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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系反派翻车实录(枕木戈)


他的余光能看见镜中的影子在跟随他一起挪动,一步、两步。这让时十安有一种好像并不是在独自行走的错觉,他停下步子,再一次看向镜子。
不由地想,镜子后面是什么呢。
他突然生出疑问,于是调转了方向,面向镜子走了过去,脚尖停留在与镜面咫尺之遥的距离。他伸出手贴在了有些冰凉的镜面上,轻轻扣响,一下、两下。
等待片刻后,回答时十安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好吧,什么也没有呢。
时十安收回手,好像也并不失望,再一次像刚才那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他往前踏了一步,却觉眼前一花,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无尽的纯白。
时十安抬起头,迎面一阵带着花香的微风吹来,几片花瓣轻抚过脸颊,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成功将它们拢在掌心中——是梨花。
时十安此刻,正站在一条羊肠小径上,小径两边种着无数棵梨花树。
这是一片每分每秒都不断在生长的树林,时十安每一次眨眼,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梨花香气浓郁了一分。
或许是花香过于呛鼻,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梨花,瞿慕很喜欢梨花...这位主神,他知道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给他变出一大片梨花林?
“是你叫我过来的,为何要藏头露尾?”
时十安冷声质问,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复。他左右张望着,然而四周除了树木与枝丫外空无一人。
“混蛋。”时十安低骂一句,转身回忆着来时房门的方位。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如今应该还在那个房间里,眼前这些,不过是障眼法。
他步履不停地往前走,脚踝快速掠过小径两旁生长的野草野花。那些花草像是有灵性似的,轻柔地贴上他的脚腕骨,却又不限制他的前进,只在他拔步离开之际恋恋不舍地收回,如同恋人分别时爱怜的亲吻。
不多时,时十安就感受到了这一异样。他皱眉停步,垂眸看着那些舞动的花草,蹲下身把距离最近的、缠在他脚上的几棵连根拔起,面无表情地扔在地上:“不管你在搞什么把戏,我都没有兴趣。让我出去,我要继续我的任务,没功夫陪你折腾。”
空气安静了几瞬,这一次,时十安终于听到了回答,先是一声低沉的叹息,最后便是一道略显沙哑的男音缓缓道:“你该休息了。”
时十安很是不耐,刚要反驳,却觉眼前发黑,下一秒,便晕倒在了梨花树下。花草一拥而上将他托举起来,他被簇拥着,像睡在摇篮里的婴孩。
随后,梨花树前出现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身着象征着至高无上主神地位的冕服,身后银白的披风垂曳于地,挂着银链的长靴掠过花丛,在被花草眷恋的孩子身边停下。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那张陷入沉睡的脸,脑海中闪过三个世界里,自己在不同地方与他耳鬓厮磨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主神零号才缓缓收回目光,垂眸转着食指上的银色素圈,对他,也是对自己说:“最后一次,输了,便认了。”
“宿主,该醒了。”
像是一声来自深海的呼唤,叫醒了时十安这个囿于黑暗的溺水者。
时十安猛地睁开眼睛,如同刚刚学会呼吸一般猛吸了一大口气。停工许久的肺叶像两个破败的风箱似的吭哧作响,让时十安呼吸不畅,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身边的人,时十安听到一道尖细的似男非女的呐喊:“醒了!陛下!三殿下醒了!谢天谢地,三殿下终于醒了!”
喊声似是火线,话音未落,周围的烛火便一盏盏亮了起来。
时十安有些费劲地打量着四周,首先看到的便是朱红色的纱帐。
他清了清嗓子,勉力撑着胳膊坐起,朦胧中,见前方有一身穿明黄龙袍,腰坠盘龙玉佩之人急匆匆往这边走来。
纱帘被掀起,时十安看到一张望上去极其威严,却又在此刻写满担忧的脸:“安儿?你终于醒了。”
时十安被他一把拥在怀中:“你若再不醒,父皇真的要启程去泰山,祈求上苍留吾儿一条性命了。”
时十安醒了醒神,知道现在已经进入任务世界了。听这人的话,原身是个很受宠的皇子?这次的世界这么友好的吗,时十安不太敢信。
“父皇,我没事。”早已习惯自力更生的时十安决定先入戏,再慢慢套取线索。
不对,好像不应该说我...
话已出口无法挽回,时十安一边装头痛,一边心惊胆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城府极深的老者的反应。
幸好对方好像没有在意这一点,反倒很担忧地帮时十安按摩缓痛,随后又面色低沉地冷声道:“都是那个畜生害安儿在寒冬腊月里落进荷花池,险些丢了半条命去,当真是该死!”
时十安听得一脸懵逼,幸而系统没再给他一个天崩开局,于此时传入了这个世界的剧情线。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备受宠爱,骄奢淫逸的三皇子,而主角则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父皇待见的那个,两人像极了对照组。主角从小饱受欺凌,性情阴鸷多疑,而他受到的那些欺凌,则多半都来自于原主。
这次的“荷花池事件”起因于众皇子在除夕那晚的宫宴上一一作诗贺新春。不学无术的原主被主角抢了风头后怀恨在心,联合狗腿子把主角骗到御花园,随后自己跳下荷花池栽赃陷害,主角因此被关进天牢,成为本朝第一个吃牢饭的皇亲国戚。
不知这次世界的主角是不是瞿慕...
时十安不忍瞿慕受牢狱之苦,更想去看一眼主角加以确认,便抓着皇帝的袖子慢声道:“父皇,那日之事都是儿臣自己不小心,不干九弟的事。天牢湿冷寒幽,极其伤身,还请父皇早些放九弟出来吧。”
培元帝爱怜抚摸着时十安的额头:“朕的安儿真是好性子,但这件事,朕不能依你。”
他神色一肃,天子之威尽显:“他进入天牢后,就不吃不喝,绝食以抗。如此逆子,朕不仅要关他,还要对他施以鞭刑!”
“来人!”
见皇帝要动真格的,时十安吓了一跳,鞭刑?开什么玩笑,把我老公打死了你赔吗?!
“万万不可,咳咳咳,万万不可,父皇!九弟定是在生儿臣的气,他是绝对不敢忤逆父皇的,不如让儿臣去见见九弟,好好劝劝他,可好?”
【作者有话说】
先发一章,之后两天我理一下世界四的大纲再更哟~啵啵~

第69章 天潢贵胄02
此刻是戌时正点,也就是晚上八点钟,天已经黑透了,狂风卷着鹅毛般的雪呼呼的刮着,在空中绕过一个又一个圈。
时十安被皇帝盯着披好纯白色的狐毛大氅,由宫人领着冒雪走了出去。迈出暖和的宫殿,他顿觉一阵寒意席卷全身。
这具身体似乎很怕冷,此刻他手里正拢着一个很大的汤婆子,还努力边走边蹦跶。若是放在之前,早就该暖和起来了。可如今,五脏六腑却像是个储藏了万年寒冰的冰窖一样,幽幽散发着冷气。
这么走了一会,时十安反倒觉得体力不支,胸闷气短,忍不住停下步子捂着胸口大力喘息起来,还附带几声刺耳的咳嗽。
“殿下!”
一旁的小厮若明急匆匆走上来,拍着时十安的背,“殿下,殿下刚醒过来,哪能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么走啊,仔细再犯了喘症,陛下非得杀了小的泄愤不可。”
他缩缩脑袋,又忍不住继续道,“再说了,殿下何必去天牢那腌臜地方,由得那畜生在那里自生自灭便是。殿下若是实在好奇他此刻模样有多凄惨,不如就让小的去一趟,小的回来一定绘声绘色说给殿下听,保证不落下一处细节!”
若明拍了拍胸脯,很是诚恳的保证道。他知道自家殿下肯定不是因为担心那个小畜生,定是和从前一样,在事成之后去看看小畜生现在的惨样,再讽刺上一两句,殿下回去还能多吃上两碗饭呢。
“畜生”二字入耳,时十安的身体都没忍住轻晃了一下。主角是皇子,身体里流着皇帝的血。这样贵重的身份,在被封建礼教,皇权等级束缚的古代,竟然能随随便便被一个下人堂而皇之地称为畜生,可想而知,他之前究竟受过多少羞辱。
想到这,时十安再也忍耐不住,他把汤婆子扔进若明怀里,伸手拉起垂地的袍子疾步往前。
“快些走!”他先催促了前头提灯带路的宫人,又回头冷冷看了一眼若明,“日后再让本殿从你嘴里听到那两个字,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若明被时十安眼里的狠意吓得一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讨饶。听时十安脚步渐远,才敢爬起来小步跟在后面,心惊胆战地擦着冷汗,又是怎么惹了这位祖宗啊。
时十安满面怒意,他刚才那句话说的有些冲动,但倒也不至于崩人设。本身原主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纨绔恶棍,只是如果突然对主角改了态度,想必会引得旁人怀疑,他想个办法才行。
片刻后,时十安终于站在了天牢大门前。他气喘吁吁,额上已经出了层薄汗。若明站在一边,拿着手帕小小翼翼地给他擦。
时十安停在门口歇了一气,整理了一下发冠,这才由宫人带着进去。
他还是有些紧张的,既害怕那人不是瞿慕,又怕他是瞿慕。这次的关系比以往的都要坑爹,上个世界刚进去爱慕值就是满的,这回他娘的竟然是负一百!
负就算了,还负一百!
时十安一看见系统空间里那个黑灰色的进度条就气得鬼火直冒,他借着回廊的窗户望了眼外头黑沉沉的天,心道老天若是有眼的话,就天降神雷帮他劈死这个又废又坑的系统,要他有什么用!
系统:“...我正要告诉你主角的名字,还听吗。”
时十安秒回:“听。”
系统:“......这个世界的主角名叫瞿也,字子慕,旁人唤他常唤表字。”
看来是他了。
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时十安长舒了一口气,情绪也冷静了不少:“谢谢你了,系统。”
他说完,想起刚刚那顿牢骚,微微皱了皱眉。为什么感觉这个世界的他这么暴躁,是受世界线的影响吗?
系统之前好像说过,每个世界性格会有些差异之类的...
想了一会时十安就觉得烦,不愿再想,可纷乱的思绪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个要见他的主神零号,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该休息了。”
之后他好像就睡着了,睡得很熟,直到在这个世界被系统唤醒。说起来,时十安闭上眼静下心感受了一下,他现在好像真的比进前几个世界的时候要神清气爽一些。
或许是心理作用,那个奇怪的家伙最好没对他做什么坏事...
“殿下,到了。”
宫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时十安回过神,看到身前人伸长了手,示意人就在前面。
时十安点点头,脚步微顿了一下,还是往前迈去。
牢房角落里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衣袍,此刻已经有些脏了,发丝散乱,形容狼狈,但眼睛却亮的很。时十安刚出现在回廊尽头时,那双眼睛就盯上了自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恶狼。
那双眼睛,太熟悉了,只看一眼,时十安心头便涌起惊涛骇浪。他迈着步子经过一根根栏杆,眼睛始终在牢中人身上停留,与他对视着。
瞿慕此刻的模样比前几个世界都要青涩,看着他瘦削到夸张的下颚骨,和带着警惕神色缩在角落的模样,时十安脑中忽然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时十安晃了晃脑袋,记忆像流沙一般逝过,他握紧手掌去抓,反倒丢得更快。
想不起来,或许是错觉。
时十安抬眸,再次看向牢中一直死死盯着他的人,那目光阴鸷诡谲,即便全力掩藏,也能看出想把他千刀万剐泄愤的心思。
时十安霎时间心口闷痛,紧攥着狐裘大氅,眸光一时极其哀切,他受不了瞿慕用这种眼神看他,一秒都不行。
坐于监牢角落的瞿子慕被时十安这小兽般凄楚的眸子看得一怔,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悲伤从心头蔓延开来,他觉得莫名又愤怒,可竟再无法以刚才那副神色直视几步之遥的人。
“九弟。”
那人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
瞿子慕回过神,再次回望过去。
只见时十安披着精贵的狐毛大氅,头戴玉冠,两根蓝色发带垂于肩上,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抚在胸口处,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
他从头到脚都精致如璞玉,又因常年被病痛折磨,好似一块易碎的光华琉璃。无论男女,只要一看见他都会心生爱怜。可谁又会知道,这位名满天下,被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姐视作春闺梦里人的三殿下瞿十安,内里那颗心脏比世间最毒的蛇,还要毒上千万倍。
监牢门被打开,时十安不顾若明的阻拦,拔步踏进铺满发霉稻草的牢房中,仔仔细细地把瞿慕打量了一遍,还好只是被关得狼狈,没有受伤。
时十安松了口气,继而道:“九弟,你受苦了,我知道此事错不在你,是...我的不是。”
他轻轻说出了那四个字,看到眼前人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猛地打了个喷嚏。
时十安一愣,随后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他是冒着风雪来的,身上还带着寒气:“抱歉...”
他轻声开口,见瞿慕穿得单薄,便脱下狐毛大氅走到角落里,亲手给他披上:“九弟,这样可暖和些...阿嚏!”
这具身体果然很是怕冷,时十安不过将将脱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监牢外的若明吓道:“殿下,这大氅可是贡品。今年宫里只得了这么一件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皮,陛下知道殿下怕冷,特意命人给殿下做的大氅,这么珍贵的东西,殿下怎能给这个c...”
他脱口想说畜生,被时十安冷眼一剜,当即想起刚才时十安的吩咐,抬手毫不客气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奴才失言,奴才失言,殿下恕罪!”
这两巴掌响得,把时十安都给吓一跳,他佯作不耐地摆摆手:“下次管住你的嘴。”
若明忙不迭磕头,看着他那样,时十安又觉得这小子有点可怜,估计之前被原主虐的挺惨吧。不过有这么一个助攻倒还挺好的,他刚才说的那段话正中时十安想要跟瞿慕拉近关系的下怀。
时十安揣着手,悄摸瞥了坐在角落的人一眼,不知道有没有一点点感觉到“我”的不同?不多,一点点就行。
时十安抱着美好的幻想,而身前人却突然冷笑了一声,抬眼看他,面上满是嘲讽。
时十安一滞,他从未见过瞿慕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三哥又要故技重施了吗?”瞿子慕嘴角勾起淡淡一抹笑,瞿十安第一次这样的时候,瞿子慕还真以为他良心发现了,结果,却是又中了这人的计中计,跳了这人的阱中阱。
时十安有些落寞地垂眸,刻意避开他那刀子一般的目光:“以前是我不对,之后,定不会再如此。九弟,随我出去吧。”时十安说着,弯腰对着面前的少年伸出手。
对上那双看上去无比诚挚的眼睛,瞿子慕微微一怔,他愣了片刻,眸光顺着那双眼滑下鼻梁,绕过唇珠,最终停留在面前如羊脂玉一般温润的手上,抬起手覆了上去。
好凉,两手相贴的那一刻,瞿子慕皱了皱眉,原来不是温的。
见他肯伸手,时十安大喜,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方才坐着不觉得,如今站起来,竟是比他高了半个头不止,肩也无比宽硕。
时十安不得不仰头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面前人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双漂亮的,像是盛着两汪湖水的眼睛弯起,其中潋滟波光把时十安闪得快要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反应过来时,只觉身子被一双手猛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时十安下意识伸手撑地保持平衡,却不慎按在了一块尖锐的小石块上,疼痛让他轻唤出声,翻过手,掌心血迹蜿蜒。
他抬头,瞿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色冷漠如冰。
“殿下!”若明大惊失色从外面冲进来,“殿下!殿下!你没事吧殿下!你不要吓我啊!”
时十安一脸无奈地捂了捂被吼得发懵的耳朵:“没死呢大哥,我只是跌了一跤,不用这么激动吧。”
若明面色愤恨,没有注意到殿下言语怪异,抖着手指向瞿子慕:“你,你竟敢推殿下!”
时十安撑起身子坐稳,拍掉若明的手指训斥道:“不得对皇子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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