿,那条有着装饰性腰带的裤子正贴在他腿上时不时蹭一下。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太过细微,蹭的动静却不细微,那一下下不知有意无意的挨.蹭,像大山一样压着他的腿,结实的热源从另一根腿骨蔓延过来,太过结实的山迎面压倒了他,他微微张开嘴,呼吸加重,似乎想把令人头晕目眩的酒意都吐出去,把清新干净的氧气都呼进来。
他企图以此逃脱来自大山的压制。
无孔不入的酒意从他呼吸里吐出去,刚吐到空气中,又卷着氧气重新席卷。
氧气多了又好似没多,他仍然没变清醒。
他潜意识里认为空中弥漫着某些令人不对劲的粒子,张扬着将他和萧越包裹在这个狭窄的座椅上,这些粒子形成一层透明薄膜,将周围的温度拔升,粘稠又窒息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太热了,他感觉身体挨着萧越的那一面都在发烫。
可没人关注他们,所有人都没发觉异样,都在自顾自说着话。
滚烫的温度从另一条腿上传来,不知不觉的,烧得他脖子发烫,耳朵也发烫。
一想到萧越靠在他耳边说的话——谁说Alpha不能喜欢Alpha,他耳朵就无可救药地红了。
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他不能集中精力思考,努力地闭了闭眼睛,上睫毛盖到下睫毛上,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片刻,又睁开,他很想触电似的从萧越身边弹开,可是他做不到,有人用胶水将他们两个粘在了一起,即使强硬撕扯开,他们之间也有黏连的胶水痕迹,那烧得人脸颊耳朵发烫的热使得胶水更软更黏,将他们藕断丝连地粘在一起。
脖子上凸起的软骨向下一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空气和那混杂的酒气咽进喉咙里。
秦段的眼睛仍然黑漆漆地发着亮,可是目光却不再清醒,带着些迷茫。
听到萧越的回答,他垂下眼,小声嘀咕了句:“这样吗......”
酒吧当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同性恋也好,三性恋也好,再正常不过了。
直至这会儿,萧越才看到某人从脖子红到耳朵,耳朵的红最明显,像某种血气上涌的象征。
貌似被那红彤彤的颜色猛然一扎,他偏开视线,视线滑到碗碟旁的酒杯上,手指目标明确地奔过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动作不复慢吞吞的潇洒,显得有些急切,和在酒吧昏暗环境里,被人别扭地牵了许久手的那天一样。
空荡荡的酒杯磕在桌沿,他将杯子推回去。
脊背靠向软垫,抬眼视线大咧咧地放在圆桌上,将圆桌上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都囊括进视野里,可左侧却似罩了个透明的玻璃罩子,视线一旦走到那边就很快地转过来,叫嚣着不再向身旁偏移。
他一边听着其他人说话,手指边探进风衣袖口,毫无阻碍地接触到了光秃秃的手腕,随即五根指头都拢了上去,拇指指腹贴着皮肤轻轻摩挲,似乎要把那截不复存在的红绳摸得现出形来。
他始终目视前方,眼里含着懒洋洋的笑意,和平常那副不着调的样子一点儿没差。
许锐这会儿的戏已经唱到扒着李砚岩哭诉他们指挥系课程不人道,期末不仅要实训演练还要考试,他的军事战略作战指挥机甲作战分析研究等等五门课都是闭卷考试,都要背,五门啊!天杀的要了他老命。
边说边扯着李砚岩的衣服要他承认指挥系的课业比机甲系重。
李砚岩:“......”指挥系的人都这么爱比较?
见这人不说话,许锐转移目标,指着萧越脱口而出就是一声义父。
“义父!你快说,指挥系是不是比机甲系惨?”
“......”萧越眼角抽动,敷衍地嗯了声。
“!”许锐登时阳光明媚了,像打了胜仗一样转回去,又贴着魏芸冬。
随即看到桌对面一直垂着头,神智已经不大清醒的秦段,他揽着魏芸冬的肩,鼻涕眼泪全抹她身上:“段段,我们好惨啊呜呜,真的太惨了,要背这么多,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呜呜呜,明知道背一个帝国现代史已经能让我崩溃了还给我安排了作战指挥机甲作战分析研究......”
魏芸冬默默推开他。
秦段只能听到有人吵得要命,脑子却不能分辨出在吵什么,他和萧越的腿仍然贴着,坚实有力地贴在一起,谁也不能撼动,像在较劲,可事实上这股劲是软化的,令人窒息发热的。
一个仰着头,将饭桌上的一切尽收眼底,视线却不向身旁滚烫热源的来处偏移一点。
另一个垂着头,思绪不清,身旁的热源贴着他,他也不抗拒,就粘在上面,又有点渴望似的贴着,因为过于滚烫想找点冰凉,可他寻找冰凉的地方又使他耳朵上的温度愈发升高。
桌子下,两条腿骨始终坚实地抵在一块,皮肤始终贴着皮肤。
......
吃完已是深夜了,早上出去的时候三个Alpha轮着开的车,回去的时候只有管家一个清醒的,车上载着一群晕晕乎乎的年轻人,他慢腾腾地将车开回酒店去。
萧越身躯舒展地靠着车座,车内光线昏暗,眼前的景象蒙上一层黑布,黑布薄而透,让他视野里带上了像素点。
眉头往中间一挤,皱了起来,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想把那褶皱揉开。
随后徒劳地将手掌覆盖在眼睛上,轻轻压了压,稍微缓解了疲惫才重新睁开眼,视线向一旁偏去。
秦段坐在他旁边,眼睛闭合,仰着头,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突然一道明亮的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来,光线盖章似的盖上他的脸颊,而后滑过他的眼皮,仿佛把他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清醒一半困顿。
萧越当然知道秦段一点儿也不清醒,一半清醒一半困顿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他看着那条明亮的光线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过,最终消失在车内的黑暗里,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闭上眼睛他甚至能听到车前车后一堆东倒西歪的喝了酒的年轻人的呼吸声。
又听到管家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的眼皮随着这声喷嚏掀开,脑袋侧过去看向窗外。
窗外的景象飞快掠过,他眼里倒映的景象也在飞掠。
过了大约半小时终于回到酒店,车门一拉开,严寒的风直扑面颊,萧越被吹得清醒不少,靴子踩到结实的地面,他才感到被酒精撩出来的燥热渐消,风吹着他,似乎想把他吹离地面。
眯着眼看了风中景象几秒钟,俯身探回车内,拖着哄着把神志不清的某人扯了出来。
六人一个拖着一个,一个拽着一个,谁也没落下,管家让守在门口的泊车工作人员将车停好,自己则跟在几个年轻人身后走进酒店。
秦段这回没有酒吧那次喝得那么死,走路能走,只不过要人轻轻搀一下,需要人指点方向,要不然他胡天海地地乱走能被人报警抓起来。
萧越引着这醉鬼进了屋,醉鬼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条件反射似的把腰杆挺直,两条长腿并在一块,大小腿之间折成九十度,并排放好。
不愧是军政家庭出身,军区长大,都这种时候了还能坐得端端正正的。
萧越差点没笑出声,忍了忍将笑声压下去,迈开步子走过去,风衣随着走路的动势卷动。
走到某个木头桩子跟前,食指拇指交叠放在他眼前,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你上课啊坐这么直。”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秦段摇摇头。
萧越又想笑了,也懒得逗他,接了杯水递到他跟前:“喏,喝点水。”
“喝完想洗澡自己去,”指指房间内置的洗浴间,顿了下,又指指床,“不洗就上床睡。”
他一句接一句的嘱咐终于吸引了某个呆愣愣的人的注意,那双黑玻璃似的眼珠子转了过来,自下而上地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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