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周四不上班(不寒之冬)

现在应该是冰封阶段，暂时不会引入什么新的漏洞。
他悠哉悠哉地调整衣服的大小，裤脚明显变短，风一路过就微感凉意。手腕上的发圈仿佛缩了水，勒出了印子，他却舍不得摘掉。
就算没有刻意调用，体内的力量还是在不断壮大，看来还需要慢慢适应。
“找到了。”是严飓的声音。
一行人快步过去，严飓拦住最先到达的邓赏月，让他先退后一点，保持距离。
“这边只有三个人的脚印。”
“谢天谢地。”围巾拍拍胸口。
“那还剩一个人哪里去了？”
“这得问他们队长了，为什么要故意挖这么大一个陷阱，就为了拖住我们。”严飓封住证据，转身看向最后方的人。
榨菜难以置信地回头：“什么？是队长……”
卫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同他们遥遥相对，脚踩在礁石上，阴恻恻地咧嘴一笑：“果然小瞧你了，这么快就发现，可真不给我面子啊。”
“反派都是这么站的吗？”围巾默默记动作。
“我看你们还能笑到什么时候，出来吧，【梦魇】。”卫星打了个响指，表情愈发扭曲。
众人大惊失色。
榨菜哆嗦地问：“是你带进来的漏洞？”
“那个东西，不是早就被救援队镇压了吗？’”
【梦魇】也叫亡魂兽，摄取亡魂生前最恐惧的梦境，体态如雾气，缥缈无踪，常人几乎无法抵抗其攻击。它曾经是正常的巨兽，主人战死后便进入了癫狂状态。
被【梦魇】附体后，异能者会陷入沉睡，不断循环噩梦，直到精神崩溃而死。
监听的时候，严飓并没有获取这一关键信息。本以为卫星只是想独占得分，这才使诈让队友都掉入陷阱。这种程度已足够自私无情，却没料到他还掌控了战斗力最高的亡魂兽。
看来卫星刚才只是假意示弱，好让大家放松警惕。发现捕梦网的试探之后，他故意避重就轻，传递错误信息，让严飓以为他的坏心眼只有一层简单的表面。
“严飓，你该不会真以为有了点进步，就可以打败我了？差距还大着呢，先不提受过的教育，单说家庭背景这一方面，我就比你有资本。”
卫星拿出小刀划开手臂，鲜血滴落在焦黑色的地上。
“都快点往后撤！”看着他的动作，严飓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卫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轻轻晃了晃，贪婪地注视里面的液体。
“这亡魂兽召唤起来比较麻烦，一定要用血引诱，所以我才找了班里基因好的那几个。这帮废物，这会儿总算有用武之地了。”他恶毒地说着，脸色煞白，眼神里满是恨意。
“赏月，带大家先走，我有风遁。”
知道此刻必须抓紧时间，邓赏月没有犹豫，凝神聚力，召出霸天掌。
“严飓，你也快点过来！”走之前，邓赏月第一次不怎么客气地吼道。
“我知道，放心。”
围巾趴在熊背上打了个哈欠：“至于吗你俩，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那家伙又不一定能成功，几滴血就想召唤【梦魇】，搞笑呢。”
邓赏月焦心地盯着严飓的方向，可惜霸天掌速度太快，树林逐渐遮掩住了视野。
“不行，我要去陪他！”
“你安稳坐着吧。”围巾按住他，滑了下去。
脚刚落地就被震得一晃，他念声糟，甩开臂膀疾跑起来。
“围巾！”邓赏月在后面大喊。
季围巾拼尽全力，将一直藏在心里的注意事项说了出来，统统强制塞进邓赏月脑中，以命令执行。
“这里是死循环空间，往尽头走，马上会重新抵达我们进场的地方，看到海豚就能找到出口！不要让季明灵进来。”

第30章 梦魇
“不许我进去？他以为自己是老大吗。”听完邓赏月的转述，季明灵很想立刻把围巾揪出来揍一顿。
严飓也是，实在太胡来了，别人躲都来不及的亡魂兽，偏要留下来犯傻！
邓赏月忍着伤痛，吃力地说：“老师，里面真挺危险的，你最好不要去。如果实在要去，一定要把我带上。”他腿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是刚才不小心摔倒留下的，现在稍微动一下就生疼。
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却还在忧心困在系统里的朋友。
季明灵利落地给他包扎伤口，摇摇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自己也有数，不用担心，会把他们都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六中的老师过来领走了榨菜，顺便问季明灵是否需要帮助。
这位女士就是上午和别人夸过他的人，看起来挺和善，应该可以托付，季明灵谢过她，大步往评委那边走去。
一接近，监视眼就察觉到杀气一般，聚集起来，形成一道屏障。
那些人还在气定神闲地坐着，让工作人员修复屏幕，完全没有救人的意思。
“你们有完没完？现在我的学生有危险，赶紧重启这个鬼系统，让我进去！”
“请随队人员遵守规定！不要扰乱赛场秩序！”
季明灵拍开聒噪的监视眼，愤愤地踏上评委席。
“你们应该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评委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前辈，威严端正惯了，但也确实听闻过季明灵的事迹，有些忌惮。
“季明灵，我劝你放尊重点！我们自有安排，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这一帮冷血动物，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交涉，才能获得权限，进入系统。
茶盏归位，发出清脆的一声。
“什么事这么热闹？”刚才去了一趟洗手间的主评委问道。
季明灵回头，差点一脚踩空。
“原来是季同学，你还是这么有个性。”主评委捻着胡须，微微一笑。
“高、高老师？您怎么会在……”
看到他惊讶的表情，主评委笑得更开心了：“是不是没想到，我还健在？”
“不是的。”
季明灵顿时变成了乖顺的羊羔，上学时的惯性实在难以消除。当年他总和郭清祈一起挨训，前不久在梦里也是，做了错事，炸毁一栋教学楼，气得高主任七窍生烟，以至于现在他见了这老头，心里就不安。
只不过高主任好像变了很多，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嗓门也小了不少。要知道，以前主任在校门口骂迟到的人，哪怕远在操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季，你想进入通道？”不愧是教龄高的老教师，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
“是的。”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的学生最终都会平安回来。监视眼可以保证全程监督内场情况，只要在致命一击发生之前重启系统，就可以避免事故发生。可我们这些外面的人不一样，中途闯入是不会受到系统保护的。”
在季明灵看来，监视眼一点都不靠谱，这些人说得再好听，都不能让他真正安心。
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他不愿意坐以待毙，失去救人的机会。
“我可以做到。”他坚定地说。
“那就去吧。”
高主任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摘下脖子上挂着的钥匙，交到季明灵手中。
旁边的人还想劝阻：“主评委……”
“你们继续看好里面的情况，”高主任背过身，语气不容置喙，“小季，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别让我失望。”
对视的一瞬间，他在老头子的眼里看到了很多前所未见的色彩。有认可，也有长辈特有的温柔关怀。
“谢谢您。”
季明灵跳下高台，直奔入口。
另一边。
围巾拉着严飓躲进树洞，用气声问：“那家伙应该没有收服别的亡魂兽吧？”
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卫星没能成功召唤【梦魇】，但变得更加疯魔，正在掘地三尺，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应该没有了，他们家再怎么溺爱孩子也做不到同时供养两只。”
严飓垂下眼帘。
进考场后无法与外界通讯，他们太老实，没有像七中的人那样偷偷携带设备，只能躲在这里拖延时间。
“联系不到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围巾喃喃自语。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是想，七中的人都疯了吧？不就是个比赛，至于这么豁出命来。“
管理局有什么好，个个都恨不得削尖脑袋把别人挤掉。
虽然他们同为参赛选手，但也只是为了取得胜利，改变外界对一中的偏见。
严飓盘起腿，淡淡道：“卫星这么拼，不仅是为了进管理局，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我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啊？！你怎么现在才说。”围巾震惊。
“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和那个女人早就没关系了。”
“你母亲……对你不好？”
“没什么印象，我很小的时候异能就出了问题，爸爸也早逝了，她过得很艰难，于是选择离开，改嫁给一个管理局的高层，重新开始生活，生下了卫星。”
围巾叹了口气：“怪不得那家伙总针对你。”
严飓望着外面，神色平静：“刚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很生气，恨我妈，想问她为什么抛弃我。明明只要接受治疗，就可以慢慢恢复，为什么她不能等等我？后来，校长耐心地开导我，给我看了妈妈以前的成就，我就不再怪她了。
“她是个很自信的人，作为当时顶尖的异能者，一直被寄予厚望，后来和我爸在一起，满心欢喜地期待以后养育出同样优秀的孩子，我却让他们失望了。她应该走，那时候她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不该耗费时间去守着一个残次品。”
“严飓，你才不是什么残次品，你很强了，比很多人都要厉害。”
严飓却一点都自信不起来，他觉得，围巾这是在安慰自己而已。
“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我也有完整的家就好了。前年和卫星交手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击中他的要害，可是听到那些话之后，我就迟疑了。不管我胜利或者失败，都没有可以分享心情的家人。而他呢，无论怎么样，只要他回到家，就是可以得到安慰的孩子，妈妈会帮他准备可口的饭菜，抱着他说没关系……这些是我永远没法拥有的。”
围巾坐起来，点点他的脑袋。
“大傻子，你也有啊，一中不算你的家吗？你有季哥、邓赏月和捕梦网，大家都会陪着你。再看看那家伙，他只有两个不懂教育孩子的笨蛋大人，他能这么狂，还不都是靠家里。比起你，他才是差远了的那一个！”
“也是。”严飓吸了吸鼻子。
“酷哥不能哭，不酷了啊。”
“都说了不要给我立奇奇怪怪的人设。”
围巾笑起来，拉着他继续躲好。
“你这个风盾还挺牢靠，到现在了都没被发现。”
突然，一张阴气很重的脸出现在洞口。
“找到了。”卫星简明扼要地宣布。
围巾：“……”
严飓一甩手，狂风将卫星吹开一段距离。
趁着空当儿，他赶紧拉起围巾：“跑！”
“今天我这嘴是反向开了光吗？”
“要追上来了，别说话。”
围巾也召唤出焰火，和严飓的风刃贴在一起抵挡卫星的血咒。
对战的时候，严飓的脸不慎被划伤，一滴血低落在隐藏的阵眼之上。
“不好。”
围巾心里一凉，看着地面轰然裂开。
【梦魇】的气息幽幽散开，沉睡许久的它甫一唤醒，就拥有了恐怖的战斗力。
卫星完全开心不起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凭什么……他的血就可以？”
逃命要紧，围巾和严飓一起乘着风浪向尽头赶路。
他大声嘱咐道：“现在什么都不能想，【梦魇】只要捕获到强烈的情感，就会马上发动攻击的！”
“嗯。”严飓捏紧了鼻子，点点头。
就快到了，他们闭着眼往前一冲，却没能成功穿过，看不见的障碍物将围巾用力击退。
“怎么回事？”严飓慌张地接住他。
“完蛋，系统好像彻底坏掉了。”
后方的卫星正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救命啊！别碰我！”
由于他心里有太多贪婪扭曲的想法，站那儿不动就等于一个活靶子。
【梦魇】苏醒后，第一个抓的就是他。
“我让你出来是杀他们的！蠢货！”他挣扎着，手却只能穿过缥缈的烟雾。
意识愈发混沌，卫星跌入了自己一手酿成的惨剧，逐渐没了声息。
围巾看向严飓：“这种人，还要救吗？”
“虽然他无药可救，但是我们现在也出不去了。”
他们对视一眼，往回走。
“咦。”
迈了几步发现自己居然向上飘了起来，围巾蹬着腿，感觉衣领后面被叼住了。
他生气地喊：“谁在拦着老子？”
“是你老子我。”季明灵投去死亡凝视，冷冷地开口。

围巾长高后冲劲更大了，扑得季明灵后退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季明灵都没来得及看到男孩的正脸，就被火红色的头发扎了一脖子。不禁想到老家养的大型犬，围巾和它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一学期没回去过，那么一开门，必定会受到狗狗的热情欢迎。不过，眼下他怀里这只，可比家里的那个要壮硕很多。
还没长到一米八的少年时代，季明灵勉强抱得动大狗，现在经过一番磨炼，他能抗能打，但要接住腾空起飞的围巾，还挺吃劲。
“不是说了危险，让你在外面待着的吗？”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围巾还是有些着急。
季明灵尝试着丢下这个沉甸甸的秤砣，有些愠怒地说：“怎么，我为什么不能来？平时我让你不要做什么，你听我的话了吗？”
围巾嘴上责怪，身体还是很诚实，没心没肺地黏着季明灵，讲起甜言蜜语：“只要是哥哥吩咐的事，我不都做到了嘛？这一下午我可配合了，不信你问队长……”
“嗯，我可以证明。”严飓抛着手里的录音设备，挑了挑眉。
看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围巾赶紧撒开手，用眼神阻止严飓告状。
根本没有和严飓求证的必要，季明灵才不信围巾会全程老老实实地配合队长行动，肯定还背着他说了不少脏话，现在又装起乖来。
顷刻间，整个空间归于沉寂。梦魇察觉到他的闯入，带着卫星暂时躲了起来，罪孽却依旧无法被平静的假象所掩盖。
“哥哥，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这就出去了？你们刚才不是还打算去救人。”季明灵瞥他一眼。
“没有，那是我乱说的，”围巾晃着尾巴，百依百顺地作答，“我听哥哥的，哥哥让我走，我就马上出去绝不耽搁。”
就算天天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严飓还是难以适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皱起眉说：“要走就赶紧走。”
“你怎么不走？”围巾问他。
天色暗淡，乌云逐渐占据上空。少年沉默不语，琥珀色的瞳孔里有团雾气，随着光线减弱，深处也变得模糊起来，看不透其中的想法。
“严飓，在想什么？”季明灵看出他的纠结，也出声询问。
“我再怎么讨厌那个家伙，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妈妈失去她的儿子。”
围巾很想敲敲这个傻孩子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
“可你也是她的孩子啊！”
“我……已经不算了，妈妈现在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卫星。”严飓低下头，转身要走。
季明灵画出传送阵，说：“那个小白眼狼死不掉的，你不用浪费时间去就他。回去吧，邓赏月还在等你。”
听到朋友的名字，严飓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真正重要的人在外面，他都受伤了，还想进来陪你，可别让人家再担心了。”季明灵拽着他的连衣帽，将人带到阵前，推了严飓的后背一把。
“那您怎么办？”严飓紧抓着门框，不放心地问。
“我当然是要去捉梦魇归案啊，管理局给的赏金那么高，不赚白不赚。”
“围巾呢，他怎么不走？”
季明灵只让他离开，却没有赶围巾，严飓不免又有些心理失衡。
“哥哥需要我陪啊。”男孩叉腰，理直气壮道。
“那你们快点。”严飓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季明灵等了几秒，确保严飓顺利抵达，才将门消除。
“哥哥，你居然愿意留我下来！看来我在你心里真的比严飓重要，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围巾十分感动，张口就是一篇感谢致辞。
“并不是。”季明灵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他的施法。
“……”
“你根本就出不去，所以我才没有让你跟严飓一起走。不管是终点还是起点，或者传送阵，你都无法通过，刚才不就知道了？”季明灵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