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立夏笑着看着她,“喜欢就好,去玩吧。”
“好!”小芸珍惜地把钱袋放进怀里,不时摸一摸,就怕它掉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时,纪应淮绕去后面给了柱子一些钱,叫他与众人分了,作年末的赏钱。
柱子知道老爷慷慨,一边感激一边祝他新年快乐万事顺遂,把肚子里那些好词好句全搜刮了个遍。
“行了,”纪应淮笑着轻咳一声,“你倒不如只说一声百年好合。”
“您二位一定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恩恩爱爱……”柱子恍然大悟,又给他说了一堆。
纪应淮满意地离开了。
由于第二日要去渭城,纪应淮不敢熬夜熬太晚,象征性地守了个岁,就和立夏一块休息了。
睡前,立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到了一方小布包。他疑惑地拿出来一看,是好些黄金。
“夫君,这……”
纪应淮握着他的手,道,“压岁钱。”
“那我也要给你压岁钱,保平安。”安立夏坐起身就要下床去拿钱。
纪应淮伸手搂住他的腰,轻松将他带回了床上,搂进自己怀里。
“压岁钱不是在这呢吗,这么大一个宝贝,哪有比他更值钱的压岁钱呀。”
安立夏反应了半晌,才理解他的意思,羞恼地拍了他一巴掌。
“夫君,你怎么越发爱说这些粘糊话了,今日真该多叫你包一些馄饨的。”
纪应淮笑了两声,“好好好,下回我一定多包。”
安立夏在他怀中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语气有些惆怅,“夫君,下回是什么时候呢?”
还未分别,却已经开始想念了。
“很快的,”纪应淮安抚性地顺着他的头发,“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信了的,”安立夏闭上了眼,“夫君,我信你。”
“睡吧,已经比平日就寝时间都要晚了。”
遥远的地方还有烟花在怦然绽放,连续落了好些日子的大雪终于停了。
在同一片繁星下,在同一方月色中,寂静的夜色里,有万家灯火,有细语欢歌。
【作者有话说】
假期最后一天,在自习教室写除夕夜,越写越想过年。
为什么只放十天(痛哭)
除夕情节大体参照我这儿过年干的事,如有雷同,纯属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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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日, 上元节,渭城。
阴云之下,毒雾肆虐。原本四季鲜花盛放的城墙, 如今被侵袭得只剩光秃秃的一片枯藤。
这东西的腐蚀性之强可见一斑。
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到这儿, 众人脸上都难掩疲态,但谁也不敢放松下来,更不敢大喘气。
在接近此处几公里之外的地方, 送信人就提醒他们把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包裹起来了。
见到圣旨,看守城门的卫兵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恭恭敬敬的对这支队伍放行。
从外头看城内,那雾气浓郁得几乎要把渭城整个吞没,但真正进了城, 其实里面的能见度还是挺好的,路上也有裹得全副武装的百姓在走动。
送信人解释说, 他上京时,城中加急在凿通风道,估计现在已经启用了,所以接近地面的地方雾气会比空中淡一些。
不过就算毒雾浓度低,纪应淮走在其中, 还是觉得眼睛有些不适。
一阵一阵的轻微刺痛,让人忍不住想去揉一揉。
队伍中年纪最小的小芸也最敏感些。口鼻处裹了两层布,她还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纪应淮找了块帕子给她, 叫她自己再捂一层。
渭城县令府在城东,他们已经是从最近的城门进来的了, 还是骑了数十分钟才到那。
纪应淮在心里大约估算了一下, 这渭城, 大概有三个县城那么大。可见其昔日的繁华。
队伍刚在县令府门口停住, 那紧闭的门窗就打开了,里头走出一位蒙面中年人来。
送信人快步过去,给双方介绍道:“大人,这几位是圣上钦派来治病的纪太医与太医署的大人们,还有大理寺的诸位大人……这是我们渭城的县令郁大人。”
郁县令连忙与从京城远道而来的救星们见礼,“渭城如今的情况,各位大人们来时也见到了。虽有通风道在散雾,但这雾气实在太浓,散不干净,受灾病倒的百姓人数仍在不断增长。怕扩散成疫病,眼下所有卫兵都出动了,才勉强保证路上没有横死的乞儿与随地腐烂的动物尸骨。”
“可否先带我们去瞧一瞧病人?”纪应淮问。
“自然可以,您这边请。”郁县令为他们带路。
这硕大的县令府,原先后面的大屋子是官府人员办公与小憩的地方,如今里头的书案、屏风都推到了一边,就地摆放了许多草席子,安置了一些无家可去的受难者们。
为了防那无处不在的毒雾,屋子临时加了一道门,还在两道门之间添了帘子。
郁县令苦笑道:“为了保障安全,我们已经想尽了办法了。”
“您辛苦了。”
纪应淮走在他后面,瞧着县令府中四处可见的艾叶,心道,这确实是一位有能力的好官。
能迅速采取措施控并基本制住局面,不让情况迅速恶化,还能想到保证居民生活环境的整洁,用草药进行预防。郁县令确实很努力了。
“左半边躺着的,是年轻些、病情也轻一点的人。有乞儿,也有被爹娘抛弃的和外来做活的……原先做活的都有住处,但现在毒雾当头,有些主顾怕事,不想留他们,他们只好流落街头。”
郁县令道,“右半边都是些老乞丐,毒雾出现的时候没当回事,还在外头晃悠。他们受的伤轻重不一,但外间基本都是轻症,严重的都在最里面白布帘子隔开的地方躺着。”
“所有人的伤口都让城内的郎中简单处理过了。”
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虽然普通的伤药敷上去压根不能让伤口结痂愈合,但聊胜于无,总比让他们睁着眼看着身上的肉一点点腐烂掉要来得好。
纪应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便就近在一位病患身边蹲了下来。
这人伤的是胳膊,伤势确实不算重,仅局限于皮肉。
纪应淮多观察了几位,确定他们的情况可以用太医署调配好的药膏后才站起了身。
“纪太医,怎么样,可以治好吗?”郁县令紧张地问。
他们现在脸上都蒙着布,郁县令看不着纪应淮的表情,心里有些着急。
“可以。”纪应淮颔首。
郁县令松了口气,不住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引着纪应淮往里面去,掀开布帘字给他看重症患者。
那些人伤口的情况和送信人当时脚踝上的伤差不多严重,可以清楚看到血肉组织间渗出的脓水。
这种情况就不能直接上药了,需要先进行清理。
纪应淮没耽搁,在请郁县令端来清水后,就同与他一道过来的太医们开始忙活。
布帘后面有十六个病人,七个已经在发烧了,还有一个伤到了脖子,奄奄一息。
一边处理伤口,他一边口述药方请随行药师立刻抓药去煮。
“郁县令,”纪应淮突然想到一件事,“毒雾之下,这城中的清水,可有处理过?”
“纪太医放心,百姓日常用的都是井水,我已让人挨家挨户去提醒他们盖好井盖了。至于河湖水,要用都是烧过了才用的,也告知了百姓目前最好不要食用水产。”
“县令大人可是曾经处理过类似事件?”
他连这些一时片刻注意不到的细节都能迅速考虑到,若不是有过经验,那便真是博览群书了。
郁县令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少时经历过一回疫病。”
“当时孤身在外求学,不小心受寒发了热,客栈管事觉得我是感受了时邪,怕传染开,就不让我续住了。我无处可去,高热之下竟晕厥在了街上,幸而被一位好心的郎中救了去,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郎中是个有大智慧的。
他教了那会还是个小少年的郁县令很多东西,跟在他身边,郁县令头一回和官府的人有了交集,还帮忙一块做了些活计。
“那位郎中先生好像后来去了京城的,但我当时忙着科考,家中又有事,匆忙辞别了恩人。直到我入京、再到被派到渭城,我也没再见到他。不知恩人有没有入太医署为官。”
郁县令感慨道,“心怀慈悲又医术高超,那才是真正的高人,郁某只是有幸学得一星半点罢了。”
“您可知那人名姓?”纪应淮问。
若是知道名字,说不定他回去能帮他问一问。
时间过去太久远了,郁县令眯着眼仰着头想了半天,模模糊糊只记起来嘈杂人声中的一句喊,“似乎是叫……明德?”
蹲在边上正在给患者冲洗伤口周围皮肤的一位太医闻言抬起了头,“我知道,他去了太医署的。”
纪应淮问,“是哪位,现在还在太医署中吗?”
“不在了。咦,”那位太医有些不解,“纪太医您不是知道的吗,他老人家前些日子离开时,我看到你二人还在宫门口说了话的呢。”
“是……太医令?”
“对的,太医令大人本名陆寒生,字明德。”
纪应淮恍惚间想到了导师胸前的牌子,他其实看过好几眼的,但每次见到了都不记得,过后也想不起来。
是他这个做学生的做事不周到了。
“恩人原是太医令大人啊,”郁县令感慨道,“以他的能力,确实做得。”
“纪太医似乎与太医令大人交情不浅?”他好奇地问。
纪应淮点了点头,“那是我的老师。”
都说名师出高徒,既然是恩人的徒弟,那看来渭城这一次,确实是有救了。
郁县令突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对纪应淮他们的态度也更好了些。
等初步医治完了屋内这些就地躺着的病人们,接下来的活轻松了点,太医署的几个人加上县令府的侍从就能应付。
一行人兵分两路,大理寺的探案人员去城中寻找可能存在的埋尸之处,以期从根源解决问题。
如此两手抓,标本兼治,处理起来能尽量缩短花费的时间。
他们就这样在渭城忙碌了起来。
春日的第一声雷于三月份的某一天,毫无征兆地在天际炸响了。瓢泼的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把长期笼罩在城池上空的毒雾洗去了不少。
此时,渭城的百姓们都已经得到了官府发放的药材。
京城带来的配好的药膏与汤方皆已经用尽了,现在百姓们拿到的,都是用郁县令从全城收来的药材现赶制出来的。
这场雨一下,百姓们裹得严严实实的防护布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些了,出门裹一下就行,在家可以自在一点。
但纪应淮他们并没有立刻放下心来。
因为毒雾中的腐蚀性物质随着雨水的浸润,会渗入泥地之下。城中的河流、井水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
而且今年的春耕已经悄然开始了,一些刚种下去的种子在接受了这波雨水后,不知还能不能顺利生长……
一系列的问题沉甸甸地压上了众人的心头。
郁县令来不及多想,先命人去通知位于河流下游的几座城池注意用水安全,再四处布告,让百姓不要饮用生水。
由纪应淮调配、小芸与侍从们一块包好的健体养康茶也一并在布告时发给了百姓们。
但就算是提醒得再好,也总有纰漏出现。
很快,他们临时搭建起的太医署分院就迎来了第一位因为喝了毒水而腹痛呕血的患者。
百姓们吃惯了苦,都是能忍则忍,不到大病不会愿意去花钱看的。忍着忍着,就越拖越严重。
这人被送来时,纪应淮一摸脉就知道救不成了。呕血量很大,而且他的内脏已经因为过度腐蚀而出现了衰竭之兆。
施针用药急救后不出半个时辰,他就失去了生命体征。
这不是第一例因为毒雾死亡的伤患了。
搬运尸体的卫兵,眼神已经从最初的不忍变成了如今的麻木。他们见得太多了,他们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不会因为触碰患者而感染,最后被同伴搬走。
伤亡在所难免,医治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
直到某一天,大理寺的人找到了一处巨大的埋尸坑,他们连夜从里面挖出了许多少年人的尸骨,并在天亮后清点完毕,把消息带回了分院。
完整的有共78具,还有一些零散的难以拼全。
而当天,还没来得及去现场看一眼,纪应淮就被恶意感染了。
看到他出事的时候,小芸控制不住地尖声叫喊了起来,让周边忙碌的人们都吓得立刻停住手上的活赶了过来。
他们看到了一个手上有溃烂伤的人死死握住了纪应淮刚刚摘下手套的手,面色登时不好了,连忙准备清水与药膏要为纪应淮做紧急处理。
而从纪应淮的角度看去,那个人眼神空洞,嘴角勾着诡异的笑,似乎是在嘲讽他一般。
他无声地说,“别浪费时间了,你阻止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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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字字皆相思
这话一出, 都用不着自报家门了,纪应淮瞬间反应过来利用患者与他对话的人是季遥。
倒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能控制别人。
藏在暗处的操纵者低声笑着, 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意味。他静静地观察着, 像是一条即将出洞的蛇,吐着信子就要冲上去咬人一口。
季遥饶有兴趣地想,被感染后的纪太医, 会不会很崩溃呀?
出乎意料地,纪应淮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甚至笑了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再说了,季遥的计划, 他们能破坏一点是一点。跟他对着干的事,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 这分明是叫惩恶扬善。
“……”
也不知这不怀好意的家伙是不是被他气到了,那伤患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直接关机了。
桎梏一被松开,纪应淮就抽出了手,立刻入水清洗消毒。
那脓液毒性很强, 与之接触过的皮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开始破皮发溃了。纪应淮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灼痛,但还在能忍受的范畴内,他敛着眉没吭声。
季遥不惜大费周章地出面害他, 定然不会让他轻轻松松把问题解决了去。
哪怕及时进行了紧急处理,也在第一时间用了药、进行了包扎, 纪应淮的手伤还是在日渐加重。
那绷带从掌心一路向上, 已经延伸到腕部往后了。
小芸给师父换药时, 看着师父那惨烈的伤口, 都有些不敢下手。
“师父,这是按您给的新方子做好的药膏。”
“好,”纪应淮颔首,“若是有效的话,就能尽快给重症患者去用了。”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伤,但更多的还是在牵挂着分院里头的那些患者,和新收治的病人。
不管怎样,他起码是有气运在身的,没那么容易死,但那些普通群众什么都没有。
虽然现下单看医疗情况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暗藏着亟待解决的遗漏点还有很多。
最近总下雨,路上滑,卫兵前两日还带回来了一位摔倒在水坑里浑身都受了伤的老人。为了生计,就算不知道种下去到了秋天还会不会有收成,老人家也不得不去地里忙活。
他不是个例。
强撑着、忍着伤痛还坚持去干活的也大有人在。
对以农业为根基的文明来说,这一场灾害影响到的不仅是当下人们的生命安全,更是这一整年的生计。
年轻力壮可以去外头做苦力的人倒还好,惨的是那些只能靠地吃饭的。如果春耕时无法赶着时令将该做的做好,那等冬季又将到来时,没有存粮的人该如何熬到下一个春耕,那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更不容乐观的是,承担了数月来的消耗已经让渭城官府开始吃力了。就算郁县令想法子变着花样给百姓提供岗位做事换钱,也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善,反而出了不少岔子。
比如说兴建室内蓄水池。砍木头的时候,就有好几个人不小心磕着碰着把皮弄破了,还有被木刺扎伤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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