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紧要关头,谭既来居然忍不住想笑。
原因是强森一号右手手握电击棍,左手拿着的,却是个国产榔头。
金属柄底贴着一个光面的红色标签,扬起来的时候刚好落入谭既来眼里——“章小泉”。
这画风就很奇特……
跟好莱乌巨制不太一样啊……
你们的雷神之锤呢?
过不了安检是吧?
新锤子村口五金店临时买的吧……
电击棍发出“啪啪”声,震得谭既来心口发麻。
下一秒,漆黑的棍子吐着电光冲着李则安胸口捅去。
他身后的某位从小到大从来没打过架的知识分子,此刻呼吸都不会了。
好在会打架的那位身手利落,旋身轻松闪开,强森一号扑了个空。
他恼怒地用力贯下榔头,换来李则安刀锋一转。
凛冽的清光破空,谭既来看见那把精钢长刀擦着强森的手腕划过。
血飙了一地。
谭既来呲着牙。
草,他们真玩命!
强森一号捂着手腕嚎叫,这功夫另外两个“强森”上来,手里都握着15-20厘米的匕首。
左边的“强森”云淡风轻瞄了李则安身后面如土色的那位,就把那位吓得直往后躲。
此时四个人呈“Y”型分布,三角形结构保持戒备的姿势,彼此都在等待时机。
盛夏酷暑的风轻轻卷来,带的周围草丛树叶哗啦啦作响。
一片枯黄的叶子悠悠落下,很不巧的挡住李则安右眼。
强森二号抓住时机一刀贯下,李则安的长刀闻声而动,“当”得一声短兵相接。
这时候强森三号拿匕首横向一挥,照着李则安咽喉刺去。
谭既来都快吓傻了。
幸好,李则安另一手握着的刀鞘抬起,精准地让匕首入鞘。
强森三号捅了个寂寞,只能撤手拔刀,换了个角度攻击。
强森二号也改变了招式,与三号默契夹击。
这下三个人彻底乱斗,打在一起。
好多次,二号和三号手里锋利的刀刃擦着李则安要害处飞过,招招惊险万分。
再近半厘米,李则安肯定见血。
谭既来手扒着树干,焦急地看着胶着的战况。
论身手利落程度肯定是李则安稍胜一筹,可是这俩块头太大了,一波接一波袭来。
在绝对力量面前,李则安被逼的往后退了数步,离谭既来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他找准时机,长刀一挥把两个小巨人逼退两步,自己极速后撤,把谭既来蹬出三米。
“跑!”他喊。
谭既来狂奔二十米。
拉开安全距离,他停住脚步回望。
不止李则安被围攻,另外一边寸头男和短发女也被五个人同时夹击,狼狈不堪。
刨除掉被李则安割断手腕丧失战斗力的强森一号,眼下他们三对七。
谭既来握紧右手手腕。
那里一层一层的白色,是李则安给他扎的绷带。
打架他肯定是不成,就算能打也不敢,万一失手伤了人,犯法啊……
但是他这么逃走,是不是也不合适……
天色已黑。
不知天高地厚的猫藤不知道什么时候慢吞吞顺着他的脚腕缠了上来。
谭既来抿了抿嘴唇,心一横。
那边李则安他们个个挂彩,虽然对面黑衣人也倒下一两个。
双方好几次长刀和匕首都被打落,后期全靠自己捡装备。
短发女的刀被那个满脸黄胡子的壮汉劈手夺过。
她抢不回来,被刀锋逼的连连后撤,就要一脚从山头上摔下去时,突然背后飞过来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子,越过她砸向大块头的脸。
大块头敏捷得很,一刀下去石子被拨到一旁。
短发女借这半秒扑上去肉搏,一通密集的拳脚混战,她成功夺回自己的刀,附身切断大块头的跟腱。
大块头惨叫一声摔倒,抱着腿哀嚎。
短发女抬头,寻找石头的来源。
谭既来站在远处,看着大块头的下场,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看着就他妈的疼……
另一边,寸头男和李则安背靠背,对战四个人,有些招架不住。
李则安稍微好一点,但是寸头男的灰色制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每道口子下面的皮肉都绽开,正往外渗血。
就在他即将被小山般的老外一刀剁头的时候,天上传来几声怪叫,然后瞬间扑下来一道黑影,尖喙穿透老外的钢盔扎下去。
那老外眼角眦裂,张大嘴巴,没发出任何声音,“扑通”跪倒在地。
“我去!”寸头男捡了条命,推开老外手脚麻利地爬起来。
“快跑!”谭既来大喊,“乌鸦要来了!”
“你把它们招来的!”
“对啊!”
“我勒个去真有你的!”寸头男一脸兴奋。
漫天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下来。
这下两拨人都没心情对打。
受伤后失去活动能力的黑衣老外成了活靶子,呼号着谭既来听不懂的话,手朝着他们的伙伴拼命摇摆。
他们的同伴还算义气,挡在他们身前,抵御乌鸦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但随着乌鸦们攻势越来越凌厉,每个人保护自己尚且费劲,更别说还要保护别人。
一伙人内部很快纠缠不清,开始谩骂扯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既来借鸟~
突然想起开文还没撒过花,恰好今天一切顺利心情美美,今晚有小惊喜掉落嗷~~
李则安三人加上谭既来就团结多了。
虽然也备受乌鸦侵袭,但是他们一来有经验,二来聚在一起团结对外,同心同步与那伙黑衣人拉开距离。
几分钟后,他们在乌鸦攻击的掩护下,成功逃出这个山头。
乌鸦们大致分了两拨,一拨攻击那伙老外,一拨追击他们。
在与黑衣老外拉开足够的距离后,他们故技重施,如昨夜般“呼啦啦”诱杀眼冒红光的乌鸦。
有山头的倒霉蛋们分担,这回不到两分钟,乌鸦就被消杀干净。
几人往山谷外撤退。
站在山谷口,谭既来回望那个小山头。
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一层乌鸦扑腾着翅膀,一遍遍往地面俯冲。
这其实算好事,起码说明还有人活着。
谭既来垂下眼睛,长这么大,这是第一回,他或直接或间接地伤人。
再抬起眼皮时,李则安正看着他。
“快走。”明明在催他快点离开,但语气温和,更像是安抚。
谭既来点头,外加扯出一个惨淡的笑聊作回应。
四个人继续往森林深处逃窜。
他们体能是真的不错,与黑衣人械斗少说半小时,撤退的速度分毫不减。
而旁边养尊观战的谭既来,跟着爬坡下山一个小时后,累呲了。
“大哥们!”他一手叉腰一手扶树,喘着粗气喊,“跑的够远了吧,咱们休息休息成吗……”
不成他也跟不上了……
三人停住脚步,对视几眼,又叽里咕噜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寸头男表态:“成!”
话音刚落,谭既来瘫倒在树下。
寸头男嗤笑一声,但其实,他也快到极限了。
除了谭既来,这三人多多少少带伤。
他们在深夜里褪去制服,上药包扎。
谭既来看不了这种血肉模糊的场面,把头别过去。
寸头男觑他一眼:“小姐。”
谭既来这次没忍:“老炮儿。”
寸头男伸在包里拿药的手停住:“你丫说谁!”
谭既来听他声音凶狠,怂了。
林子里安静,人的一呼一吸都听得分明。
三人都很能忍疼,没一个人叫喊。
但是通过他们偶尔紊乱的气息,还是能感觉到并不好受。
寸头男撕开酒精棉片,轻轻帮同伴处理伤口周围。
酒精味儿弥漫开来的时候,他手下的人猝然加重鼻息。
谭既来耳朵灵敏地捕捉到那丝气息,忍不住回头,看到李则安后背肩胛骨处有一道四五公分的利落口子。
皮肉绽开,一片猩红,但幸亏血已经止了。
谭既来呼吸停滞,胸口发闷。
感觉好疼。
夜色里,李则安双腿盘坐在树下。
他紧闭双眼,额头布满细密的汗,但是脊背依旧昂然挺拔。
谭既来看不下去,眼神从他伤口挪开,无意间扫过他裸着的上半身。
肩宽腰细,胸挺臂长,肌肉线条清晰,却又不会太壮,整个人不胖不瘦,秾纤适度,一切都刚刚好。
身材真棒。
健身房里找不出几个这么完美的。
他喉结滚动一下,思考自己得怎么练才能练成这样?
“为什么,你看他,再一次?”短发女又操着她英文语序的塑料汉语提问。
李则安闻言睁开眼睛,抬头正对上谭既来直勾勾的眼神。
谭既来脸登时红了,眼神乱窜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随便看看。”
说话完谭既来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这个随便看合适吗?
李则安脸色也涨红,低头跟寸头男叽咕几句英语,然后寸头男手里的动作加快。
包扎完了之后,寸头男睨了谭既来一眼。
谭既来又把标志性的笑挂脸上,立马百毒不侵。
三人休整完毕,穿好衣服。
虽然皮肉见血,但都没伤到要害,已经是万幸。
李则安跟同伴叽咕几句鸟语,寸头男和短发女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谭既来,最后纷纷点头。
旁边谭既来一头雾水。
他426分过的四级,听力更是惨不忍睹的101分。
就这还有不少水分,全靠开挂蒙来的。
他是真的听不懂。
最后三人达成一致,排成一排面对谭既来。
李则安清了清嗓子,认真叫他:“谭既来。”
谭既来耳朵一动。
片刻,他发出一个疑问词:“嗯?”
李则安说:“我们很感激你方才救我们的举动。”
啊这……
从昨晚到现在,很难说谁救了谁吧?
“为了表达感谢,我们决定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啊这这……
谭既来实在没忍住:“这感谢有点潦草吧?”
李则安嘴角微微上翘,清亮的黑眸里盛满了笑意。
寸头男干脆噗嗤一声笑出声。
只有短发女摸不着头脑:“潦草,甚么草?”
谭既来扶额,外国人学中文也不简单啊……
“我姓李,李则安,”李则安伸出右手,认真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谭既来搭手过去,触碰到李则安掌心传来的体温,拽:“奈斯兔密特优兔。”
对面三人笑崩了。
“怎么了?”谭既来不开心,他从来没嘲笑过短发女的口音。
当然,主要是不敢。
但这是第一回,他看见李则安露齿笑。
淡然沉静了二十四小时的脸一旦笑起来,竟然这么迷人。
眼睛弯弯的,嘴巴弯弯的,谭既来看着他的笑脸,呼吸都放轻了。
他噙着笑轻轻摇头:“没什么……”
寸头男在一旁粗暴地打断:“哈哈哈哈说实话你的英语老子听不懂哈哈哈哈。”
“不至于吧,”谭既来冷哼,“那是你水平不行。”
“老子一abc……”寸头男说了一半,截住话头,“对对对,没你地道。”
他说完,晃了两下脖子,看着谭既来的眼神发光:“我叫谭斌。”
谭既来一挑眉,兴奋起来:“你姓……”
寸头男笑着,吊儿郎当点头:“本家!”
谭姓算是个小姓,他长这么大没碰到几个姓谭的。
谭既来也忍不住笑了:“我去,我跟你们也太有缘分了吧。”
跟谭斌撞姓,跟李则安……
要不说他倒霉,跟着孟桐来湘西研究蛊虫……
冥冥中自有定数啊!
他跟谭斌握过手,短发女字正腔圆说:“我是左伊。”
这句话她说的顺溜程度,可以比肩小学生“I am fine thank you and you”。
谭既来忍着笑陪她练中文:“你好,左伊,晚上吃了吗?”
左伊拧巴着脸摇头:“你呢,他急了?”
谭既来:“哈?谁急了?”
“你。”
“我不急。”
“就是你,急了。”
谭既来:???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了自己的中文水平。
旁边谭斌都快笑疯了。
他抽着嘴角:“他急了,听懂了吗?”
“懂了又没完全懂。”
“那是她在叫你的名字。”
“……”
“他急了”好容易把国粹吞回去:“左伊,我叫谭既来,我不急。”
左伊脸通红,憋了半天:“谈起来!”
谭既来:“……”
谈啥啊,跟谁谈?
左伊自己说完都不好意思了,尬笑着摇头。
她操着她的塑料普通话问:“太难了,英文名,有没有?”
谭既来麻木摇头。
“你随便起一个,”谭斌嗓门响亮,“别为难她,她真记不住,回头叫你几把也是有可能的。”
“我哪儿知道什么英文名,”谭既来抓脑袋,“Sam?”
谭斌吐槽:“也太老土了,我舅老爷都不叫Sam。”
谭既来:“那你说我叫什么?”
谭斌:“你叫……”
他眼珠上翻认真思考。
默默在旁笑了半天的李则安忽然说:“Jerome.”
“Jerome?”谭斌皱眉,“为啥?”
“跟他本名发音像。”
“好!”
谭既来本人亲自盖章。
两秒后,他挑眉:“啥来着?”
三人笑,短发女念了一遍:“Jerome.”
行吧,反正比“急了”、“起来”强多了,随她去。
今夜的气氛被左伊的口音冲的活泼极了。
她一讲话,谭斌和谭既来就相视而笑,然后换来左姑娘一通鸟语,谭既来盲猜她是在输出他国国粹。
李则安又扯了一段绷带,缠在他的右手手腕,藏住那个奇怪的红绳。
谭既来根本没心思理会,任由他摆弄。
缠好之后,众人开饭。
这次李则安不但分了他压缩饼干和水,谭斌甚至掏出一盒午餐肉,众人分而食之。
谭既来眼冒贼光,跟没见过肉一样,一口扫光。
咽下去后,他又后悔没仔细品品,眼巴巴盯着其他人细嚼慢咽。
李则安看他一眼,把自己那块分他一半。
“这多不合适?”
谭既来嘿嘿两声,厚着脸皮接受。
他不跟肉肉过不去。
谭斌见状,十分嫌弃地“嘁”了一声。
左伊叽咕几句,不知道是替他解释还是跟风吐槽。
谭既来管不了那么多,先满足嘴巴再说……
吃完饭,左伊又想去摆弄那些电子设备,被李则安制止。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谭斌听了两句,给“文盲”友情翻译:“他们很有可能通过卫星定位了我们。”
谭既来“啊”了一声:“他们也入侵了孟老师的网络?”
谭斌脸色一黑,谭既来反应过来,这话好像说的太露骨了。
谭斌很快“哼”了一声:“我们有我们的原因。”
谭既来在心里“呸”,啥原因也不能这么干啊,这侵犯隐私权好吧……
再说孟桐那边也是,怎么跟个筛子似的,谁都能监控他。
大概是李则安分析地有道理,左伊没有再去弄雷达。
天色又晚,四个人准备休息。
今夜换谭斌值夜班。
左伊选了棵大树靠着。
谭既来跟着李则安,两个人分享同一棵。
左伊见状,又问:“为甚么,你们,在一起了?”
谭既来捂脸,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您佬不懂别乱说成不成?
李则安脸色也不太美妙,谭斌“嘁”了一声,好心解围:“他就是喜欢粘着老李。”
这解释……好像朝着更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按道理,谭斌不至于不懂这话啥意思。
谭既来挠头:“我就是觉得……有安全感。”
李则安不睬他,调整姿势闭上眼睛安睡。
左伊尤在困惑。
谭斌“嘁”。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红包都发啦,但是jj吞了一批回复,乌鱼子。
本章字数刚好是3344,加内容提要排列组合就是“你们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大吉大利,祝贺新人!
谭既来伸懒腰,嗡嗡咕哝:“辛苦您。”
“为人民服务,”谭斌叹气,指了指旁边,“那边有条小溪,可以洗漱。”
“好嘞。”谭既来浑身又酸又硬,心道这靠着树睡就是不舒服。
他站起身,身边空荡荡。
谭斌扫他一眼,解释道:“老李去那边洗漱了。”
谭既来眨巴两下眼:“跟我说干嘛?”
谭斌嗤笑一声,没答。
左伊已经回来了,她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条黄色毛巾,随手一扯利落地撕成两半:“Jerome,这个,送你。”
谭既来双手接过,十分感谢。
他过去的时候,遥遥看见李则安近乎全身赤·裸地在擦洗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