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约两炷香的,天色将白,洛云升来到小屋前,刚要伸手推门,系统就跳了出来。
“宿主,里面有人!”
“对方呼吸节奏变了,应该是发现你了!”
系统虽然能探测到里面有人,但因为隔着门板,无法探知对方是否有敌意。
洛云升犹豫片刻,由推改敲,轻敲三下,顿了一秒做好躲避的准备退开一些,方才清了清嗓,“是我。”
门板应声而开,洛云升略一挑眉,保险起见没有进去。
他不会死,此处也没旁人监视,就算受伤也能用系统瞬息治愈,不至于危及生命,因此,方才那句只是一次试探。
对方开了门,就是认出他的身份,但此前他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此的消息,于是眼下这状况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里面的人见洛云升不进去,只得自己出来。
一见竟是老熟人了。
“刘公公。”洛云升心中惊讶,面上分毫没有显露出情绪,刘公公如今依旧在李皇后的雍华宫,此番前来想必是为了替李皇后传消息,“有事尽管说,我会斟酌着办。”
见洛云升神色淡然,刘公公眸中闪过一丝感激与敬佩,如今宫中风云四起,靖安王府看得也紧,消息虽说递了进去,却没有回信,皇后命他来此等候,若是洛云升不来他便要提头回去见皇后了。
消息没有回应,刘公公本以为自己这次难逃一死,却没想到洛云升竟奇迹般地出现了。
想起自己要传达的消息,刘公公藏在袖子里的手一抖,恭敬却声音发抖:“王妃,皇后娘娘来让我来给您递个消息。”
“今日围猎南方的口子有虎狼突入,王爷疼爱王妃,若王妃愿……”刘公公喉结上下滑动,见洛云升还是冷静淡然,才吸口气说:“若愿以身饲虎,王爷想必能受些折损。”
“呵,”洛云升简直气笑。
李云苓是真敢真傲慢啊。
寻求“合作”还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真不知道上辈子是怎么和容渊斗到后面的。一瞬之间,洛云升都忍不住想要怀疑容渊的宫斗水平。
本来想看看李云苓这边有没有什么适合以“合作”为名利用的,现在好了,压根不必考虑。
对方根本没打算把他当人,只想他当牛马。
但这些话断不能和刘公公讲。
从荷包里抓出一把小金豆给刘公公,洛云升面色不改,只说:“明白了。”
刘公公点头,虽然什么都不明白,但消息已经递到,贵人们究竟做不做,要做的话又做到哪个程度就与他无关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刘公公告辞,景衡从树上跳下来,狠瞪了一眼皇后行宫在的位置:“李云苓,王爷迟早要她好看!”
听见有人想要谋害容渊, 景衡霎时紧张起来,“王妃,我立刻去禀报王爷。”
“等等, ”洛云升拦了他一下,“刘公公的消息没递到我手里,若不是刚好发现这个小屋, 今日也得不到这个消息。”
“你也去查查, 是谁截了消息。”消息被截不是小事, 但洛云升的安全远重于此, 将人送回偏殿才去料理这两件事。
看城下来,秋猎正式开始,得知南方的口子会有虎狼突入, 容渊在声声表扬中断然拒绝了大臣们上场狩猎的请求, 转头就回了洛云升那边。
消息被截让他心中起了波澜,总觉得有什么事已经超出了掌控。
洛云升也与容渊有相同的担忧。
两人碰面, 洛云升已穿好猎装,“陪我在山上溜达看看吧,若真有事要冲着我们来,不会因为躲在殿里就能躲过。”
“现在也查不清为什么刘公公的消息没到你我手中,满漫山遍野走走总比困在殿中选择多。”
想起洛云升恐怖的锁敌能力, 容渊猜到他是想主动寻敌, 考虑片刻答应下来:“你能探查到多大范围内的人迹活动?”
“大约6里(3公里),想要分辨对方是否有敌意只能在2里以内。”
真是个方便且强大的能力。
“李皇后丝毫没有‘诚意’, 南边的口子我们就不去了, 没有任由他拿捏的道理。”洛云升转身向北, 往容麟所在的方向看去。
“容麟那边……”
洛云升还是担心容麟那边会生事端,在主角位置扭转之前, 这个世界到底是围着容麟转,现在容麟还处于发育期,他们这两个“反派”成功给他了几次难看的行为非常符合“反派”的设定,因此天道没有作出反应。
但秋猎本身就是容麟和洛雅晴第一次大冲突的剧情点,现在女主角被他放到了公主府,这个剧情直接无法展开,不知道天道会不会想要“修复”剧情。
毕竟容麟还是身负龙气的天选之子,不盯着他实在难以心安。
瞧着洛云升皱起的眉头,容渊福至心灵,“放心,嘉悦公主府那边我一直让人盯着,洛雅晴和嘉悦相处得很好,稷山之行不会有她。”
“好吧。”洛云升呼出口气,“那就当散散心吧,随处跑跑,好不容易出门,总想那些有的没的空气都污浊了。”
山水自然,稷山红枫艳丽,景色人间一绝,因为一个容麟失去这样的美景未免太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他们现在也已占了许多先机,就算遇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被打个措手不及。
随机应变吧。
景衡牵来马,洛云升脚踩马镫上马,背好弓箭、别好匕首,看向容渊:“稷山哪里景色最好?”
容渊也上了马,拉着缰绳驱使他的汗血宝马跟在洛云升体格矫健的白马后面,四下环顾一圈指了个方向:“那边有枫林溪水,景色宜人,我马上有钓具,还可以钓鱼。”
“或者你想打猎也行,秋膘肥厚,弄两只兔子轻而易举。”
“这么多玩儿处,那……”洛云升一笑,清早微黄的阳光打在眼角,斜斜一束,刚巧落在很受某人惦记的小痣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我全都要。”
常在边疆打仗的人对狩猎不会陌生,容渊带着洛云升跑出两三里,翻身下马掏了林子里的兔子窝。
灰兔子肥肥壮壮,抱在怀里暖融融一团。
托着暖热的兔子,兔子一个劲往他脖子上爬,几番挣扎无法挣脱,索性窝在洛云升怀里不动了。
洛云升不习惯和小动物这么亲近,但讲道理,杀兔子对他来说也很困难,于是只能抱着兔子跟着容渊走到小溪边。
这人已经打窝下饵,握着削尖的树枝扎鱼了。
动作娴熟到洛云升觉得容渊去当山顶洞人的话应该也能顺利存活。
不到十分钟,容渊已经扎了两条河鱼,狩猎对他没有任何难度,以至洛云升从旁看着竟然生出了“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感受到渴望的目光,容渊拿着叉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洛云升,“试试?”
一瞬的忧郁洛云升脑海里经历了不知多少斗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把握的事情就不做,不做就不会暴露自己的愚蠢,不会输,不会遭人嘲笑。
哪怕知道容渊不会嘲笑自己,二十六年养成的习惯也已经根深蒂固。
抱着兔子捡回两条鱼,洛云升招呼容渊:“就我们俩吃不了这么多,过来,我生火给你烤烤衣服裤子。”这就是古代社会封闭的坏处了,洛云升想,要是换作现代他肯定让容渊脱到只剩个叉裤再去扎鱼。
但古代社会,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容渊整整齐齐下去,湿/着半身回来。
不过当事人神色如常,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洛云升也不好说什么,捡些枯枝落叶堆好,搭出个临时的灶台,拿出火折子点火。
橘红的火光无声摇摆,白日看不太出来,但暖意顺着胸口一路攀到脸颊,驱散了初秋的点点寒意。
容渊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抽出绑在小腿肚的匕首对洛云升伸出手。
洛云升:“?”
“兔子呀,这么可爱的小兔子,”话到一半,容渊脸上已经有了笑意,看洛云升逐渐反应过来,才道:“肯定很嫩吧?”
一时无语凝噎,洛云升顿了几秒终于笑出声——这家伙,又在说自己“太善良”。
洛云升没好气地瞪容渊一眼,毫不留恋地把怀里的兔子扔他手上,也摸出匕首,毫不留情地给鱼开膛破肚,刮鳞片,手法娴熟,宛若大厨。
这下,轮到容渊惊讶了。
“没想到,我们家鬼神大人还会料理鱼货。”容渊处理兔子,把兔毛皮剥取下来,想着这兔子还是不够肥,回去这一身柔软的皮子只够给洛云升做一副耳套,嘴上却是不停。
洛云升三两下处理好鱼,串好上火炙烤,火焰和鱼皮撞在一起噼啪乱响,洛云升才说:“我上辈子也只是个普通人,每天从睁眼干活到闭眼,还要为了仪式感努力料理自己的生活,户外野炊不练成熟手会被人笑的。”
说的话人舌灿莲花一个故事说得半真半假,好在听的那个大抵也知道眼前人像个蚌壳,追问难得真言,因而也没有追究真假的意思,只露出个看不懂的笑,手起刀落,把兔肉连皮带骨砍成均匀大小,也串成串,架到火上去。
火焰灼灼,洛云升坐在厚厚的落叶上托着腮帮,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整个人难得松弛——不是那种为了自我表现硬装出来松弛,而是另一种柔软蓬松的感觉,无害乃至有些无辜。
容渊坐在一旁看他,时不时翻一下烤串,但大多专注还是投在洛云升身上。
他喜欢那个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团,笑起来迷人又危险的鬼神,也喜欢这个对着火焰发呆的洛云升。
好像这人无论露出怎样的一面,对他都有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真是……让人迷醉,迷醉之中又觉危险。
容渊的理智时时刻刻警告他不要被这副漂亮的皮囊迷惑,但理智像溪水,哗哗往下落。
“不是发懵的时候……”盯着火焰看久了眼神失焦,柴火忽地‘噼啪’一响,洛云升回过神来喃喃自语,容渊趁机靠得更近,夸他:“你真好看。”
面对容渊这种毫不含蓄的夸奖,洛云升难免心脏跳快几分,长久以来缺乏的夸奖好像短短几个月里就由容渊全部补足了,虽然都是肤浅地夸他好看。
但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呢?
反正洛云升有点难以抵抗,暗自窃喜,耳根也有一点点红,但现在可以狡辩,说是火烤的。
当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种种表现如果在现代是要被狠狠打上“傲娇”标签,然后扔到不亲嘴一百下不让出来的同人惩罚屋的,依旧嘴硬:“看火,要烤焦了。”
容渊已然寻得了与洛云升的相处之道,任由他后退逃跑,翻转烤串,“外皮全要焦了里面才会熟,我们这炉子做得太糙,这七八串能有两串能入口,今日这野游便成了。”
洛云升:“?!”
大概是质疑的目光太强烈,容渊“啧”一声,拿起一串鱼肉剃下一块看起来有些焦了的部分,剖开给洛云升看。
外焦里红,很明显就是吃不了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洛云升不理解,现代人感觉受到了很多层面的冲击,第一次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知识碎成了渣渣,捡都捡不起来。
虽然洛云升自觉是个比较硬核的现代人,而且追完了荒野求生还爱好观看美食栏目,但不能指望现代人真有什么野外生存经验,毕竟上辈子出门野营烧的也不是枯枝败叶,而是流水线出来的机制炭。
还自带烤炉。
现在这样烟熏火燎的,肉焦而不熟也不能怪肉,主要是客观条件太差。
否则人为什么不幕天席地非要建房盖屋才能越过越好?
“因为火不均匀,烤出来就只能这样。”
“野趣嘛,就是潦草了些。”终于从洛云升脸上看见无语又无奈的表情,容渊兀自笑道:“随便吃点儿,咱们下午回殿里,我烧银丝碳给你弄点儿好的。”
洛云升白他一眼,剖开已经彻底焦了的兔肉,弄出那一点点似乎能吃的部分尝了一口,神色莫测地噎住,好一会儿才回应容渊:“暴殄天物啊。”
这话大抵意思是心疼兔子,也舍不得碳。
第52章
“饱餐一顿”后, 洛云升主动熄灭了柴火堆,从挂在马匹上的包裹里翻出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容渊。
衣服拿到手上,容渊又为洛云升神秘莫测的能力折服——他怎么想着要多带一套衣服?是已经看到了下水捉鱼的未来吗?
摸不清洛云升的底细, 容渊索性不想开始换衣服,谁知换到一半,忽有压低的人声传来:“你今天休想再逃了去!我会对你好的, 你不信也得信!”
容渊立时收了衣衫搂住洛云升的肩膀, 洛云升也立刻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系统已然预警:“宿主是主角容麟啊!!!”
果然在剧情日就一定会触发剧情, 结合那句“我会对你好的”有那么一瞬间洛云升感觉今天的好心情都喂了狗。
容麟会对谁说这句话?
猜都不必猜,只有洛雅晴。
洛云升一瞬苦笑,果然无论是带在身边还是放在公主府, 都会被容麟纠缠上。
洛云升能认出容麟, 容渊更不用说,他几乎瞬间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容麟, 无名鬼火瞬间上头——这人渣玩意儿,都送到嘉悦那里去了都拦不住把人偷出来!
但容渊虽是重生,却不知道今天是传说中的“剧情日”,因此对洛雅晴出现在这稷山感到了一丝违和。
嘉悦虽是公主,但上辈子到最后她手里掌握着一支军队, 实力不容小觑——他这个妹妹可没有看上去那么温柔可欺, 她答应了看管洛雅晴,洛雅晴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瞬息之间, 洛云升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步, 容渊拉住他指了指身旁的参树。
“这么过去很容易被发现, 从树上看视野要好很多,你能不能……”
洛云升福至心灵, “我会读唇术,看得清。”系统立刻打开实时翻译系统,准备帮宿主翻译唇语!
它其实也很震惊的,女主到底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山上被容麟缠上的啊!真是令系统头疼又害怕!
主系统应该已经狠狠抑制天道了才对!
做下决定,容渊揽住洛云升三两下将人悄无声息地带到高树上,视野里出现两个身影,一男一女,九成九就是容麟和洛雅晴。
“尽量控制住情绪,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再下去救人。”容渊压低声音,洛云升也早就冷静下来。
他有系统帮忙,还能搞不定一个容麟吗?
更何况洛雅晴也是女主,她也有主角光环,不可能轻易出事,剧情初期最多就是备受纠缠,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你别再追着我!”
“我一定能找到哥哥的,我……我哥哥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洛雅晴一路小跑,神色慌张,却在快要跑到他们这个方向的时候忽然转向,洛云升下意识觉得古怪,耳朵贴着耳朵的翻译一顿,容渊也皱起眉头来。
容麟这次也是一个人追在后面,并未带亲卫,他像志在必得的猎手,不远不近坠在洛雅晴身后,态度轻慢,根本没把洛雅晴的话听在耳朵里。
“你哥哥自己都要雌伏在男人身下,他又怎么保护你呢?”
“晴儿,洛云升护不住你的,他现在还能忍受容渊,可等过个几年容渊需要孩子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想办法了。”
“你们是亲生的兄妹,把你送给容渊生下孩子对他来说是最优解,兄妹共侍一夫,你也不想过这种丢人的日子吧?”
“晴儿,你跟我回去,等过两年我那个体弱多病的正妻病死,我立时将你扶正,到时候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三皇妃,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天下除了我,没有人能给你更高的尊荣,晴儿,相信我,别跑了好吗?我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爱你。”
“我会对你好的!”
容麟深情表白,在场听见的人除了他以外,都觉得肉麻且恶心。
洛云升和容渊自不必说,感觉快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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