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乌云(Marey)

虞山注意力全集中在手机上，没注意到孟长木停止了分析，没在说话了。于是等虞山发现不对劲，孟长木已经走下讲台，来到了他身边。
虞山学了十余年语文，都没法站到准确的词形容他当下的心情，只知道抬头看到孟长木在对他笑时，他心跳都快停了。
“虽然你这次考的不错，但这不是你上课玩手机的理由。”孟长木微笑地朝虞山伸手，“手机给我。”
原本落针可闻的教室，在看到平时经常被夸的虞山一脸窘迫后，一下没忍住，纷纷大笑出声。
同学的笑声让虞山更加窘迫，他把手机锁屏，乖乖交给了孟长木。
虞山手机有密码，他不担心被孟长木看到聊天内容，不过就算没有密码，孟长木也不会看他在跟谁聊天。只是虞山心里有鬼，想到他和石湖在聊的话题，会不好意思罢了。
孟长木和虞山想的一样，问都没问他下和谁聊天，收了他手机道，“下课记得去我办公室。”
闻言虞山松了口气，庆幸孟长木没问他在做什么，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而虞山一口气还没顺到底，孟长木下一句话就让他心跌落悬崖，在短时间内体会到什么叫大起大落。
孟长木补充道：“石湖那边，我也会好好和他班主任聊聊的。”
虞山一时没控制住嘴巴：“能不说吗？”
孟长木笑着反问：“你说呢？”
做了虞山一年多的班主任，孟长木哪能不了解她这个优秀学生，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看手机的，也只有石湖了。
听到孟长木反问，虞山死心了，没有再挣扎。
下课铃声一响，孟长木拿起资料离开教室，虞山跟着起身往办公室走。
并中班主任的办公室都是单独的，一般是相邻的两个半共用一间办公室，理一班的隔壁是文一班，所以孟长木和石湖的班主任在同一个办公室。
去办公室的的路上，虞山还在想若是等会孟长木和石湖班主任告状，他该怎么解释，免得石湖手机也要被收。
等走进办公室，虞山才知道他多虑了：石湖也被叫到了办公室。
看着站在办公桌边被训的石湖，虞山有些惊讶，没想到石湖比他还早到办公室，而石湖听到开门声，被训了也不忘扭头，然后就和虞山隔空对视了。
气氛忽然有点尴尬。
“石湖也在啊，那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一进办公室就看到石湖，这在孟长木意料之外。
“孟老师找石湖有事？”姜迪漫抬眸看了孟长木一眼，笑着问。
“我没什么事，他有事。”孟长木指着身后不吭声的虞山道，“刚上课时，你俩在聊天吧？”
姜迪漫高二才带石湖，对虞山略有耳闻，却算不上了解，知道两人关系好，但不知道有多好。
所以听到孟长木这么说，她立马去问石湖，“是这样吗？”
成绩出来后，石湖想去理一班找虞山，但刚走到门口上课铃声就响了，姜迪漫也抱着电脑进来了，石湖只好回座位，再在姜迪漫低头登陆多媒体时，摸出手机给虞山发消息了。
起初石湖只是想找虞山卖惨，好让虞山安慰他，若是能因此得到一些小奖励，那就再好不过了。谁知聊着聊着话题开始跑偏，等看到虞山发来的那条近乎表白的信息，饶是两人已经在一起快一年了，石湖还是很没出息，蹭地站了起来。
然后手机就被姜迪漫收了，他也被叫到办公室喝茶了。
虞山来之前，石湖还咬死不松口，怕拖累虞山，但既然虞山也被抓了，他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是这样。”石湖承认得很爽快，还厚着脸皮道，“姜老师，我知道错了，你什么时候把手机还我啊？”
石湖不光问姜迪漫，还问起了孟长木，“孟老师你呢？是不是等会就把手机还给虞山啦？”
石湖说得够理直气壮，孟长木被气笑了，呵呵一笑道，“没门，不还了。”
虞山还没反应，石湖先哭丧起脸了，“孟老师你好狠的心。”
孟长木：“......”
并中明面上不让带手机，但其实带来了也没关系，只要不上课玩，班主任看到了也不会没收。
可虞山和石湖却违反了校规，不仅上课玩手机了，还被抓了个正着，这手机就没法轻易拿回去。
不过孟长木也没真想没收虞山手机，只是意思一下，吓唬吓唬他，现在便也没太为难虞山，还撕了张信纸给他，“晚上放学前拿检讨书来换手机。”
姜迪漫也这样做了。
虞山这么多年从没写过检讨，伸手接信纸时就在构思该怎么写，一抬眸就看到石湖在对他挤眉弄眼。
虞山一愣，没看明白石湖是什么意思，便挤眉弄眼回去，无声询问道：怎么了？
石湖张嘴就要回答，孟长木却突然开口，“自己写自己的。”
石湖表情一僵，讪笑着没接话，假装没听出孟长木说的是他。
然而孟长木却不给石湖装傻的机会，直接戳穿道，“石湖你不要帮虞山写。”
石湖笑不下去了：“孟姐，你不用说的这么明白吧？”
姜迪漫笑了：“我看孟老师说的不错。”
被两位老师轮流打趣，虞山有些扛不住，说了去我们回教室了，就红着脸拉着石湖手出了办公室。
看着合上的办公室门，孟长木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这俩孩子。”
“挺有趣的。”姜迪漫笑着说，“虞山来之前，我问什么石湖都不吭声，虞山一进来，他就什么都说了。”
“两人一块长大的，关系够好，高一就总这样，”孟长木道，“如果刚刚石湖不在这里，虞山肯定也什么不会说。”
孟长木带了他们一年，早摸清了两人的习性：石湖外向一些，做事总以虞山为先，而虞山看着冷淡，石湖却是他心里的那条线。
孟长木可还记得高一家长会的事呢。
老师之间的闲聊离不开成绩，孟长木和姜迪漫随便聊了几句后，便说到了这次统考。
“你们班这次考得不错，四个进了市前十，虞山还是第一吧？”姜迪漫笑道，“不像我们班，还得继续努力。”
没有人不喜欢听夸奖，孟长木也不例外，她忍着笑说，“你们班也不错，石湖进了前五，说不定下次他就进前三了。”
姜迪漫道：“有进步就行。”
“他可以的。”孟长木神情认真道，“石湖入校成绩在班上是倒数，可文理分科前，他已经稳定在前十了。”
虽然孟长木没公开说过，但他一直觉得，石湖就算不去学文，留下来学理，他成绩也可以很好，只不过会辛苦很多。
姜迪漫惊讶道：“这么厉害？”
孟长木嗯了一声，笑着说，“他想和虞山上一所大学，不得不努力啊。”
“那石湖还得再努努力，以虞山的成绩，不出意外的话，最后国内的大学任他挑选。”姜迪漫道，“石湖虽然成绩不错，但想要达到虞山那样，还是有点距离的。”
孟长木眉峰一挑：“你不信石湖？”
没有老师不护犊子，姜迪漫也不例外，她可以在班上说石湖还要再努力，却听不得别人质疑石湖，哪怕是石湖之前的老师也不行：“我相信他。”
“石湖做得到的。”孟长木笑了，“石湖很重视虞山，为了虞山，他一定能做到。”
十七八岁的少年最不缺勇气，孟长木在石湖身上看到了他可以为虞山不顾一切的冲劲，她欣赏石湖这股拼劲，也衷心地祝愿石湖能够梦想成真。

今年清明在工作日，并中没有调休，周末照常休之后，清明当天再放一天假。
虞山原本要回老家扫墓的，可虞长松担心去年的情况重现，加上并中又只放一天假，一天往返太过折腾，虞长松便没让虞山跟他回去，而是同兰知晓回了老家。
“顺利的话，他们下午就能回来了，若是有别的事，估计还得在那边住一晚上。”傍晚趴在虞山腿边，虞山伸手揉它头。
石湖坐在虞山对面，撑着下巴转笔玩，“那小鱼今晚要一个人在家了。”
虞山纠正道：“一半可能。”
“一半可能也是有可能。”石湖放下笔，笑眯眯地起身坐到虞山身边，“要不今晚我来陪你？”
虞山摸傍晚头的手一顿，假装没听出石湖话里的意思，“我一个人可以。”
石湖存了别的心思，这么说是想和虞山一起睡，结果虞山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不答应他就算了，还装傻反过来骗他。
石湖哼了声，不给虞山继续装傻的机会，挑开了话说，“小鱼可以，但我不可以，我想过来陪你睡。”
石湖这话说得够理直气壮，仿佛事情本该如此，虞山听了想笑。
“那就这样决定了，如果奶奶他们今天不回来，晚上我就过来陪你。”看虞山不说话，石湖拍板决定道。
“独裁。”虞山点评道。
“不行吗？”听出虞山话里的笑意，石湖也嘚瑟地笑了。
虞山不是不想石湖来陪他，刚才那样只是想逗石湖，既然现在石湖拍板决定了，他也没必要再装傻充愣了。
“可以。”虞山噙着笑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石湖哼笑：“我就知道。”
“你们家呢？谁去扫墓了？”虞山兀自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
去年石家是石荀鹤和迟淑去扫的墓，今年石临海新婚，这些日子又都在并州，清明了也该回去扫墓了吧？
石湖肯定了虞山的猜测：“爷爷他带着石临海去扫墓了。”
说起这事，石湖眼珠一转，“如果奶奶他们今天不回来，小鱼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虽然虞山会做饭，厨艺却很一般，还只会做简单的炒菜，石湖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更敷衍了事。
虞山都想好了，要是兰知晓回不来，他晚上就点外卖，讲究应付下就可以了，又哪里想得到石湖会这么说。
“小鱼你想吃什么？等会我去买菜。”石湖碎碎念道，“顺便买些零食回来，上次买的零食快吃完了。”
看石湖越想越远，虞山哭笑不得地打断他，“还不确定奶奶回不回来呢，遥遥你就想这么多。”
“想想又不犯法，再说了，”石湖咧嘴笑道，“就算奶奶要回来，晚上我也可以来你家吃饭啊。”
虞山无奈地笑了：“好吧。”
“所以去不去逛超市？”石湖追问道。
放假一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多，虞山已经写完了，这会儿是在陪石湖学数学。
“去。”虞山站起来去洗手。
石湖好耶了声，跟着开始收书了。
稍晚一些时，兰知晓还真打电话过来，说他们今天不回来了，“本来我和长松都准备去坐车了，但是突然得知有个亲戚明天家里办白事，就先不回来了，明天再回去。”
虽然虞家在并州市定居了，逢年过节也几乎不回老家，和老家的亲戚更是少有来往，但到底沾亲带故的，若是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算了，不来也不会有人说你，可你既然知道了，再不去便说不过去了。
等兰知晓说完，虞山才出声应好。
“小山不想做饭的话，晚上就点外卖吃，我知道哪家店不错，过会我把店名发你。”兰知晓笑着说，“如果不想吃外卖，冰箱里还有些饺子，小山可以蒸饺子吃。”
兰知晓的关心让虞山心暖，他一一应好，却又在最后说，“晚上我去遥遥家吃饭。”
兰知晓道：“也行。”
挂了电话后，虞山立马给石湖发消息说了这事，石湖大概正在玩手机，消息回的很快：【小鱼快过来。】
虞山便往外走边打字问：【就吃饭了？】
两人说是去逛超市，真出了门，却先到商场楼上游戏厅玩了一个多小时，才下去买菜，等买完菜回去，也才三点多。
石湖回了条语音：“还没吃饭，是奶奶做了好吃的，小鱼你快回来吃。”
虞山没问是什么吃的，三两步走出院子，合上门过了马路，抬手准备敲门，好亲自看看迟淑做了什么好吃的。
不过虞山手才抬起，门就从里被打开了，石湖端着个盘子，和虞山大眼瞪小眼。
“我还想过去找你呢。”石湖笑嘻嘻地给虞山让路，把碗递到他面前，“奶奶做的青团，小鱼快尝尝。”
青团大概刚出锅，还有点烫手，虞山拿了一个尝，刚咬下就满嘴的清香，“好吃。”
“好吃就多吃几个，这么都是你的。”
盘子不大，但装得很慢，虞山无奈一笑，“我吃不了这么多。”
迟淑做了好几种馅料的青团，石湖每个馅料的都给虞山拿了几个，所以数量就多了起来。
石湖挠头笑：“没关系，吃不完我吃。”
石家的构造和虞家差不多，石恩言正坐在石桌边写作业，看到虞山来了，他笑着高声喊，“虞山哥哥！”
石恩言放下笔，朝虞山跑来。
虞山低头对石恩言笑了一下：“在写作业？”
“做数学题。”石恩言用力点头，“不过我有些题不会做，哥哥你可以教我吗？”
石恩言很喜欢虞山，每次见到虞山都黏他，就像小时候的石湖一样。
但虞山却不会像对石湖那样对他。
虞山正要回话，一旁的石湖先不满地嚷了起来，“什么题不会？你来问我。”
石恩言缩了缩肩膀，视线却还在虞山身上，显然比起问石湖，他更想让虞山教。
石湖注意到石恩言的小动作，不满地啧了声，“要么问我，要么自己做，没第三个选择。”
看着浑身冒酸气的石湖，虞山嘴角上扬，笑意蔓延到眼底。他无视了石恩言的求助，选择了保持沉默。
见此，石恩言终于放弃了，委屈地说，“我选第一个。”
石湖这才满意地笑了：“哪道题不会？我看看。”
石恩言带石湖去看题了，虞山则坐在旁边吃青团，阳光塞进院内，在他们身上渡了层金。
晚饭是迟淑做的，叶韵在一旁打下手，石湖也进了厨房，给虞山做了道西红柿炖牛腩。
吃饭前，叶韵给钱让石恩言出门买了两瓶饮料，虞山帮着发了一次性杯子，等石恩言买完饮料回来，他又帮忙一一倒了饮料。
迟淑手艺很好，今晚做的菜也很合虞山的口味，而石湖做的那道炖牛腩，更让虞山喜欢。
“下次给你做红烧猪蹄。”石湖坐在虞山旁边，看他喜欢吃炖牛腩，便站起来给他夹菜。
石荀鹤跟石临海还堵在路上，一时半会回不来，迟淑和叶韵商量着是留菜，还是等他们回来了再新做。
虞山睨了她们一眼，也给石湖夹了一筷子菜，“你还会做这个？”
“我会做的可多了。”石湖语气骄傲，“就看小鱼你喜欢吃什么了。”
虞山语气神秘：“那我也给你露一手。”
石湖好奇道：“小鱼要做什么？”
“秘密。”虞山轻笑道。
叶韵和迟淑聊完正事，扭头看石湖跟虞山头挨着头，聊得很开心，不由笑道，“遥遥和小山关系真好。”
听到叶韵这么说，石湖的笑容僵在嘴角，虞山也止了笑，没有接叶韵的话。
迟淑接茬道：“他打小黏小山，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关系当然好了。”
两人继续保持沉默。
叶韵却和迟淑聊了起来，“再过一周就是遥遥生日了，遥遥想怎么过？要不请同学回家吃饭？”
话说到这里，石湖终于忍不住了。
石湖抬眸看叶韵，面无表情道，“你不要叫我遥遥，”这次表情僵住的人变成了叶韵，但石湖却没就此停下，还继续道，“生日我有安排，不劳烦你费心了。”
叶韵敛了笑，彻底笑不出来了，石恩言也没再吃东西，看一眼叶韵又看一眼石湖，安静地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石湖的家事，尽管两人在谈恋爱，虞山不好插话，便和石恩言一样，也安静了下来。
只是垂在桌下的手，却紧紧地牵住了石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院内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连好几分钟都没有人说话，甚至连碗筷声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在虞山试图出声打破沉默时，迟淑忽然说话了，但说的话却犹如一把锋利的刀，伤得石湖心只流血。
“叶阿姨嫁给你爸爸，现在她和我们是一家人了，”迟淑顿了顿说，“遥遥，以后和叶阿姨说话语气好一点，别再这样了。”
石湖刚拿起筷子要夹菜，听到迟淑这句话后，手指用力到发白。
石湖心绪翻滚，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翘着嘴角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哦。”

晚上洗完澡，两人挨着躺在床上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