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又有人说，“现在不只是太子爷，已经是总裁了好吧。”
众人边走边回头看苏翎，有对娱乐圈旧闻了如指掌的人趁机科普，“我如果没记错，苏翎当艺人出道时的第一支广告，拍的就是韩氏电子的新品。”
一时间众人纷纷恍悟。周奕回想起韩弘煊那只举到半空却无处安放的手，还有苏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当场脑补了一部跌宕起伏的娱乐圈小说。
苏翎待到同事走远了，停步在韩弘煊跟前。
他一瞥垃圾桶，顶上的托盘里堆积着数个同款烟头，看样子韩弘煊等候的时间不短了。
以前他是连十分钟都没有耐性多等的。
“下班了吗？”韩弘煊温声问。
苏翎的态度与下午初见时无异，只简单“嗯”了一声。
“送你回家吧？”韩弘煊用的还是相同的理由。
苏翎的视线落回到他身上。
这时候再仔细看看站在跟前的男人，分别半年多，似乎是消瘦了不少，五官轮廓显得更深邃了，三件套西装一向很衬他的贵气，眉宇间却不似曾经那样意气风发。
“同事一会顺路载我。”苏翎说，“不劳烦韩总。”
韩弘煊转头看了一眼那群渐渐走远的人，又提议，“你们去聚餐吗？不如我送你过去。”
韩弘煊表现得如此锲而不舍，就连苏翎都感到有些意外。
他皱了皱眉，“不了。”
简短回应意味着他的不愿多待。
苏翎甚至不想说再见。在他转身的一瞬，韩弘煊伸出手想拉住他，还不待苏翎反应，那只手又在半空收住。
他不愿让他觉得被冒犯。
“苏翎……”韩弘煊的声音泄露一丝挫败感。
久别重逢并不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出现转机，在等待了度日如年的六个月后，苏翎的态度未见丝毫松动，甚至比起春节前那次见面更冷淡了。而他也实在不擅长在连续被拒以后，找出更多理由拉近距离。
也许是看出韩弘煊的焦虑不安，苏翎没有执意离开，停下来等他把话说完。
“好不容易你回来了，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接风洗尘好吗？”
“我最近都在北城。”韩弘煊又强调。
他渴望与他有一次私下里的对话机会，而不是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场合。
然而苏翎想也没想，就说，“我工作很忙。”
停顿了下，苏翎不愿再弯弯绕绕，直说道，“今天的见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偶遇。我以为我们不是那种可以叙旧的关系。下次如果再见到，韩总就当不认识吧。”
爱过，睡过，重伤难愈过。苏翎有着不堪回首的四年。
只有他自己清楚，在韩弘煊这样的男人身上陷得深了是一种什么感觉。
不管韩弘煊在这里久等不走是何目的，苏翎不想知道缘由，更不愿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苏翎这一次转身，韩弘煊已经找不到理由挽留，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韩弘煊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身笔挺的西装此刻也撑不起他的体面了，直到苏翎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他的双肩亦有些颓然地垂下。
韩弘煊坐进车里时衣服被淋湿了不少。
司机本来要开上环形车道来接他，可是他自己走出了酒店，伞也没撑。‘’
事先他嘱咐过司机预定餐厅，说的是只带一人用餐，要一间环境清雅的小包房，现在却不见有人与他同行。
司机瞧出他面色不虞，小心请示，“韩总去餐厅吗？”
韩弘煊靠进椅背里，湿透了的衣服贴着皮肤不怎么舒服，他捏捏眉心，“回家。”
司机不敢多问，立即发动了车，朝着城南方向驶去。
轿车行至半程，韩弘煊的手机响起来。
这是他的私人号码，一般只有亲友拨打。
屏幕上浮动的联系人名字仅有一个字：姐。
韩弘煊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那头传来一道语气轻松的女声，“怎么样，见到你的小情人了吗？”
韩弘煊略带愠意，打断对方，“不是情人，别瞎说。”
那头的笑声反倒更明显了，像是猜到了韩弘煊这一晚频频受挫的处境。
“态度这么差，不是被拒了吧，人家不待见你？”
韩弘煊陷入沉默。
这说的都是事实，他现在没力气反驳了。
为了苏翎的事，前些日子他去找过韩婧妍帮忙。
自从苏翎结束实习期，就被工作室派往外地跟组。韩弘煊许久不见他，想得抓心挠肺，辗转打听到他的去处，私下里去过一次。
当时苏翎跟随剧组扎在山区拍一部年代戏，他那时还不是造型指导，只是一名妆造助理。剧组条件比较艰苦，工作人员住的宾馆有时连热水都供不上，韩弘煊一想到他跟组两个月都在这种环境里，心疼坏了，又不便出面干预，不得已想到了亲姐韩婧妍。
韩婧妍名下的公司掌握着多个奢侈品牌的国内代理，在圈子里挺有话语权。有她出面，不管什么工作室都得卖个面子。
苏翎此番调回北城，一半是他自己努力工作的结果，另一半则得益于韩弘煊的暗中帮扶。
可是如今同在一座城市也改变不了什么。
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是韩婧妍给的，现在韩婧妍打电话来关心进展，韩弘煊除了一身狼狈湿透的西装，别的什么都说不上来。
也许是韩弘煊的沉默太不寻常，韩婧妍不忍再打击他，最后说了一句像是做姐姐的人会说的话，“你想想人家为什么对你避而不见，问题找到了再去挽回吧。”
电话挂断了，韩弘煊拿着手机，不自觉地打开相册，滑到最新拍摄的一张照片。
那是苏翎在晚宴内场与他负责的艺人对话时的一抹侧影。
当时韩弘煊就坐在距离他不过几米远的嘉宾主桌。拍这张照片时，还被同在一桌的某影视公司老板打趣，问他是哪位明星的粉丝，可以帮他要张签名照。
韩弘煊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过去的大半年里，他几乎集齐了苏翎所有的唱片、杂志封面和采访合辑，有时深夜失眠，将这些资源翻出来看看，面对着屏幕上那个人曾经有过的耀眼瞬间，韩弘煊也恨不得扇自己巴掌。
苏翎恨他是应该的，冷待他也是应该的。
是他把他的前途毁了。
苏翎对他不管是什么态度都不为过。
韩弘煊对着屏幕上的那抹身影出神良久，最后做了一件挺幼稚的事。
他调出手机自带的修图软件，不太熟练地操作一番，把苏翎的侧影放大，再把周围的人像做模糊处理，最后将这张照片设为了手机屏保。
自从慈善晚宴的偶遇过后，苏翎也惴惴不安地过了一阵子，担心韩弘煊又出现在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
幸而他的工作档期排得很满，夏季是时尚活动的高峰期，各种演唱会、秀场、杂志封拍排满了日程表，这些工作与韩弘煊的生活圈毫无交集，一直忙到九月入秋，苏翎手头的事情才稍微松缓一点。
这天早上他刚到工作室，负责日程安排的助理敲门进来，递给他一份打印好的文件。
“苏老师，有人预约您的私人造型，已经付了全款。这是预约时间和客户需求，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苏翎接过打印件，快速浏览到底。这种私人造型平时他不多做，无非是豪门婚礼、名媛晚宴一类的活动，苏翎不喜欢应付这种场合，加上工作内容缺乏创新，他多是能推则推。
现在工作室出面替他签了合约，显然是对方给了高价。
苏翎看到最后一行的甲方落款，一愣，继而把文件递回给助理，“这个我做不了，交给别的造型师做吧。”
一旁的周奕和两名同事听他这样说，不由得都看过来。
助理也有点懵，试图解释，“苏老师，我查过您的日程，那天是有空的。”
“这是韩氏电子的首款能源车发布会，他们的需求很简单，不用什么高定礼服，也不用化妆造型，就是想要展现一个科技团队的整体形象，力求与产品宣发相吻合。”
“对方非常爽快，指明要你担任造型顾问，给点专业意见就行，别的没提任何要求就把全款付了。”
助理看着苏翎，面露不解，“您觉得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苏翎没有做声。
他能怎么解释？——韩氏电子的总裁曾经是他的金主，现在他想要避嫌？
一旁的周奕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出面打圆场，“苏老师最近太忙了，要不请别的老师代劳？”
钱多事少离家近的活，谁会不愿意接呢。
助理显然理解不了苏翎的推诿，又不好再劝，一脸为难地退了出去。
已经签下的工作要换人接手总是有些麻烦，到最后这个预约几经辗转，苏翎还是接了。
他懒得去追究这背后有没有韩弘煊的授意，如果他选择避而不见，反倒显得自己没有真正放下。
苏翎本着尽业精神，事先联系了韩氏媒体部的负责人，提出要到实地看看发布会现场，以便给出适合团队造型的建议。
对方答应得爽快，安排了专人接待，苏翎便按照约定时间去了。
工作人员将他领进一间会客厅里，等待媒体部负责人现身。一份发布会资料拿在手里还没看完，会客厅的门开了，苏翎听见有人出声，“韩总您好。”
他一怔，抬眸就见韩弘煊神色匆匆地推门进来，好像唯恐让他多等。
苏翎立刻放下资料，站起身，朝着相反方向退了一步。
会客厅里还有韩氏员工在场，苏翎没有做出太让韩弘煊难堪的举动。
韩弘煊几步迈到他跟前，苏翎压着火，低声质问，“你是媒体部的负责人？”
韩弘煊眼见着苏翎退步，情急之下抬手一拦。
会客厅的空调打得偏低，苏翎一下感觉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覆在了自己手背上。
“我现在正好有空……”当着手下员工的面，韩弘煊没有掩饰对于苏翎的在乎，“我就过来看看你。”
韩弘煊说话时声音带着沙哑，像是加班熬了通宵的样子。
见到苏翎不说话，他俯低上身，小心询问，“发布团队有几套衣服备选，如果你不介意，我带你去看看发布会现场行吗？”
苏翎哪里肯买账，从他的手掌下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声音也带了一丝怒意，“你骗我过来？”
作者有话说:
韩总: 创造一切条件，想和老婆私下贴贴
第25章 别叫韩总，叫我名字
韩弘煊赶紧解释，“发布会是真的，我的团队也需要一个造型师。既然你来了，我总不能不来一趟。”
唯恐苏翎不信自己，他把姿态放得更低，“你就当我是媒体部主管，我们公事公办，我带你去看现场，你有什么建议就告诉我，这样行吗？”
韩弘煊说话时，苏翎的视线余光瞥到站在门边的两位职员。他们大概没见过顶头上司如此小心讨好的样子，两人都眼神闪烁，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顾及到韩弘煊的身份，苏翎不得已退让一步，告知对方，“我只有一个小时。”
韩弘煊哪里还敢要求更多，立刻走到另一道门边，拉开门等着苏翎，“走吧。”
会客厅位于总部大楼的中层，四周都是办公区域，往来的职员很多。
苏翎从前一直恪守情人本分，几乎没有来过韩氏大楼，更别说与韩弘煊并肩走在这里。
周围人的注视让他有些不自在，也许是退圈久了，他逐渐习惯作为一个普通职场人的状态。途中偶有年轻员工认出他来，以吃惊的表情小声叫他的名字，被韩弘煊充满威慑的眼神一扫，再也不敢做声。
媒体发布会现场位于大楼二层，需要搭乘电梯下楼。韩弘煊走得稍快些，领着苏翎到了电梯间。排队的众人一见他现身纷纷让道，最先到达的一部电梯门打开了，韩弘煊扶着门，让苏翎先进。
无数目光如芒在背，苏翎心里暗暗叹气。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接下这份工作。
众目睽睽之下享受总裁服务。这滋味也太难熬了。
韩弘煊平日里常常与员工同乘电梯，可是今天苏翎来了，他只想与苏翎多些独处时间，因此没有招呼其他人进来，摁下关门键，电梯开始下降。
轿厢里气氛微妙，苏翎背靠厢壁站着，与韩弘煊保持社交距离。
韩弘煊主动找话，“怎么过来的？”
苏翎不看他，平声回答，“打车。”
韩弘煊本想提议送他回去，可是上次被拒的经历还记忆犹新，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苏翎不主动聊天，韩弘煊又道，“上个月开统筹会议，媒体部的同事提出参与发布会的团队需要统一着装，我让他们联系了你的工作室。”
团队造型是下属的建议，但指明要预约苏翎的时间，则是出于私心。这一点韩弘煊按下没提。
苏翎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承蒙韩总抬爱。”
韩弘煊皱了皱眉，“韩总”这个身份从苏翎口中说出来，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他略带无奈地问，“我们能不这么聊天么？”
对上苏翎一双平静无澜的视线，韩弘煊深呼吸，而后说，“别叫韩总，叫我名字吧。”
电梯门开了，苏翎先行一步迈出，对于称呼名字的提议他仅以沉默回应。
举行发布会的楼层比起办公区域要清静许多，走廊上空无一人，大厅门外留有两名保安值守。
苏翎跟着韩弘煊进入会场。发布会召开在即，场内的灯光置景都已经布置好了。圆弧形台上放着两辆新型能源车，车身一白一蓝，背景投屏则以蓝色为主，营造出一种科技未来的氛围。
“新车很漂亮。”苏翎由衷道。
他知道韩弘煊为了这个项目，这几年承受了不少压力。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仍然希望这个倾注了对方心血的项目，可以得到市场认可。
“你要有兴趣，一会可以去园区试驾。”韩弘煊与他一同走上弧形讲台。
苏翎笑着摇摇头，绕到后台去看团队准备的服装。
发布会分为现场讲解与媒体提问两个环节，陈列背景略有不同。
苏翎在内场外场各看了一圈，拿了几份资料，然后回到台下落座。
“现场讲解就穿印有品牌Logo的文化衫，对媒体展示一个科技团队的扎实作风，避免出现与消费群体的隔阂感。”
韩弘煊也在身旁坐下了，苏翎开始将一些专业建议娓娓道来。
“会场灯光如果以蓝色系为主，白色文化衫更适合这个场地。颜色上要跳脱一些，最终呈现的视频和照片效果会更清晰。”
“到了媒体提问环节，可以换成正式的西装。正装颜色最好选择与能源车相近的色系，起到呼应整体的作用。现场如果有女性发言人，可以穿着有裙装的职业套装，妆造尽量走简洁风格，有助于强调品牌的科技力量。”
苏翎说话时，韩弘煊一直侧身坐着，上身微微俯低，看着他听他说话。
偌大的展厅内只有他们两人，苏翎能听到自己发声后泛开的轻微回音。对于韩弘煊的视线，他没有回避。
这是他的工作范畴，他理应持有专业的态度。
“我们工作室可以提供不同款式和尺寸的正装。如果你们有需要，先把尺码传给我的助理，我们会事先准备统一的服装。”
苏翎停顿了下，问，“韩总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弘煊回过神来，点点头，说，“谢谢，很专业的建议。稍后我让媒体部和你联系，确定团队造型的细节。”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苏翎有些意外的举动，伸出手停在两人之间，等待与苏翎握手。
苏翎愣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与之回握了。
认识韩弘煊长达四年，期间经历几度身份变换。这是苏翎第一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被尊重的态度。
韩弘煊的表现也颇为克制，握手后及时松开，继而提出，“我能要一张你的名片吗？”
乍一听来没什么不妥，苏翎也没多想，从随身挎包中取出印有工作室title以及自己联系方式的名片，大大方方递了过去。
待到韩弘煊接过名片的一刻，苏翎突然恍悟。
对方就这样拿到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韩弘煊将名片小心揣好，见一旁的苏翎有了起身的动作，他出声叫住他。
这次见面实在难得，韩弘煊不忍错过机会。
“公事聊完了，能再给我五分钟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苏翎眼里一下闪过警惕的神色。韩弘煊洞察入微，眼见着他提防自己，不由得苦笑了下，又道，“别这样，翎翎，都已经过去一年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亲昵的称呼一出口，韩弘煊愣了下，苏翎也是一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