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您压一压......”苏翎几乎要落下泪来,手也在抖,“别炒我的热度,您知道我那份合约的......我这次受这么重的伤,恢复要很久,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苏翎的处境向晴一直看在眼里。
他是努力认真的艺人,没那些花花肠子,也不怎么跟公司斗心眼。要论品貌,资质,是有红的潜力,可是娱乐圈就是这样,能够成就你的,也可能将你毁于一旦。
攀上韩弘煊这种大佬,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偏偏苏翎要的是一些别的东西。
以向晴一个经纪人的身份,猜不到他想要什么,但听他说到“利用价值”,回想他这些年几起几落实在不易,也为他感到一丝心酸。
急救车门拉开的一刻,向晴抽出自己的手,安抚苏翎,“向姐知道怎么做,你别担心,现在好好听医生的安排。”
也许是苏翎的失宠在很多人眼里已成定局,这次他的舞台事故,并未有人在第一时间告知韩弘煊。
娱乐圈的新闻不论炒得再热,与现实世界总归有层壁垒。
苏翎是在周六晚上受的伤,韩弘煊直到两天后的周一下午才得到消息。
这消息还是他自己搜索出来的。
吴旸跟随韩弘煊工作近六年,从海外分公司追随回国也有四年多了,一直担任特助的工作,当他看到韩弘煊从书桌前猛地站起,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打翻了手边的咖啡杯,他也一下愣住,以为是总公司那边发生大事了。
“打电话给苏翎的经纪人。”
韩弘煊没有向晴的联系电话,这一瞬间他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击中,甚至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吴旸这边刚把手机摸出来,还没找到对应的号码,韩弘煊已经伸手示意他把手机交给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吴旸的错觉,韩弘煊停在半空的手似乎有着不正常的抖动。
吴旸为自己的这个认知感到愕然——自家老板一贯稳如泰山,怎么会手抖。
他随即将手机奉上。
短暂等待后向晴并没有接听,韩弘煊也没有耐心再打。
“订最快的航班回北城。”他把手机扔回给吴旸。
吴旸连忙应“好”,正想问一下缘由,韩弘煊又吩咐,“去查实苏翎受伤的事,我要和医院方面直接联系。”
吴旸这才明白过来,是苏翎出了意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预订机票时,他也趁空搜出了相关新闻。
尽管经纪公司在当晚就把热搜压下去了,但毕竟是在七八千人的场馆内出的事故,那么多歌迷拍下的照片视频不可能全被删掉。屏幕上有些照片被打了码,但仍能想象出当时现场的惨状。
吴旸再一联想到自己老板刚才打翻咖啡时的样子,不由得心也沉了沉。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位跟在老板身边时间最长的情人,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韩弘煊到达医院时已是深夜。
苏翎住在一间单人病房里,由于提前知晓韩弘煊要来医院,他说服了母亲今晚回家休息,没让家人陪床,只留下一名公司聘请的陪护。
门被敲响时他还没睡下,陪护去开的门。一道挺拔的身影快步走进来,临到了病床边,又陡然放慢脚步。
“翎翎......”
男人显得风尘仆仆,全不似往日那般贵气从容,一进病房视线就落在苏翎身上,待看到他肩上和大腿外侧包扎的纱布,眉头一下拧得很紧。
苏翎腿上缝了十九针,没有伤到筋骨是万幸,肩上缝了五针,手掌舟状骨骨折——这是由于他在落地时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支撑身体的动作而导致的结果。
皮肉伤都不算大碍,不管缝针多少,假以时日总能痊愈。只是掌骨骨折比较麻烦一些,尽管不是舞担,但他是AT5团里唯二能做单手侧翻的人,以后大概率是做不了这个动作了。
这些都是医生的原话,苏翎在听到时还算平静。
他躺在救护车里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受伤两日后再面对韩弘煊,他已经没有太多情绪,脸上的神情称得上淡漠。
他转头对护工说,“麻烦你出去一刻钟再回来可以吗?”
护工很识趣,带上病房门走了。
说出这短短一句话,苏翎语气很轻,嗓音暗哑。过去的两天里经历受伤、大量失血,商榷后续事宜,他的虚弱是肉眼可见,同时冷静也是肉眼可见的。
护工离开后,他对韩弘煊说,“韩先生,您请坐。”
韩弘煊对于他的表现感到错愕,他以为他受了伤,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在来探病的路上韩弘煊就想好了,要告诉他什么都不用担心,自己会替他处理好各种问题,待伤愈后他再回归团队,待遇和资源一如从前。
然而苏翎似乎没有那么在乎可能失去的一切,他的脆弱仅限于身体,从他的眼神里,韩弘煊看到的是一种无所谓的淡漠,这种淡漠让韩弘煊心惊。
见韩弘煊凝神站着不动,苏翎试图用没受伤的右手去推床边的椅子,韩弘煊赶忙将椅子拉出来坐下。
两个人之间相对沉默了几秒,苏翎开口道,“距离您说的三个月期限,还剩下一个月。您还需要我履行协议吗?”
韩弘煊深呼吸后,说,“不,不用。上次在酒店,是我的问题。”
他头一次在苏翎面前表现得如此局促不安,他也知道接下来应该说的是,协议不用履行了,原本就是强人所难的一些东西,苏翎是自由的,他可以离开。
但他开不了口。
他被一种痛苦的,害怕失去的情绪给攫住。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这次舞台意外不发生,一个月后他会放走苏翎吗?
韩弘煊心里一直没有答案。
但直到此刻他必须承认,那天在酒店浴室里苏翎骂的没有错。
他这个人,是挺混账的。
苏翎侧过脸,以一种平静的目光注视他。
韩弘煊实在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苏翎被舞台地板擦伤的侧颊。这是他的人,但也是因为他,才把他一点一点害成现在这样。
这个过程中苏翎一直没再开口。
他知道自己恳求离开是无用的,这个男人的控制欲从未减退过,他的权势和财富早就给了他足够的掌控与决断权。如果他不松手,苏翎就是在他眼前摔碎了,也换不来自由身。
末了,他听见韩弘煊说,“好好休息、养伤,暂时别想其他的。没有人会再勉强你做什么。”
顿了顿,男人抿着薄唇,眼色深沉,又慢慢补上一句,“包括我在内。”
苏翎心里空了一下,韩弘煊仍然没说放他走。
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护工是个实心眼,说了离开一刻钟,这刚到点,人就推门进来了。
谈话不得不中断,其实再聊下去意义也不大,何况时近深夜,苏翎也已经累了。
他知道今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转回脸,有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说,“韩先生也早些休息吧。”
韩弘煊虽然舍不得走,但也没法在这间小病房里过夜。
见苏翎下了逐客令,陪护也回来了,他不得已起身,说,“明早我再来看你。”
苏翎闭目不语,韩弘煊叹了口气,把苏翎没受伤的那只手推回被子里盖好,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当晚韩弘煊就让助理找了一间在附近条件还过得去的酒店落脚。
尽管房间的规格达不到他的日常起居条件,助理也劝他,司机再开半小时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但韩弘煊只想住得离医院近一点,当晚就在附近住下了。
隔天清早,他在闹钟响起前醒来,司机和助理也带着换洗的衣物和家里厨师刚煲的参茸鸡汤来敲门,韩弘煊迅速换了衣服,提着鸡汤赶去医院探病。
苏翎的母亲此时还未到病房,但床边的椅子里坐着另一个高挺的身影,正与苏翎商量着什么。
前一晚郑泰鸣从向晴那里听出一点口风,苏翎似乎要因这次意外受伤而退团,公司目前不会发布消息,等到事态平息一些,就会宣布顶替苏翎的成员。
郑泰鸣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一大早就赶到医院,想劝苏翎改变主意。
病房的门在身后打开,郑泰鸣误以为是苏妈妈到了,起身一声“阿姨”还未出口,却见穿着笔挺衬衣西裤的韩弘煊提着一只保温桶走进来,瞬间怒从中来。
他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先骂了句,“你特么还有脸来!”
不待韩弘煊走近病床,郑泰鸣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重重撞在墙上。
陪护此时去给苏翎领药了,韩弘煊的司机兼保镖则等在病房门口。
韩弘煊手里提着鸡汤,为了保证汤汁不洒,同时也怕吓到苏翎,他没有做出对抗的动作。郑泰鸣将他撞向墙壁,他就势退了一步,任由对方压制住自己。
“你来做什么!?”郑泰鸣质问他,愤怒溢于言表,“他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放过他!?”
苏翎很低缓的一声“队长”,夹杂在郑泰鸣的质问之中。
他即将退团,郑泰鸣也将不再是他的队长。这个称呼没有缓解郑泰鸣的怒意,反而让他感到更加痛苦且愤恼。
病床的床头是靠着一侧墙放的,而韩弘煊被抵在正对床脚的那堵墙上。
苏翎与他四目相对,郑泰鸣位于他们视线之中。郑泰鸣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全身积蓄的力量也没有一分松懈。
韩弘煊隔着郑泰鸣,看向苏翎,白天的光线更好,足以让他看清他所受的伤,远比前一晚更为触目惊心。
尽管这不是韩弘煊直接造成的,但如果没有他前一晚在酒店套房里的暴戾行径,苏翎不会发生这场意外。
韩弘煊慢慢地将双手举至齐耳处,神色平稳,做了一个不反抗的动作。
他一直看着苏翎,苏翎也看着他。
郑泰鸣迅速地向他挥拳,韩弘煊被打偏过头去,踉跄了几步,提着保温桶撞向一旁的置物柜。
作者有话说:
韩总被打不冤哈,下一章就能破镜了,求一些些海星~
第20章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韩弘煊站起来,刚把保温桶在柜子上放好,郑泰鸣又跟着挥出第二拳,这一次韩弘煊仍然没有回击,被打得退到了窗边。
病房外的司机兼保镖听到屋内的动静,开门冲了进来。韩弘煊扶着窗台站好,抹了一把脸,喝止保镖,“出去!”
保镖讪讪地退出了房间,韩弘煊慢慢转头看着郑泰鸣,问他,“还打么?”
郑泰鸣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一连揍了韩弘煊两拳,又是在苏翎的病房里,他也知道不妥,当下不再与韩弘煊纠缠,转而询问苏翎,“你让他留在这儿吗?如果你们有事要聊,我晚些时候再来。”
退团的事,郑泰鸣觉得是苏翎可能是一时冲动。这圈子不停地更新换代,总有新人等着上位,一旦退了再想回来,几乎就没可能了。
趁着眼下公司还未对外公布顶替的成员,事情还能挽回,郑泰鸣想找机会再劝劝苏翎。
然而苏翎不愿浪费他的时间。这个退出的决定是自己拿受伤换来的,外人或许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苏翎心里清楚,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只要他选择留在这个圈子里,只要韩弘煊对他还有一分兴趣,他就永远受制于人。
从练习生直到登上巡演舞台,将近八年的时间,苏翎觉得够了。以后他想换一种活法。
他没看郑泰鸣,也没看韩弘煊,只是垂着眼坐在支起的病床上,手指摩挲着被套,说,“队长你先回去吧,躲着粉丝来医院也挺麻烦的,有事我们手机联系。”
郑泰鸣拗不过他,带着些无奈离开了。
病房门一关上,苏翎又冲韩弘煊道,“韩先生,你也请回吧。”
他抬眸,视线正好落在男人被打受伤的嘴角处。
韩弘煊到底不像郑泰鸣那么好打发。
经过一整夜,他已经想出一套弥补苏翎的方案,这时提过保温桶走到床边坐下,先盛出一碗鸡汤递给苏翎。
“趁热喝点。”
苏翎不吭声,不接汤碗,韩弘煊也不勉强他,又说,“等你能下床活动了,送你去日本疗养一段时间好不好?”
韩弘煊边说边留意着苏翎的反应,“去做后续的康复训练,把腿上的伤痕修复了,不用担心歌迷打扰你,等恢复好了再回来。”
苏翎面无表情地听着,对此表现得兴趣寥寥。他知道这是韩弘煊的缓兵之计,一旦自己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不通,才是真的任由韩弘煊摆布。
在沉默将近半分钟后,他将那只没受伤的手伸向韩弘煊。
男人愣了下,以为他要喝汤,遂把汤碗递上。
苏翎接过碗,却并不往自己唇边送,而是就着悬空的位置,手滞了滞,突然张开五指,连汤带碗一齐扔在地上。
白瓷碗当即就碎了,汤汁溅了一地。
韩弘煊见状皱了皱眉。苏翎靠在病床上,淡淡地说,“韩先生,你看到了。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你拼不回去,我也不能当作没有发生。”
韩弘煊离开病房时,脸色比前一晚要难看许多。
苏翎最后砸碗的举动,一改往日的温润隐忍,也让他明白要争取到对方的原谅,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此后的几天,他没再冒失探病。
这时候反反复复去刺激苏翎并不合适。舞台事故刚发生,苏翎需要安心养伤,韩弘煊也懂得适时退让的道理。
他暗中加派了人手在医院,留意着苏翎那间病房的动静,其余进一步的安排,他暂且按下不表。
齐耀承的电话是在一周以后打到他手机上的。按照经纪公司的计划,距离苏翎受伤已经过去十天,AT5的商务活动不能再耽搁,宣布顶替的成员势在必行。
韩弘煊听说是苏翎自己决定退出的,不免感到意外。
齐耀承提醒他,“坏就坏在你当初给他拟的那份合同,对他的约束太少了。我是帮你留不住人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翎与公司续约那时,刚做了韩弘煊的情人不久,韩弘煊为了对他多些控制,也使他少受经纪合约的限制,就找法务为他拟了一份几乎没有太多约束的合同。
何曾想这会成为苏翎最终退团的契机。
韩弘煊这时还没意识到苏翎决意退出背后的信号,说,“退就退吧,他还年轻,以后想复出了再给他安排资源。”
言语间仍是掌控一切的做派。
站在韩弘煊的角度,这个退团的决定对他并无损碍,苏翎现在真称得上一无所有了,韩弘煊觉得这样反而好办些,他以后会学着好好待他。
两天后,苏翎在病房里读到了从公司官博发出的两份文件。一份是有着自己署名的退团声明,另一份则是宣布AT5男团成员变动的安排。
看完声明他就关掉了手机,网上那些沸沸扬扬的讨论和经此发酵的传言都与他无关了。
他成了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从此不必再受任何舆论裹挟。
也就从这天开始,韩弘煊联系他的次数逐渐频繁起来。不同于以往多是由助理出面传话,现在韩弘煊都是直接联系苏翎,字里行间透出一种不甚熟练的嘘寒问暖。
苏翎每天收到他主动发来的两三条微信,但苏翎只是随便看看,偶尔回复几个字。
眼下还不到摊牌的时机,苏翎有意让自己的态度处于模棱两可之间,为的是不让韩弘煊瞧出异样。
去日本疗养的决定最终还是由韩弘煊拍板定下了。苏翎在明白拒绝无用后,似乎选择了顺从对方。
启程的这天距离苏翎跌落升降台正好过去一个月,尽管骨折的手掌还带着支撑绷带,但他已经可以独自下地走路了。
韩氏电子当天有一场很重要的并购融资会议,涉及到核心技术的归属问题,韩弘煊本人不能缺席。
他安排了一个保镖和一名助理随同苏翎飞往北海道。临行前苏翎接到他的电话,说预订了两日后的机票飞来北海道陪他,言语间流露出近来常有的体贴温存。
苏翎只道了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了。
一上午的谈判结束后,韩弘煊带着团队一行人步出会议室,由于并购案进展顺利,众人脸上都露出淡淡喜色。此时一名助理凑上前来,垂着头向韩弘煊请示汇报。
苏翎失踪了。
原本该在两小时前登机的人,现在却下落不明。保镖和助理翻遍了机场,广播寻人,没有发现他的半点踪迹。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两名随行人员的眼皮底下消失的,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此后的几天时间,韩氏的员工常常见到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进出自家老板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