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周四不上班(不寒之冬)

原来他知道自己被弹回来的事情。围巾握紧拳，噤了声。
“要下雨了，帮我举伞，谢谢。”
季明灵刚说完，天上就飘下毛毛细雨。
他每走一步，男孩都快速跟上，生怕被甩掉。
换作以往，围巾早就撒着娇让他走慢点了。
现在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着像是不认识彼此。
季明灵运用异能，将脚边的积水赶走，保持地面干燥，方便他们避开陷阱。
在围巾的指引下，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两个圆，在花瓣状排列的脚印中心用力一踩，差点窒息的学生从地底春笋般地冒了出来。
只有七个。
他们被藏的时间太长，面色极差，季明灵赶紧将他们传送出去。再加快速度，寻找最后一个失踪的人。
名单上显示那个人也是管理局高层的孩子，从小家教严厉，性格正直，是班里的纪律委员。同时，她也是第一个答应卫星组队邀请的人，可见俩人关系不算太糟。
围巾悄悄打量他的表情，偏偏季明灵是个镇定冷静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会有太多感情的外露，那张脸上什么都看不出。
季明灵到底有没有怀疑他？
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应该会直接说吧。
他这样想着，希望季明灵就这样继续安静地走着，千万不要发问。
“是因为欺骗了别人才觉得不安吗？”
怕什么来什么。季明灵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吓得围巾差点没握住手里的伞。
一阵电闪雷鸣，雨势加大，他的慌乱心思却无法自然隐匿在噪声之中。
心脏都快停跳，他哆嗦着，小心翼翼道：“哥哥，怎么了？”
季明灵凝视着雨幕，问：“围巾，你讨厌别人骗你吗？”
“如果是善意的谎言，那应该是可、可以接受的。”
“是吗？可我不一样，如果有人骗了我，我会很生气，永远都不再理他。”季明灵说着，神态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话字字用力扎心，围巾攥紧了冰冷生锈的伞柄，感觉呼吸困难。
季明灵都知道了……肯定，对他很失望。
“对不起，其实我不想这样的……”他眼眶通红，看着季明灵的侧脸，痛苦地说。
然而，季明灵只是在利用卫星的陷阱做测写，想找围巾帮自己代入场景，没想到身边的人当真了，还跟他道起歉来。
一定是自己严肃的样子吓到围巾了，季明灵赶紧摸摸他的头，解释道：“我没怪你。”
“啊？”围巾愣住。
季明灵：“是在想卫星的事，刚才根据测写结果，我发现他很在意班上的纪律委员，也就是目前还没下落的那个女孩。他们俩之前关系不错，算是朋友。可在一件重要的事情上，俩人产生了分歧，这才渐行渐远。”
围巾松了口气：“噢……”原来季明灵还没发现。
可是琢磨过季明灵的一席话，围巾又头疼起来。
因为分歧而逐渐疏远的经历，他实在太熟悉了……
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季明灵还以为围巾是累了。他主动接过伞，让围巾休息一下。
季明灵继续说：“所以，卫星想借这次的机会弥补之前的过失，他布了个局，陷害不相干的队友，唯独放过纪律委员。他想以不正当手段取胜，最后和女孩一起取胜。可惜走错了路，注定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其他作为诱饵的学生都已找到，虽然长期缺氧，生命体征微弱，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单独剩下的那个女孩，恐怕凶多吉少。
找不到卫星，他们就无法得知女孩的下落。
虽然【梦魇】等级远在异能者之上，但多少还是会顾忌【傲然】和【临摹】，季明灵只能选择赌一把。
如果亡魂兽忍不住动手，继续吞噬卫星，那么它闹出来的动静肯定小不了，一定会让人察觉到。
树林里很静，只有雨水冲击着脆弱的树枝，听不到任何人惨叫的声音。
季明灵暂且相信监视眼的能力，在致命一击还没降临之前，系统不会重启。
他也希望【梦魇】不会进一步采取行动。不然的话，要是它如愿吸收了卫星的恐惧，一定会变得更加难缠。
“唉，真难办。”季明灵叹了口气。
围巾跟上一句：“我都说过了，你不该来。”
季明灵扭头，看他一脸严肃，似乎还有责怪的意思。
“你没必要担心我。”
“没必要？哥哥，你忘了之前在七中，有多少次你没有及时发现危险，差点受伤，还是我提醒你的。”
男孩沉着脸，不知道是不是长高的原因，看起来有点陌生。
围巾没表情的样子怪让人害怕的，习惯了平时他的撒娇讨好，现在季明灵几乎快要不认识他。
“是是是，你比我厉害，谢谢你帮过我那么多次。”他知道自己怎么都不占理，自觉服软。
没想到自己都这样卑微了，还是惹恼了小孩。
围巾夺走他手里的伞，用力扔到地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他耍脾气。
季明灵刚想责怪，却被围巾的眼神吓到。
明明不久前才可怜兮兮地哭过，眼尾还是通红的，一霎却换成凶狠模样。
男孩目光炽热，正死死地盯着他。
“你根本就不明白。”围巾一字一顿地说。
“我哪里不明白了？”心里没来由的害怕，季明灵嘟哝一句，弯腰想去捡伞。
不知道围巾哪来的力气，猛地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摁在了树上。
动作太大，震得叶片上聚集的水珠簌簌落下，围巾身体前倾，替季明灵挡住大半。
一时心跳怦然，季明灵睁开眼，自己的双手正被男孩单手制住，高高举起来贴在树干上，作投降状。
围巾还在往前逼近，曲起一条腿，卡进了季明灵两条小腿的间隔。
靠得太近，以至于发梢上的水都掉到了季明灵的脸上。
晶莹圆润的液体往下滑动，最后停在了微微颤抖的嘴边，成为樱桃的点缀。
他好想尝一口。
锐利的视线一路紧随，季明灵深感不安。
“围巾，我警告你……”他试图叫回男孩的理智，却怎么都抽不开手。
挣扎的时候，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青春期的人容易躁动，季明灵是清楚的。
围巾虽然还比他矮一点，但是贴得这么近，有什么变化都能迅速感知到。
热度转移，大腿内侧被顶住，感觉不对劲起来，那里滚烫得像是有块炭在烧。
他甚至可以听到噼啪作响的声音。
只是不知道折断掉落的是炭灰，还是人的理智。
愤怒的情绪甚至都没有在季明灵心里维持太久，就被惊慌失措一股脑浇灭。
一定是他的育儿方法出了问题！！！
围巾居然对他……兴奋了？！
【作者有话说】
某位披年下马甲的年上攻：老婆真可爱，想亲-3-亲到腿软。

雨越来越大，季明灵脸上湿漉漉的，明显带上了不悦的神色。
围巾总算意识到自己用身体帮人挡雨是不足够的。他松开手，快速念了个避雨咒，头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雨声。
接着，他不给季明灵一点喘息的机会，重新欺身上去。
揉弄着柔软的耳垂，围巾窃喜着，表面还装作生气的样子。
以前要是想碰季明灵，都得踮起脚，伸长手，面前的人总是遥不可及。
现在可以轻松上手，他心情倍儿好，顿时消了气。
虽然他力气大，但是和季明灵之间的身高差距无法消除，要想压住季明灵的手，还是有些勉强。别人壁咚是抓手掌心，他却只能摸到手腕往下的位置。
不过，哪怕只是这样，能看一看季明灵羞恼的模样，围巾就很满足了。
“这么冰？要不要我脱件衣服给你。”他摩挲着季明灵光滑的手臂内侧，关心道。
“不需要！”季明灵瞪了他一眼。
“那你需要什么？”
“……”
季明灵这个人，迟钝冷淡，不遇到火烧眉毛的事，基本上都是神游状态，平时也很少发自内心地笑，好像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存在。
这一点，总让围巾担心。
还有，很久以前季明灵就是个笨拙的人，现在依旧粗心大意，总会漏掉重要的事情。
就是放心不下他，围巾才装傻充愣，扮做无害的宠物。
蜷在季明灵身边，半夜给他盖好被子，看他沉睡时抱紧枕头的乖巧模样。
但同时，也渴望更多，比如就像现在这样，一步步深入，侵占季明灵的私人空间。剥夺他的安全感，让这个自信骄傲的家伙臣服于自己。
这些想法，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里，围巾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么贪婪。
他只知道，只要一靠近季明灵，这个人就会闭上眼，紧揪住袖口，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期待。
他希望是后者。
因为门卫先生睫毛乱闪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怎么，以为我想亲你？”他勾起嘴角。
“才没有！”
季明灵的脸已经烧得不能再红了，身体也是，一阵燥热。
这简直是有史以来最耻辱的一天。
对方明明还是个没长开的臭小孩，居然敢对他这样！
使坏的手还敢往他腮帮子上招呼，季明灵张口，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围巾感觉不到疼一样，手法跟搓面团一样，只是动作轻柔，抚摸那两片红晕。
“哥哥，脸好软啊。”围巾向前仰头，靠在高高肩上，声音温柔。
季明灵倒吸了一口气。
此刻，他无比希望自己才是被抓走的人，就那么安详地躺在地底，不用去考虑禁忌的话题。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别过脸，生无可恋地说。
围巾无辜地说：“就是想让哥哥反思一下，谁让你到现在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什么时候轮到你训我了？季明灵很想这么说。
“我确实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命令他反思的人就这么倚在他身上，没长骨头似的，还在慢慢诉说着：“虽然很多人叫你老师，可是我和他们不一样，在我眼里，你就是季明灵。你也会犯错，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所以我才选择留在你身边，想要諵楓保护你，希望你不要受伤。”
他说的话温暖贴心，却让季明灵不寒而栗。
“可你呢，总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还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我有多怕失去你，你了解吗？我甚至还想过，如果你哪天注定要被人谋害，那我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把你藏起来，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找到你。”
刚才还觉得扎人的头发，居然变得柔软很多，围巾小幅度地蹭着他的颈侧，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肌肤，痒得人招架不住。
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颈边，季明灵欲哭无泪，双腿发软，快要站不动。
他是怎么招惹上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家伙。
“现在，你知道错了吗？”
“就因为我没听你的，闯入了比赛区域？”季明灵还是想不通。
“嗯。”
“我是领队，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那我让邓赏月转达给你的话呢，都白说了？”
得，又绕回来了。
不认命不行，季明灵咬着牙屈服：“行，怪我不够理智，没听你的话，行了吧？”
“那你欠我一个要求，回去还债。”
“知道了。”季明灵垂头丧气。
总算得到了想听的答案，围巾如愿以偿，放开了他。
然而悲愤交加的季明灵完全没有发觉，整个人像条咸鱼，依旧麻木地靠在树上。
“还在回味吗？”围巾轻笑一声。
季明灵后背一僵，赶紧撑着树干站好了。
“回去以后……你给我滚出去住。”也没怎么动嘴，他却感觉嗓子冒烟，一张口声音都是哑的。
“继续找亡魂兽吧？”知道季明灵只是在说气话，围巾并不伤心，自动忽略了。
“……等下，我脚麻了。”季明灵揉着自己的手腕，紧盯脚尖，不好意思地说。
围巾愣了一会儿，笑出声来。
“还好意思笑，都是你！”
“只是想跟哥哥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这么怕。”
实在是太恶劣了。
一瞬间，他居然想到了郭清祈。
本来不该产生这么诡异的联想，毕竟围巾和郭清祈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人，可是……
给他心里造成的负担和慌乱感，几乎一样。
“哥哥在想什么呢？”围巾握住他的手。
都怪这个臭小孩。
年纪不大，恶劣程度倒是快赶上那个死人了，害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围巾不是郭清祈，绝对不可能。
“你这个麻烦鬼，离我远点。”
怨念加倍，季明灵捶了围巾一拳，以前因为舍不得，都没怎么用力打过他，今天是真的气急了。
围巾捡起伞，笑眯眯地说：“是，我是麻烦鬼。哥哥随意打，打到消气为止。”
季明灵真的很想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自己离开，再也不想管他了。
可是他狠不下心，只能继续厌弃自己。
刚才被生理反应吓到停止思考，季明灵一时半会儿还很难平静下来，对于梦魇和失踪女孩的事情完全没有头绪。
脑子里一团乱麻，他靠在树边休息。
围巾举着伞安静地等他。
“哥哥，你说这地方也不怎么大，加上异能限制，亡魂兽跑不了多远，应该不会去海上或者其他岛屿吧？”
“【梦魇】没那么容易被拦住，它本来就不是实体，来去自由。”
“可是它还绑架了一个学生，如果外面发现及时，将这片区域彻底封禁了呢？人出不去，它舍得放弃猎物，自己逃走吗？”
围巾的话启发了他。
【梦魇】很久没有被召唤出来过，现在肯定是非常虚弱的状态，有贪念旺盛的卫星在手，它不可能一直忍着不进食，早晚会露出破绽。
如果是他，会躲在那种地方？
围巾突然撤回了咒语，雨水不再被隔断，倾泻而下。
他将伞偏向季明灵，自己淋了个透。
“你会感冒的！”季明灵抓着伞柄往回推。
围巾摇摇头，说：“没事，先别动。我好像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季明灵皱起眉，紧盯着围巾，不知道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是这场雨，”围巾抖落手心的水珠，眼神一暗，语气急促起来，“哥哥，把脸擦干净。”
他早该发现的，为什么那滴雨正好落在季明灵嘴边。
在他渴求的位置。
“晚了。”亡魂兽嘲笑着。
一道白影撕破了雨幕，冲他们袭来。
围巾下意识去护季明灵，他踏出一大步，却什么都没抓住。
季明灵就这么消失在了面前。
阴森的气息腾空而上，死亡的镰刀紧紧勾住了他的咽喉。
“欺骗者，把你的恐惧都交给我吧。”
一瞬，他看见漫天火光，一只濒死的凤凰坠入深海之中。
在神迹隐没的年代，回顾前世今生，他记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有那些未完成的使命。
“郭清祈，你这个骗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季明灵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但他知道，这只是梦魇的伎俩。
它想让他害怕。
他早就将过去的本我割裂出去，以新的身份自居，妄图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戴上假面的一刻，他就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后悔吗？”
“其实我已经不会再怕什么了，哪怕季明灵不肯跟我说话，成天躲着我不见也没关系。只要他好好的，继续活下去，我就知足。”
他轻轻抚摸着失去光泽的羽毛，整理干净，这才慢慢地抱起凤凰，将它格外珍惜地搂在怀里。
“梦魇，在我这里你得不到什么，就别白费功夫了。快放我出去，我要找他。”
亡魂兽不甘心地凑过来，嗅了嗅，移动空调一样追着他送冷气。
他往光的地方大步跑起来，迫不及待要挣脱梦魇回到现实。
“我费尽心思地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去跟那种人混日子的吗？！”
突然脚上似有千斤重，他回头，看见一双灰蒙蒙的瞳孔。
“妈妈，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你走出这个家一步试试！”
无数监视眼飞跃过来，嘶声念着他最不爱听的数字。
“你们根本不是一类人，别白日做梦了！转学手续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
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的时刻，他以为不会有人再来救他。
其实还是会害怕，少年时期和心爱的人分开，遗憾无法抹去。有很多话，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季明灵。
过去没机会，现在依旧无法以真实的面貌，和人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