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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低头(樊小哙)


“你又骗我。”阿飞本已平复的心情又被挑起来,愤怒地瞪着他,“你是不是真当我傻!”
风逐雪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俊不禁,“你年纪小,身体不禁冻。别等到我这个年纪关节疼。”
酒喝多有一点不好,会做出不少幼稚举动,而当事人往往意识不到。阿飞果然不经刺激,连忙拍拍屁股上的灰,昂首挺胸,“我哪里小了?”
他只是少时营养不良,个子虽欠缺了点,眉目间也有个大人样,年轻,绝不幼稚。尽管仇恨让他死气沉沉,但他抬眼时又黑又亮的眼神只有年轻人才会有。
可是在风逐雪眼中,阿飞示威的举动无非是从咬牙切齿上升到龇牙咧嘴。
他轻飘飘瞥了眼阿飞胸前,言语轻佻,“胸小。”
此话一出,阿飞又被再次小瞧,怒火攻心下扑到床上一把揪住风逐雪衣襟,右手下意识伸出短刃挑断风逐雪腰带,“我今晚非得阉了你,让你胡说八道!”
风逐雪伸腿踹开他,顺便抓住他手腕一拉一扯,三两下卸掉阿飞的力气,反握着他的手去摸阿飞的胸口,语调稀松平常,“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不摸意识不到,一摸陡然一惊,晕晕乎乎中想到苏裁冰先前叫他塞两团棉花冒充,这些天舟车劳顿,阿飞忙着杀人,平时又嫌棉花团热得慌,说扔就扔,一直没再添上,他早就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像是被发现了弱点,阿飞怒视他片刻后悻悻松手,眼睛充满了不甘心,但却真的偃旗息鼓,他最终躺倒在身侧,用被子蒙住脑袋,显然醉意浓烈。
风逐雪失笑,摇摇头,趴在他身后,“又生气了?”
阿飞继续蒙住头,装死,心里纠结着这大雪天的去哪里找棉花?把衣服抠破了掏点棉花吗?阿飞只有两件冬衣,一洗一换,柳刀宗抠门得要命,给他的任务经费只够吃喝。要是抠破了,还是和江淮借点钱去买一件新的?
哎,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一点像女子。连胸这么关键的一点都忽略了。
阿飞在被子里懊悔,风逐雪却难得思考他说的话太轻浮把阿飞吓跑,温声道歉,“你不喜欢我这样,那我以后不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飞都不搭理他,风逐雪一点点掀开那边的被角,见刚才还很生气的阿飞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已经默默睡着。
风逐雪像个变态一样盯着他,确定阿飞真的睡着了,脸上笑意渐渐消失,伸出手放在阿飞脖子上。只要他一用力,阿飞就不能再动弹。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微叹了一口气,转而替阿飞掖好被子。
他转过身,正准备熄火睡觉,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声响。
风逐雪敏锐察觉不对劲,他抬眸,便看见屋顶的瓦片上趴伏着几个黑影。风逐雪眯起眼睛,看清楚那几个杀手的相貌,他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看钟离廷的意思,要是逼宫不成就要对自己下手了,除之而后快。
门外的护卫看见他出来,全都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显然是认识他的,而且颇为忌惮。
风逐雪扫视四周,对其中首领模样的男人开口,“你们大公子做到这地步都不够?”
“我们大公子非常感谢风公子配合,只是今晚实在特殊,不严加看管难免会有变数。”
“他应该也知道你们这些人防不住我。”
“大公子考虑到您身份尊贵,万一伤及您,恐怕不好交代,所以才委屈了风公子一番,希望风公子能理解,毕竟您也是客人。哪有客人对主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
这话听上去在风逐雪听来毫无诚信可言,他不免嗤笑道,“既然不怕我跑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派杀手看管,直接动手岂不简单,以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大公子就可以肆无忌惮?”
“这倒不至于。”那首领笑得尴尬。
“那不就行了,把我屋顶上那几个人撤走。”
“风公子。”首领的声音沉稳坚毅,带着杀机。
“你可以试试反对我的下场。”风逐雪冷冷道。
他的声音虽然素来清越平和,可是落入耳朵里却像一柄寒冰利刃。
首领迟疑许久,终究是开了口,“我们大公子说了,不能听风公子的任何要求。”
风逐雪冷冷一笑,“你们大公子不仁,那也莫怪我不义。”
那人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人身影一闪,已然消失在了眼前。那人吃了一惊,迅速冲进房中,结果空无一人,就连阿飞也已不见,只留床榻上的余温。
“他人呢?”大公子吩咐的事情没做好,首领心下无比慌张,冲进去怒喝道。
其余人茫然摇头。
这边爱因斯坦吃完了所有好吃的菜,喝完了所有能喝的酒,门口却突然出现一堆士兵锁住楼层,无论如何都不准出去。钟离忧只是笑着让他们等,至于等到什么时候也不说,径直走了。
周如晦不像爱因斯坦这么慌,她消息很灵通。
爱因斯坦坐不住,来回晃悠,见周如晦如此镇静,忍不住问,“周姑娘,你说我们是不是到这里以后得罪过四小姐?她关我们好像也没个说法。”
“你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当真?周姑娘如何能保证?还是因为你本身就与他们是一伙人?”
爱因斯坦没有挑衅到周如晦一星半点,反而透露出一些不知死活的天真。
要是手底下人听见他敢这么对周如晦讲话,舌头都得拔掉。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周如晦不和他计较。
“我对你想必没威胁,和我说说这四小姐的打算,或者你那失踪的未婚夫在哪里?”爱因斯坦反正找不到人说话,可着劲骚扰她,坐在窗边观察动静。
“我和师兄说了,就在昭明鬼狱。至于具体位置,要和鬼狱领主谈判后看看对方的条件。”周如晦慢条斯理地重复。
“我看你是找个理由把风逐雪诓骗过去,然后设下埋伏杀了他。”爱因斯坦笑嘻嘻地。
“你猜的不错。”周如晦淡然一笑。
爱因斯坦盯着周如晦看了片刻,突然恍悟般点头,“你的未婚夫就是藤蛇的首领吧?”
周如晦挑眉,没说是不是。
“哎呀周姑娘,我们好歹当过几年的邻居,相处也算融洽,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你要是不想说就告诉我好了,猜来猜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看你无聊,就随便你猜猜。”周如晦难得打量起爱因斯坦,“你好像混江湖也挺久的了,难道不知道一条默认的规矩——知道真相就会被灭口?你继续保持无知无觉也很好,我看你在这里玩的蛮开心的。”
爱因斯坦是怕周如晦会杀了自己,所以才问东问西,但是周如晦好像对他实在兴趣缺缺,那好像暂时能放心。
现在困在此处不能动弹,爱因斯坦干脆操心起奶茶大业,和侍女聊天问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魔芋,是种食物,灰白色的大石头,吃了不长胖,还带点毒性。
侍女不清楚,如实汇报给四小姐钟离忧,钟离忧听到他的描述立马反应过来,爱因斯坦口中的“魔芋”就是白药翦,是种药材。
钟离忧疑心爱因斯坦的目的,后者如今化名李随,她自然不认识他发明了奶茶,只叫侍女先去回话。
结果侍女刚去没多久就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小姐,他们人都不见了!”
“怎么可能!”
周围守卫森严,怎么可能说逃就逃了?钟离忧匆匆赶到院墙旁观望,却看见大哥钟离廷的人马也追到此处,正在楼里四处翻找。
首领陈霖告诉她,“风逐雪和他夫人也不见了。”
“你们惹怒他了吗?”
陈霖头低得厉害,“他发现了大公子留下的杀手。”
“你们怎么办事的!”
陈霖补充,“大公子不希望风逐雪死,想从他嘴里套取一些情报,但是没料到风逐雪武艺高超,又深谙轻功,我们根本拦不住他。”
另一人道,“他的内力也很恐怖,我们都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招式,突然袭击就将我们撂倒了。”
钟离忧立马打断他们的废话,“别找借口,我要的是结果。赶快找人。”
“属下告退。”
谢思眉这时才说,“姑娘不必生气,风逐雪本就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算陈霖什么都不做,他只要想走就会找理由离开。”
“大哥太着急,一刻都等不了,照我看暗影也捉不住风逐雪,甚至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没有大公子的心急,哪来姑娘的机会?”谢思眉轻笑,“我瞧姑娘的计划不错,只待大公子已经动手,届时我们顺水推舟···”
这么多年,要是没钟离忧在钟离廷身后出谋划策,早被她二哥钟离愉杀了。
“但愿如此吧。”钟离忧脸上仍有担忧,叫谢思眉安排好十三骑,必要的时候直接动手。
谢思眉却认为现在调动十三骑太冒险,这毕竟是钟离忧私自训练的队伍,连铁西王都瞒得死死的,在大公子尚未成定局时就亮出底牌,到时候没有退路可走。
钟离忧并不后退,“他连三哥这等废物都要杀,何况是我?风逐雪既然已经行动,那么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行的了。”
“那姑娘现在去不去王上宫殿?还是随陈霖一起去找人?”
钟离忧冷笑,“当然要去看我父亲的好戏。”

阿飞是被冻醒的。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无垠的夜空,雪花纷纷落落,争先恐后挤在睫毛上。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眨了好几下眼睛,缓过神来这是在屋顶上飞。
背着他的人自然是风逐雪,说晚上下雪冻坏关节的人是他,大冷天把他拐出来的人也是他,阿飞猛然一回头,他们住的高楼已经远去,底下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士兵的每一寸铁甲。
到底还是牵连到了自身,宫变这种事怎么可能真有人能置身事外,阿飞揉揉脑袋,“你现在是要做什么?赏雪?”
风逐雪答非所问,“你冷吗?”
“是有点。”
“忍一忍,马上就到。”
阿飞偷偷朝他翻白眼,他又没解决办法有什么好问的。
“所以你要去哪儿?”
“去大公子府邸。”
“不去救铁西王?”
“擒贼先擒王。”
怪不得他们明明住在宫殿附近还要绕这么远的路,原来是抄家去了。
阿飞酒劲没过,到了后半夜头疼加剧,又吹了段时间的风,他浑身冰凉,唯独脸颊泛红,滚烫的脸贴在风逐雪后背,风逐雪察觉到他状态不佳,低声唤他,“喂,发烧了?”
“嗯?”阿飞闭着眼哼一声。
风逐雪轻点几步,估计已经甩掉了陈霖那帮饭桶,跃到宅内一处墙角,单手拎着他的腰把他抱下屋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上下按了两个穴位替他顺气。阿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热度源源不断的涌向大脑,仿佛要把皮肤灼伤。
“唔……”他闷哼一声,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拽住了风逐雪的衣襟,他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但差点摔进雪堆里,动静很大,惊动了周围的侍卫。
钟离廷虽然调离了大部分人进殿,宅内还有不少高手守着,听见声响立马过来查看,却连脚印都没发现。
他们面面相觑,确实听见了异常声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院中走动。
风逐雪用块石头击打窗户推开一条缝隙,一只黑猫跳窗而出,等众人视线转移,他背着阿飞一翻身就进了书房。
风逐雪将阿飞放在椅子上躺着,他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披风,眉宇仍旧皱成川字形,显然在梦里并不安稳。
风逐雪伸出食指抵在他太阳穴上按摩,过了一会儿阿飞的眉心渐渐散开,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比睡着了还乖巧。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刺入他头顶三寸处,又掏出另外两根银针,一根插在左耳下端,另一根则插在右耳下端。银针微颤,风逐雪拿出帕子擦了擦汗水,然后把手放在阿飞脉搏上探了片刻。
不探不得了,一探竟然发现阿飞的筋脉损伤好了不少,运气充盈。
对阿飞来说是好事,风逐雪眉头一拧,脸却沉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韩氏山庄,他曾经短暂用千叶红控制住毒素,有意温养阿飞血脉,因此手脚不再受阻碍。但自打随陆鸣风进百宝阁后,风逐雪就没有再帮他修复过了,不是他忘了这件事,是他有意看看阿飞何时因此事来主动求他。
他晾了阿飞许久,阿飞一次也没有开口。
难道是韩棠溪给阿飞吃的那些药材?风逐雪特意看过,和筋脉修复不能说有些关系,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风逐雪可不信什么神迹,他猜到阿飞肯定又偷偷练了什么东西,反正绝不是他放在床头的那本破烂《柳刀宗入门进阶功法》。
柳刀宗那套招式他清楚得很,哪怕是柳刃自己也未必有架筋接骨的本事。
他深吸口气,捏住银针尾端,慢慢捻动。
阿飞疼得开始呻吟,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潮红,但他仍然咬紧牙关没吭一声,只是攥紧拳头抓着身上的衣摆,指节发白。
听见他喉咙里不停的溢出粗重的呼吸,风逐雪抬眸看了一眼阿飞,心头微微一动。
他在怀里掏出一个海螺模样的物什,放在阿飞嘴边。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阿飞忽然翻身吐了一口乌血,风逐雪这才收针。
突然间阿飞睁开了眼睛,一双眼漆黑如墨,瞳孔中却毫无焦距。
四目相对,风逐雪愣怔了半晌,才低低喊了一声,“头不疼了?”
阿飞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转开视线,看着他手里的海螺,“你在干嘛?这是什么?”
“你发烧,我在给你驱寒。这是防止你乱动的。”风逐雪收回手里的海螺,像没事人。
他说的太正常,神色稀松平常,手里银针也不作假,阿飞倒怀疑是自己想得太多。防止他乱动为什么还要对着他的嘴?不应该控制他的身体吗?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要考虑的事情。首先他们还在别人房间里,其次时间紧迫,风逐雪大半夜来此地一定是要找东西。
阿飞推开他,“你来大公子这儿不会是趁机端了他老穴吧?”
“如果这么做有用,我早一把火烧光这里了,也不用带你来。”
风逐雪也没指示他做事,环顾四周,几眼就看出来机关,轻而易举破解,打开机括,内室的门慢慢打开,阿飞见他如此熟悉,就像回家一样,还以为此地他早就来过。
阿飞刚要开口,风逐雪就捂住了他的嘴,传声入耳,告诉他内部机关是声控,非必要不能开口。
阿飞在他手心写字,依旧在好奇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
风逐雪的声音传到他耳里,说要是阿飞现在亲他一口,他就全都告诉他,阿飞怒目圆视,不知道风逐雪犯什么病,风逐雪见阿飞很不高兴,退一步又说,亲耳朵也行。
阿飞恨不得耳朵都给他咬掉,当然不理他。风逐雪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阿飞的反应,恢复一言不发的状态,什么都不告诉阿飞。
风逐雪走进密室,里面暗器、毒药、兵甲一应俱全,他一样都不拿,而是拿走了一块放在墙角的不起眼的石头,随后立即拉着阿飞后退,关上暗门。
阿飞在他手心写字,“现在去哪儿?”
风逐雪当然不回答,将石头藏进衣襟里,旋转书架上的蜡烛,打开暗道,一眨眼就钻了进去,阿飞紧随其后,大为惊叹。
没想到钟离廷以书房为据点,在地底打通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地道,甚至能称作四通八达,一路通往内宫。
阿飞甚至想到一种可能性,也许铁西王老得这么快,就是因为钟离廷天天晚上走地道去给他老子下药。
【作者有话说】
海螺记录声音是本文私设,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只为文章服务。

第61章 说死就死
地道弯弯绕绕,岔路颇多,但每隔数步便有一盏灯火通明的油灯,照亮整座地道,也让他们行进变得容易。
连地道内部都有侍卫把守,风逐雪见一个打晕一个,直到一扇铁门前。
风逐雪不着急进门,阿飞也贴在门边听。
里面窸窸窣窣的仿佛是人声,阿飞闭眼认真地将零散的话语组织成句子。
既然还没有打斗声,要么铁西王已经被杀,要么是还在僵持。
他们没走错,这扇门的尽头正是铁西王寝殿。
此时此刻的铁西王尽管身体衰竭,可重甲相击之声实在刺耳,想不清醒也不可能。
他本想翻身看看是哪个儿子最坐不住,一看,钟离廷正跪在他面前,浑身血污,手里抱着一把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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