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乌云(Marey)

大黄是一条流浪狗。
虞长松六十岁生日时，虞景岸和孙娉婷帮他在家里办了酒，那天巷子里很热闹，虞山也小大人似的，站在门口迎客。
临近中午，厨师开始上菜，大黄就是这时出现的。
它腿不长，个子也不高，毛又脏又卷，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刚才放鞭炮时，它应该被吓得不轻，可此时上菜，菜香味扑鼻，尽管腿都在哆嗦，它还是跑过来要吃的了。
有人见了大黄要赶走它，虞山却不忍心这样对它，便跑进厨房用一次性碗装了好些吃的，然后再出去喂它。
大黄夹着尾巴，眼神充满惶恐，看到虞山靠近还一个劲的后退，仿佛虞山手中有刀，会伤害它似的。
虞山见大黄这样，也怕吓走它，忙放低声音解释，“我不会伤害你，我来给你东西吃。”
虞山将碗放到地上，温声喊大黄过来吃。
许是虞山的声音太温柔了，在对峙一会后，大黄终于放下戒心，大着胆子往前，嗅了嗅味道后，就狼吞虎咽起来。
看大黄肯吃东西了，虞山放下心来，没忍住笑了，而石湖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挨着虞山蹲下，同他一起看大黄吃东西。
后来酒宴散了，大黄也不见了踪影，虞山以为它吃饱跑了，便没放在心上。谁想等天黑了，院门却一直发出刺挠的声响，虞山还以为哪出了问题，跑过去开门才知道是狗在刨门。
俗话说狗敲门来财，大黄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起初大黄特别瘦，来了虞家后，经过虞山和石湖等人的不懈投喂，很快就胖了起来，毛色也变好了。
大黄还特别聪明，每天到点就跑到巷子口接虞山回家，没看到虞山它就趴在地上睡觉，等虞山出现在视野，大黄的尾巴摇的像螺旋桨，跑过去围着虞山腿打转。
不出意外的话，虞山会养大黄一辈子，可某天他放学回来，却怎么都没看见大黄，跑去问兰知晓，才知道大黄去路边接他放学时，遇到了狗贩子，那人看大黄睡在树下，直接一棍子抡下去，将大黄打晕带走了。
虞山第一次讨厌大黄乖，如果它不乖，就不会去巷子口等他，不去等他，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虞山知道大黄被带走后，半天没有说话，兰知晓和虞长松见他这样，心里着急，轮流上阵哄人。但虞山什么都听不进，回房写了两行作业，眼睛就花了。
不过虞山没在家里哭，他跑到对面去找石湖了，然后在见到石湖后，抱着他大哭一场。
石湖被他吓到了，话说的很结巴，安慰人也不得巧，最后竟然跟着他一起哭了。
那之后兰知晓提过要买一只狗回家，虞山听了却拒绝了，他知道兰知晓为什么要买狗，可对于他来说，大黄就是大黄，没有狗能替代它。
现在大黄不在了，虞山不会再养狗。
虞山以为他隐藏的很好，没想到石湖这么快就发现他不对劲了。
“很明显？”虞山不答反问。
石湖点头：“明显。”
既然如此，虞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坦诚道，“对，我想到大黄了。”
当初大黄被狗贩子抓走，虞山来家里找他，什么都没说就先哭了，石湖被吓了一大跳，想要安慰虞山，却无处下手，索性抱着虞山跟他大哭一场。
后来石湖知道虞山哭是因为大黄没了，他明明已经止住眼泪了，话说到一半，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大黄虽然被养在虞家，石湖却可以说是他第二个主人，每天放学回来都要给它带好吃的，放假了还会带它出去玩。
“好几年了，说不定大黄又成了一条活泼乱跳的小狗了。”石湖感慨着说。
虞山道：“那还是不要成为狗了。”
石湖一愣，随即明白了，“也是。”
虞山轻应了句，没再说别的，只是抬眸朝医生离开的方向看去。
石湖顺着虞山的视线看去，见他在看医生，便顿了顿问，“担心它？”
“不止。”
救助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想着能让它活下来就好了，可之后呢？等治好了病，小狗又该何去何从？
石湖懂了虞山的意思，他想了一会说，“找领养？”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虞山也觉得这可行，但他却莫名说不出那个好字。石湖没等到虞山回答，侧过头来看他，见虞山沉默不说话，他忽然就明白了，便说，“领养什么的，等小狗好了再说。”
虞山这次应对很快：“好。”
两人坐着等了一会，医生就检查完出来了，值得庆幸的是，小狗身上没有大毛病，只是有点营养不良，导致身体虚弱，挂两天水就好了。
石湖跟着工作人员去交钱了，虞山则留下来看小狗。
或许知道他们是来救它的，小狗变的很乖，见到虞山还不停往他跟前凑，虞山若是抬起手，小狗还想蹭他手心。
虞山被小狗逗笑，手落下去，温柔地揉揉它的头，“你乖乖的，过两天我再来接你。”
小狗啊呜出声，似乎是在应好。
“明天也会来看你的。”虞山柔声哄道，“要听话哦。”
石湖交完钱过来，入目便是虞山一脸笑容在撸狗，他停了下来，隔着些距离看虞山，眼里也盈上一层笑。
虞山没撸很久，小狗就被工作人员带去输液了，虞山怕小狗应激，又留下来陪小狗，等到小狗输液输到睡着，他才跟石湖离开。
此时天都黑了。
刚入夜的三里桥巷还很热闹，两人推着车慢慢往家里走，虞山低头看青石板，心里涌现一股强烈的冲动。
“遥遥。”眼见就要到家了，虞山没再沉默，出声喊石湖。
石湖一直在注意虞山，先前看他不说话，还挺着急的，这会儿听虞山喊他，石湖应的飞快，“怎么了小鱼？”
“我有一个想法。”虞山停下，扭头看石湖道。
石湖噙着笑问：“什么想法？”
虞山原本以为这句话很难说，因为刚才在宠物医院时，他们明明已经聊到这块了，虞山却还岔开了话题，没让石湖继续说下去。也正因如此，虞山想当然地以为这次他也说不出口。
可等他和石湖对视，看清石湖眼里的信任，虞山忽然就想明白了。
所以虞山嘴角微扬，扯出一抹淡笑，轻松地说出了心里话，“我不想找领养了，我想自己养。”
石湖和虞山认识了这么多年，不说是最了解他的人，也算是前三了解他的。因而当时在医院看到虞山那样，石湖心里就有了底，知道虞山想要如何。
石湖以为虞山当时就会说要自己养，却不料虞山竟然没说，石湖不知道虞山为什么没说，但既然虞山没说，石湖也不提，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现在虞山说了，石湖也没再假装的必要，“行啊，虽然领养也挺好的，不过小狗是我们发现的，自己养更有意义。”
虞山设想过石湖听完他话后的反应，他以为石湖会很别扭，说不定还会提到大黄，毕竟当年大黄死后，他可说过这辈子再也不养狗的话。
然而石湖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虞山没想到石湖适应的这么好。
“这只狗长大了肯定很漂亮，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养了。”石湖看出了虞山的疑惑，笑着解释说。
虞山愣了几秒，反问道，“那你干什么不说？”
“因为你没说话啊。”石湖低头一笑，“虽然我很想养它，可我不想你难过。”
石湖伸手去牵虞山的手，轻轻捏了捏他手心，“大黄的事不是你的错，这次我们肯定会照顾好它的。”
虞山心里发甜，回握住石湖的手，郑重地说，“谢谢。”
“我俩还说什么谢谢？”石湖佯装生气地瞪了虞山一眼，不乐意他跟他客气，“今晚好好休息，明早起来我们去看它，顺便买些必要品。”
虞山失笑：“好。”
兰知晓知道虞山今天去春游，还不用上自习，便打算等他回家一起吃饭，谁知道天都黑了，虞山还没回家。
兰知晓坐不住了，起身要去拿手机给虞山打电话。
结果兰知晓刚站起来，虞山就推门走了进来，嘴角还挂着笑。
“小山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兰知晓没问虞山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而是笑着打听他遇到的事。
听到兰知晓的声音，虞山才反应过来他回来晚了，兰知晓跟虞长松肯定还没吃饭。
事实也是如此。
“奶奶，下次要是我没按时到家，你和爷爷就先吃饭，不用等我。”虞山先道歉，“我忘记打电话了。”
虞长松笑呵呵道：“多大的事啊，不就等一会么？”
“是啊。”兰知晓捧哏道，“还是先说说你遇到什么好事了吧。”
虞山无奈地笑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虞山停好车，才认真道，“回家路上我和石湖捡到一条被遗弃的狗，送它去医院看病，才耽误了时间，要不然早就到家了。”
虞山说了这么多，兰知晓只听到几个关键词，她担忧地问，“狗没事吧？”
“没事，只是营养不良，输两天液就好了。”虞山抿抿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现在就坦白，“奶奶，我准备养它。”
看虞山表情忽然严肃，兰知晓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等听完虞山的话，知道他只是想养狗，噗嗤就笑了。
“想养就养啊，不用跟我们说的。”兰知晓笑着说，“那明天我和长松先去把东西买回来，这样小山你接小狗回来，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天知道兰知晓听到虞山说要养狗有多开心，当年知道大黄被狗贩子抓走，她立马出门查监控，还报了警，却还是慢了一步，找到大黄时它已经没了气息。
虽然虞山不说，但兰知晓知道虞山有多喜欢大黄，所以知道大黄没了后，兰知晓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买一只狗，这样说不定虞山就不会那么难过。
可虞长松阻止了她，说虞山想要的不是狗，兰知晓便只好放弃这个念头，等虞山回家，再如实和他说了一切。
跟兰知晓想的一样，虞山听完她的话，脸色当即就变了，那几天人也有些恍惚，而尽管虞山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不过兰知晓知道虞山找石湖哭了好几次。
兰知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安慰虞山，又觉得语言惨白，不足以表达感情。
后来时间长了，虞山慢慢缓过劲了，却再也没说过要养狗。兰知晓知道虞山这是留下了阴影，她还以为虞山这辈子都不会养狗了，哪知道虞山突然又跟她说要养狗。
兰知晓感到欣慰。
虞山不知道兰知晓想了什么，他只是笑着拒绝了兰知晓的好意，“不麻烦奶奶了，我跟石湖约好了，明早去医院看它，顺便把东西买好。”
“好好好，那你们去。”
想到小狗马上就要来家里了，虞山心情大好，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他在石桌边坐下，不提吃饭的事，倒雀跃地说起小狗的事来。
院子开着灯，气氛融洽，看着笑得眼睛都弯了的虞山，兰知晓跟虞长松对视一眼，很快也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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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更的70，但是一直没通过审核，就先更新71吧。

输了一次液，第二天虞山去医院看小狗时，它已经活泼乱跳了。
“今天再输一次液，你就能带它回家了。”看虞山和石湖年龄小，医生担心他们不会养狗，便啰嗦了些，叮嘱他们道，“它还小，不能喂狗粮，你们接它回去后，先喂羊奶，等大一些时，再喂别的。”
石湖拿出手机，乖乖的在记备忘录，“我知道了，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注意保暖，最近会变天，它这么大的狗容易着凉。”
石湖又记下医生说的这条，医生看石湖态度认真，眼底的笑意加深，又一连说了好几条，而石湖都一一记好。
石湖记这些的时候，虞山就在一旁逗小狗玩，等石湖记好了，他就给石湖让了个位置，让他来看小狗。
“注意事项我发你微信了，小鱼你可以看看。”看着疯狂在摇尾巴的小狗，石湖没忍住伸手去撸它。
虞山嗯了声：“等会看。”
“它好乖。”石湖爱不释手道，“看这个毛色，以后应该会很漂亮。”
现实生活里，虞山只见过毛是灰色或者白色的小狗，灰白色毛的小狗他倒是第一次见，“只要变化不大，肯定是只漂亮狗。”
“我有些期待了。”石湖摸了摸小狗头问，“医生说它还要输一次液，那我们是今天带它回去，还是明天再过来？”
虞山略一沉思：“今天吧。”
“行，那我们在这等它。”
“要等很久的，一时半会输不完。”虞山提醒石湖说。
对于石湖来说，只要是跟虞山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光发呆他也不会觉得无聊，何况是陪小狗输液，他更不会这样觉得了。
“没事儿，这不是有你陪着吗？”石湖笑着挑眉道。
虞山无奈地笑了：“好吧。”
“不过小鱼，你想好要叫什么名字了吗？”想到他俩上次养的小狗，石湖声音弱了下去，“难不成又要叫大黄吗？”
“当然不。”
石湖好奇道：“那叫什么？”
虞山笑道：“傍晚。”
“？？？”石湖瞪大眼问，“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没有，就是我们在傍晚捡到它的，所以叫傍晚。”
石湖没忍住笑了，伸手挠傍晚下巴，“听见没？以后你就叫傍晚了。”
小狗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石湖的话，还张嘴咬石湖手指，逗得石湖直乐，而虞山看到傍晚这样，也伸出手去逗它。
虞山清早出的门，再回三里桥巷都快六点了。
傍晚被放在宠物包里，虞山背着这个包，手里还拎着一些宠物用品，石湖则提着笼子和一些吃的。
巷子里有小朋友在滑滑板，看到虞山带了只小狗回来，忙围上来要看小狗，只是傍晚没见过这么多人，冷不丁被这么多小孩围着，小孩还你一句我一句的，顿时变成了怂小狗，耳朵都耷拉了，尾巴也垂了下去。
虞山怕吓到傍晚，暂时没让小孩看狗，同着石湖挤出人群，快步朝家里走去。
谁知刚走到家门口，就撞上出门扔垃圾的叶韵。
虽然叶韵来石家七年了，但虞山跟叶韵却是一点都不熟，要不是今年叶韵带石恩言回家里住，虞山一年都见不到叶韵几次。
不过再不熟，该有的礼貌还是不能丢。
“叶姨。”虞山停下，微笑着喊了叶韵一声。
石湖根本没往他家门口看，见虞山停下来了，还想问他为什么停下，等听到虞山喊人，他才抬头往他家看。
石湖这才看到叶韵。
看到叶韵，石湖敛了笑，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了。
“你们出去玩了啊。”话说到一半，叶韵注意到虞山背着的包里有只小狗，她惊讶道，“买小狗了？”
“不是，这是我们捡到的。”虞山解释说。
“小狗看着好乖。”
虞山接纳了叶韵的夸奖：“是很乖。”
“进去吗？”眼见着两人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石湖立马出声打断对话。
石湖一说话，虞山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微笑着回道，“这就进去。”
虞山抬眸看叶韵，想跟她道别，却发现叶韵在看石湖，表情略有迟疑。
虞山看出叶韵有话要跟石湖说，但虞山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给叶韵开口的机会，“叶姨，那我们先进去了。”
“好，有空来家里玩。”叶韵虽然想单独和石湖说说话，可虞山都这样了，她也不好说别的，便只好接着虞山的话往下说了。
虞山客气应了句，便带着石湖进院子了，而石湖从头到尾，愣是一句话都没跟叶韵说。
虞山本以为虞长松和兰知晓不在家，等进了院子，才知道他们不仅在家，还帮傍晚收拾了一个小窝。
“未来几天会下雨，气温也会变低，放在屋里暖和些。”兰知晓笑着介绍她和虞长松忙了一个多小时的成果，“买的窝和被子还没到，我就先用不要的衣服将就了。”
窝做在堂屋里，里面堆了好几件毛茸茸的衣服，一看就特暖和。
“好舒服，傍晚一定喜欢。”石湖一改看到叶韵时的臭脸，笑嘻嘻的用手试了试窝，赞叹道，“奶奶你做的好好。”
兰知晓被石湖逗笑：“遥遥净会哄我玩。”
“我呢？”虞长松佯装不高兴道，“这个我也出了力的，你们只夸知晓不夸我吗？”
石湖立马补充：“爷爷也很棒。”
虞长松傲娇地哼了声，没接石湖的话茬。
“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儿一般计较。”兰知晓揶揄了虞长松一句，便看着虞山问，“小狗叫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