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力量的忌惮。”
“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个体的力量却是十分有限的，这是残忍的事实。然而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面对无休无止的欲望，忌惮、恐慌，与另一个词——”
“嫉妒，我并不喜欢把这个词放在年轻的孩子们身上，但这也是事实。这些暗色调的情绪会将一些鱼的理智逐渐带偏，从而产生弗雷那天的行为。”
顿了顿，长师道：
“如果不做出改变，或做些别的事情，这样的状况以后恐怕只会越来越多，陆明，对于一个专注于做自己事情的鱼来说，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陆明：“我明白，长师。”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长师继续道：“你没有错，只是需要在恰当的时间收敛自己的光芒，我们争取低调一些，少获得一些无用的眼光，这样才相对来说能换取一个更加安静的环境，做你自己的事。你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在我说这些之前，你一定也有想过这些。”
陆明点点头。
“总而言之，你的异能上限很高。我不希望你被一些无谓的、来自外界的暗色调情绪所干扰。”
长师眉头松开了几许，“你是个如此天赋异禀又品质纯洁的孩子，我能明白为何冢鲸与海神会选择你——不要辜负大家的希望，好好提升自己。”
陆明微笑道：“长师今日的话我一定谨记于心。”
“嗯。”长师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眼睛看向别处，沉吟了一会儿，“另外，你觉得科罗也最近状态怎么样？”
陆明道：“实话说，不怎么样，长师。”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想可能是没休息好吧。”陆明沉默了一下，摸了摸头道，“长师也知道，他今天几乎一直在睡觉。”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我正在试图和他多接触，也许过几日就知道具体的情况，长师。到时有需要的话我再跟您说。”
长师看了陆明一阵，没说话，半晌才道：
“我把你和科罗也安排成同桌，也确实有这个打算。”
“科罗也这孩子因为身体缺陷，总是独来独往，性格孤僻。虽然他还算信任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去问偶尔也会告诉我，但总体来说，这孩子太封闭自我了。”
“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我最担心的就是班上这样的学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太易碎了，需要比旁鱼更多的看护和关爱，这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当我对你的性格资料进行了解后，”长师再一次抬起眼帘看他，“我就产生了把你们安排在一起的念头。”
“陆明，你和很多学生不一样，你身上的那种力量是根本不局限于异能的，还有许多处于更高维度的力量，那是你获得世俗一切的最底层资本，我认为。”
长师的一席话指向已经很明显了——
他希望陆明和科罗也打好关系，并把科罗也从泥泞中带出来。
也很显然，对于陆明刚才“科罗也只是没休息好”的回答，他感到不够满意。
陆明当然知道这点，然而他其实撒了谎，因为他暂时还不能说实话。
科罗也那种状态，显然不可能只是休息不足那么简单。
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清楚科罗也本鱼对于“告诉长师”的意愿，所以才给出了那个答案，看似二愣子，实则有打算。
他继续装傻充愣道：
“我明白了，长师。以后我都会带科罗也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伊特：“……”
长师：“……”
谢谢，很有道理，但你重点好像奇妙地走偏了？
话到这种程度上，长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摆摆手道：
“行了，我真得回去带那俩小鱼崽子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先走了。”
陆明伊特连忙：“长师再见。”
“再见。”
长师从工厂离开不久后，两鱼也因鱼卫进一步的驱赶离开了。
“接下来怎么办？”
伊特有些头疼地把光屏关了，眼睛迷茫地望了会儿前方，又迷茫的看了眼陆明：
“没有铺路原料，拿到的路权也只能暂时搁缓了。”
陆明“唔”了声：“没关系。”
然后低头打开光脑，打开了卡多里的联接光屏。
伊特：“？”
“既然工作到了卡点无论如何也推不动，那我们就欢乐一刻吧！”
伊特：“……”
只见陆明笑盈盈地哼着歌儿，戳下了联接按钮，没应几声光屏上便出现了卡多里的脸。
“上午好我亲爱的弟弟！几日不见如几日不见，你还是这么天真无邪可爱乐天，表哥我能看见你这样真是太开心了！”
“天真无邪可爱乐天”的卡多里一脸黑线：
“……上次见面还是十多天以前，亏你还能记得起我来，回圣约尔海第二天才记起我来，我亲爱的表哥。”
卡多里特意把“亲爱的表哥”五个字咬重了，陆明先是一愣，然后噗的一声笑了：
“哎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在埋怨我没及时带你去理发，对不对？其实我一直都记着这件事的，也知道你很期待，只不过……”
卡多里冷冷道：“我没有。”
陆明：“那表哥带你去理发？就现在？”
“……”卡多里似有动摇，动了动嘴唇。
陆明：“不花生活费，费用表哥全包！”
卡多里：“地址在哪？”
一旁伊特：“……”
“好嘞好嘞，位置发你光脑上了记得接收一下。立刻出门啊……”
陆明得逞地笑，肩膀碰了碰伊特的，一脸“哄孩子还是我在行”。
伊特看他切断了联接，这才啼笑皆非道：“你确实很会哄孩子，陆明，说不定以后哄殿下也是一套一套的。”
陆明还沉浸在自我满意中，下意识闭眼美美道：“那是……”
“嗯？？？”
“……什么殿下，伊特，你在说什么？”
伊特似笑非笑道：“难道不是吗？这几次往来你和殿下相处都不错，我看你们……”
“没有没有没有……”
陆明矢口否认，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前夜殿下在树下靠近自己的模样，一时脸有点热：
“我跟殿下还只是合作往来，呃，虽然是有婚约，但我们本虫确实只是合作……”
这话总感觉不对劲，说到后面连陆明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
伊特看着这位年轻雄鱼脸上一片不自然的红，不由得一笑，也不再揶揄他，只道：
“那好吧，那这样说——你这么会哄孩子，以后一定不会像我们的长师那样，为一群鱼崽子头疼。相反，你一定会是个很好的雄父，陆明。”
陆明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不只是脸红了，连着脖子也发红。
只是这回他还算可以坦然地接过话题：“哈哈，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两眼发光道：
“伊特，这么说起来，以后我要是有虫崽子了，只要他们愿意，我第一时间让他们认你作干雄父，怎么样？”
圣约尔的世界没有干爹一说，伊特反应了好久：“干雄父……那是什么？”
陆明想了想：“就和结拜兄弟差不多，只不过结拜的是父子关系。”
伊特明白了，有些欣喜：“真的吗？”
“真的。”陆明笑道，“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
谁知还没说完，光屏就弹出了联接请求，陆明一接通，卡多里的声音轰然而来：
“陆明，我都到了，你特么的鱼还在哪里！？”
陆明鱼躯一震，一拉伊特就跑：
“来了来了来了！！！”
理发师鱼摸着卡多里的头, 就像在挑当季最好的大西瓜，“啪啪”拍了两下：
“你这头长得真不错啊。”
一旁陆明满意看着自家表弟饱满的后脑勺：“是吧，tony老师, 我也这么觉得。”
理发鱼：“陆公子，我不叫tony老师, 我叫托尼，叫我托尼老师。”
卡多里：“……”
“陆明。”
他的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透过镜子反光看向自己那正一脸姨母笑的表哥：
“我还以为你带我到机器理发自助店选个头型自助理发，一鱼分钟就完事了……可你怎么挑了家鱼工理发店！？”
陆明微笑：“哎,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我亲爱的表弟？”
“在这样科技盛行的年代, 连发型都是机子来一摁一变，跟换装游戏似的，毫无感情, 毫无体验感——”
“你看这种手工理发, 多复古？多怀旧？多精致又充满了鱼情味儿？还能让理发老师根据你的需求实时定制，多酷啊！”
卡多里反驳：“拉倒吧，自助理发的机子里不也能手工DIY定制，模型一直做到自己满意为止, 直接复制到自己头上, 还快, 还便宜……”
“这么酷！？”陆明星星眼差点怼到他脸上，毫无立场一把拉起卡多里, “走，哥立刻带你换个地方……”
“你们俩都给我坐好了。”
理发师拿起一把剪刀，纤纤玉手在其上滑弄起来, 眼神危险：
“来了都是客，乖, 好好坐下我来剪。”
面对此情此景，陆明咽喉一滚，抓住卡多里的手猛地一松，立刻又坐回去了。
卡多里：“……”
“没事，哥下次再带你去自助理发店剪。”
“呵呵。”
理发鱼满意拎起卡多里脑后的黄毛辫子看了看，似乎觉得有点棘手，皱起眉头道：
“头型万里挑一，但头发有点稀疏，发质受损也很严重，唔，让我想想……我们该怎么给这位年轻朝气的小雄鱼修剪烫染，让他看起来容光焕发又魅力大增呢？”
卡多里抽了一下嘴角：“我……”
“我知道！”
“……”
陆明侧放鱼尾，波浪金发侧放肩头，修长有力的双臂抱住椅背，肌肉线条紧实漂亮，惹得店里顾客看了害羞不看又难受，一时间店内隐隐躁动。
然而这条宛如天鱼下凡的主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理发镜中的表弟，像是为了弥补愧疚，思考出了一套合理的理发方案。
“剃个板寸吧！”
他说，“清爽，干干净净的多好看，栗子头也行啊！”
理发师和卡多里几乎同时：
“可以。”
“不行！”
两鱼互相看了一眼，卡多里道：“那种呆板的发型肯定不适合我！”
理发师道：“小伙子，这可是今年圣约尔海最流行的发型。鱼网上的那个大主播知道吗？她最近也换成了这发型，好评无数喔……”
“不得不说，你表哥——陆公子不愧是陆公子，时尚灵敏度也是一等一的棒呢~”
陆明谦虚：“哎，低调低调。”
“……真的假的？”卡多里半信半疑瞥了他俩一眼，“那行吧，那就板寸。”
陆明肉眼可见的高兴，立刻补充道：“那好，那颜色就染黑吧！”
理发师表情一下就从“赞许”缓缓变成了一个：？
“黑色？”他皱眉嫌恶道，“这种笨拙又过于奇葩的颜色，你确定？”
卡多里也有些疑惑地看了陆明一眼。
圣约尔星天生黑发的鱼几乎没有，而这种过于暗色调的颜色本身也不讨鱼喜欢。
相比起暗色调沉闷的颜色，他们更喜欢灵动轻盈、能让鱼眼前一亮的鲜艳颜色，什么大红什么草绿，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因此在圣约尔海，人类所谓的“非主流”，在这里就是“主流”。
然而陆明此时还是坚持道：“就黑色，我确定。”
“红色吧。”理发师却道。
陆明：“？”
卡多里摸着下巴，有在考虑。
理发师：“粉色？”
陆明：“黑色！”
卡多里有些动摇了。
“再不济绿色也行啊？”理发师正经道，”这可是今年最……”
“不行！”陆明转头看卡多里，“我亲爱的表弟，你不会打算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吧？”
卡多里：“有待考虑。”
“……”
“陆公子，你要尊重他的想法~”理发师乘胜追击，“来吧，卡多里小公子，最终染成什么颜色，还是要看你~”
陆明紧张地看向卡多里。
卡多里也看向他，两鱼这么对视一阵，卡多里有点好笑，啼笑皆非道：
“……那就听我哥的吧，染黑色。”
陆明一个激动差点儿弹起来：“我的好弟弟！”
理发师无可奈何愁眉苦脸：“行吧卡多里小公子，你可不要后……”
谁知他还没说完，理发店门就被砰的一声打开了。
众鱼闻声看去——
“丹尼娅？”
“姐？”
“哎呀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丹尼娅小姐也来我们这儿理发啦？”
然而丹尼娅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咕噜咕噜冒泡的液体，进门谁也没理，开口就道：
“伊特，伊特在哪里！？”
声音中气十足，一旁正在光脑上阅读的伊特一惊，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了，偏首道：
“……丹尼娅？嗯？你怎么来了？”
然而当他视线下移，落在丹尼娅手中那碗幽绿冒泡的液体上，瞬间明白了。
他关掉光脑，走上前道：“丹尼娅，说了不用……”
“哎烫烫烫烫烫……”
丹尼娅却饶过他，不由分说把那碗液体往等候区桌子上一放，抹了把额头道：
“快涂上吧，我刚做好马不停蹄送过来的，不然你那伤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好！”
“伤？”陆明眉头一皱，“伊特，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丹尼娅分别看了他俩一眼，抱手嗔怪道：
“你俩今早去圣米洛尔，一个比一个急，一个被珊瑚割了落下一道血口子，一个游在前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真是服了你们。”
原来是今天早上。
陆明下意识想看看伊特伤口的情况，却忽然眉头一皱，心生疑问——
他们都是拥有治愈异能的人鱼，既然只是道珊瑚划破的口子，怎么不会自我愈合，反而还要使用这种看上去十分诡异奇怪的液体？
谁料伊特沉默了几秒，像是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轻声说了句“以后告诉你”，转而乖乖坐下道：
“那就谢谢你了，丹尼娅。”
“跟我说什么谢？”
丹尼娅直接掀起伊特衣服后角，露出后背一道狰狞的伤，开始上药：
“你下次可千万注意，别再这么稀里糊涂的受伤，那才万事大吉了。”
“伊特你也是，好歹给陆明说说，让他发动治愈异能帮你先治疗也行啊。”
卡多里朝伊特的方向无奈看了一眼，回头对理发师道，“快剪吧，剪完快速染完走了。”
无法理解黑发的理发师遂开始痛心疾首地剪发染发。
只有陆明还处于不解中。
什么“让他发动治愈异能”？
伊特自己发动异能难道还会没有效果？
这时伊特也罕见摸了摸后脑勺，对上陆明视线，安抚性地笑了笑说：
“不用担心，就是一点小伤……”
丹尼娅也注意到了陆明的凝视，敷衍一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快去盯着卡多里怎么捣腾头发，你们俩在这儿对视，我多不自在。”
陆明哈哈一笑，这才收回目光，接着看卡多里理发了。
十多鱼分钟后。
“OW！”
理发师托尼尖叫一声，惊讶地捂住嘴：
“我亲爱的海神，这效果，这效果……”
“我没想过居然能这么好！”
此时此刻，卡多里面对镜子，也不可避免的沉默了。
眼前的自己完全变了个模样。
正如陆明所说的，干净，清爽。
甚至竟然透出了一股帅气，连曾经那种轻浮羸弱毛头小子的气质也瞬间一去不复返，神奇得很。
他张了张嘴，看着后面笑眼欣慰的陆明，没说话。
理发鱼激动得把店里所有伙计都叫来欣赏了一遍，并扬言称“这绝对是圣约尔海近一年来最完美的艺术作品”，两眼泪汪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