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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俺大爷)


齐归声音平静,话语掷地有声。善念堂众人静立于无一殿,鸦雀无声。
依主长老沉默许久,对跪在地上的齐归道:“你擅离玄陵门三月,本来当罚你在无一殿思过三月,若你执意替少主领罚、再加上疏于修炼、误入歧途之过,就再追加两个月罢。”
齐归安静地俯身叩拜领罚。他知道二长老虽然说着公正严明,实际上仍然舍不得罚他。
玄十等一干善念堂弟子注视着两尊神像下齐归的身影,心里纳罕至极。
明明只是离开了玄陵门三个月,可齐归一直以来天真烂漫的笑容消失了,而且恪守礼仪,一板一眼,提到少主的时候也再也不说“哥哥”。
好像齐归在三个月的时间里突然长大,原来那个撒娇卖乖、粘齐释青粘到不行的小孩不见了。
玄十有一回来无一殿看他,旁敲侧击地问:“是少主跟你吵架了吗?”
——肯定是跟少主闹矛盾了,才回来的。
齐归摇头。“没有,是我意识到自己太不懂事,才回来的。”
玄十震惊不已,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肯定是闹别扭了!而且别扭还不小!以前小归再怎么顽皮,少主也从来没说过他一个“不”字!这问题可大了!
玄十把话带回去,玄一和玄廿也吃了一惊。gzh盗文死翘翘
纵使玄一这个铁面大师兄说齐归没规矩说了好几年,听到齐归说自己不懂事,他苦大仇深的眉毛夹得更紧了。
而玄廿则好脾气地把齐归当时用计离开玄陵门、声东击西的书妍的小鞭子拿了出来,还给他。
“书妍既把它送给你,你就好好收着,不要再随便给人了。”
齐归怔忡地接过这柄小鞭子,望着玄廿,眼圈有些发红。
他曾经见过玄廿在和书妍分手之后,在无一殿形销骨立,那时他并不能感同身受,可如今他知道已经体会到要把这样的感情埋在心底是怎样的痛苦——
“玄廿师兄……”
齐归可怜巴巴地看着玄廿,声音很小,带上了微不可查的哭腔。
玄廿看着这跟小狗一样的眼神,没忍住笑了出来,心道没事没事,还是那个小归,不知道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就安慰道:“五个月很快的,别难过了哈。”
齐归紧紧抿着嘴,不吭声了。
等五个月期满,齐归却仍然跪在善念堂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
就连玄陵掌门齐冠都看不下去,过来劝齐归:“小归,你这是何必?你领的罚都罚完了,还跪在这里干嘛?”
齐归却说:“我知道二长老罚我五个月,其实是心慈手软。我自知犯下过错不止于此,应当继续受罚。”
整整一百五十天,他对哥哥的喜欢依旧没有消减。齐归如今完全明白为何玄廿师兄当年会说书妍是他的心魔——对齐归来说,齐释青不是心魔,可他对于少主的爱慕却是。
无一殿的两尊神像巨大雄伟,可齐归跪在那里,却无心体悟自己的渺小,只是无助地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覆水难收。
或许只是时间太短。
五个月的思过如何能抵消经年的暗生情愫。他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哥哥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或者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喜欢哥哥。
齐归自忖在这份大逆不道的感情完全消灭之前,无颜离开善念堂、按从前的嬉笑面容面对玄陵门众人,于是他就继续跪在那里。
这一跪,就跪了二百四十六天。
齐归在不见天日的无一殿跪过了春夏秋冬。
这日,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玄陵门淹没在大雪中,静得吓人。
齐归闭目入定,指尖冰凉。他面容平静,唇边却勾着一个极浅的微笑。
“好像我跟着哥哥溜出玄陵门的那天。”他想。
思过的这些日子,思念却没有停止,回忆愈发清晰。那日是如何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把行李都藏进哥哥的行李,又如何骗过当值的玄廿师兄溜出的玄陵门,全都历历在目。
他甚至还能体会到那天一团落雪砸中他厚厚的帽子的重量。
齐归睫毛翕动,牙关咬紧。
为何还是这样……
别想了……
别想了……
清心咒不管用,冷泉也不管用,盯着两尊神像也不管用——齐归一时魇住,呼吸虽然均匀,可是指甲已经陷进了掌心。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远方响起。
那人踏雪而来,步伐稳重,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齐归依旧闭着眼睛。他以为又是玄十师兄来劝自己别跪了。
可来人却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他面前,站定。
齐归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齐释青一身黑色道袍,面容冷峻,发丝微湿,因为落雪的缘故。
记忆和现实重合,齐归蓦地睁大眼睛,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反应,“哥哥”这一声就要脱口而出。
但声音却没能冲出喉咙。
齐归跪在地上仰视着他的哥哥,笑了起来。
下一刻,他俯下身,就如同所有玄陵弟子见到少主应该行的礼一样,低声说:“恭迎少主。”

少主回玄陵门给齐归带来的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不再在善念堂跪着思过了。
除此以外,齐归好像真的长大了一样,行事举止沉稳了许多,纵然性子依旧是活泼的,但也不再像原来那样自由自在——
他再也不缠着少主了。
就连称呼也彻底改了。
作为当事人的齐释青对此一句话未说,但玄陵门的师兄们着实适应了一段时间。
毕竟原来的小归几乎像个会说“哥哥”的人形挂件,少主去哪他就去哪;可现在齐归越发独立,做什么都一个人,几乎不与少主在一处。
不过时间一长,所有人也都习惯了——即使是亲兄弟也没有一辈子都黏糊的,兄弟间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小归终于长大啦!
促使玄陵门众人将齐归视为一个大人、或者说大孩子,不仅是因为齐归自己做出了改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蓬莱仙岛愈发不太平了——在愈加频繁的邪神异动面前,即使是再幼稚的孩子也得变得成熟。
玄陵掌门和长老开会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频繁,不断有蓬莱各仙门来访,与玄陵门商议,少主齐释青则被派到各个地方做事,有时会带上很多玄陵弟子,回来的时候身上可能还有伤。
齐归看在眼里,但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他没有罗盘,打斗的本事低得吓人,唯一的武器就是暗器,目前还在练银针,内力始终没有大的突破。
有一回他听玄十师兄跟二长老梳理蓬莱仙岛上的邪神异动——
“邪神异动开始大幅增加始于五年前,药王谷边上出现了近二十年来最大的地葬魇,紧接着药王谷被红莲业火所焚。原大长老弟子玄九为藏匿在玄陵门里的堕仙,他所持的邪神之物,一只火折子,被归元阵所灭。”
“此后,邪神异动不仅局限在蓬莱岛西,开始在蓬莱岛全境频发。蓬莱岛中数十名童子起乩,而靠近蓬莱岛东的榴莲园里出现了无头尸林,斧福府前去探查,却只能得出非人所做的结论。”
“在那一年后,邪神之力侵扰玄陵门,藏宝阁佛过铃黑就是明证,当日方倾碑碎了,藏宝阁内许多法器失镇,玄廿遇上诡断卦。”
“再往后,虽然玄陵门没再出现什么异事,但少主外出游历一年,在银珠村收集了各处消息,整个蓬莱仙岛都不太平,以蓬莱岛中为甚,失踪、惨死、起乩、夺魂……一个月内就会发生十数次,老百姓人人自危。”
二长老的居室里下了禁制,只有玄十和齐归在这里,说话很安全。
齐归安静地听着玄十师兄跟二长老对这些事的分析,心里想着:“一切可能真的是从我离开药王谷开始的。”
古香古色的房间里只有煮茶的声音。二长老神情凝重,过了很久,慢慢道:“在玄陵门发生的这些事,你有什么想法么?”
玄十也静了片刻,道:“玄陵门真正出现过的堕仙,只有玄九一个,已经被正法。除此以外,并没有证据表明门内弟子有鬼,很可能有法力高强的堕仙闯入玄陵门,在藏宝阁犯事。”
依主长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过了半晌,问:“为何是藏宝阁?”
玄十陷入思索。
“染料和洗剂。”齐归忽然说。
二长老和玄十都看向他。
齐归睁大眼睛,认真道:“三长老不拘一格,藏宝阁内的诸多宝物都胡乱摆放,这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邪神之力第一次来藏宝阁的时候,就毁了方倾碑,就是为了让藏宝阁内的物品少一道禁制,方便日后动手;而且还专挑多财长老首徒玄廿师兄当值的晚上来,留下诡断卦,让玄廿师兄心神不宁,惧怕自己以后会行差走偏。”
依主长老眼神一凛,猛然想起多财第一次来给自己说有东西丢了——藏宝阁里的法器染料和洗剂少了——就是在方倾碑毁了之后,掌门让他把藏宝阁的东西理清,该加禁制的重新加禁制,这才发现的。
齐归继续说:“长老肯定还记得两年前,蓬莱各仙门弟子来访学时,死在藏宝阁外的湖上,被认定是触发机关而死的武雅。”
依主长老微微俯视齐归,一直紧绷的唇角扬起欣慰的弧度。
两年前,齐归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如今已经能做出严谨地推断了。
只听齐归不紧不慢道:“武雅死的那天,有许多巧合。”
“那日当值的偏偏是玄廿师兄,而正巧因为书妍道友的缘故疏忽,没有留意湖面。而那日我们玩捉迷藏,发现多财长老放置法器染料和洗剂的地窖是开着的,说明早就有人把东西挪了出来,而后来多财长老查证,那些转移出来的染料和洗剂就藏在假山里,所以我和陈飘飘才会昏迷在那附近,武雅很可能是撞见那人转移染料和洗剂被灭口的。”
“也就是说,藏宝阁的事情是这样的——”
“那人用邪神之力先毁了方倾碑、留下诡断卦,就是为了促使三长老盘点藏宝阁的宝物,让玄廿师兄犯纰漏,好找到给法器改色的染料和洗剂。可他没能如愿,因为多财长老那个时候自己都忘了他藏宝阁放不下的东西都堆在地窖里;而藏宝阁的水下密室虽然剩下一些染料和洗剂,他却没法拿,因为水下密室只有三长老的亲传弟子或者三长老允准的人才能进去。”
“直到后来,那人还是发现了地窖,找到了共九十罐的染料和洗剂,于是就藏在了假山里,伺机转移出去。在我们玩捉迷藏的当天,全都转移走了。”
齐归正襟危坐,语气严肃。
“如果真是这样,那人一定是需要这些东西给自己的法器染色,因为邪神之物通体纯黑,如果想要隐瞒自己的堕仙身份,只有给法器染色这一条路。”
玄十惊讶地看着齐归。齐归坐在那里,又经过了变声期,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像一个翻版的齐释青,沉稳可靠极了。
依主长老颔首。“与我想的一样。”他接着看向玄十,“齐归说的一些事我当时没告诉你,所以你不知道。”
玄十理解地点点头:“弟子明白,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为上。”
“哦,还有一件事,”齐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二长老和玄十笑了笑,说:“不一定相关,但还是一并说了吧。”
齐归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道:“我去年任性,跟着少主在银珠村呆了三个月。自己回来的时候,路上发生了点事。”
二长老立刻皱起眉头:“你不是见剑监掌门顺道送回来的吗?我记着当时陈掌门说你被人抢劫?”
齐归歪了歪头,“也可以这么说……”
“我那时正在穿过一个小村,路上就碰到这个人了,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看了我一会儿就冲上来,而且武功高强,出手就是杀招。我哪能打得过,就拼命跑。幸好当时没有天黑,我还能看清路,而且很幸运,我一头就撞上了见剑监掌门的马车。我本以为那人穷追不舍,可能陈掌门得替我打他了,可那人却做了现在想想很奇怪的动作。”
“他看见陈掌门的那一刹那,第一个反应是去捂脸,但实际上他戴着斗笠,脸几乎都在阴影里,下半张脸还用黑布遮住了。”
“所以我想……”齐归沉吟,“那人一定是见剑监掌门认识的人。”
“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杀我。”
二长老盯着他,眼神如同刀剑一般锋利。
“如果他是堕仙。”
依主长老的假设让玄十打了个冷颤。
“齐归,那他就有理由杀你。”
齐归汗毛倒竖,指尖骤然冰凉。他看着依主长老,对方几乎是用告诫地口吻告诉他:
“齐归,你从药王谷来,生来特殊。药王谷乃蓬莱仙岛最后一处上古正神留下的、能抵御邪神之力的宝地,所以邪神信徒才想方设法要毁掉药王谷。”
“药王谷毁,邪神异动,但他们仍然不会放心,因为你这个小仙童还活着。”
“自有文献记载以来,堕仙每一次成势都是为了让邪神再临,使所到之处皆归入邪神门下,只因为有药王谷,才没有一次得逞。如今……能抵御邪神再临的人不多了。”

第147章 何以为家(三)
齐归跟玄十走出善念堂的时候,脑袋里还在想:“怪不得见剑监陈掌门把我送回来的时候,齐叔叔会那么生气。”
玄陵掌门齐冠可是从见到齐归第一面就喜欢得不行的人,然而在见剑监掌门说起齐归当时被歹人追赶,一头撞上他的马车时,脸直接冷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齐归,然后板着脸让他去善念堂领罚。
齐归那会儿满脑子还是哥哥,也无暇细想这其中原委。如今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打被收养在玄陵门,他确确实实被好好地保护起来了,当年跟玄九一起欺负他的弟子们在他从“小归”变成“齐归”的时候就被逐出师门,而那以后少主跟他几乎形影不离。
可见自己当初一声不吭跑出玄陵门,齐叔叔他们该有多担心。
“唉……”齐归低低地叹了口气,却被身边的玄十捕捉到:“小归怎么啦?”
齐归笑了笑,说:“师兄我没事。”
玄十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太担心,有掌门、长老、少主,还有这么多师兄,你不会有事的。”
齐归笑着点头。
只听玄十继续道:“刚刚师父说的话你可记住了?处处留心啊。”
“嗯。”
齐归目送着玄十走上极清大道——二长老让他去金陵大殿给掌门传话,自己则默默转身,往后山走去。
自从少主游历回来,齐归与齐释青的关系就跌至冰点。
他们之间的话变少了、见面也变少了。以前齐归总是叽叽喳喳地围着齐释青说个不停,现在连玄君衙都成了晚上睡觉才回去的地方。
后山地势高,长满了老松。这里原本是别家弟子来访学时的驻地,如今人已经全走了,这里就剩下了空荡荡的客房和院落,只有当值弟子偶尔来打扫。
齐归穿过这片驻地,偏头望过去的时候,还会在心里辨认着:这里是惠子姐姐的住处,那里是枪门疆曾经的院子,书妍姐姐住在这个屋……
一晃已经两年了。
他好像还能看见原来的自己兴高采烈地穿梭在后山,跟他们玩闹谈天的样子,如今却孤身一人默默路过,只剩下耳边风声。
齐归一路往山上走,寻了一棵送客松,脚步一点,轻功飞上去。在微微潮湿的树干上躺下,齐归吸了一口后山的迷雾,缓缓闭眼,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善念堂里的对话。
在踏出二长老居室前,依主长老告诫道:“今日所谈,不能外传半分。那个拿走法器染料洗剂的人,我们除了知道他法力高强以外,一无所知,所以并无好的方法不动声色地找到那个人。”
玄十慢慢道:“确实……虽然可以从门派内部查起,让人挨个拿罗盘去过三长老的洗剂,一定能发觉谁有异常,可这样未免太引人注目,恐怕会打草惊蛇。”
二长老点头,“对付堕仙,必须取得先手,否则一旦对方发觉,招致邪咒,整个玄陵门都无力回天。”
齐归低声问:“那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依主长老唇角轻提,声音稳重而有信心:“并非。堕仙取得法器染料和洗剂,无非是为了伪装自己的法器,让自己不被人察觉。但染料和洗剂是消耗品,日复一日,总有用完的时候。”
齐归睁大了眼睛,“所以……”
玄十笑了起来,接着二长老的话说:“所以等他拿走的那些用完了,整个蓬莱仙岛仅剩下的染料和洗剂,无非就在三长老的水下密室里。到那时,谁有异常一目了然,我们就可以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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