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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低头(樊小哙)


“所以你还想改变么?”
“我绝对不可以失去杀心。失去杀心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阿飞闭上眼,他回想起自己刚刚被绑到柳刀宗的那段时间,他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余都在偷偷练武功,他一点也不困,更不会疲倦,他才十八岁,什么都没有,没有这么好的长生刀,没有望尘莫及的头衔。他的仇人也同样不可一世。
现在一切都变了,时间异常可怕。时间比人要残忍可怕得多。
他睁开眼,忽然问风逐雪,“你喜欢开封吗?”
“就这样,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去过不少地方,最喜欢的就是开封。虽然总是下雨,天气阴蒙蒙的,但那里的人比王都有人情味。”
“我以为你因为我的缘故已经很讨厌那里了。”风逐雪很意外。
“你还需要多长时间治好我?”阿飞绕开这个话题。
风逐雪看出他的意图,“你想回开封看看?”
“马上就是元宵节,开封很热闹。”
“也不会耽误多少,王都离开封不远,我还需要几味药,可以带你去。”
“真的?”阿飞态度松动,眼里少了几分戒备。
“你低估了我的轻功。上来吧。”风逐雪拍拍自己的肩。
阿飞也不扭捏,他身上没什么力气,但精神不错,只是没彻底恢复,趴在风逐雪肩上的时候,风逐雪都感受不到多少重量。
赶到开封只花了两天一夜,元宵还没到,城里节日气氛一点也不少。
街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盯着他们看,大多看一眼就过去了。
阿飞撑起身体往右侧看,指着那边的摊贩,“好像七八年前我就看他在这里卖包子,当时他和我抱怨说没钱娶媳妇,没想到现在连女儿都这么大了。”
“他为什么要和你抱怨?”
“他只比我大三四岁,我总是一个人来光顾他的包子铺,一来二去就熟了。而且他这个人也很奇怪,别人白天卖包子,他晚上也卖,他以为我和他同病相怜都是光棍呢。我告诉他不用着急,我师父快三十了也没有娶妻,他说你师父一定是个老不死的怪东西。我不同意,我觉得你虽然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对我还是不错的。”
“刚把你带回去是不大喜欢你,后来还好。梁渡虽然差劲,但你娘很漂亮,你的眼睛长得像她,性格也像,和梁渡实在不一样。”
“我娘···”阿飞停顿了下,“我想不起来她的样子。我爹一直很厌恶我,偶尔还冒出几句我娘是祸害的论断··她在我非常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我身边,我们家没人愿意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她没有姓名,只有个代称,她是钦察汗国派来中原的细作,和摩罗教有过点交集,所以我见过她。后来这件事被梁渡发现,人就失踪了。一个细作当然也没什么人惦记,更不可能有人去找她的踪迹。”
阿飞握紧了他的肩膀,“怪不得我爹这么讨厌我。”
“他讨厌你是因为你和你娘太像,让他这么伟大的占卜师想起自己被背叛这件很不光彩的事。”
“他很伟大吗?为什么没有算到有你这种变数?”阿飞嘲讽地笑笑。
“正是因为梁渡算到这些,他知道最大的变数就是我,我的变数却源自你,他当然做出了不少事来化解这场灾祸,就是没敌得过天命,我还是找到了他。找到他很不容易,费了很大的功夫,他还留一手,把亡灵书的赌注压在你身上。”
“但这份武功是假的。”
“所以说他算得再好也没办法改变命运。这些都是注定的。”
阿飞不甘心道,“他当时托人告诉我,叫我不要找你复仇。要我放下一切。”
他们走到安静的街道上,人渐渐少了,声音清晰。
“梁渡几句好话就让你动摇了?他算准你不会放弃的。在我看来,他不过是想说点好话,希望你练成武功后把他从我的手里尽快救出去。”
“你不如不告诉我这些。除了让我觉得这世道如此的冷漠,人心也凉薄,让我更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阿飞叹息一声,他也想过这些,他不愿主动怀疑梁渡,当他杀死叶城时他说自己姓叶,父亲的仇与自己无关,那时对梁渡还有些许愧疚。
阿飞也会想起当初他去十月楼时梁渡看他那惶恐和担忧的眼神。他觉得父亲是喜欢也很关心他的,因为喜欢,所以唯恐他死在风逐雪手中,他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对自己这么差。尽管父亲对他那么不好,那一晚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有所释然,阿飞得知仇恨时无法抛下他,宁肯死斗也不屈服。可是事实往往比想象得面目全非。
“世道就是这样,人心也从来没有变过。是你变得更加现实。你真想保留你的杀心,就要看清楚江湖的真面目,这里人吃人,鬼吃鬼,侠义并不存在,没有权势的人要死,就像你娘,到死前连个名字都没有。没有武功的人更不该走进这里,要么异化为别人的傀儡,要么死在高手的刀下,我曾经企图离开这里,隐居的十年中只要我不露面,无数门派、无数人不间断地派杀手来杀我,我赢了又怎么样?我困在江湖,困在过去,根本没有出去过。没有你,迟早有一天积累的仇恨也多到让我送命。”
阿飞有时真讨厌风逐雪讲话直白,让自己没有能反驳的空间。
“照你的说法,我娘是被我爹害死了,可是我爹被你害得不成人形,我娘最无辜,讲道理,我是不是应该为了我娘原谅你的行径,让我爹自生自灭?但我也很无辜,想替自己报仇,不仅落了一身的伤痛,还废了一只手,最后要找仇人帮忙,我又该去质问谁?去恨谁,去恨我自己么?”
“我想过这个问题,越想越乱,后来我想明白,根本不该质问命运为什么这么喜欢捉弄,否则永远走不出去。最好的办法是战胜它,打败它,让它臣服在你脚下。”
风逐雪的话让阿飞紧握住手心的刀柄。阿飞伸出刀,斩钉截铁地在夜空中刺了一刀。这一刀很用力,尽管看起来轻飘飘的,寒风也没有为此停止吹拂。
他不想再把刀刺向自己,他刺向一个虚无的对象,没有流血和伤痕,但在他心中留下了不朽的痕迹。叶城死前说希望有他这样的儿子,而他在这一刻才真正想成为和叶城一样的人。
“谈了这么多大道理,我又渴又饿的。带我去山岳阁吃饭吧。”
“好。”
他们走出清冷的街巷,重新回到人群之中。每个人笑容满面,每个人都在等待春天。
卖包子的叫李维,一下就看见了阿飞,他虽然低低地趴着不怎么能看清脸,但觉得非常眼熟,阿飞是个难忘的人。
他叫住他们,试探地打量一番风逐雪,再问阿飞,“刚刚看到你就觉得很像熟人,一时死活想不起来,但是你一走近,诶呦这不就是阿飞嘛!一点都没变,你去哪儿了,你说你住山上,我成亲那天准备请你来的,但你很久都没有再出现,山上也只有空屋子,你去外地闯荡了?”
“是啊,是在外地。外地真不好混,受了不少伤,特地雇个长工伙计背我回来一趟。”阿飞边说边拍风逐雪,风逐雪朝李维一笑,默认的意思。
“哎,我说的吧,你心收不住,我早说你要是和我一起合伙卖包子,不说发财了,至少不会过得这么辛苦嘛。开封有什么不好呢,有吃有喝有山有水。”李维一股脑儿地问,“伤到腿了吗?多久能好?我认识个大夫很不错。”
“没多大事,就是点皮外伤,手没办法使劲。很快就好了。”
“哦哦,”李维推着妻子和玩闹的女儿过来,介绍她们给阿飞认识。妻子擦擦手朝阿飞和缓地笑,他女儿一直盯着风逐雪看,突然伸手去拨弄他身侧断水刀,“叔叔你一看就不怎么用刀吧,这个刀可以卖给我!我出十文!”
李维瞪大眼睛拉开她,“小孩子不懂事,别在意啊。”
风逐雪朝她笑,“十文可不够,至少十一文。”
女儿转头就找李维要钱,李维尴尬地把她哄回房读书。
阿飞没走,李维回来后又问,“你今年是不是快二十四了啊?还没娶妻?”
“没有,没忙到。”
“还在忙吗?不打算回来?”
“没办法回来。”
“那你坚持到现在确实不容易,想做的事情还很多,”李维想了想,“你记不记得,你十五六岁的时候愿望还很简单啊,和我说就是想带你师父下山来玩一趟。”
“我记得。十五六岁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在等待实现二十岁的愿望。”

“那看来你真的要干一番大事业了!不知道到那时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啊。”
“谁知道呢,只要我还活着,无论有没有干成大事业,一定会再来见你。”
“一言为定!”
李维和阿飞寒暄完,看着这个长工伙计脸色变了变,但最后也没多什么。这背着阿飞的人看起来不像干体力活的,眉眼冷峻,甚至有点忧郁,就像那种书读多了总是担心这个忧虑那个的样子,更不会露出下意识挂在嘴边的谄媚的笑。
他又看向阿飞,阿飞更是恍若未觉,他就不多事,目送他们走了。
本来就是要去吃饭,路线没有变化,风逐雪一直都知道山岳阁菜不错,就是没想过阿飞特意带他来一趟开封的用意。他想阿飞对他的人生做出了选择,于是在成为一个可怕的人前故地重游,回顾自己单纯无忧的过去。但这个卖包子的人突然出现了,横插一脚,风逐雪直接问阿飞,“你以前想带我下山么?”
“当然,好玩的东西很多,你在山上过得像和尚,我才多大,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日子。我还偷过你的去来赌坊转几圈,就是赌运一直不怎么样。”
“你那时请过我下山吗?都记不清了。”
“没有这个胆子。你不喜欢我问东问西,也讨厌我下山。”
“我一进开封城,看见别人过得平凡温馨,我却脱离不了杀人到死的生活,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就觉得无尽的厌烦和失败。看见你每次下山回来以后都特别开心,我就更不甘心,你又是个不肯认输的性格,我说多少话你都不会认真听,有段时间恨不得把你腿打断,和我一起在这种轮回中受苦。”
“你已经做到了。”阿飞的神情变得冷漠,“你还说过你的刀从不杀一个人两回。可是在我这里却没有成功验证。”
“太傲慢了总会吃亏。”
“不只是对武功,你对感情的理解也错得非常离谱。”
“你觉得你已经对感情看得很透彻,也经历过足够多的感情,可以来评判我了吗?”
谈到这里的时候,山岳阁近在眼前。风逐雪和掌柜要了一间包间。
阿飞缩在席垫边,像是在思考风逐雪的反问。
等到小厮离开,他才开口,
“我的经历让我虽然对感情有渴望,却很难相信爱,可是我也是人,还很年轻,我还没到可以抛弃一切感情的年纪,在去东瀛以前,我认为友情可以成为我一生中最不能缺少的情感。但是为得到北白川家的支持,我害死朋友的父亲,欺骗他,让他相信中原人并非都是如此狡诈,如此不讲情义。我发现友情也很脆弱,它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阿飞对自己深感失望。
“也不全是,韩小姐就愿意为了帮你可以付出生命。”
阿飞有些不知所措,“韩棠溪?她怎么了?”
“我和她不是朋友,她作为你的朋友,要救你,甘愿为我利用,喝下毒血得到预言结果,我才能在和白游的对峙中掌握先机。”
杀人最看重先机,武功倒是次要的。
“你在我被白游关起来时说要找人来救我,就是找她?”
“没错。”
阿飞的刀拔了出来。他从容不迫的气势令风逐雪愣了愣。
奇怪的是,阿飞还是阿飞,相貌没有变,身量好像高了些,他不过换身衣服,换了把名刀,他的愤怒就不再像几年前那样浅薄。
他的眼神透着阴寒,可是他的耳边似乎在回荡着刚才说出去的话,这句话像箭一样回头射向自己。他的刀迟钝了,迟迟没有动手。有什么立场替朋友愤怒呢,他也是个可以随时牺牲朋友的人。
“她很好,没有受伤,正在养病,短时间不能和你见面。”风逐雪轻易把他的刀弹开,“你需要未来,韩棠溪就能给你未来,她既然与你立场一致,就是可以长久共存的朋友。”
“朋友之间怎么可以谈论忠心和立场?朋友的信任是无条件的。”阿飞重新坐回去。
“你刚刚说的话还没说完。”
菜在桌上原封不动,谁都没动筷子。
阿飞顿了顿,神色恢复正常,接着向风逐雪描述动机,“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只要立场一变,友情也就变了。没有任何感情和关系可以长久,包括恨在内。等你死后,恨也会消失。这些关系都不够稳固,不可能真的纠缠一个人的一生,那也太累了,耗得身心俱疲。”
“那你打算如何做?”
“我在等待我可以抛弃感情的时候。不会因为伤害任何人感到愧疚。”
风逐雪本来以为阿飞打算说什么折磨自己,和他以前一样把仇恨当乐子的状态,结果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风逐雪说,“你和我打算走的路正全然相反。你要慢慢抛弃它们,我正在一点点找回。”
阿飞若有所思,“你想不想劝我什么?很多人说不希望我变成权力的奴隶。”
“你自己的决定,我想劝也从来都劝不动。”
“哦。”
阿飞也意外风逐雪讲的话,毕竟习惯了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现在他竟然说想找回它们,多么稀奇的事啊,有生之年能看见有情绪的风逐雪。
阿飞提醒他一件事,“叶城临死前说我和你都活得不怎么样,我想到你也被你师父骗得很厉害,浪费了几十年宝贵的生命。”
“羌若秦骗过我不少事,你说的是哪个骗得最厉害?”
“我想明白的是,世上最稳固的关系绝非仇恨,爱情,友情,也不是她让你笃信的亲情。不是这当中的任何一种关系,而是需要和被需要。”
“就像现在的你和我一样?”
“正是如此。它可以凌驾于一切感情之上。”
阿飞说出这些以后,为自己所有的行为和痛苦的原因找到了出口,也为向仇人寻求帮助与和平共处提供了完美的正当性。他比刚才要轻松。
没有更多能谈论的事,他们安静地吃完,安静地走出阁间,时不时有旁人谈论白游的声音传来。
王都距离开封不远,有关皇帝病重的传闻愈演愈烈,对白游有意见的人更多,还有人埋怨柳刀宗和一众高手统统不作为,任由白游把持王宫。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没吵出名堂,话题又扯到别的地方去了,阿飞和风逐雪对视一眼,等到人少点的时候才开口,“真正的亡灵书已经落在白游手中,你真的一点都不怕?”
“任何刀法都有破绽。天下第一的刀法只是非常难找,不是完全没有。我会在他杀死我之前找到这一点破绽。如果想要胜算再高些,就不得不再拿到凤凰珏。”
“但是如果你找不到所谓的破绽呢?如果你和以前一样被傲慢欺骗了你的眼睛,天底下就有这样的武功,没有任何破绽?”
“那我的日子就到头了。可是没有武功没有破绽,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缺点。”
阿飞想象着风逐雪死去的画面,他们这样的高手胜负抉择会更快,上一刻还在放狠话,下一刻新鲜的尸体就横陈街头。
阿飞心里产生一种触动,和爱恨无关,是对武功残酷最本质的敬畏。
风逐雪可能也不过是白游待杀名单上一个普通的姓名。
“柳刀宗能做什么?”他问。
“让你的东瀛杀手偷到凤凰珏。不过不是现在,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好,我知道了。”阿飞看看天,“时间不早了,快回王都吧。”
风逐雪背着他离开,半路上夜风越吹越猛,他好像和阿飞说了句话,阿飞没听清,揪住他的衣领靠近耳朵,“你说什么?”
“我找到一种感情了。”
他的话有点没头没脑,阿飞联系下前后文,想起来风逐雪说要找回他的感情。阿飞觉得他莫名其妙,马上保不齐就快死在白游手中,连他们之间的仇恨都好放一放,不好好想想提升水平在这里主次不分。
“怎么,你终于交到朋友了吗?”
阿飞回答得敷衍,听得也敷衍,只能在飞驰的夜空中听到无穷无尽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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