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元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一番,他经常听江宝儿说这位庶弟的愚笨和木讷,本以为是呆呆傻傻的小胖子,没想到非但不呆不傻不胖,还.......挺好看的。
.......不过这样才能跟江玉儿口中泼了她一盆脏水的人对上号。
“今天中午的事,你长姐都跟我们说了。”天生元板着脸说,“你这样没有礼数,以后要吃大亏,去跟你长姐道个歉,她很伤心。”
说完,他做好对方暴跳如雷或冷嘲热讽的准备。
没想到江渔听完非但不生气,还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天生元被他看的浑身难受,身体产生极度排斥的感觉,好像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快他妈闭嘴别惹打脸祖宗。
要是江渔能听到他的想法,便知道这声音不是幻觉,那是来自亿年后的天图。
一般来说,意识体会自动搜寻同源附身,天生元这模样.......嗯,没跑了。
所以他才如此表现,不知道此刻藏在天生元身体里的天图是什么感受.......
天生元看他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笑,心想果然是个怪咖。他往前迈了一步,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严厉,用力的‘嗯?’了一声。
江渔微微挑眉,开口:“我不会道歉。”
天生元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深吸一口气,打算输出一波大道理时,江渔又开口了。
“真正需要道歉的人是江玉儿,她是万恶之源。”
天生元的长篇大论卡在喉咙,全被这句话拍了个烟消云散。
他愣了愣,开口:“玉儿姑娘最是和善,你这么说话是否有失偏颇......”
江渔挑起一遍眉毛,那神情要多嘲讽有多嘲讽:“和善?”
天生元微微皱眉:“收起你的不屑,玉儿姑娘每七日在城角施粥,还为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安排去处。你作为她的弟弟,理应学习她的宽容、慈悲,怎么如此尖酸刻薄?”
江渔嗤笑,揉了揉眉心,余光淡淡的落在他身上:“懒得跟你废话。”
天生元看他油盐不进,也很是无奈,又说:“你何必呢,看你们别院如此破烂,想来日子也是紧巴巴。玉儿姑娘是嫡女又心善慈悲,宝儿来年科举有望登榜封官,你们闹僵有什么好处?”
江渔抬手指了指太阳穴,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不冷不热的开口:“你的蠢原来是祖宗遗传。”
天生元:???
天生元:“你这是什么意思.....喂!!”
江渔装好草药,不顾身后天生元的呐喊,径直离开别院。
【主人,你要去哪里?】
“替傻逼收拾一下烂摊子。”
‘傻逼’对江渔来说,不是个绝对的贬义词。
或者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成为某人特定的称谓。
某人自然是宋长安。
他们约在城西见面,这里离繁华的城东不远,却因为风水不好成了普通百姓的活动区。
一路走来,不见院子,不见高阁,只有蜷缩在墙角的病弱老人、身患残疾却不得不充当黄牛耕地的男人、嚎啕大哭找不到母亲的婴孩以及坐在草棚里无所事事的监工。
宋长安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戴着半张面具,坐在茶棚里......那模样应该原本是喝茶,但周围不知为什么围着许多人,无不争先恐后地抢夺桌上茶点。
他身上的白布沾了许多污渍,有个残疾的老人甚至压着他半个肩膀抢馒头,他微微后倾,神情却无半分不耐。
江渔看到他望了自己一眼,随后吩咐店家上了好几盆馒头糕点,任由那些百姓分食,自己艰难地撤出人群。
“怎么了。”江渔没头没脑的问。
宋长安竟然也听明白了,笑了一下:“本来在茶棚等你,看到一个小孩骨瘦如柴实在可怜,便把糕点给了他。别人看到了也过来要,然后就.......这样了。”
江渔的视线落在宋长安的下巴,忽然想起系统的话——宋长安正在快乐的四处散财。
当时听到这个说法,江渔的心尖软了一瞬。
如今看到这个场景,他觉得整颗心都化成了天边的云朵。
“发什么呆?”宋长安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说,“地方都准备好了,走吧。”
江渔捻了捻耳垂,从喉咙发出一声‘嗯’。
地方,是宋长安临时搭建的草棚,立在墙角显眼的位置。棚下有张朴素简单的木桌,桌旁有两张茅草铺盖而成的床榻,两边的顶梁柱贴着以及红底黑字的横幅:治病,免钱。
“免钱?”几个监工翘着腿坐着,指着江渔肆无忌惮的嘲笑,“哪来的傻子,城西都是病入膏肓的老人,能把他的小摊压塌咯。”
“诶不对,你看看那郎中的脸,这不是江家的庶子吗?傻子不在家里玩泥巴,出来丢人现眼了?”
“哈哈哈哈!难怪放着好好的城东不去,跑来鸟都不拉屎的城西摆摊,想学玉儿姑娘广施天下,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拿穷人练手,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玉儿姑娘所言非虚,她这个庶弟当真痴傻癫狂!”
“要我说,如今全京城称得上活菩萨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位监工喝了口酒,神情恍惚,“一位是江家嫡女江玉儿,一位是妙春堂的郑大夫。”
另一监工频频点头:“如此说也没错,玉儿姑娘自不必说,美名京城遍传。郑大夫曾是宫里的御医,一手医术妙手回春,治好了不知多少疑难杂症......”
“最近霍将军的公子不是得了怪病嘛,也是请郑大夫医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监工们的舌头话自然传不到江渔这边。
他的小摊虽然简陋,但‘免钱’两个字太过耀眼,没一会儿就围上不少人。
不过这些人打量着这位‘赤脚大夫’的年龄和气质,实在不敢贸然上前。
江渔也不着急,不招呼他们,也不驱赶他们,四平八稳的坐在木椅上,似乎料定一定会有人上前。
没过多久,便真的来了一位骨瘦嶙峋的男人。
“郎中,我要看病。”
江渔微微抬眸,男人的面色蜡黄,嘴唇发乌,可能因为太瘦了,眼眶下陷,眼球外突,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哪里不舒服?”江渔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情没绪的问。
男人低头:“肚子。”
“这不是二狗吗?”
“许久不见他,还以为已经没了,竟然还活着......”
“看他那模样,恐怕好不久了.......”
“真可怜,他娘跟人跑了,他爹从军战死沙场,朝堂的抚恤金拖到现在没给,自己还染上无可救的‘石穿肚’,恐怕时日无多了.......”
男人的出现,引来人群一阵窃窃私语。
江渔对这些信息充耳不闻,平静的盯着男人,开口:“我不是郎中,但我家主人因缘拿到一种药液,可以修复大多数的伤痛。你愿意试试吗?”
空气短暂的安静一瞬,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是郎中,但有能治百病的药液,怎么看都像江湖骗子。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后悔,‘石穿肚’发作的时间愈发频繁,昨晚还呕出一滩血,要不是绝望至极,他也不会做第一个出头的傻子。
“要是不信,我也不勉强。”
“.......”
可再差也不过一死——而他本来也要死了。
说不定这药液真的有用。
男人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我想试试,有劳小师父了。”
“那就躺下。”江渔指了指一旁的床榻开口。
等男人躺下后,江渔捻了捻手指,指尖婉转一团蓝光。这些蓝光顺着手掌附在男人的腹部,与此同时,被蓝光覆盖的部位在江渔眼中成了透明。
半个胃发生糜烂,胃里囤积大量的泥土、杂草。这表示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
江渔沉默了一会儿,收回手掌,从白帆布里捡出治疗胃病的草药药汁。
男人见他不说话,神情变得有些紧张,开口:“小师父,我是不是无药可治了?”
“能治。”江渔曾跟导师参与过草药考古,对类型草药有所研究,因此很快把胃病的药草配好,又裹上一层蓝光,送到男人面前,“喝了。”
男人随即瞪大眼睛,咬牙,一口喝下清苦的药汁。
他把小瓷瓶重重放在桌上,闭着眼睛等死期到来,周围的群众也紧张望着他。
没过一会儿,男人觉得刚刚喝下的药汁变成了一汪冷冽的清泉,在他肚子里叮咚流淌。
这泉水浇灭了刺痛的灼热感,男人紧皱的眉头不自觉舒展——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舒适的感觉。
本以为就此结束,那汪清泉忽然化成了点滴,从肚子蔓延到整个内脏、整具身体。
男人的神情变得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暴晒数日后跳下泉水的流浪儿,每一寸肌肤、每一滴热血都在贪婪呼吸清泉的凉意,每一次呼吸都让身体焕发出新的生命。
然后就在他想要汲取更多时,那泉水忽然炸开,继而消失不见。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抬手想留住清泉,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江渔微微偏头,挑眉问:“怎么样?”
男人感受了一下,惊讶的发现一直折磨他的疼痛消失了,握了握拳,疲软的骨头重新变得坚硬。
“这!!”男人猛地起身,“我不疼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否则就会发现原本蜡黄的脸庞多了一抹红润,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死气沉沉。
群众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无不惊异万分。
“竟然真的有用!我从未见过二狗如此轻松!”
“菩萨保佑,我儿受病痛折磨已久,这就带他过来!”
“快!快去!我也要带我娘来......”
众人纷纷往外散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犹豫的望向江渔。
虽然小摊写着‘免钱’,可说不定是这郎中不知道药汁的价值,现在发现药汁的奇效,会不会.......
江渔知道他们犹豫什么,他没解释,装了四瓶药汁送到男人手里,平静开口:“每日一瓶。”
男人捧着这些瓷瓶,满脸无措和感激:“我、我要如何报答你......”
江渔笑了一下:“我听差办事,你想报答我,就去瑞安王府嗑三个响头吧。”
说完这句话,江渔觉得身后靠在木柱上的宋长安望了过来。
男人也愣了一下:“瑞安王府?小师父你是.......”
“回去吧。”江渔漫不经心的打断他,目光转向其他犹豫、好奇、恳求的人,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人群纷纷围了上来,连监工都往前迈了一步。
世道很乱,食物极少,这种环境下,谁家都有病痛缠身的亲人好友。
江渔也不卖关子,伸出两根手指,缓声道:“第一,不是什么病都能治。濒死之人我也无力回天。第二,我的主子是瑞安世子,他不忍百姓被病痛折磨,故命我施药救人。你们要感激,便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去瑞安王府磕三个头。”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感激不已。
“我以前只知道太子赵凌心善爱散财,没想瑞安世子也如此大义,竟把珍贵的药汁拿出来!”
“瑞安世子真是大善人,日后礼佛,我一定要求他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必要如此,瑞安世子必定长命百岁——”
先前那几位嚼舌头的监工看着江渔,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这江家庶子,看起来也不像玉儿姑娘说的那样痴傻呆笨嘛.......
没过一会儿,江渔的小摊排起了长队。
病症轻的,当下就能痊愈。病症重的,也能立刻缓和许多。
渐渐地,江渔的名声传遍整个城西,许多人慕名而来。得知江渔是为瑞安世子办事,瑞安世子的名字头一次成为百姓谈论的焦点。瑞安世子本人,也似乎正要走入公众视野。
这些动静吸引了霍将军的注意。
“奇效的药汁?”霍将军满头花白,面容憔悴却坚毅,他看着床榻昏迷不醒的独子,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低声说,“我要见见他。”
第67章 禹代(8)
霍将军是两朝元老, 朝堂有名的倔脾气。他为先帝开疆拓土,又为当朝镇守一方,不需要奉承任何人, 连老皇帝都不敢轻易得罪。
他老人家戎马一生,金银珠宝如过眼云烟, 权势身份如囊中之物, 按理说没有什么值得在乎的东西。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杀孽过重,年过花甲才育下的独子莫名其妙染上怪病, 脸生黑斑,面露痛苦, 却不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霍家夫妇遍寻御医也无计可施, 要不是老皇帝不要钱似的送补药,小将军恐怕早就命丧黄金。
然而再多的补药都是杯水车薪, 最近也快不行了。
江渔和宋长安准备收摊时, 霍老将军派人把他们请到霍府见面。
霍将军已经好几日没有收拾自己, 满身透着颓然。他先冲宋长安点了点头, 随即望向江渔:“这位便是江家的那位小子吧, 久仰大名。”
江渔有些惊讶, 毕竟他以宋长安的名号行事,任谁看都像抱上大腿的小可怜, 没想到霍将军非但没有无视他, 态度还挺......好的?
“昨夜世子跟我说了, 获得奇缘的是你,只有你能提出药汁, 真是年少有为。”霍将军甚是敷衍的吹捧了两句, 快速的说, “我儿呕血不止, 若是方便,希望你能立即救治!”
江渔抿了抿唇,没拿架子,开口道:“带路吧。”
霍小将军霍平的屋子很大,视野十分开拓。但因屋子主人昏迷不醒,整间屋子透着一股病沉沉的味道。
霍老不想独子狼狈的模样被太多人看到,于是委婉的请宋长安等在门外,只带江渔一人进屋。
江渔一进屋便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从来没屈从过什么人,觉着不舒服便抵住鼻翼。
霍老自然注意到他的举动,倒不生气,只是有些失望。
年纪太小了,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
怎么也不像能救下平儿的人。
这么想着,他深深叹了口气,把江渔带到霍平的床榻前,沉声说:“有劳了。”
江渔一眼就看到漫天的黑雾在霍平的身体萦绕——就像异世界那些深陷无垢的公民一样。他心里一跳,几不可察的压了压眼角。
霍老将军不抱希望的开口:“怎么样,能治吗?”
那些经验老道的御医几乎第一眼就能判断是否有救。
“能。”江渔平无波澜的开口。
霍老将军心里一惊,随即又是满满的失望。
哪怕是郑大夫这样的圣手也不敢随意保证,少年不经大脑的回答更显得幼稚。
“那你就试.......”
“唔——!哬!——”
床上的霍平忽然像炸鱼一样弹动,俊秀的脸庞扭曲痛苦,嘴角不断溢出乌黑的血迹。
霍老将军表情大变,连忙回头大喊:“来人!拿补药过来!!”
不必他吩咐,屋里候着的婢女早已有条不紊的准备,显然霍平吐血不是第一次了。
乌黑的药丸被头号婢女捧上,刚要塞进霍平的嘴巴,江渔倏地皱眉,打掉了药丸。
“你做什么!!”霍老将军怒目而视,“退下!”
江渔盯着药丸上乌黑的无垢,冷声说:“你想他死就喂。”
“你!”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霍老将军顿时瞪大了眼睛,但此刻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慌乱至极,怒吼:“那现在怎么办!”
床榻的霍平似乎更严重了,四肢抽搐,满床翻滚,痛苦低吟——却仍然醒不过来。
江渔捻了捻指尖,湛蓝色的生命之源冒出,他随即上前摁住霍平的心口,浓郁化不开的无垢于是顺着蓝光流入掌心。
霍老将军紧张的看着江渔。他看不到蓝光,只看到霍平在江渔的安抚下竟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这简直.......
他狠狠松了一口气,高度紧张的神经骤然松懈,整个人宛如虚脱一般。
“以往只有补药能起作用,你是如何办到的?”霍老将军沉声问。
江渔垂眸片刻,回答道:“他中祟了。”
霍老将军猛地抬头,目光审视——认识霍老的人都知道,霍大将军最不信这些妖魔鬼怪。
江渔嗤笑了一声:“世上只有我能救他,我希望将军放下戒备跟我好好说话。”
霍老身形一僵。
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个不知礼数、满口邪祟的少年赶出去。但事实证明,少年说的不无道理。
他遍寻名医,可就连宫内最有声望的圣手都没有少年一掌有用。
若是因为自己的轻视害独子不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思及此处,霍老将军的神情缓了缓,沉声说:“你若能治好犬子,霍家欠你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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