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小芸奇怪地嗅了嗅鼻子,“师母,你今天去赏花了吗?”
“没有。”安立夏摇了摇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可是,好浓的花香味呀。”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拎起衣衫自己闻了一下。不妙,这不定时炸弹炸了。
“小芸,师母的香水撒身上了,回去换件衣服。你先吃饭去吧,我们晚点再吃。”纪应淮上前一步,揽着安立夏的肩带走了他。
“哦。”
小芸不知道香水是什么,她没多想,让家仆给她单独盛了一小碗饭菜,吃完了就自己跑回房间写作业了。
主卧里,安立夏坐在榻上,神情困扰,他不知道该怎么把香味压下去。
上回身上飘香后,性别暴露,从主人家逃出来的一路上他东躲西藏,什么时候味道消失的,也没留意到。
“立夏,你今年十八,对吧?”
“对的。”他的生日就在立夏,也不记日子,反正每年立夏节气到了,他就默默给自己加一岁。
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那天纪应淮还给他做了好吃的。他十七岁的末尾与十八岁的开端,平淡又温馨。
在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三大类性别后,纪应淮就去找了相关的医书看。无论是从一个医生还是从丈夫的角度出发,他都得学习一下哥儿的生理特点。
哥儿从十二岁起,每年会有一次情绪波动期,成年后则缩减为半年一次。在此期间,他们更容易受外界的影响,产生消极念头,或进入焦虑状态。
一旦波动过大,他们的自我保护机制就会开启,散发带有舒缓效果的花香,相当于自己哄自己,使心情愉悦度提高,避免钻牛角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选择。
由于少年生长时没有充足的营养,安立夏的这一特征发育得不是很好,导致他长这么大,受了这么多苦,只哄过自己一回。
还被他忽视了。
想起今天早上安立夏整个人流露出的异常的脆弱感,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纪应淮心中生出几分内疚来,懊悔自己没能及时发现问题,安抚好他。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纪应淮托住他的手腕,脉象上倒是没什么异常。
安立夏仔细感受了一下,他不仅没有不舒服,闻着围绕在周身的芬芳香气,反而还有点放松。
“没有。”
这味道要等他的身体觉得情绪平复好了才会消散,而且每回出现花香后,人都会虚弱一阵。
担心运动会加大消耗,纪应淮让家仆把饭菜送到卧房,两人直接在房间里吃了晚饭。
烛光摇曳,床幔轻轻飘落,隐隐约约的香气蔓延在鼻端。这么旖旎的氛围,床上两位却躺得和挺尸一样。中间的距离能并排放三个大碗。
好像回到了最初,他们在小破屋时的场景。
寂静之中,安立夏的思绪空前活跃。晨起纪应淮说再也不抱他的话在他心里循环播放,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对劲,但就是主观不想停下。
“啪嗒——”
烛火定时熄灭器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子时已到。
纪应淮迷蒙间发觉鼻端的花香越发浓郁,猛然惊醒,下意识坐起身摸了摸安立夏的额头。
如果说傍晚的味道像是喷多了香水,浓郁但不突兀,那现在就是香水瓶子整个被打翻在地上了。
怎么回事,怎么越让他静心,他越不平静了?
“夫君,”安立夏察觉到他的触碰,微微仰起头,主动地去蹭他的手,“我心里好闷啊。”
他的语气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仔细听才能发觉那里头藏着别的东西。宛若一只高冷的小猫,悄悄朝着饲养员伸出了自己粉嫩的肉垫。
要是饲养员忍不住握上去了,那尖利的爪子就会勾住他的袖子,让他无法脱身。
“哪里闷,怎么个闷法?”
纪应淮白天才看了个心脏病人,这会困意上头,紧张之下感性当先理智靠边,很难不联想到一块去。
“……”
安立夏没说话,他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继而抓住了纪应淮的手,向下移去。
纪应淮摸到熟悉的肋间隙,下意识动手去找心尖搏动区,一时间也没多想,指尖就这么没轻没重地划拉过去,误触了不该碰的东西。
“嗯……”安立夏咬着自己的下唇,什么也没说,只是撇开了脸。
不用点灯就能知道,他肯定整个人都红成熟虾子了。
纪应淮被他哼得浑身一颤,他惶恐地想,完蛋,昨天晚上抱一下,立夏就哭了,今天这……这怎么办啊,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的,但这……
他要不要跪在床前负荆请罪道歉啊?
搁现代他这算猥|亵罪吗?
会被抓起来吗?
五四好青年·纪博士都不敢正常查体了,僵硬地试图把手抽回来,却又被安立夏拽了回去。
那细长的手指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劲儿这么大。
立夏同志在粮仓前面抡着扫帚疯狂输出的场景突然从纪应淮的回忆里翻出来,小纪同志眼前一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他强装镇定,拿出医学社畜的毕生涵养,催眠自己这里不是卧室,不是卧室,是医院夜间急诊,花香其实是消毒水味,安立夏是被送进来的病人。
骗过别人的首要条件是先骗过自己。
纪医师做到了,他盘腿坐在床上,正经得像是在跟主任参加大会诊。
“是怎么样的闷?”
安立夏的抬起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因为害臊,尾音都带了颤,“是,是总感觉里头有东西堵着,不透气,难受。”
这症状书里似乎提到过,纪应淮回想了一下,问,“立夏,你方才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安立夏说不出口,犹豫半天,才含糊道,“夫君,你手好暖,握笔的茧子,蹭的有点疼。”
纪应淮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直接垮了,他无声哀嚎,祖宗,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我不好,没说清楚。再之前,熄灯之前你在想什么?”他瘫着脸改口道。
“我在想,夫君你以后真的不抱我了吗?”
“那……那孩子怎么生呢?”
他眼里写满了黑灯瞎火都阻挡不了的真诚,用超脱凡俗又极为现实的问题,把纪应淮噎了个结结实实。
“立夏,你还年轻,这种问题以后再考虑也不迟。”
十八岁的年纪,做什么都是正当时,不应该早早受了妊娠的苦,被哇哇啼哭的孩子绊住脚步。
可惜思想的演变要花百年、千年,现代人和古代人的思维壁垒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打破的。
安立夏闭上眼睛,仰起的脑袋落回软枕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在他看来,纪应淮就是委婉地拒绝了他,他不想要自己给他孕育骨血,给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我知道了。”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
“夫君,你真的以后都再也不抱我了吗,我……睡不着。”
纪应淮觉得自己以后必定是个妻管严,他这就已经被安立夏吃得死死的了。
“抱抱抱,”他把安立夏的长发理好,拨到头顶上去,怕压到发丝弄疼他,而后把人妥帖地抱住搂好,“立夏大人,睡觉,好吗?”
“嗯。”安立夏像是归巢的小鸟,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捧嫩草杆子。
他安心地,收起了满身保护自己的羽翼,在温暖中依恋地蹭了蹭大抱枕,放松下来。
纪应淮闻着逐渐变淡的味,悬着的心也慢慢放平了。
头回碰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情况,还没有教授给他兜底,他着实是慌乱的。就怕安立夏控制不住波动,亏耗自己的身体。
有关哥儿这方面医学知识的书太少了,在这个把哥儿当玩/物的时代,他们的生存处境真的很艰难。
纪应淮在自己的长期目标里默默加了一条,编纂生理学医书,填补医学空白。
这一夜,有人情深意浓恩恩爱爱,有人星夜兼程悔不当初,有人在狱中怀疑人生等待救援,还有人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试图遣散良心的不安稳。
一场好戏,各有各的角色,各站各的立场。
或啼笑皆非,或阴暗恶毒,或情意萌动,都在人心变幻里悄悄生长。
“威——武——”
鼓声敲得震天响,多时未见衙门如此大的阵仗,城中百姓难掩好奇,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讲闲话。
纪应淮已经脱离了嫌疑,他被仵作邀请去,作为案件线索提供者听审。
数日未见,纪应淮看着台下的巫医,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这人站在火堆边上,满嘴胡话意气风发的样子好像都被狗吃了,如今跪在堂下颤颤巍巍,头发和胡须打结在一块,不修边幅的模样一点也没有神明使者的气势。
他身上只散发着腐朽的老人味,怯懦、胆小。明明没杀人,却心虚得不行。
连身边被压在地上的真正的凶手,那位怀着身孕的姑娘,都比他看起来有胆识。
【作者有话说】
纪医师:我怕极了,我要跪下吗?TAT
感谢阅读!
晚上6-12点是更新时间,其他时间都是修错别字(俺强迫症)
第19章 她帮姐姐解脱
“死者徐狗子之妻徐李氏,致死原因为药物中被掺入毒物。堂下四人,对此事是否知情?”
徐狗子最先点头,老太太和姑娘稍慢一步,巫医不知道在发什么愣,似乎没听见。
提刑官就是按流程问一句,没在意他们的反应,“这药你们四人都经手过,都有作案嫌疑,你们可要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我没有,”巫医跪着往前膝行数步,“大老爷,我这方子别人喝了也没问题的。那女人,我和她无冤无仇的,我杀她干什么?”
徐狗子比他冷静,“大人,该说的我之前都说过了,我没有杀我媳妇。”
“是她杀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老太太伸出的手指都快戳到姑娘脸上去了,“她想让我儿子快点娶她过门,就在我儿媳的药里下毒,还逼我这个老婆子不准说出去。”
“我可怜的儿媳妇哟,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姑娘没料到这老太婆临时反水,要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来,她倒是摘得干干净净。
原本还想卖惨蒙混过去,现在怒气上头,咽不下这口气,姑娘只想揭穿老太太的真面目。
“是,是我杀的,我认,但是徐狗子他娘也是参与了的!”
老太太说哭就哭,“你瞎讲,我儿媳那么孝顺,我害她干什么。若非是你勾引我儿,我们家和和睦睦的,哪有这种变故?”
“我勾引?”姑娘气得抬头就是一个白眼,“你儿媳肚子里接连揣女娃,你不满意,叫你儿子上外头再找,这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若不是巫医说她肚子里是男孩,这老太婆估计还要叫徐狗子去嚯嚯别家女儿。
“大人,徐狗子和他娘都不是好东西,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个小鸡肚肠还又当又立。他媳妇是我下毒杀的,可归根结底,是被他们硬逼,给逼死的。”
“玉儿,”徐狗子喊她,“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恶毒的人。”
呵,玉儿在心里冷笑一声,要论恶毒,谁毒得过他们徐家人啊。
“肃静。”
提刑官敲了下惊堂木,道,“你既然认了罪行,那便一五一十将罪状说来罢。”
该从哪里说起呢?
玉儿神情微怔,她低下头去,张口讲的却不是案件,而是一段往事。
吃不上饭的那一年,各家各户都在外头薅野菜。说是菜,其实连草和树叶子都一并算了进去。
家附近的拔光了,就去稍远一些的地方找,或者去扒树皮。
某日她走得远了点,竟发现了一个林子。里头光线不好,她抱着刚找来的食物一点点摸索,不小心被地上的枯枝绊了一跤,摔进了土沟里。
空手爬是可以爬上去的,但她不舍得丢掉食物。
抱着怀里的东西,她尝试了很久,又摔了好几回,正犹豫着要放弃时,有个背着包裹的女人发现了她。
“妹妹,我来拉你。”
在对方的帮助下,玉儿成功回到了地面上。她听到包裹里有声音,抬眼看去,才发现女人身上背着的是个小孩儿。
“姐,你怎么着孩子就出来了呀?”
荒年生存压力大,抢食物抢钱的劫匪变多了,单独出行都得小心着点,更妄论还带一个孩子了。
女人无奈地笑了笑,“我的大闺女已经被婆婆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了,若不带这孩子出来,就怕她也被卖了换钱。”
误触了人家的伤心处,玉儿有点抱歉。
“姐,你家男人呢,不拦着点吗,那可是亲骨血呀。”
女人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浑身透着悲伤。她低头收拾,看到了玉儿肿起的脚踝,连忙扶她。
“妹妹,你坐下来,我给你搓点药,不然到明天你就不好走了。”
玉儿谢过她,女人去林间找来了一些草,揉出汁液仔仔细细地给她擦上,还帮她揉了揉,活络血脉。
“姐,这是什么草呀,能吃吗?”
“不能吃,”女人举起一株教她,“你看,这东西四片叶子,它叫及己,摔打扭伤可以外用,但它有毒,尤其是怀孕的,千万不能吃。”
可最后,女人怀着身孕,高兴地吃下了掺着及己的汤药。
阖眼前,她忍着痛朝玉儿露出笑容,一如往昔般的温柔,她说,“妹妹,我终于可以不当谁家的媳妇了。”
玉儿的眼眶红了,在徐狗子和他娘震惊的目光中,她掀起衣摆,抽出了一小包衣服,是用来装孕妇的假肚子。
徐狗子再明目张胆,晚上还是回房间和他媳妇一块睡的,而且玉儿装得很好,他压根没机会发现这所谓的男胎,全是假的。
“姐姐的两个孩子,被你们当垃圾卖掉,姐姐起早贪黑照料这个家,被你们忽视,”玉儿瞧着徐狗子和他的娘,心里眼里满是怨怼,“你们在意的,只有传宗接代,只有带个把的才是宝。”
“现在,你们什么都没有了。”
戴着脚镣都没影响老太太利索的动作,她原地蹦起,“胡说,我儿子还在这呢,有我儿子在,生几个孙子都还有的是机会。”
玉儿没接她的话,自顾自道:“姐姐原是某乡间郎中家的独女,虽未继承家业,但也对草药颇为熟悉。后被人恶意陷害,她成了孤儿,被恶亲戚卖给徐狗子当婆娘。”
原本,徐李氏也是想好好生活的。她头回有孕时,老太太对她好得恨不得连天上的日月星辰都要摘给她。
可女儿一出生,什么都变了。她开始被要求做粗活,没出月子就被赶下地割麦子。
等第二回又有了,老太太和徐狗子像是良心发现似的,对她又是千般顺从万般贴心。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被伤害过后,哪能受点好处就立马毫无芥蒂呢?
何况她挨过家庭变故,心思细腻,本就不是心大、什么都无所谓的人。
几次三番下来,徐李氏看透了这家人的本性,她也不指望了,产后劳累和心情不畅让她失去了对未来的期待,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
就这样,她眼睁睁看着新出生没多久的闺女也被卖掉了,而她连插一句嘴的权利都没有。
徐狗子根本就不把她当媳妇,也不把她当和自己平等的人看待。
在外面他表现得像个好郎君,和她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在家里却和他娘一块不停指使徐李氏做这做那,像使唤仆人,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潜意识里,他就觉得没有生育价值的徐李氏,就是废物。他很嫌弃,但又不舍得花钱出去找人,于是就可着免费的折腾。
徐李氏又怀了。
听说有个巫医可以看男女,她学过医理,知道这是骗人的,不过若是利用一下,说不定可以让自己过得稍微舒坦点。
她偷偷卖草药攒了点钱,去找了一趟巫医,想贿赂他。
只是,常年把自己摆在高位的巫医,根本看不上她那些碎银子。他收下了,又冠冕堂皇地宣称自己是个正直的人,不能背叛在肾脉面前的誓言。
其实是他要赚钱。
他要把药卖出去。
徐李氏计划落空,垂着头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巫医的徒弟们就把她又怀了个女儿的消息传遍了村落。
因为她空手离开,巫医不乐意了,想逼她买药。
最后一根稻草轰然落下。
徐李氏的求死之路,谁都经过了,谁都推了她一把,又好像都不是真正的凶手。
他们有罪吗,他们无辜吗,有什么可以判定吗?
在这个时代,徐李氏只能恨她这一生所遇非人,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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