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十安一脸别扭,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现在的气氛古怪得很,瞿也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也让他想要躲避。
他纠结半晌好容易开了尊口,却是同瞿也的话音一起撞上。
时十安:“我...”
瞿也:“汝对天龛可还满意?”
时十安止住了话头,瞿也微微歪了歪脑袋:“什么?”
“没什么。”时十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额...你说天龛?当然满意了,这么完美的机甲认我为主,我都觉得是暴殄天物。”
瞿也眉头微皱,显然是不太赞同时十安的话。他伸手捏了捏时十安的脸颊肉,对方的脸上呈现出惊愕,被力道带着不得不睁大了眼看向他,像一只被打断进食的小松鼠。
“怎可妄自菲薄,安安。”瞿也的眼睛弯了弯,时十安一眨不眨地看着,想要看看那漆瞳深处的笑意是否真实。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就被他后面紧跟着的一句话打得头晕眼花,“此乃,吾赠予汝的聘礼。”
“于此时此刻,以天地为证,汝时十安,可愿做吾瞿也的妻子,生生世世,命数相连,不可断绝。”
“不可断绝——”
许是这句话的分量太重,重到让聆听者时十安的耳边都出现了奇怪的回声。他看着眼前瞿也的神情,余光捕捉到驾驶室内电光的频闪。
他忽然觉得一阵恍惚,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这样一个瞬间,时十安好像曾经看到过,或者说,经历过?是在梦里吗?他微微拧着眉,这股不知来自何处的熟悉感让他后背发凉。
他试图为这种情况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在前世,这种现象被称作Déjà vu——既视感,与此相关的还有个逮虾户的梗。但时十安现在却笑不出来,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
见时十安不说话,瞿也并没有步步紧逼:“无妨,汝知吾心意即可。吾会等待汝的答复。”
他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像一个识趣的追求者,知道该在何处进,何处退,三言两语就能让时十安被道德枷锁困住,说不出拒绝他的话来。不过任他如何计算,恐也想不到时十安压根就不会拒绝他。
他巴不得主角爱他爱得疯魔。
只是事实真的如此吗?时十安看着瞿也那汪着一泓秋水般含情脉脉的眼,又看了看停留在10的爱慕值数据条,面色有一瞬间的凝重。
他很快调整过来,依旧没逃过瞿也的眼。
邪神的眸子沉了沉,小蛇,偷藏着秘密呢。
之后的几天,时十安都没有见到瞿也。听每天带时十安去进行机甲训练的碧墀说,瞿也在准备对异能者的二次进攻。
异能者的城池呈环形分布,中央是中心城,ABCD四城为内环,EFGH四城为二环,以此类推。
瞿也如今已经将外环全部占领,只待进攻二环。
时十安对自己的任务有些着急,又不敢主动去找瞿也。他现在看到瞿也有点怵得慌,主要因为自己是个废物,系统也是个半废,连人带统不够主角一根手指头打的。
时十安窝在卧室床上,托着腮看向窗外正进行严苛训练的变异人军队,目光有些惆怅。
系统在此刻出了声,发出了几声不太符合人设的:“嘤嘤嘤。”
时十安嘴角抽了抽:“不会撒娇就别撒,怪吓人的。”
系统闷了闷,过了一会忍不住反驳道:“不是我想撒的。”
“那是谁。”时十安本随口一问,没想到系统扭扭捏捏半天没说出话来,时十安来劲了,调整了一下坐姿钻进主神空间,“那是谁那是谁?”
系统不说话,时十安正想严刑逼供,卧室门忽然被人叩响,系统逮到机会一脚把他踹出了主神空间:“有人来了,宿主。”
时十安揉着屁股翻了个白眼,心说我不聋。
有人敲他的门,会是谁呢?
瞿也不会敲门。他一般会直接传音道:“十安,吾进来了。”于是时十安可能还没坐起身捯饬一下仪容,对方就已经闪现在床前。时十安默默撇嘴,又脸大了吧,邪神大人这是通知你,没问你。
碧墀也不会敲门。他连招呼都不会打,风风火火地就推门进来了。时十安通常要就此事跟他斗个十七八句嘴才能开始说正事。
再有就是...好吧,没有了。时十安在这能说得上的话统共就这两人,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么问题来了,时十安不紧不慢伸了个懒腰,前去开门。无奖竞猜,敲门的会是谁呢。
他咔哒一下拉开门,门后那张脸同时十安想的一样。
宾果。√
是楚行,他的...剧情任务。
虽然已经猜到,时十安还是十分敬业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是你?”他上下打量了楚行一遍,“有事吗?”
他故意用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和目光,眼中不甚明显地透出几分嫌弃与厌烦。这样的表情,应当能让眼前的人想起曾经在原主家寄人篱下的日子吧。
果然,时十安刚一如此,楚行原本带着的那副老友寒暄的面具登时就裂了。
时十安在心底嗤笑一声,这家伙演技比他还差。
他伸出手抵在门框上,丝毫没有让楚行进去的意思,甚至故意将蛇尾往上挺了挺,以确保自己能够俯视他。
楚行花了片刻调整自己的呼吸,随后扬起一抹明显是硬扯出来的笑:“没什么事,只是这么久没见了,我来看看...少爷。”
说真的,他还不如不叫少爷。那两个字简直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时十安听了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哼笑了两声,同楚行来了个兄友弟恭的温情对视,随后又猝不及防把脸一垮:“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见的吗?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在这跟我装若无其事,楚行。”
他忽然走近两步,鼻尖甚至快要碰到楚行的脸。
时十安明显感觉到对方呼吸一窒,傻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那眼巴巴的模样,到真有些可怜。
“呵,”时十安冷笑一声,“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不会是觉得我要亲你吧。”
此话一出,楚行的脸当即变得呆滞又僵硬,像是兜头一道雷劈下来,醒是醒了,可更多的是疼。
时十安捂着肚子发出奸狞的笑:“楚行,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
他忽然揪住楚行的衣领,在他耳边低语:“之前你放任那些狗腿子欺负我、诬陷我,让我差点被活活打死。今天,我就要让你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系统适时在他脑中开口:“宿主,主角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时十安趁着楚行在听了他的话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猛地抓住他的手按上自己的头,直接狠狠往墙上一撞。
砰的一声。
楚行傻眼的同时,时十安也傻眼了。他的脑袋瞬间变得血刺呼啦,耳边和眼前好像有无数只蚊子和苍蝇在飞,嗡嗡嗡嗡嗡嗡,吵得他的头爆炸一般疼痛。他觉得好想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反酸烧得他嗓子眼都要着了。什么鬼,他明明撞得是头。
而且...时十安有气无力,你个该死的系统,我的痛觉屏蔽呢!
系统沉默,过了会道:“宿主您稍等,我还没申请下来。”
时十安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我去你*&%**@”
他还没骂两句就彻底骂不动了,时十安靠在墙上往下滑,白皙的墙上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身体在不断往下一寸一寸地滑落,时十安疲惫睁眼,感觉自己是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他挣扎着想用手捂住脸时,忽然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好香的,是梨花。
时十安埋进那衣服里吸了一大口,恍惚中,他看到一道蓝色的身影冲过来,一把将楚行推到了一边。
碧墀骂骂咧咧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十安扯出一抹会心的笑,这小子,够义气。
他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好像被什么瞄准了。
时十安抬眼,在一片血糊糊里对上了瞿也的眼睛。
自从时十安第一次见到瞿也开始,对方就总是沉静的,情绪稳定的像一尊雷打也不动的大佛。
可能是他俩认识也不算久,反正时十安没看到过瞿也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的眼睛写满了怒火,不是那种压抑着的,而是像喷薄的火山一样,轰轰轰往外迸射岩浆,烫得时十安几乎不敢跟他对视。
怎么了嘛...不是应该瞪着楚行,然后咬牙切齿说吾杀了汝,再抬手一挥让他爆成血雾吗?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时十安心虚地瞥了眼瞿也铁青的脸,在昏过去的最后一秒,想,完了,好像玩脱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主人,要不要再给他开修复舱?”
时十安发懵的脑袋撞入一道模糊的声音,随着他渐渐清醒在耳边不断地放大。
好像是碧墀,在那主人主人的叫。
他又闭着眼眯了一会,没多久就彻底醒了。刚想睁开眼,昏迷前瞿也阴冷的目光就忽然窜进脑海。
嗯...现在醒,好像不太合适...
(不是他怂。)
时十安打了个不易察觉的冷战,当即决定继续装睡。
一直没说话的瞿也垂眸看了他一眼,缓缓应道:“不必。”
碧墀揪着眉头:“真的不用吗?他都昏迷这么久了。”
“嗯。”瞿也面无表情地替时十安掖了掖被角,手指轻轻掠过他瘦削的下颚骨,“想来是修复舱无用,不如用些其他的法子。”
碧墀好奇:“什么法子?”
“他头部受伤,应当是脑内存有淤血,流动受阻。吾将他带到天台去,用绳子倒吊起来,约莫有用。”
瞿也的声音非常清冷平淡,配上他那张古井无波的冰山脸,仿佛在说什么吾要饮水吃饭这样的闲话。时十安额上青筋一跳,花了好半晌才让大脑把这条信息处理完毕。
他气得半死,猜测主角是看出来他醒了才故意这么说。刚想睁眼,就听到碧墀那边传来犹豫的声音:“嗯...这个办法...”
快!快否决他!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吗!这哪是救人,分明是要送我上西天!还是碧墀够义气,臭主角!
时十安正这么想着,就听某个够义气的小龙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主人说得肯定有道理,我现在就带他去!”
时十安:“???”
听到碧墀哒哒哒跑过来要送他上西天的脚步声,时十安彻底装不下去了,他发出几声虚弱的咳嗽,做出悠悠转醒的模样:“咳咳咳...”咳嗽几声后,又虚虚地扶住头,憋出几声呻.吟。
至于为什么是憋,是因为现在的医疗技术实在太好,他的头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了,想装可怜都不行。
时十安将眼皮撩起一条缝,隐隐约约看到坐在床边的男人正冷眼盯着他,有点不敢跟他对视,转而望向跑来的碧墀。
“哎呀,你醒了!太好了!”碧墀很兴奋,“主人他醒了,您可以放心了。”
“我...”时十安摸着头,头上好像被贴了膏药还是什么东西,凉凉的,很舒服,“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他眼神不聚焦地扫过瞿也,一方面表现了自己的虚弱,一方面还能不让对方轻易看破他的心虚,时十安觉得他还蛮有演艺天赋的。
“那...那个人...”时十安再接再厉,又望向四周,露出很害怕的样子,“他呢?”
“你说楚行?”碧墀厌烦地翻了个白眼,“那家伙,我早就觉得他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异能者那边的卧底,现在竟然还敢出手伤王...人。”碧墀改了口,摸了摸鼻子,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叫王后。
所以呢,所以呢,处以死刑了?
时十安心里抱着隐隐的期待,没想到碧墀接下来一句话就兜头给他泼了盆冷水:“被关到禁闭室去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接近你了。”
时十安:“......”
他把自己弄成这样,那家伙只是被关进了禁闭室?有没有搞错哇!
时十安有些后悔走这步棋了,他真是信了瞿也的鬼话。因为那天在机甲中的告白,因为某位邪神眼里的深情,就觉得如果他受了伤,瞿也一定会严惩这么一个不重要的小角色。就算不能一击致命,那好歹也得脱层皮吧,没想到现在竟然惨遭打脸!
“你怎么了?”碧墀忽然发问,打断了时十安的愤懑,他后知后觉,刚刚好像直接挂相了...
时十安颇为心虚,悄没声瞥了眼瞿也,见对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又略略放下心来,摇头道:“没事,就是有点犯恶心。”
“哦。”碧墀刚想说犯恶心可能是正常的,他从修复舱出来也会犯恶心,瞿也就朝他挥挥手:“先下去吧。”
“奥...好的,主人。”哎呀,碧墀暗自闷气,我真是没眼力见,在这杵了这么久,溜了溜了。
碧墀一走,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时十安自从醒来就一直没有与瞿也对视过,眼神始终飘忽着,这会二人独处更是不敢看他。他抓着被子,见瞿也半天不吭气,小声嗫嚅道:“要不,你也出去吧,我想睡一会...”
“睡吧。”瞿也淡淡开口,声音清透,就是有些冷,像甘甜的山泉水加了过多的冰块,喝到嘴里只会冻得发麻,感受不到任何的甜味了。
时十安攥紧了被子努了努嘴,他以前跟我说话可不是这种语气。
“那你...”
“吾就在这。”
时十安拉过被子盖住小半张脸,只露出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弱弱开口:“你在这,我睡不着。”
放在平时,瞿也一定安慰他两句就起身离去,但此刻,他竟语气没什么起伏道:“睡不着便起来。”
时十安沉了脸,被他一句话带起了火气,小孩子赌气般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因为动作太猛,脑袋甚至都有些发晕。
瞿也坐的离他很近,时十安起身后,几乎要与对方脸贴着脸。
时十安的鼻子皱了皱,学着瞿也的音调,凶巴巴冷冰冰道:“我起来了...”
时十安刚想接着说你能走了吗,还没开口就觉得没底气。
这是瞿也的地盘,也是瞿也给他的房间,要走也该是他走才对。
时十安的肩膀垮了下去,果然恋爱要经济独立,相互平等才能谈。
......我在想什么?时十安抬手捶了把自己的脑袋,脑子坏掉了。
“汝又想对自己做什么。”
“啊?”
瞿也见了他捶头的动作,骤然冷声质问,时十安懵然回头,与其对视之后,登时惊得愣住了。
他又露出了那种怒火滔天的眼神,不同于刚才的是,瞿也黑色的瞳仁都变成了赤色,左半边脸从下颚开始缓缓爬上一层青黑色的兽皮,像极了从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恶鬼,如墨般的阴影几乎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
周遭陷入一片漆黑中,时十安听见自己心如擂鼓,面前邪神猝不及防露出了他最可怖的模样,赤瞳红发,青面獠牙。
时十安被迫直面瞿也的这种形态,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在那,完全不敢挪动一丝一毫。
他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牙关在不受控制地打架,浑身不停地颤抖。
这不是他想要的,这是本能。
他狠狠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受到变异人血统的影响,他此刻仿佛真的成了丛林里一条小蛇,面对眼前的猛虎毫无还手之力,生出了被比自己强出太多太多太多倍的敌人瞄准,即将拆骨入腹而产生出的压倒理智的恐惧。
此刻的他,只能摇尾乞怜。
他掉下一滴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眼泪,哑声问道:“瞿也,你要吃了我吗。”
瞿也沉默地注视着他,片刻后,时十安想象中的风暴并没有来。他的视野重新恢复光明,面前人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乌发垂落于肩头,面庞白皙如瓷玉,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望着他,一语不发地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他的指腹沿着脸颊一直滑到下颚,在触碰到那硌手的颌骨时猛然收紧,钳着时十安苍白细软的颈项,将他转了个身按倒在自己膝上。
时十安仰躺在瞿也腿上,最脆弱易折的喉管暴露于对方眼前,瞿也的指腹用力向下按压滑动,按过他突起的喉结,留下浅粉色的指印。
那力道太大太不舒服了,时十安忍不住闭上眼吞咽瑟缩着,这回避的模样,引起了邪神的不满。
“看着吾。”
瞿也捧住时十安的脸强硬命令:“睁开眼,看着吾。”
时十安不愿意,他故意别过脸,既害怕,又固执地想惹怒对方。
把我吃掉好了,反正我也不过是一个存在与否都无甚意义的人。
空气忽然停滞了一瞬,瞿也未再有其他动作,时十安反倒涌起几分不安,他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