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寺言:“我不怕,我连麻醉剂都不怕,我怕这儿?”
陆胥白:“………”
余寺言又活动了下脖颈,走近一步:“陆教授!昨天我和你正卿卿我我,突然被针管袭击了,你不要告诉我是蚊子哈!”
陆胥白后腿半步:“………”
余寺言再逼进一步,“还是说这非洲猛蚊能把人叮晕了。”
陆胥白再次后退,余寺言再进一步,
陆胥白再退半步,已经退无可退。
余寺言伸出一根手指,踮起脚尖抬起陆胥白的下颌,“陆美人,你有什么话要给大爷解释下么?嗯?”
陆胥白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给他的背顺毛,“对不起,言言,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我昨天本想把你送回去的。”
余寺言一把挣脱陆胥白的手,愤怒道:“陆胥白!你特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病么?劳资为了早点的过来陪你,十天的戏愣是五天拍完了。零下十几度的冰水,说跳就跳,当时脑子里只有想着,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可以早点见到陆胥白了。一周的广告我让雪梨姐求这求哪两天拍完,我不允许自己到一丁点儿错,因为错了就要NG,NG一分钟,就会让我迟一分钟见到你!”
“为了你,我在这短短的十几天就获得了圈内卷模的称号,各家经纪公司都以我为标的卷起来了,你特麽就把我打晕送走?”
陆胥白:“?……”
本来陆胥白听着他说又是赶戏份又是跳湖,心疼得不行,可听着听着这人好像由控诉变成了自夸,又忍不住想笑。
陆胥白憋笑憋得一脸抽搐,看着余寺言有些泛红的眼眶又不敢笑。
“你觉得我很搞笑?”余寺言恶狠狠的问。
陆胥白:“不敢不敢!不搞笑。”
余寺言:“那我怎么看到你的眼睛是弯的?”
陆胥白:“没有没有,我是遇到你之后变弯的。”
“……”余寺言:“呸!臭流氓!”
陆胥白再次把人揉进怀里,亲吻了上去。
余寺言含糊不清喊:“你不要以为这么亲两下就完事儿了…劳资…”
陆胥白咬着他的耳垂,轻声密语:“那做吧!”
余寺言:“……”
臭不要脸!
多少个日夜的思念犹如外边的荒茫无际的黄沙,狂风吹起的沙尘或裹或卷,总有一种方式将你带上高空,当干燥的大地遇上久违的甘霖,生机会让整个苍穹都为之狂欢!
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车上,余寺言穿了件深V黑T,外面还套了件陆胥白的白色衬衣,从穿衣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陆教授强制给他套上的,陆胥白穿着同款白衬衣,只是他们两个一个把扣子当装饰品,一个把扣子系到了顶。
饶是这样,范小初还是窥见了教授脖颈处半遮挡的红紫,余寺言就更不用说了,在国内聚光灯下他都不慎在意,更别说在这广袤的陌生国度,简直是放飞自我。
范小初看着他俩,看着看着自己的耳朵尖又红了。
余寺言:“……”
本就比较活泼的几个外国人,一直在和陆胥白交流,余寺言听不懂,可范小初听懂了,他们交流的中心一直围绕着余寺言。
其实一路走来,大家的心情都比较沉重,特别是从两位队友染病到离世,触不及防的天人永隔,虽然算不上至亲至爱,但生为同类,带给人心灵上的撞击是很强烈的。
没有绝对的信仰,是坚持不下去。
余寺言的到来,就像为他们在秋色的颓色中增加了带走生机的绿。
“和你很配哦!White。”黑人医生朝陆胥白说,他和陆胥白关系略比其他人亲切些。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余寺言,余寺言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对于这种目光,他很习惯。
可以说他从小就是个移动的焦点,他好像永远的光芒万丈。
我要是能走他一半的自信张扬,是不是也会拥有自己的幸福,范小初艳羡的想,他看余寺言的眼神越来越沉重。
范小初像是听到了自己无规律的心跳声,他把视线挪到余寺言旁边的的陆胥白身上,他们两个就像副画一样镶在这充满铁锈味的旧军用车厢内。
艰辛而又浪漫。
奇怪的是,教授脖子上的红痕怎么又多出了一条,范小初眨了眨眼,他想要甩点贴在头皮的轰鸣,最后却在这无限的循环中,听见余寺言喊道:“嗳!嗳!范同学?范小初!……”
世界戛然而止……
第80章 除夕
余寺言一把接住了即将落地的范小初, 他们坐在一辆改造的军用车,各种肤色的医生们面对面排排坐。,一时间竟没有人反应过来。
“给我!”
陆胥白走近,迅速接过余寺言手中的范小初, 余寺言有些吃味的睨着陆胥白紧张的模样。
“你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 ”陆胥白说:“他怕是…感染了。”
见对方担忧的是自己, 余心情稍微松了些,他侧身让路,另外几名医生蜂拥而上。
“38.5℃, 已经发烧了。”其中一名白人医生拿着温度枪的手不停颤抖。
另一位戴着胶皮手套的棕人女医生上前翻开范小初的眼皮, “黏膜充血, 水肿,感染机率90%。”
“噢!我的老天爷!我们还继续往前走吗?”白人女医生问完, 捂住了本就被口罩遮住的嘴。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后, 白人女医生突然嚎啕大哭:“我们已经牺牲了两名医生,他们在米国是最优秀的医生, 最终却因为这颗心, 死于遥远他乡,呜呜…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前进吗?前进除了让我们现有的人陆续死亡外,能改变什么?”
“哦! Ada!不要这样, 宝贝,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身旁的白人医生不停劝慰。
一股寒冷的悲伤席卷了整个车厢, 所有人或大声或小声的哭了起来。
白人A医生和陆胥白一起抬放在车厢内的长条椅上,黑人医生拿来氧气瓶, 陆胥白将氧气罩给范小初戴上。
后者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张嘴想要说话, 白色的雾气立刻朦胧了整个氧气罩。
“别说话。”陆胥白说。
余寺言看出范小初的口型,分明是“老师”两个字。
“你会好起来的。”陆胥白又说。
范小初本就有些泛红的脸更红了,他的眼睛也红红的,不知是充血充的还是想哭。
“停车!停车!”Ada拍着车厢头,带着哭腔喊道。
车辆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上,停在这里,除了招来野兽之外他们可能会渴死或者饿死。
“Ada!Relax…我们先到有人的地方再做决定?在这不是死于病毒就是帝蝎。”陆胥白怔怔看着Ada,他的眼神那么的专注,直到此时,漆黑的眼眸里还是一片平静。
这个男人的冷静令人可怕,他们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这份可怕的冷静。
余寺言一直在观察着范小初,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病毒,夺走数以万计人的π病毒,在他印象中,这应该是在废土世界才会出现的场景,正在他身旁发生着,侵袭着他熟悉的人。
这种未知的恐惧带有摧毁性的力量,Ada还在啜泣,她的情绪感染着每一个人,另一位棕人女医生很快也加入有声哭泣的行里。
她双手掩着脸,浑身颤抖着,泪水顺着她的指缝留了下来,棕色男医生一直在抚摸她的头发,鼻尖也红红的,眼眶里全是泪水。
余寺言喉间像是堵着一把尖利的刀片,他有些不适的吞咽,无形的刀片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来回割锯他的喉管。
这种感觉是他拍任何一场戏都没有过的体验,余寺言想,如果现在来让他演末日片,他的演技可以封神了。
汽车缓缓前行,密闭的空间越来越闷热,车厢上有人为开的两扇小窗,也许是为了防止野兽,巴掌大的窗口,用铁棍横竖焊死,起到空气流通的作用已经很小了,这车上的人身份珍贵,军方想办法给他们在车上装了一把带有冷分的风扇,这会正吱吱呀呀的转动着沉重的扇叶。
窗外呼呼而过的热风宣誓着这里是非洲。和传言一样,早晚温度尚可,但到了中午,滚烫的空气会让你怀疑自己也会风干成埃及法老同款。
在这恶劣的环境中,陆胥白他们还得时刻监测着范小初的病情。
余寺言观察完车上每个人后,通过车厢上的小孔将视线转移到了车外,刺眼的阳光冲击着视网膜,远处的黄沙折射过来的光线几乎要将双眼灼伤。
他找出太阳镜,戴上,这次他看清楚了不远处几颗半死不活的矮树上挂着的一根橙得反光带子真正样貌。
那他妈是一条眼镜蛇!!!
余寺言嘶得一声缩回车箱,他把小窗户的玻璃窗拉了下来,车厢内顿时连热风都没有了。
白人B有些不满的看了眼余寺言,“空气,我们需要新鲜的空气。”他朝余寺言嚷道。
空气的燥热加上病毒的的恐惧,让他们几个MSF精神都绷到了极点,这时,不在乎礼仪,权威,或者情谊。
他们也是人,只想活下去。
陆胥白冷冷看了眼白人医生B,“请好好和他说话!”
医生B:“OK,OK,好的,我们需要氧气,哥们能把玻璃打开吗?”
陆胥白把话翻译给余寺言,余寺言惊魂未定:“外面有蛇。”
“蛇?是什么蛇?在哪儿?”白人女医生停止了哭泣,她怔怔的看了余寺言两秒后,毫无预兆的飞扑过来。
陆胥白蹙了蹙眉,一个箭步将余寺言护在自己身后。
白人女医生红肿的眼一下聚满了光,她朝窗外喊道:“阿斯克!那一定是阿斯克派来救赎我们的,派来救赎人类的,它会让我们死亡后再复活!停车!停车!让我过去,让我接受神的旨意,快点停车!!!”
她疯狂的拍打着车厢门,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呼喊着,她的精神状态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了。
一个病了,一个疯了。
众人有些无措的再次将视线看向陆胥白,后者小幅度的指了指医药箱最顶层,那里躺着半管金光色液体,医生B拿起昨天还剩下的麻醉剂直接对着女医生的右手臂。
自己昨天也是这么被放倒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这滋味了吧,女医生倒了后,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本来在哭泣的人暂时忘记了流泪,只有风扇在吱吱呀呀在不知疲惫地运转着。
不知过了多久,黑人医生开口:“非常感谢大家来到我的故乡,因为你们,让这些生活在绝望里的人看到了希望,可是……这几天,我一直在不停的询问我自己,我们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生了病的人还是照样的死亡,我们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对于死亡,我想我们一样充满了恐惧,请问,我们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他的唇因为干涸,有些裂开,他说的每一个字,余寺言都没有听懂,可从他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绝望和质疑。
棕色男医生回答了他,“我们的意义就在为他们带来希望。”
“希望之后还是绝望吗?”黑人医生反问。
他没有昨天带余寺言见陆胥白时那活泼的样子,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不,是绝望之后的希望!”陆胥白斩钉截铁回答:“Bill,不要质疑自己,没有人会责怪你。”
突然,“啪嗒”一声,老风扇的嘎吱声戛然而止,热空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闷热的药味、铁锈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
余寺言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没有病毒,也会中暑或者被这些气味给熏晕。
“艾达估计已经崩溃了,她需要人照顾,你们还没有感染的,带着她先回去,国际卫生署那边我去说。”陆胥白说。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中有情绪翻涌,但其中的雀跃是其他任何情绪都掩盖不了的,他们是精英,是战士,是权威,他们在打一场敌方在暗我方在明的战争。
但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思想会害怕的人,这个世界就是有这样的人在黑暗时刻砥砺前行,可谁又能在他们的黑暗时刻照亮他们脚底下的路呢?
“White!那么你呢?”有人问。
陆胥白:“我也是要回去的,可不是现在,我的学生感染了,你们知道的。”
他说完后,满眼愧意的看着余寺言,“麻烦你们帮我带他走,带去米国,有你们在,隔离期间会方便些,等隔离期满,再送他回国。”
“我不走!”余寺言说。
陆胥白:“?”
“你…听懂了?”陆胥白用汉语问余寺言。
余寺言:“我能看懂,陆胥白!你休想又把我赶走,不要让我恨你一辈子。”
“我们会帮你完成任务的,会照顾好你的爱人,可是,White,他是个成年人,你应该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为首的白人医生A说。
他应该是整支队伍里面最年长的医生,也是这次志愿的组织者,可遇到了事,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的看向陆胥白,想从他身上获取主意。
陆胥白满眼不舍盯着余寺言。
一秒,两秒
他伸手抚了抚余寺言额角的发。
三秒,四秒,五秒
余寺言就这么怔怔的对视着他,声音发颤道:“陆胥白……你打算再一次抛弃我吗?”
七秒,八秒,九秒
陆胥白还是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做出这个决定他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
余寺言:“只要你说让我走,我绝对会乖乖走,可是,你觉得我还能好好过下去吗?”
陆胥白:“抱歉,他还是跟着我一起,车一停,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余寺言倏地松了一口气,他深深地望着陆胥白,人生充满戏剧性,他的男主是主导着整部戏的发展。
“我也跟着White一起留下!”黑色的Bill笑着说。
他的男主还要客串别人的戏。
下午, 卡车到达他们的目得地——马里布镇。
这个地方比他们想象中好一点,但也真的是一个小点,只是穿越一百年和五十年的区别。马路上有人人鼻口绑着布条在走动,他们赤着脚, 不知是肤色还是服装的原因, 行走的人就像块移动的破旧抹布。
车门打开, 一群脏兮兮伴随着刺鼻的膻味的山羊迎面走来,其实有些羊的高度称不上小,可它们瘦得像羊排。
赶羊的小女孩鼻子上也挂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条。看样貌, 应该七八岁左右, 她瞪着大大的黑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余寺言, 好奇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女孩紧了紧手上的放羊鞭,眼神瞟过周围其他人时, 她下意识地把黑黢黢羊鞭子揣进了怀, 视线又落到了余寺言的脸上。
零散的羊群从他们面前走过,滴滴答答的脚步声和铃铛声混合在一起, 铃声是从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 余寺言顺着声音往羊群尽头看去。
终于看见了今天的第一双鞋——破旧不堪的男款运动鞋,不过和女孩这个难民风格还挺搭的。
呃!或许不应该称她为难民,至少她有羊和鞋还有铃铛, 余寺言想把自己行李箱里的鞋送给她,随即又反应过来, 会不合脚的。
“这里的贫穷会超乎你的想象, 同时他们脚掌的韧性也超乎你想象,不必难过。”陆胥白像是看穿余寺言的心思, 拉了拉他的手臂。
余寺言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的接受这个魔幻世界。
入眼所及之处脏和乱是主色调, 当地政府为其他几位医生换了一辆条件稍微好点的小巴车。
临近分别时,他们绕开陆胥白和Bill拥抱,余寺言和他们合了个影,又用手机把他们一一拍了下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却像是认识他们很久一般,泪眼朦胧的将人送走。
余寺言回头看见陆胥白显得有些淡的脸。
余寺言:“……”
陆胥白:“……”
当然,这是陆胥白一贯的作风,最大的情绪就是没有情绪。
Bill也在哭,本想从陆胥白那里找到共情,发现太难了。
视线在陆教授脸上扫过几圈后,果断投向眼眶红红的余寺言,他想要和后者抱头痛哭一顿,结果发现旁边那个没有共情的家伙,正在用冷漠的眼神警告着自己,最后还是作罢。
范小初住进了马里布镇上唯一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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