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远点”,清冷的嗓音压着威胁。
君华虽然心里暗暗警惕起来,面上却是嗤笑一声。
“罢了,你先回去给我想办法”,魔修丢下一句话,便将他往前一推。
盛星河猝不及防,幸好身前有江平野兜住他,直直扑进人怀里去。
淡淡的冷香在鼻尖萦绕。
盛星河狼狈抬头,回身去看时,哪里还有魔修的踪影。
他愤愤不平,还想让我帮你,看他回去不多给他爹上眼药水。
“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略带担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盛星河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人,他忙站定,收回手,摇了摇头:“不过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必理他。”
江平野见他毫发无损,也放下心来。
他们此刻位于游廊拐角处,身侧的朱红漆柱遮挡了檐下灯盏,投出一片浓重阴影,勉强遮掩住两人身形。
盛星河想起等会便要潜入内院,他储物戒内虽然有法宝若干,但万一到时病发咳嗽两声,岂不是要拖他爹后退?
恰好此时只有他和小师弟两人,于是趁机道:“小师弟,麻烦你先给我调理一番血脉,我怕等会出意外。”
他背靠在朱漆扶栏边,捞起一侧衣袖,露出细瘦手腕。
光线昏暗,衬得他露出的修长脖颈和手腕越发苍白,如月照雪,就那么坦坦荡荡映在江平野眼底。
少年眼神凝了一瞬,然后移到对方充满期待的小脸上,好一会儿,才在盛星河的催促下,低低“嗯”了一声。
然后抬手,抚上了盛星河手腕经脉。
他手指冰凉,同手下温热的皮肤形成对比。
盛星河手臂不由一颤,紧接着,一股更为凌冽刺骨的灵力便从经脉中游走闯入,冻得他不由闷哼一声,腿脚一时站不住,原本靠在扶栏的身体朝后倾倒。
江平野早有准备,另一只手及时扶在腰侧接住了他,手下的灵力却是没有停,一寸寸引导对方体内属于同族的爆烈血脉。
这次的梳理比上次细致许多,也难熬许多。
炽热翻涌的血脉和冷到极致的灵力在体内碰撞,真正的冰火两重天,盛星河脑子一片空白,手下意识紧紧攥住江平野的手臂,指节发白,靠在了身前高大的少年肩上。
怎么这么疼!
他嘴里发出无意识得呜咽。
江平野扶着他腰的手一颤。
小少年瘦弱的身形被他用手丈量出,此刻因为他的动作,腰间衣服带出了深深折痕,勾勒出一把细伶伶腰肢。
江平野扶着腰的手直挺挺的,如同冻僵一般,不敢越雷池一步。
然而输入的灵力却是依旧连绵不断。
盛星河此刻如同丧失五感,根本察觉不到外界变化。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短短一瞬,江平野松开他手腕时,盛星河如同在梦中陡然落空,双腿卸力,整个人倒在江平野身上。
对方抬手环住了他。
盛星河蓦地睁开了双眼。
眼中的迷茫渐渐退去,盛星河只感觉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环着,还没缓过神来。
身后突然一声暴喝:“你们在干什么?!”
接着,另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他肩膀,外往一扯,盛星河猝不及防,朝后踉跄几步,那只手却又稳稳扶住他身形。
盛星河眨了眨眼,看见一道高挑身影将在他护在身后,然后是一道冷冰冰质问:“放肆,你对小星河做了什么!”
檐角的灯盏摇曳,虫鸣流响。
盛星河在他爹扬起的声音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忙按住他爹握着剑蠢蠢欲动的手。
“且慢。”
他探出身,绕到两人中间,对满脸怒容的盛酽着急道,“小师弟没对我做什么,师兄你误会了。”
盛酽狐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视。
只见盛星河却是穿戴齐整,只是腰间有几道折痕,面色还比先前红润几分,说是精神抖擞也不为过。
而江平野仍旧是一副棺材脸,不过因灵力使用过多,面色有些苍白,加上脸上不知何时升起的些许红晕,很像是气急败坏后的情形,而胸前、手臂间的衣衫,被盛星河在治疗时蹂躏得如同梅干菜一般,看着颇为狼狈。
盛酽的视线一顿,又扫了眼还护在江平野身前的小孩,冒出一个不妙猜想。
“你跟我过来”,他对盛星河道。
盛星河在走前,给了江平野一个安抚眼神,然后屁颠屁颠跟在他爹身后。
转到屋里,烛火跃动,两人影子倒映在门窗上。
盛酽布下结界,看着烛光中小孩容光焕发、如同餍足的脸,欲言又止:“星河你、你就算身体有疾,却怎么能自暴自弃!”
盛星河看着他爹一脸痛心疾首,不免呆滞地“啊”了一声。
他爹在说什么。
这表情落在盛酽眼中,就是戳破真相后的装傻充愣,“你……”
他上前一步,眉眼柔和了些,语重心长问:“是不是那江平野引诱的你?”
什么?!
盛星河在疑惑之余,还多了丝丝惊恐,如同见了鬼。
他爹到底在想什么!
盛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说话又快又急,像是琢磨了许久:“我早就看出这江平野居心不良,竟然趁人之危诱惑你?你本就少年血气方刚,又恰逢遭遇这番变故,自然想一振雄风。可恶,此子真是心思缜密,还竟然不惜雌伏……幸好被我发觉,还没被他得逞。你以后离他远一些,身体的事,师兄必定会为你觅得良医!”
语调越来越激昂,还将两只手直直放在盛星河肩膀,目光恳切。
像是盼望误入歧途的儿子浪子回头的老父亲。
盛星河在这浓烈的一腔父爱面前,被震惊得魂飞天外,少顷,默默抬手捂住了脸。
他爹到底在说些什么!
偏偏他先前还曾撒谎说自己的病已有药方医治,这会儿也不好明说江平野是给他治病,而且也解释不了一个小弟子为何能给他医治。
盛星河纠结万分,最后只挤出干巴巴两句话。
“我和小师弟是清白的。”
“师兄你别为难他。”
盛酽看他的眼神顿时痛心疾首。
等等,盛星河在他爹这幅表情中,忽然福至心灵。
他不是要阻止盛酽和江平野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嘛,那如果,盛酽误以为渣爹喜欢他……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一劳永逸方法嘛!
盛星河越想目光越是明亮,继而重重点头。
一副不装了的坦然表情:“小师弟却是爱我如狂。”
盛酽顿时露出了然表情,他就说他没有看错。
他侧头欲要看去,却又被一人挡住。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快去内院吧。”盛星河硬是挤进两人中间,隔开双方视线。
他才在背后编排了江平野,此刻不免心虚,于是看向盛酽,示意他爹快走吧。
盛酽冷哼一声,因君华生出的那点气闷,早就抛在了脑后,此刻只剩下满满的警惕。
修真界偌大,小星河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偏偏被一个来历不明、心怀不轨的人缠上,他看江平野的眼神满是嫌弃。
要不是方才小孩指天发誓说绝不会和对方在一起,他铁定不会再让江平野出现在眼前。
不过当下,还是贺府的事重要。
三人根据地图,躲过来往巡逻的侍卫,打开内院隐藏的暗门,顺利潜入。
盛星河在调理血脉后,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借着小白和御风符,勉强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他们翻过一处高墙。
幽幽月光下,便见此处院落颇大,无一处不雅致,可以看出主人在府中地位不低。
盛酽布下一层结界,拿出了地图。
“这枕霞院在地图上记载得最为详细,也不知是何人所居……”
还没说完,他们藏身的假山一侧小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三人顿时敛声屏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与此同时,响起少女的嗤笑。
“听说今日那郁无朝上门向大小姐提亲,被城主派人打了出去。”
另一道声音倨傲得多:“我爹就是太善良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该拖到城外解决了。”
“城主、许是还念着对方父亲的救命之恩。”
少女不耐烦道:“不就几个饼子,这几年我贺府都给了多少钱财,早就够还了。哼,要我说这郁无朝就是个扫把星,出生便克死了娘,现在还害得他们村遭行尸袭击,逃到我明光城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拿着早就作废的婚书说娶我?呸,不过毫无灵力一介凡人,他配吗?”
“就是”,疑似侍女的人帮腔道,“不过大小姐,你今晚当真要去那菡萏院吗,只是几个妓女……”
“去,怎么不去,听说来了个妖艳的,我这身皮,好久没有泡澡了。”
声音渐渐远去。
盛星河一惊,没想到这般巧,竟然恰好是龙傲天未婚妻的院子,好像是叫、贺樱来着。
小说中对龙傲天在上剑宗前的介绍寥寥,只道他家破人亡,随后被未婚妻家族退婚羞辱,后来在野外流浪时,差点被行尸吃了,所幸恰好路过的剑尊出手相救,又发现他天生剑骨,于是顺势将他收作徒弟。
现在,原来所谓的家破人亡竟然也是行尸袭击,盛星河联想到今夜在登记处的一长队人,那郁无朝的村落受袭、同贺家有没有关系呢?
盛酽却注意到贺樱的身份:“看来是贺府嫡长女的住所,想必肯定掩藏了什么,我们进去搜。”
按理,三个大男人闯入女子的闺房是有些不妥,但事关重大,他们也不是有什么道德包袱之辈,闯得毫无心理负担。
不过,贺樱房前自然布有机关秘术,而且还不少。
虽然地图记载得详细,盛酽和江平野联手,却也耗费不少时间。
盛星河则负责看哨。
“解开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盛星河突然面色一变:“有人来了!”
墙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火把照亮了一角,有侍卫高声道:“……给我追”。
三人暗道不好,忙闪身进入贺樱卧室。
一进门,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腻熏香钻入鼻腔,盛星河不由捏紧了鼻子。
卧室是典型的女子居所,布置得精致奢华,床榻处垂落重重粉色帷幔,显得繁重绮丽。
还没站定,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却在窗边响起。
三人对视一眼,江平野因和盛星河离得近,便拉住了他手腕,带着人往床榻方向跑去,接着手按住他脊背,身子一低,两人钻入床榻中。
盛酽慢了一步,暗骂一声此人可恶,便掀开床帷,欲从另一边钻入床底。
然而方一俯身,莫名的腐臭味直直钻入口鼻。
他心头一跳,手下意识撑在床沿,身形一转翻到了床榻上。
层层床幔落下。
下一刻窗户“吱呀”一声,接着是脚步落地,有人翻了进来。
“砰砰砰——”嘈杂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明亮的火把照亮了门窗,映射出交叠人影。
“队长,这是大小姐的房间,我们要搜吗?”
有人呵斥一声:“放肆,大小姐的房间岂是你我能闯的!况且小姐房间机关密布,贼人怎么能闯得进去?去别处搜寻。”
嘈杂的脚步声和火把光亮渐渐远去。
还躲藏的师兄弟三人却没有放松下来,因为跳窗进来的那人动了。
盛星河听到轻微的翻找声,不由在心里道:莫非是个小偷?
他捏紧了鼻子,只觉这床底臭得厉害。
屋内的甜腻熏香混着这莫名臭味,简直如同要被人熏晕了过去。
他不由往小师弟旁边缩了缩。
对方身上的冷香,还挺好闻的。
这一动,另一只手却突然碰到什么东西,触手冰凉粗糙,形状有点像是人的手指。
那股浓烈臭味又再次扑面而来。
盛星河心头重重一跳,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不要看不要看,却还是控制不住、僵硬地缓缓侧过头。
借着窗外的微弱灯光,一张干瘪惊骇的脸上嵌着流血眼珠,恰好直直对着他!
“唔”,一侧的江平野及时伸手捂住他嘴,另一只手挽住他腰,往自己的方向带。
原本的惊叫化作一声轻哼,然而这点细微动作,却让还在翻找的人停了下来。
死寂的沉默后,响起了脚步声,离床榻边不断靠近。
盛星河心跳如擂鼓,身后,江平野慢慢将手从他唇边移开,继而落在背上,一下一下缓缓安抚。
另一只手,暗暗握紧了龙吟剑。
垂落的床幔被人掀开,一双黑色长靴停在了床前。
接着,盛星河听见有人低声道:“贺樱小姐,在下郁无朝,是你的未婚夫。”
这一声,让惊魂未定的盛星河勉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和小师弟的距离隔得很近,透过一层布料,对方温热的体温传来,呼吸间的热气也喷洒在脖颈间。
但就是这点活人气息,令盛星河从方才的惊骇中逐渐脱离。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身侧那具干尸移开,强作镇定地想:龙傲天怎么来了?
而此时的郁无朝,看着床榻上的人,暗暗警惕。
那人背对着他躺着,只露出几缕乌黑长发和一截雪白脖颈,被粉色的床幔一衬,多了些暧昧不明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想上前,窥探美人真容。
这就是贺樱吗?自己的未婚妻。
郁无朝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可想到今日在贺府门前的羞辱,心中升起的异样情愫被强制压下,声音冷漠客气:“既然贺府不愿认你我的婚事,还请小姐归还婚书,我好烧给九泉之下的父母,让他们安心。”
仍是没有回答。
美人似乎睡得深沉,没有醒来。
可、外界不是传说贺家大小姐天之骄子,灵力高深吗?
不对劲!
他伸手,正欲要上前将人翻过身,一脚却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卷轴,掉落在床边。
盛星河透过空隙也看到了,一双猫儿眼蓦地瞪大,手往腰间一摸。
坏了,他爹方才塞给他的地图,怎么掉了!
他眼睁睁看着龙傲天捡起,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抢回时,便听对方奇怪道:
“这不是我画的地图,怎么在这?”
竟然是他画的?!
刹那间,层层床幔无风自动,飞舞起落间,一柄雪亮长剑瞬间从床榻上飞出,与此同时,一张绝美的脸映入郁无朝放大的瞳孔中。
君华回来时已是半夜,见屋中多了个生面孔。
“这是……”,他辨认对方的面孔,挑了挑眉,“白日在贺府门前的傻子?”
郁无朝:“……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这么折辱我,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若不是房间内布有结界,就凭他这么一嗓子,半个贺府的侍卫都要被他嚎过来。
盛酽看着摆在桌面的地图,修长的手指轻叩两声,拉回话题道:“……你毫无灵力,潜入内院依靠的那些法宝,就是靠卖这地图赚来的吧?”
郁无朝冷哼一声,他即便落入这群来历不明的人之手,依旧是脊背挺直,坚强不屈,端的是一把顶天立地的英雄骨。
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哼过之后,还要去瞥一眼盛酽。
对方在烛光摇曳中,越发美得动人。
于是没忍住又瞥了一眼。
君华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头大怒,欲要动手给这凡人点颜色看看。
盛酽却像是早有预料,他的配剑当即横在魔修身前,反射出凌冽寒光。
君华只好强忍怒气,怏怏坐了回去:“那地图,是这小子画的?”
没人搭理他。
君华额角的太阳穴鼓鼓直跳,一双狐狸眼戾气横生。
盛星河离他远了些,生怕这魔修发疯。
不过盛酽在旁边,这魔修却是如栓了铁链的疯狗,竟也忍了下来,难得安静一会儿。
不过盛酽却看也没看他,而是继续审问郁无朝:“你既然能绘制贺府地图,这最中心之处,你也是知道的吧?”
郁无朝瞥了一眼屋内几人,没有回答,只是倨傲一仰头:“有本事就杀了我。”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要死的,这样显得他们很反派啊!
盛星河没忍住,说出心中猜想:“你可知道,袭击你们村庄的行尸,八成就是贺府所为。”
郁无朝果然被他吸引注意力,他当即双眼瞪大,胸膛剧烈起伏,坚毅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你含血喷人!”
“行尸暂且不提,贺樱床底那具干尸总是真的吧。”
他们抓了龙傲天之后,还当着他的面把盛星河无意碰到的干尸给弄了出来。
尸体干瘪瘦小,生前应是个妙龄少女,却死相凄惨,像是被活生生放血而亡。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搞的鬼”,郁无朝嘴硬,眼神却是有游移,有些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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